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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蚁族在挣扎:我如何找回性自尊

2011-05-14小青

知音海外版 2011年2期
关键词:蚁族小雯

小青

“蚁族”,是对大学生低收入群体的新封号。这些人受过高等教育,却只能从事临时性工作,有的甚至处于失业半失业状态;他们平均月收入低于两千元,绝大多数没有“三险”,聚居于城乡结合部,离家千里,物质梦想都难以企及,创业梦想屡被粉碎,精神梦想无处安放,他们是如蚂蚁般的弱势群体。本文主人公曾是个蜗居京城大唐村的“蚁族”,日前,他向笔者讲述了自已一段充满挣扎的“大唐往事”……

大厦楼顶的自慰

我叫李剑,2005年从北京一所二流大学的“冷门”专业毕业之后,和谈了三年恋爱的女朋友徐小雯搬进了北京城乡结合部唐家岭的一间地下室,成了京城千千万万“蚁族”大军中的一员。在这座巨大的城市,出身“穷二代”的我们,理所当然地“毕业即失业”。看着班上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的同学轻易地获得好职位,买房买车,自己却只能从村到村,艰难求职,有时也不平衡:为什么吃苦的总是我们?难道就因为我没有一个好爸爸?

小雯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出来,给她世界上最好的一切!然而,现实是如此残酷。两个多月以来,我们四处投简历,跑招聘会,眼看生活费就要用光了,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雯还被人骗去卖保险,赔进去了不少钱。我们再也不能挑工作了,最终,我在商场买电器,小雯成了超市的收银员,两人工资只能糊口。

这样过了半年多,我做过文员,卖过电器,甚至在餐馆洗过盘子,为了生存从不挑工作。有时,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麻木的动物,每天晚上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暗无天日的地下室,第一个念头就是沉沉睡去,甚至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这样的日子,小雯是我唯一的安慰。每到休息日,我们就呆在不到10平米的地下室,紧紧拥在一起,疯狂地做爱,女孩年轻温暖的身体,让我忘记了一切烦恼。

然而小雯再也忍不下去了,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不久,小雯的生日要到了,我咬咬牙买了一大束红玫瑰,希望逗她开心。那天,打扮一新的小雯吹灭蜡烛后,只说了一句话:“希望在新的一年,早上起床后可以见到阳光。”我鼻子发酸,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一个星期后,地下室人去房空。小雯只给我留了张字条: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了,已经答应了工作的那间超市的经理的求婚。我知道那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有房有车,对美貌的小雯垂涎已久。

生存的压力让我对女友的绝情离去没能伤心多久。大半年的薪水,除去衣食住行所剩无几,为了省钱我只好搬进集体宿舍,和一群男人混居。有天早上起床,同住的人吃惊地问我,昨晚为何哭得这样伤心?我完全没有印象,回头看看湿漉漉的枕头,才相信自己是在梦里大哭。

不久,我得到一家通信公司销售助理的工作,月薪2000,老板却极其严苛,如果销售目标达不到,就会破口大骂。由于没有人脉,我常常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老板骂得狗血喷头。每次,我低下头伫立在那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真想回骂几句解恨,然后决然地转身而去。但我最终忍住了,面对这份好不容易到手的工作,自尊心算什么?

然而,一天下午,又一次被骂的我只觉得血液上涌,内心有种发泄的欲望。挨到下班,我跑到大厦天台吹风。以前,每当我郁闷时,就喜欢俯瞰北京城。楼顶空无一人,看着街道上蝼蚁般川流不息的车流和人流。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在楼顶自慰。隔着栏杆俯瞰下面,快达到令人眩晕的高潮时,我瞬间觉得自己非常高大,白天挨骂的屈辱似乎统统消失殆尽。此刻,巨大的城市就在我的脚下,我对着北京的天空大喊:我要征服你!这种感觉令我欣喜。

洗手间的秘密

以后,我开始沉迷于这种发泄郁闷的方式。自从小雯离开以后,我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放松的感觉。每当再挨老板的骂时,我就会偷偷地躲到大厦顶楼自慰寻求快感。

离开那家公司后,每次路过,我从街道上向上望,就不由自主回想楼顶的秘密,心底酸酸的。那时,我常常有这样的感觉:自己活在世界上,就好像水泥搅拌机里的石子一样,运转起来以后,往往被抛向连自己都无法辨别的方向。

我的新工作是一家IT公司的游戏设计师,大学时代我常常没日没夜地玩游戏打通关,自学了不少东西。不过公司规模很小,作为新人,我依然赚钱很少,压力却很大。

老板名叫孙丽丽,38岁,眼神凌厉,一副精明强干的样子。听同事说,她五年前因为丈夫出轨离婚,就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这家公司里,不过由于竞争激烈,没有网罗到特别好的设计师,公司的生意不算太好。我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工作十分卖力,希望能让女老板另眼看待。

一次,一个大客户来了一个创意急活儿,质量要求也很高。和设计师们开会时,孙丽丽声色俱厉道:“下班前,每个人必须把方案交上来,这是今年最重要的客户,如果失败了,后果大家想得到吧?”然而,那天我的灵感仿佛被抽干的泳池,搜肠刮肚,就是不知道怎么进行下去。我心急火燎,焦虑得随时会爆炸。看看玻璃会议室里的孙丽丽,我知道如果这个任务完不成,随时可能卷铺盖走人。

我躲进了洗手间抽烟,想放松一下脑子。突然,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了上来。性好像变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我似乎只能通过自慰,从高潮后的片刻放松来获得内心的平静和久违的灵感。完事后,当我一屁股坐在马桶上,突然发现了一个秘密:洗手间里的墙壁上,有许多男人留下的“痕迹”。我会心一笑,大概他们跟我一样,压力无以排解时,会偷偷躲进洗手间自慰吧。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不那么孤单了。整理好衣服,我面不改色地回到办公桌,重新开始写方案。放松后,灵感果然光顾了,我十分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我的设计方案竟然被大客户看中!孙丽丽还破天荒大大表扬了我一番,当场给我涨了一倍工资。要知道,以前她从不正眼瞧我,现在的刮目相看,怎能不让我兴奋?

那天下班回到唐家岭的地下室,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孙丽丽一直以来表情冷漠压抑,她不苟言笑的背后,一定藏着深深的寂寞和欲望吧?她在我面前那么盛气凌人,可如果我跟她上了床,把她压在身下,她还会这样吗?那晚,我甚至幻想曾在A片中看过的情景:穿制服的孙丽丽被我野蛮地征服,而我被压抑的屈辱感也在那些快意中一扫而空。

藏了这样不可告人的心事,我上班时常常心不在焉,用手机偷拍了好几张孙丽丽的照片,洗出来放大,贴在了靠床的墙上,睡不着觉的深夜,经常对着那些照片浮想联翩,甚至看着它们,在被窝里偷偷自慰。对面铺的同伴发现后,调笑道:“你小子长得挺帅有资本,听说那些外表强悍的单身女人,内心都脆弱寂寞得不行,只要胆子大点,说不定有机会哦!”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我真的上心了。

沉沦后的再生

此后,我常拖延下班观察孙丽丽,终于等到了机会。那天,隔着办公室的透明玻璃,我发现她按着肚子,一头冷汗。看看四周无人,我赶紧倒了一杯开水送进去:“孙总,是不是不舒服,先喝杯热水!”孙丽丽费力地抬起头来,看到我十分意外,接过纸杯,什么话都没说,大概是痛得说不出来了。我鼓起勇气提出送她去医院看看。

在医院打完点滴,孙丽丽的脸色好看多了。也许是那样的夜晚,一个身体不适的单身女人,感觉无比脆弱和孤单吧,我殷勤地将她送回家,搀着她上了楼梯。刚一打开门,我就趁机紧紧抱住她的腰,用脚踢上门。我的心里既紧张又激动,生怕她给我一个耳光,那我就前功尽弃了。然而,幻想中的奇迹竟然出现了,她挣扎了一会儿,没再拒绝我狂热的吻,双手还主动缠上了我的脖子。那晚,我留宿在她家。

我成了孙丽丽的秘密情人,我喜欢在她家的大床上,把她压在身下,让她赞美我。孙丽丽是个成熟的女人,长期单身,让她在性事上面十分压抑,然而这种压抑一旦被释放,其激情让年轻的我也深感吃不消。但我错误地把这种激情理解为爱。在办公室看到她变得越来越滋润的脸,在老板椅上不苟言笑,我就觉得特别好笑。怀揣着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巨大秘密,心里特别有满足感:别看她白天是我的上司,但晚上却要在我的身下婉转承欢。

我越来越不能忍受嘈杂肮脏的地下室,孙丽丽的大房子是多么明亮舒适。不知不觉,我对她产生了深深地依恋,开始幻想娶她后,留在这所大房子里。一次欢爱过后,我故意将衣服留在她的衣橱,盘算着名正言顺地住在这里和她同居,而不是现在这不清不楚的“性伴侣”关系。

然而,孙丽丽坚持让我带走:“别人看见就不好了。”我有点生气:“难道你希望我做你一辈子的地下情人?我觉得自己爱上你了,你也爱我不是吗?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看着我,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眼神变得十分陌生,充满讽刺:“你没搞错吧,和我结婚?你觉得这现实吗?我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我被她的表情刺伤了。那一刻,我的心像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也明白了自己的幼稚。是啊,她是有房有车有身价的女老板,我不过是个穷光蛋打工仔。做性伴侣可以,做恋人根本不够资格。

恍恍惚惚回到唐家岭,看着破败的街景,肮脏的垃圾堆,我终于从这场桃色迷梦中醒过来。我和孙丽丽之间一直横亘着一条巨大的鸿沟,我曾以为性是最好的通道,但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曾从心底鄙视小雯为了物质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爱情;然而,我现在和她有什么差别?

一周后,我递了辞呈。虽然现在的工作十分难得,但我知道,自己留下来只会让她觉得麻烦,我已经成了她隐私的定时炸弹,只有默默离开,才能在她面前真正挺起胸膛,捡起我碎落一地的自尊。孙丽丽似乎感觉到我的善意,大方地给了我足够半年生活的薪水作为补偿。看着蓝蓝的天空和刺眼的阳光,我突然发现天地好大,看清了自己的卑微,也深深明白了自己的强大:即使如蚂蚁一样弱小,只要努力,我也有成功的一天。

2010年11月,随着北京市重点村整体拆迁改造计划的启动,唐家岭这个曾经无数蚁族梦开始的地方将不复存在,成为一个彻底的历史名词。此时,我和几个朋友合办的游戏公司也走上轨道,彻底摆脱了“蚁族”的身份。对那段迷失岁月的“大唐往事”,我心存感激。

刘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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