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宠爱
2011-05-14AnnaRiebel
Anna Riebel
壹
“我不要!我死都不要嫁给阮承轩!”我抓紧轿门,用尽了气力向外抵着,歇斯底里地吼叫着,绝望地望着爹,可他却别过头不愿看我。
“认命吧,静姝。”他冷冷地说。我感到一股绝望涌上,手臂失去了气力,被轿夫一下子推进了轿子里。几个轿夫一转身,抬起轿子摇摇晃晃地快步朝外走去,候在门口的锣鼓仪仗队立马闹腾起来。
不,我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半死不活的废物!
我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轻挑轿帘窥视着街上的动静,行人此刻都停下了脚步,看着这没有新郎的迎亲队议论纷纷。左侧转角处冒出半块红色木牌,我定睛看去,是官轿!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转过这条小巷,这辈子就要守在阮府的深宅里。
轿夫停下了脚步,家丁都围上前去,而对面的官轿也停了下来。我瞅准机会,一下子冲出去,扑倒在轿中人刚迈出的脚边。
他将我带进县衙,推开后院厢房的木门,漫天的尘土飞扬起来。
“今夜,就委屈姑娘在此留宿吧。”他说着,走进门去,用衣袖拂开茶桌上的灰,“姑娘今后有什么打算?”
阮承轩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能回家,这个新来的县令似乎不简单,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得罪阮家,将一个素未平生的女子救下……
想到这里,我凑上前去,欠身道:“小女子家中贫寒,早已无亲无故,如果沈大人不嫌弃,我愿意待在这里……侍奉大人起居。”他背对着我,看不见我偷偷对他做鬼脸。
“嗬,是吗?”他笑着转过身来,我赶紧低头,“可是我打算把你送回阮府啊!”
他笑得诡秘,我不禁倒退一步,可他却迎上前来,细细打量着我。
“大人千万不要……”我支吾着挤出半句话来,他退了回去,坐在茶桌旁放声大笑起来,任由我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傻站着,强挤出来的泪花一下子没了踪影。
“笑够了没有?”我实在是忍不住,吼了他一句。他霎时间静了下来,转过头来看我,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静姝妹妹。”他说着,语气变得温柔起来,我瞪大眼睛望着他,旧时零碎的思绪在眼前闪过。
“你是——”
他微扬嘴角,一改方才奸险的神色:“我是君尧啊……你果然不记……”
话还未说完,便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眼中原本消失的泪光悄然夺眶而出,我飞快地抹了抹脸,转身便冲出房门。
贰
怎么可能不记得?十二年前,和沈家订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临江县,那时爹还特意叮嘱我,说:“静姝啊,过些日子沈家就要接你过去了,虽然你和君尧还年少,但迟早是一家人,你不会介意吧?”
我害羞地低下头,笑着钻进屋子里,一整日泡在衣橱前,思索着到底下次该穿什么衣服去见君尧哥哥。
可整个沈家一夜之间就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般,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不顾爹娘的阻挠,冲到沈家门口,人去楼空的那一幕到如今都夜夜映在我眼前。
难怪,难怪觉得他那么眼熟。难怪他会救下我,原来他一早就认出了我。
君尧从身后追上来,一把拉住我:“静姝,我方才是跟你开玩笑的……”他看着我,瞳孔微微放大,我连忙低下头,不争气地抹掉那止不住的泪水。
“静姝,你怎么了?”他握住我的肩,凑到我面前。
“怎么了?你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我深吸一口气,怒目盯着他,“这十二年你去了哪里?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如此对我?”
君尧一脸不解:“我怎样待你了?”
“你不喜欢我就不要签下婚书,你知不知道,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了,我这十多年来一直背着弃妇的骂名活得有多难熬?如今还被强迫去给那个半死不活的阮承轩冲喜!”我抓住他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你现在回来干什么?看我怎么被阮太夫人抓住?看我怎么死吗?”
他皱着眉,沉默了半晌。
“我根本就没有签下婚书。”他说道。
当年我爹的确是向沈伯父提亲,可君尧并没有答应,他根本就不知道沈伯父竟为他签下了婚书。
“当初,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还太小……”他说道,递上一杯热茶。
我没有接,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中良久,最后轻叹一声放回桌上。
“你还没有回答我,当年你们为什么要走,如今又为何要回来?”我问道,一开口就后悔了。我日夜告诉自己,永远不会原谅君尧,不想他,不见他,不听他任何解释。无数次从噩梦中醒来,对着凄冷的明月发誓,此生都不要再和君尧有任何交集。
可却忍不住,怎么都忍不住。曰出的期盼,曰落的失望。这个名字在我心里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让我恨之入骨,却又偷偷思念。
君尧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站起身,踱到窗前。
“不是我们,是我。”他说道,“只有我活下来了。”
窗外卷起一阵狂风,吹得窗子发出嘎吱的响声,我吓了一跳,全身的汗毛一下子竖了起来。
“当年我爹知道了一个秘密,还没来得及报官就被人发现了,正巧那一夜我和他吵了一架,我赌气出走……”他顿了顿,省略了半句话,“后来我回来,他们已经……”
“伯父他们会不会躲去了哪里?”
“不可能!”君尧忽地转身,语气变得凌厉,眼里透着寒意,“那么多下人,怎么可能一夜之间都走了。”
我默然。是的,当初我冲到沈府,只留下空荡荡的大宅。没有安排,没有计划,不可能走得这么悄无声息。这也是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是他故意让我成为弃妇的原因。
“那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我问道。
“我也只是猜测……”君尧说着,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手持木棍的人冲了进来,迅速地将屋子团团围住。
阮伶儿从人群中走出来,冷漠地盯着我。
“还不给我把她抓起来。”她说着,目光移到一旁,落在君尧身上,空洞的眸子里闪过一瞬微光。
叁
我被五花大绑地抓回了阮家,跪在太夫人面前。她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难得我们承轩不嫌你是个弃妇,愿意娶你为正室,你竟敢逃婚。”太夫人说道,语气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样能抓你回来。”
我抬头瞪着她:“明明就是你逼我爹签下婚书的,谁不知道承轩命不久矣,你不过是想拿我来冲喜!”
“是又怎样?”太夫人说道。
“我是不会让你如意的!我死都不会嫁给承轩!”我吼道,却被一旁的管家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好了好了,送她回房,给我看牢了。”太夫人说道,手一挥,几个下人立即上前来将我拖起来。
“放开她。”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地回过头去。是他,真的是他!我难掩心中的欢喜,眼睛里顿时盈满泪光。
君尧从外院走进来。一把推开下人,为我松开绳子。
“沈大人,静姝与承轩乃是明媒正娶,就算你是官,也不能这么乱来啊。”太夫人说道。
“太夫人可能搞错了,”君尧说道,将我拥入怀中,“十二年前顾老爷亲自登门提亲,静姝是我沈君尧三媒六证的未婚妻,
婚书我一直存得妥当,太夫人可要验证?”
“你——”
“太夫人还是为承轩另觅佳人吧。”他说道,拉着我转身向外走去。下人们想要拦住他,却被太夫人一声喝住。君尧拉着我快步向外走去,刚出阮府大门却被人叫住。
我回过头去,看见阮伶儿站在身后。她望着我们,一改往曰冷漠的神色。
“君尧,你真的回来了?”她说道,死死地盯着君尧。我正要开口,却被君尧头也不回地拉走。
肆
阮太夫人过去曾是先帝的奶娘,连知府大人也要给她三分薄面。而阮家在临江县横行霸道,上几任县令都是得罪了太夫人而丢的官。
君尧根本就没有婚书,那婚书早在十二年前被我愤而撕毁。一路上,我问他,如果太夫人当真要看,你该如何?可他望着脚下,只顾着前行,默不作声。
“当年你爹知晓的那个秘密……是关于太夫人的?”我问道,他立即停下来,转而盯着我。
良久,他略带迟疑地开口。
“静姝,”他皱着眉,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嫁给我,好吗?”
我顿时愣在原地,千万种思绪涌上心头,呆呆地点了点头。
从记事起君尧就是我的全部。彼时,承轩还没有病重,他和君尧一同在书院读书,而阮伶儿也每天都陪我一起爬上书院高高的围墙,匿身在桃树后,偷偷地听他们上课。
我知道阮伶儿也喜欢君尧,当爹向沈家提亲之后,阮伶儿便再也没有理过我。我曾经暗自得意,君尧是喜欢我的,可很快,这场梦就破了。一破,就是十二年。
如今他回来了,他为了我,不惜顶撞阮太夫人,他甚至在阮伶儿面前字正腔圆地说,静姝是我沈君尧的未婚妻。那一瞬间,我几千个日夜许下的誓言顷刻瓦解,嘴上说着恨他,却偷偷在心里希冀着等他。
铜镜里映出大红的嫁衣,丫鬟们将凤冠缓缓地戴在我的头上,我盯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坠入梦境般让我难以置信。院外传来吵闹声,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个熟悉身影出现在我的眼前。
阮伶儿红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瞪着我,凶狠的模样让我不寒而栗。她一把抓住我的衣襟,另一只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不停地摇晃。
“顾静姝!我大哥有什么不好?你被君尧抛弃后他一直向太夫人请求要娶你,你为什么不嫁给他?你为什么要跟我抢?”她吼道,“我不会把君尧让给你的!”
我用力地挣脱她的手,将她一把推开,重重地撞到柱子上。
“他当年离我而去是逼不得已!没有人要跟你抢,君尧根本就不喜欢你!”我说道。
阮伶儿挣扎着站起来,忽地笑出声来:“你真的以为他会来娶你吗?”
“你什么意思?”
“嗬,你就在这等着吧,你会像十二年前一样,什么等不到!”她说道,转身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天色眼看着渐晚,迎亲的队伍始终没有来,整个世界仿佛静了下来,阮伶儿的话像梦魇般在我耳边回荡,我难以控制心中的焦虑。不,我不能在这儿等,阮伶儿向来是说到做到的。她到底有什么把握?是了,君尧从未说过喜欢我,他当初没有答应婚事,为何现在又突然说要娶我?
我感到头痛欲裂。门外响起一阵鞭炮声,喜婆拉长的语调传入耳中。
“新娘子上轿了——”
我低着头,端坐在新房里,等着君尧。方才的一切都好似梦境,交拜时风扬起面前的喜帕,我看见君尧的手,忐忑的心顿时松了下来。
当年加害沈家的可能就是阮太夫人,君尧又怎会受阮伶儿的摆布。十二年前她没有机会,如今更加不会有。我竟然傻得信了她的危言耸听,我竟然还担心君尧又会再消失。
新房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脚步声渐渐靠近,他走到我面前,一点点挑起喜帕。我微笑着抬头,瞳孔瞬间放大,近乎绝望的叫声从心底吼出。
“承轩!?”
伍
“他骗我,他骗我……”我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全身都在抖,心底的愤怒化作歇斯底里的吼声,“沈君尧!你骗我!”我站起身来,往外冲去,却被承轩拉住。
我一把将他推开,他后退了几步,没能站稳,摔倒在床边,一口气没上来,咳得满脸通红。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我退回去,将承轩扶上床。
“你怎么了?静姝。“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
“嗬,还不明白吗?我被沈君尧骗了!他把我卖给你了啊,你装什么傻啊?!”我瞪着他,极力不想让自己哭出来,却怎么也止不住。
承轩像是被我的模样吓住了,他挣扎着拉住我:“君尧做了什么?难道你不是真心要嫁给我的吗?”他问的时候,满脸失落,我别过头去,没做声。他似是明白了,拽住衣角的手渐渐松了下来。
“我要见沈君尧!”我咬着牙,握紧了拳。
承轩默了片刻,叹了口气:“他应该在东厢那边,你真的要去……”
不等他说完,我便冲了出去。我推开门,君尧坐在桌前,半壶清茶还冒着热气,他没有看我,只是平静地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满腔的怒火顿时没了踪影,我以为我会打他骂他,可看见他这般平静的模样,我竟然挤不出半句话来。我能说什么呢?怪我太蠢,十二年前被他抛弃后,又再次恬不知耻地想当他的夫人吗?
我呆站在门口,血红着眼睛盯着他,空气中的静谧让我感到窒息。
“你来了。”沉默了良久,他终是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不想解释什么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在心底歇斯底里地骂自己。顾静姝,你还要不要脸?事到如今你还想对着这个男人摇尾乞怜吗?
君尧愣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丝笑意:“承轩很喜欢你,小时候他亲口告诉我,哪怕太夫人不答应,哪怕不当这阮家的继承人,他也要娶你。”
“你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从小到大,我,我喜欢的一直都是……”
“静姝。”他打断我,走上前来,抬起我的下巴,“认命吧。一切都成定局了,阮家家大业大,只要你和承轩有个一男半女,这偌大的阮家就是你囊中之……”
啪的一声,他还未说完的半句话,被这清脆的巴掌打得烟消云散。
“君尧,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可以不喜欢我,你可以不要我,我等了你十二年,你为什么要骗我嫁给一个废人?!“我哭着吼道,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冰冷的绝望从心底蹿上来。
门外传来一声响动,我转过身去,承轩站在回廊的柱子边,苍白着脸看着这边。
“我就知道……你喜欢的是他。以前是,现在也……”承轩说着,半个身子倚在柱子上,自嘲地笑开了,“我真傻,我竟然真的以为你不嫌弃我这个将死之人……”
“承轩,我……”我看着他失望的脸,说不出半句话来。
君尧站在我们中间,他看了看我,低下头,轻笑一声,转身向外走去。我想叫住他,却迎上承轩的目光,张开的嘴顿时失了声音,眼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
回廊的尽头,素白的人影远远地站在那儿,跟在君尧身后,转了个弯,消失在我的眼前。
陆
我不明白,君尧为何要这样骗我。他完全可以不理我,任由
我被阮家的下人捉走。他完全可以不来救我,任由我被关在阮家大宅里直到成婚。他甚至可以装出一概不知的模样,来当我婚礼的座上宾。
那一夜,承轩险些晕倒在君尧门前,我将他扶回新房,为他盖好被褥。我转身要走,却被他拉住。他闭着眼睛,没有看我。
“明天,我会去跟太夫人说清楚。我不会强迫你。只是,”他顿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凝视着我,语气中尽是乞求,“只是今晚,你,能不能,不要走。”
我怔住,望着他,他慌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他说着,沉默了下去。
我只是想你坐在这里陪陪我。
我只是想再和你待一会儿。
我只是想有个回忆。
我只是——
想再最后骗骗自己。
我伸手抵住他的唇,轻轻地摇头,断了他说不出口的话。我倚在床头,紧握住承轩的手。他冰冷的指尖迟疑了片刻,颤抖着用力,死死地抓着我。
承轩这一睡就没能醒过来,情绪的波动让他的病更重了,发起了高烧。所有人都绝口不提这偷龙转凤的婚事,我守在承轩的床边,他时常唤我的名字,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
“君尧已经向伶儿提亲,静姝,你不要再相信他了……”
我怎会不知呢,张灯结彩的红绸并没有撤下,大红的喜字也从承轩的房门前换到了另一处。我不言不语不听不问,不出房门半步,就是不想看见那个人。
爹让我认命,我宁死不从。可君尧仿佛置身事外地对我说:“静姝,认命吧,一切都已成定局。”
我忽地就丢了魂,失去了反抗的意识。
十多年来我宁死不愿再嫁他人,只为心底仅存的一丝期盼,盼着他终有一日会回来。可他一句话判我死刑,我还能争什么?
太夫人命人招我过去,我走到半路,一个身影挡在我的面前,我目光呆滞地想要躲开,却在擦肩而过的一瞬呆立在原地。
“给我点时间。”一个声音飘入耳中,我猛地回过头,是君尧。
“你又想怎样?”我说道,目光转到一旁。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握住我的肩:“再相信我一次,静姝。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够了。”我冷冷地打断他,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骗我是假的?你要娶伶儿是假的?嗬,我看唯一的假象就是,你对我编的那个复仇的故事。什么秘密,什么太夫人陷害沈家,都是假的。不过是你为当初逃婚找的借口!”
君尧的神色紧张起来,他仔细地查看四周。
“别装了,我不会再信了。我顾静姝于你,是卑微是低贱,是没脸没皮。但我不是任你愚弄的蠢蛋!”我说完,用力挣脱他的手。
君尧。每当我要放弃你的时候,你都会出现再给我希望,让我死灰一般的心再起波澜,打破我辛苦筑基的高墙。可是君尧,这一次,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柒
“本来,我是不想让你参加的。”太夫人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不过承轩还没醒来,作为嫂子,妹妹出嫁,怎么也得露个面。”
阮伶儿站在太夫人身旁,得意地看着我。我默不作声,君尧正好从外面走进来。
“来得正好,有些话我看也该是个时候说清楚了。“太夫人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静姝现在已经嫁给了承轩,虽说都是一家人,可总得有个避忌。我可不想听见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我这里。”
君尧轻笑一声:“这我明白,不过,在成亲之前,我有些旧事想跟太夫人请教请教。”
“君尧!”阮伶儿紧张地叫住他,君尧看了她一眼,并未理会。我抬起头,堂上的气氛变得诡秘起来,太夫人的脸上阴晴不定。
“太夫人可知道家父的下落?”君尧说着,从袖里掏出一本册子,在半空中晃了晃。太夫人的脸色立即变得铁青。
君尧站起身来:“十二年前,家父时任本县县令,他告诉我他查出一个秘密,原来在临江县隐藏了一个大盐枭。正当他准备上奏朝廷时,他却失踪了。太夫人可有听说?”
“你们沈家的事,我怎么知道!”太夫人不屑地道。
“是吗?”君尧晃了晃手中的册子,“可是这个账本上,分明是太夫人你的名字啊。”
我站在一旁,瞪大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沈君尧!你答应过我只要知道真相的!”阮伶儿一把扯住他,吼道,她挡在太夫人面前。
“哈哈,君尧啊,想不到,你父亲蠢,你比他更蠢!”太夫人忽地放声大笑,君尧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你以为这么重要的账本,会轻易被伶儿找到吗?这个傻孩子,我只暗示了她一下,就信以为真了。”
“你!“君尧难以置信地瞪着她,慌忙翻开手中的账本。
“我就知道你回来是另有目的,不过可惜啊,一招锚,满盘皆输。”太夫人说着,朝一旁的管家使了个眼色,埋伏在两旁的下人们冲上来,将君尧擒住。
“你想怎样?我是朝廷命官,你最好把我放了!”君尧吼着,凶狠地盯着她。
太夫人站起身来,凑到他跟前。
“那又如何,你爹不也是朝廷命官吗?还不是死无全尸。”她说着,转过头来看着我,“把她也给我抓起来,这次我一定要斩草除根!”
捌
君尧透过牢门拉着我的手,不住地道歉。他说他从没骗过我,他是真心想要娶我,可阮伶儿却忽然来找他,直言知晓了他的秘密。
“她拿账本跟我交换,条件是要我娶她。我本想从她手里骗到账本就反悔,可是……”他说道,低下头,“我不知道的,我原本吩咐下去取消婚事,我不知道她竟然擅自做主将你偷龙转凤送到了阮府。”
他说,那天晚上那些话也不是他想说的,阮伶儿就站在不远处,他还没有拿到账本,他不能前功尽弃。他说,他逼不得已。
我低低头,心里空荡荡的,这些话是真的吗?可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欢娱。果是真的,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欢娱。
顶层的牢门嘎吱一声打开,从上面跑来一个人影,沉重的脚步,蹒跚地来到我面前。
“承轩?你醒了?”我惊叫出声,他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我收声,双手颤抖着用钥匙打开牢门的铁锁。
他打开门,将我从地上扶起:“你们快走吧,我安排了船在渡头,记住,走了就不要回来。”他说着,看了君尧一眼,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这是你想要的东西,该怎么决定,都随你。我只有一个要求,照顾好静姝,不要再负她了。”
泛黄的纸张上隐约透着陈年的笔迹,君尧难以置信地望着承轩,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被承轩一把拉走。
身后传来嘈杂的声响,我回头望去,阮府的家丁们举着火把,在夜色中渐渐逼近。
承轩忽地停了下来,捂住胸口不住地咳,他本就病重,跟着我们跑了一段,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快走吧,太夫人不会难为我的。”他说道,皱着眉头强忍着痛楚。
“给我把他们都抓起来!”身后是太夫人低沉的声音,一群人快速地将我们围了起来。
承轩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挡在我的面前。
“奶奶,你放过他们吧,我们做的孽已经够多了,不要再错下去了!”
“承轩,让开!”太夫人吼着,身后的弓箭架在弦上,承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