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龙家族叔侄纷争内幕

冷雨

2010年11月27日，在功夫巨星李小龙诞辰70周年纪念日，电影《李小龙，我的兄弟》在全球上映。巨大的投资，恢宏的演员阵容，让票房暴涨。可是，围绕电影冠名权爆发的一系列亲情、友情、红颜之情的纠葛和仇怨，却给英雄的形象蒙上了巨大的阴影……

李香凝：我的父亲，别人无权分享

1969年，26岁的李振辉来到洛杉矶，投奔阔别10年，已成为好莱坞武打明星的哥哥李小龙。

在机场，29岁的李小龙见到李振辉，第一句话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是我弟弟。”李振辉一听这话，眼泪夺眶而出，爸爸死了，寡居的妈妈不久前也被李小龙接到了美国，他是身体多病，才跑来投奔李小龙的，没想到哥哥见面就泼冷水。

很快，李振辉震惊地得知，李小龙不愿承认他是弟弟，不是因为他不成功，而是因为他太瘦弱。当时的美国，白人对黄种人非常歧视，原因就是黄种人又矮又瘦。由此李小龙每天天不亮就亲自带李振辉跑上三英里，跟不上就严厉呵斥，回来后还要高强度练功。整整8个月，李振辉到了崩溃的边缘。最后李振辉终于选择离开美国返回香港。

回到香港后，李振辉不断地从电视和新闻里听到李小龙的消息，他打遍美国各大搏击赛事，接连斩获冠军，他自创截拳道，被称为“世界七大武术家之一”。因为他，中国功夫以Kung Fu 一词进入英文词典。这些铺天盖地的报道，让李振辉真正了解了哥哥，他开始发自内心地佩服和尊重他。

1971年，李小龙返港拍摄的两部影片都创造了香港开埠以来的最高票房纪录，他还自组电影公司，各地拍摄影片《猛龙过江》和《死亡的游戏》。此间，他还穿梭于美国，与华纳电影公司联合拍摄了《龙争虎斗》。可是，1973年7月30日，他猝然去世，其风貌永远地定格于32岁。

李小龙逝世，引起世界范围内的震动，他的遗作《龙争虎斗》在美国放映，总票房达到2亿美金，由此还创造了好莱坞的新片种——功夫片。

惊愕，眼泪，外界的悼念随着李小龙埋入地下而停止，但是对于李振辉母子以及李小龙的妻儿来讲，这仅仅是悲伤的开始。深爱小龙的琳达，一度需要接受心理治疗。而李振辉和两个姐姐以及寡母，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阴影。

李小龙的女儿李香凝当时只有4岁，父亲的爱她不太懂，父亲的去世也不知有多严重。但是，拥有父亲回忆最少的李香凝，得到父亲的荫庇却最多。李小龙去世后，公司和电影版权，都转到琳达的名下。1990年，琳达再婚，李国豪又一心步父亲后尘，练功和拍电影，李香凝成了李小龙产业的实际经营者。

由于李小龙生前贡献和声名巨大，他去世后，美国的一些武馆和店铺争先用李小龙的名字做招牌，一些影视公司也拍摄李小龙的相关电影和纪录片。为了避免李小龙的形象被外人滥用，李香凝将李小龙的形象、姓名等作为专利收归李小龙企业、李小龙基金会所有，而她是企业和基金会的唯一CEO，也就是说，任何开发李小龙品牌的行为，都得经过他们的授权，并且受益，否则就构成侵权。

1992年，李香凝根据母亲写的回忆录《我心中的李小龙》，授权美国人罗伯·科恩拍摄电影《李小龙传》。影片讲述的只是小龙18岁到美国之后的事情，整个影片只短暂地出现了父亲李海泉的镜头，他的母亲以及兄弟姊妹一概忽略。老母何金棠老泪纵横，认为儿子死了，在媳妇和孙辈心里，她也不存在了。母亲在李小龙的心里有多重要，李振辉再清楚不过了。于是跟电影的主要监制李香凝交涉。

但是李香凝用典型的美国式的逻辑回答：“什么样的亲人出现在电影里，是按电影情节的需要来安排的，任何电影都有演绎的成分，谈不上谬误，更不是失真。”

李振辉觉得在美国的这个侄女完全没有祖辈和乡土观念，他提出，应该由见证了李小龙从成长到成功的兄弟姊妹一起，撰写真实的回忆录，拍摄一部真实的李小龙传记。李香凝的回答是：你可以回忆，但如果要拍电影，就要我授权。亲人拍电影纪念亲人，还要交专利费用，这个李振辉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矛盾就此产生，李家人从此和李香凝母女断了来往。

李振辉：一胞血脉，家人有权铭记

1993年3月，悲剧再次袭击了李家，已经成为好莱坞功夫明星的李小龙独子李国豪，在拍摄电影《乌鸦》时，突然中枪死亡，那把道具枪不知为何射出了一发真子弹。

李国豪不仅相貌上完全是李小龙的翻版，也继承了父亲高超的武艺，如今却乌龙死亡。悲剧传来，琳达和何金棠几近昏厥，其他兄弟姊妹也痛彻心扉。只有李香凝和李振辉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纪念方式。李香凝坚决不相信有所谓的咒语，加在她的父兄身上，她带着龙之女的倔强，开始练功、接戏，并很快崭露头角，尤其是1997年，受嘉禾电影公司邀约，她拍摄了《浑身是胆》，给亚洲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李振辉则更加坚定了要制作一部反映李小龙真实生活的传记，铭记亲人的记忆。他不仅让兄弟姊妹共同回忆，还广泛调查小龙的朋友、同学师父，并潜心研究李小龙的武术遗作，整整10年时间，他终于写出一部资料完备，尽可能真实反映李小龙精神和武术哲学的《李小龙传》。

2006年，李振辉再次跟李香凝交涉，要拍一个三部曲，来反应李小龙的成长、奋斗和成功。李香凝回应说可以见面一谈。李振辉认为她接受了共同授权的提议。于是叔侄俩在不相往来10多年后，第一次在北京见面。

李振辉做梦也没想到，李香凝对于授权一事仍不让步，她表示可以做大李小龙品牌，但不能因为一部电影，就让外界认为他拥有李小龙的部分版权。结果，这次谈话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投资方吉安永嘉公司还因为害怕引起版权纠纷，踢走李振辉，直接跟李香凝合作，改拍电视剧版《李小龙传奇》。李振辉盛怒，宣称要将李香凝告上法庭，后因家人阻止，官司虽然没有打成，但媒体的广为报道，还是让他和李香凝彻底决裂。

2008年，由余胜利导演，李香凝授权并担任出品人的电视剧《李小龙传奇》开播。李振辉观看了后，发现许多谬误，李小龙有鼻炎，才会在出拳前擦鼻子，在剧中，变成了他卖酷，他明明不会骑单车和游泳，剧中他却在这方面大显身手，李小龙明明上的是男校，却将他置于男女混合学校当中。

关于李小龙青少年部分的演绎，李振辉认为完全歪曲了父母的家教思想以及李小龙的为人，发誓一定要将自己写的李小龙传记搬上银幕，由此他多方寻找投资者，但是一些影视公司因为害怕惹纠纷，李振辉一直不能如愿。

2008年，李振辉遇到寰亚导演文隽，他出了一个点子，让他只拍李小龙18岁之前的故事，因为在这段时间里，李香凝和琳达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完全可以规避版权冲突。虽然打了折扣，但能反映李小龙跟父母之间的孺慕之情，能反映兄弟姊妹成长的记忆，以及一个少年英雄李小龙。洽谈中，寰亚很慎重，派出专班到美国调查了两个月，确认他们拍摄的内容，不会触犯美国法律后，才跟李振辉签订授权协议，投资拍摄。

留遗恨：英雄身后，叔侄恩仇难了

2008年，由文隽和叶伟信导演的《李小龙我的兄弟》开始选角，媒体的报道很快让远在美国的李香凝得知此事。她发来信函，警告李振辉和寰亚不要侵权，还详细列出他们不能涉足的领域，譬如李小龙官方签名Bruce·Lee(布鲁斯·李)、动作Logo、著书《截拳道》等。

对于李香凝的警告，文隽和李振辉都驳斥为“箭猪反应”，事实上，李小龙是属于国家和民族的，他生前也深深地爱着家与国，她的做法某种程度上讲，是违背其父亲精神的。

于是李振辉一方置警告于不顾，上足人马开拍。2010年11月27日，是李小龙70冥寿，《李小龙我的兄弟》全面上线。电影从1940年李小龙出生讲起，名字由人们熟知的李小龙或者布鲁斯·李变成细凤(李小龙小名)。

电影以一种怀旧的叙事风格，将李小龙从传说中的神的塑造回到一个普通人，他也会叛逆，也会交女朋友和跳恰恰。虽然事情平凡，但是电影中游走于街头的那个少年，表现出的誓不低头的秉性，告诉观众，在弱肉强食的现实社会中，他成为时代的偶像，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电影结尾，李小龙跟叶问学了咏春拳后，得了青少年武术比赛冠军，因此很多人找上门来跟他挑战，他自己也会主动去寻找对手。父亲李海泉怕儿子学坏，才决定将他送到美国读书。由此翻开人生新的篇章。

被称为“史上最温情的李小龙电影”，上映后蹿上票房三甲。在好评如潮时，有影迷担心票房收入越好，李香凝就越会诉诸于法律，参与收入分配。对此文隽的态度相当坚决，“我们是合法的投资商出钱进行的商业行为，如果说侵权，请列举侵权证据，我们可以奉陪到法庭上，或在舆论面前，论个曲直。”

跟文隽一样抱着先拍，再等你来打官司的，还有天星影视学院拍摄的独资电影《截拳道》，此片围绕李小龙生前密友对李小龙的缅怀，讲述李小龙的性格、精神和功夫。导演陈天星表示， “拍李小龙的电影有多难？余胜利拍电视剧《李小龙传奇》，就和李香凝通了70多封信，还要给她看剧本，她认为不合适的地方就改。而且还有许多限制，合约都厚厚一本。因为文化差异大，沟通实在困难。”

有评论人士指出，李小龙不仅是一个时代的功夫巨星，而是一个精神符号，他如水般的哲学思想和凌厉的身影，烙印在无数人心中，给他们带来深深的影响。因此，势必会有许多人想以光影的形式，留住那跟他相处的记忆碎片。关于李小龙版权的争夺，决不会到此为止。

这种推测一点都不为过， 1973年，李小龙拍摄《死亡游戏》时，曾与香港电影明星丁佩合作。7月20日，他收工后和丁佩一起回到她的寓所。他突然感到头疼，丁佩便找来止痛药给他吃后睡下。没多久，一个前来跟他商量剧本的同事，就发现呼喊他没有回应。为此，丁佩还上过法庭，事后经医生证明李小龙死于脑癌，才摆脱犯罪嫌疑。

多年来，丁佩一直背负各种猜测，她也一直想出书说明真相，但因为遭到李香凝母女的禁止而作罢。现在，有人已经作出表率了，所以丁佩表示，她不仅想写书，也想拍电影，她说：“我很尊重琳达。但是我要出就出啦，李小龙在我家中出事，哪里有人禁得到我？我写我自己，写李小龙都是天经地义啦。”

如此看来，妻女眼中的李小龙神圣不可侵犯，兄弟眼中的李小龙温情而淘气，朋友眼中的李小龙仗义豪情，红颜眼中的小龙复杂脆弱。李小龙到底是谁，谁又是谁的李小龙，还真没有唯一答案，争议绝非一时能了。

贺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