柏格森“绵延”学说初探
2011-06-08马向东
摘 要:柏格森的理论被视为现代西方整个社会思潮从理性主义向非理性主义转折的路标,其哲学被称为“生命哲学”,在其生命哲学中,“绵延”是一个最核心的概念。本文从纵向和横向的角度,通过对柏格森生命哲学中“绵延”学说的研究分析,从生命哲学的发展过程、“绵延”的提出及特征、不足及意义三个不同方面来全面阐述了“绵延”这一重要学说。
关键词:生命哲学 绵延 时间 变化 意识
作者简介:马向东,男,陕西清涧人,延安大学文学院美学研究所2008级文艺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艺美学,工作单位:榆林学院中文系
亨利•柏格森(Henri Bergson,1859—1941)“二战”前法国最有影响的哲学家,生命哲学美学的集大成者,其学说曾以倡导“绵延”和“直觉”蜚声世界,引起强烈关注,并一度激起“柏格森狂”。柏格森的理论被视为现代西方整个社会思潮从理性主义向非理性主义转折的路标,其哲学被称为“生命哲学”,他的生命哲学及美学思想是对现代科学主义文化思潮的反拨。
一、生命哲学的发展过程
在生命哲学发展史上,一些重要的思想都是渐次形成的,在柏格森之前,已经有了从早期的哲学本体论研究倾向到中期哲学认识论研究倾向的转变,叔本华和尼采认为世界的本原不是静止不动的“理念”,而是生生不息的“意志”,唯有意志,才是推动世界永恒发展的终极内因。到了中期的狄尔泰,则认为要把握生命现象,不能依靠传统的理性主义方式,从主客二分角度去认识它;而应该通过感性的“体验”,在主客交融、互为一体的状态中去理解生命。他所提出的“体验——表达——理解”框架成功地奠定了生命哲学的认识论基础。
再后到了柏格森,此时生命哲学已在西方成为热门,他所要做的工作,就是总结前人成果,将生命哲学的基本精神发扬光大。他一方面汲取了叔本华与尼采等人的思想精髓,将“生命意志”发展为“生命冲动”,然后用一个具有生命哲学特色的概念——“绵延”来说明它;另一方面,他又继承了狄尔泰的认识论,将“体验”发展为“直觉”,并将“直觉”与“绵延”二者联结在一块,不可分离。在柏格森之前,叔本华与尼采二人本体论意义上的“生命意志”与狄尔泰认识论意义上的“体验”还是各自分离的;到了柏格森,生命哲学本体论(世界的本质在于以生命冲动为基础的“绵延”)与生命哲学认识论(把握生命冲动和绵延需要运用“直觉”)才在一个体系中合理共存。从这一点来看,在生命哲学史上,唯有柏格森的生命哲学最为系统、对前人成果吸收最多,称他为生命哲学之集大成者,确实当之无愧。
二、“绵延”学说的提出及特征
柏格森在《时间与自由意志》中提出“绵延”这一核心概念。但“绵延”到底指什么,连柏格森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也只是不断的用比喻来描述形容。在他一系列有关“绵延”的著作出版以后,曾在一次讲演中说:“什么是绵延?要精确地加以确定是不可能的,因为绵延是非常难以捉摸的东西。”[1]
究其原因,是绵延的理解方式问题,这是一个不可以用语言描述的,不可定义的东西,很大程度上是本体意义上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由于无法直接描述这个概念,无法直接说明白“绵延是什么”,说不清它的本质,那我们只能通过了解“绵延”的特点来掌握其内涵。根据柏格森的阐述,“绵延”大致有以下五个特点:
1.绵延就是不可测量、陆续出现的时间。
空间和时间的二元划分在柏格森那里显得稀松平常。广延对应空间,绵延对应时间。我们说绵延是状态的连续,而在这个连续性中,分不出一个个单独的事物,连续出现的每一个状态部包含了过去,但又和另一个状态有质的差异,这是一种时间的状态,可以说绵延就是时间。柏格森在《哲学的直觉》里,谈到“每个伟大的哲学家只能说出一个主题,而且通常只是努力表达它而已,这个最重要的主题总是十分简单的,但哲学家一直只在它的周围环绕,并用各种繁复的结构来遮掩它最终不能使它昭明,因此,得等待他的读者和评论家来完成这个艰辛的任务。”假若把柏格森的观点用于他自己,用一个简单的思想便能概括他的哲学:时间是真实的,绵延是真正的时间。
柏格森认为,宇宙中有两种时间,一种时间是由一个个瞬间组成的,它可以量化,能被分割;与此相反,另一种时间则是连续不断、不可分割的,是与生命世界相关联的,它只能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为了区分起见,他称前一种时间为空间化时间,后一种时间为绵延:“这样一来,通过一种真正的渗透过程,我们得到了一种混合观念,认为有一种可被测量的时间;从其为一种纯一体而言,这种时间就是空间,从其为陆续出现而言,它就是绵延。”[2]从这段话我们可以推断出:绵延就是生命化的时间。瑞典文学院在给柏格森颁发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辞中说:“他发现时间并非抽象的形式,而是与生命和自我粘连在一起的实体。他称时间为‘时延(即绵延)。这一概念如同‘生命力一样可以用‘活时间来表示。”[3]
2.绵延是一种连续不断的变化。
柏格森认为,真正的绵延并不是由一个瞬间代替另一个瞬间,倘若如此,那就只有当前,而没有过去和将来,“绵延是过去的持续进展,它逐步地吞噬着未来,而当它前进时,其自身也在膨胀。过去在不断地成长,因此,其持续的时间也是没有限制的。”[4]由此可见,绵延是时间性的,而不是空间性的过程,而且也是不占空间,永恒的时间性的过程。
3.绵延是一种创造和进化,是一种心智的不断涌现。
柏格森认为,真正的绵延只存在于有机生命界,随着生命体的创造与进化,生命就随之由低级往高级发展,“通过进化,最复杂的东西能够从最简单的东西里产生出来”[5],“进化意味着过去被真正地保留在当前,意味着绵延,实际上它是一个连接符,是一个连接环节”。[6]
4.绵延是无法预知的、绝对的、自由的意志。
柏格森认为,绵延与进化都是偶然性的,“偶然性在进化中起了很大作用。一般地说,一些已经被采用的形式都是偶然性的。……停滞与受阻是偶然性的;大部分的适应也是偶然性的。”[7]既然绵延都是偶然性的,那么它当然是无法预知的。柏格森还进一步指出,人们之所以认为未来可以被预知,根源在于人们滥用了因果原则,即认为如果我们了解了一个对象的过去和现在,我们就能够由此预测这个对象的未来,但事实上,这种方法只适用于自然科学,而不适用于生命领域。
5.绵延是作为心理意识的纯粹运动。
绵延的法文是La DurCe,英文是Duration,翻译成中文就是绵延,就是连绵不断的意思,英文和中文的翻译虽然不很贴切,但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翻译。柏格森从意识状态出发引证绵延,绵延是与意识状态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可以说绵延就是意识活动的存在方式,绵延是一个连续不断的“意识的流动”。所以,绵延的首要特征就是连续性,所谓意识流,是讲我们的意识是个不断流动的“流”,能够把本不连贯的事物,通过连续不断的意识活动联结成一个被接受为持续不断的过程。柏格森认为,这种连续不断的意识活动的过程就是绵延。
三、“绵延”学说的不足及意义
总结柏格森的“绵延”说,我们发现,它的最成功之处,就在于为我们带来了一个核心观念:生成。因为从“绵延”本身来看,无论它是不可测量、不可预知的也好,还是连续不断、前进创造的也好,都表示世界是处于不断的变化与永恒的生成之中。所以,崇尚“生成”,可视之为柏格森“绵延”说的核心所在。
柏格森的“绵延”说确是在总结前人思想成果基础上的一次理论创新,它充分表明,生成与变化是世界的本质特征,从而肯定了生成的无限性和多样性。然而,从另一方面来看,柏格森又掉入了非理性主义的泥潭。这种非理性主义倾向不仅表现在他片面标榜直觉、偶然性与不可知论上,更表现在他贬低自然、轻视理智上。按照柏格森的理论,似乎只有生命世界才生成,自然界就不生成,只那样机械僵化地存在着。事实上,自然界也有自己的历史,它也在时间中存在,一部宇宙生成史告诉我们,地球、太阳从来就不仅仅是现在的模样,它们也有自己的生命,也会生长和灭亡。如果我们在进行自然科学研究时,不把自然对象当作有内在生命的、不断生成的事物来看,就会造成许多谬误,从贬低自然、抹杀它的生成性出发,柏格森更进一步对理智产生了怀疑,声称理智只适用于认识僵死的自然,而无法用它来把握绵延的生命。且不说自然界是否有自己的生命或者是否算一种类生命,单从有机的生命现象来看,虽然它时刻绵延着,并且表现为不可截断的生命之流,但这也不妨碍我们通过理智的方式,从某个局部对生命现象进行静态的分析。
柏格森一生仰慕基督教,信仰基督教的上帝。他的绵延理论是为这一信仰服务的,至少也应该说二者是一致的。按他的学说,绵延就是发展过程中现在包含着过去,而这就是创造,就是自由。说宇宙是绵延的,就是说宇宙的发展是创造的、自由的。自由创造的力量不是别的,就是上帝。承认绵延的事实,也就是承认上帝存在。由此看来,这种宣扬绵延的哲学,实际上也是一种以独特的方式论证上帝存在,颂扬上帝万能的理论。”
总之,柏格森的生命哲学虽然具有强烈的唯心主义和神秘主义的色彩,但它对种种理性主义认识形式的批判和冲击,对于人类精神解放确有重要意义,因而不仅成为现代派文学艺术的重要哲学基础,而且对现代科学和哲学影响很大,更对中国现代的哲学美学理论的形成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参考文献:
[1]陈启伟:现代西方哲学论著选读[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P12。
[2][法]柏格森:時间与自由意志[M]。吴士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7.P156。
[3][法]柏格森:柏格森书信选[M]。陈圣生译。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1年,P256。
[4][5][6][7][法]柏格森:创造进化论[M]。肖聿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0年,P11,P26,P25,P2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