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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的渔村

2011-04-29王连芳

社会与公益 2011年11期
关键词:分场渔场当地政府

王连芳

在南方农村,有一个叫向阳渔场的地方,这里原本是一个镇属企业,40年前,60多个农户从全镇各村集居在这里,承包了镇里的2000多亩鱼池。40年后,他们在这里建了房,并且生儿育女,形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自然村,但由于渔场是镇属企业,所以他们没有可以承包的田地,一直靠承包的水面维持着生计,受当时税费拖欠风潮的影响,每户至今都欠下一定的承包款。离开村里数年,原住地早已把他们当成外村人了,因此他们似乎已不再是农民,但他们又不是工人,享受不到农民近年来一些特有的待遇。这是一个特殊的渔村,一直当地乡村治理的隐忧。

人心涣散,

一次罕见的水灾使这个渔村成了“烂摊子”

为了打破农村经济发展的交通瓶颈,解决9亿农民的出行难题,中央财政拨出巨款力争在5年时间实现所有村庄通沥青路或水泥路。看着周边村子里村级主干道都硬化了,村民们都强烈要求能享受到中央的这一惠农政策。遗憾的是,这里不属于自然村编制,因而无法进行村村通工程立项。

晴天满天灰,下雨一身泥,更为要命的是,由于四周环水,主干道低洼处一到雨季就呈现水漫金山,进出几乎能摆渡。村民们急了,集体到镇里反映,镇里多次派出干部协调处理,但很多年过去了,此事却只能一直搁浅。

一位镇干部说,不能享受村村通工程其实不是矛盾的主因,镇政府已经承诺村民拿出承包款用于修路,但是村民们都拒交。即使有此项目资金,另外的配套资金总得住户掏腰包吧?可只要谈到公益筹资筹劳,村民们就都不干了。

说到修路为什么不愿意出钱,村民们几乎都有各自的“理由”。有的说,从建场以来,有人就从来没有上交过承包款呢,自己交得多些就已经上当了,吃亏的事情再不干了,“有的说,其他村的农民有粮食直补等补贴呢,他们的修路配套资金看似是自己出的,实际并没有出血本。有的说,自己离开村子数年,没有了承包地,靠养鱼维持生计,现在种地的农民可实惠了,国家农业税都全免,自己凭什么还要上交承包款?

“种种理由其实都是一个借口,以前村民们干什么事情都很齐心合力的,说白了,就是鱼池承包欠款数目严重不平衡带来的矛盾,据估计,60多户渔民已经欠镇政府承包款数百万元了”一位卸任的场干部如是说。

村民们为什么欠下这么多承包款?事情还得追溯到20多年前。1996年,南方农村罕见的暴雨 一夜之间使渔村变成一片汪洋。村民们的房屋建在最高地段,倒是没出现倒塌,可各自承包的鱼池短时间被连成了一体。村民说,一场大水使得鱼池都“串塘”了,结果有人因此暴富,有人损失惨重。村民们很自然地把责任完全推向当地政府,要求镇政府出面解决。

张家池子里的鱼跑到了李家,大水退后谁分得清?除了连续免除几年的承包款,并适当给予救助外,镇干部表示爱莫能助。可这一处理办法更激起部分村民的不满,有人说邻居池子里串了自家的鱼,本来就赚了,竟然还有减免和救助。可当年丰产的农户辩驳说,你家的鱼身上写了名字啊?这鱼本身就是我家自养的。不要说调解“串塘”的事情,就因为灾减补助的下发,带来的是新的矛盾。此后,村民们再也无人上交承包款。

为了开发这片鱼池,镇政府投资了不少资金,据说也因此欠下银行一笔贷款。村民们齐刷刷拒交承包款使当地政府倍感头疼,在多次做工作无效的情况下,几年后,镇政府将农户起诉到当地法院,并请来法院协助催缴。见有法院介入,部分村民有点畏惧,不敢擅自带头抵制,刚开始,催收效果出奇的好,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使政府再次陷入困境。

“你们这样步步紧逼,我不想活了”,一位村民当着催缴欠款干部们的面喝下了一瓶农药!据说,事后参与催缴的干部受到了处分,镇政府因此赔付了一笔不菲的医药费,也再也没有人敢来催缴欠款了,渔场的各项公益建设因无法筹到钱几乎瘫痪。

轮流做庄,场干部不好选,也都不愿意当

以前的村干部工资都来源于上交款,由于渔场承包户拒不上交,村干部微薄的待遇无法兑现,因此渔场的场干部几乎都不愿意当,直到近几年村干部工资由地方财政统发,境况才稍稍好转。但是,错综复杂的矛盾使很多人都不愿意当村干部,总怕像甘泽民一样被人暗害。

甘泽民是原渔场的场长,他一直后悔说不该在那次协同法院催缴欠款,得罪了人。几天之后,甘所承包的几十亩鱼池被人夜里投毒,自己养殖的甲鱼等全部被毒死,直接损失几十万元!甘差点为此寻短见。这个案子始终没有告破,因此他的损失也一直无法挽回。甘说,如果他不当场干部,就不会遭此报复。

场干部没人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村里欠债太多。村民们不交承包款,场里的各项工作还得运转,资金来源就只有靠借债。据说场里至今已负债好几十万,其中大部分是村民集资,现在每年只偿还利息都无法做到。每到逢年过节,场干部为了躲避债主就只能躲起来。更棘手的是,债主找集体要不到,就找原经手人私人索要,一位已经退休的场干部为此苦不可言。

别看场干部没人当,但也不好选。

按理说,向阳渔场是一个镇属企业,管理人员上级可以委派。但在这里生活了多年的住户们,心中早把这里当做一个村落了,他们自选“村干部”的要求,当地政府被迫默认。可麻烦的是,场干部人选又难以按照《村民组织法》的程序产生。虽说只有60多户,但来自全镇各村,人员组成极其复杂。为了便于管理,镇政府根据住户的意见将60多户分为三个分场,每个分场选出一名场干部。可场长只有一个,谁来当场长是住户们十分在意的事情,他们认为直接关系着自己的某种利益,各分场的人数总是有差别的,因此在选举时常常争议较大,有人总认为自己分场选民人数较少,分场干部总难以当选场长不公平,村民们经常为此事上访告状。

60多个住户,实在难以从矮子里选出将军来,当选的“村干部”总是不愿意干,村民们又不能接受政府下派的管理干部,每到换届选举,当地政府对此就极为头疼。

试图改制,但是困难重重

为了有利于渔场以后的发展,当地政府曾探讨过改制,但一直困难重重,根本无法实施。

最初的想法是转租,由镇政府对外竞包。可面临的问题是怎么安置这60多户渔民。他们已经离开各自的村庄几十年了,村里早已没有了他们的宅基地,没有耕地,早已把他们看成“外迁户”,事实上不可能再搬回原籍了,以后的生活就成了问题。再者,几十年来他们在渔场所建的房屋,不可能搬动,也没人愿意出钱购买,更何况住户们已经把自己的承包鱼池当成了“饭碗”,谁都不肯轻易转让。这些麻烦不解决,也根本没人愿意来承包。

也有人建议当地政府忍痛割爱,干脆将其变成名副其实的自然村。可当地政府就算将这些鱼池拱手相送,怎样来分配令人焦头烂额。因为当初是根据渔民的自愿来确定承包面积,所以住户现各自承包的鱼池面积极不均衡。要把渔民由承包户的身份变成村民,鱼池就面临重新分配,先不说这么多年各自对鱼池基础建设的投资,如何来均衡鱼池面积众说纷纭。有人要求按当初入住的人口分配;有人要求按现有人口;更有一些唯恐自己多占的鱼池被分割出去,坚持要求“续包”,至于租金,说别人都交了,自己自然会交。议来议去,住户们都是气冲冲地不欢而散。

改制的目的是为了化解矛盾,如果因此反而可能会带来更大的矛盾,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加上地方政府官员频繁轮换,这个特殊的渔村就这样延续至今。渔场的公益建设今后该怎么办?选举矛盾该如何化解?经历了几十年,一些家庭人口增长较多,面临无宅基地无耕种地该怎么办?一系列的矛盾,成为一道待解的难题。

责任编辑/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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