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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性发言人将成为常态

2011-04-29陈城刘洋硕

京华周刊 2011年14期
关键词:王旭明检点京华

陈城 刘洋硕

我们要有一批敢说话、爱说话、会说话的官员、发言人,我们国家才能进步,才能让说话不再成为中国人政治生活的个别。

发言人首先是个人

《京华周刊》:为什么要写这封公开信?

王旭明:其实我一共写了3篇文章,在这之前我写了一篇,《假如我是双汇、故宫、哈药、红会的新闻发言人》,第二篇是给勇平的这封信,第三篇是《中国需要多少个温家宝》,这三篇博客是我新闻发言人最近这一段的思考,也包括自己以往的实践。

比如说我在这封信里谈到,他们说高铁是中国共产党所领导下的全国人民创造的人间奇迹。我认为,高铁是好事,但不是评价越高越好。因此我提出,我一向认为史无前例、旷世罕见,包括人间奇迹、世界第一,这样的词,新闻发言人、官员要慎用、少用。

《京华周刊》:优秀的新闻发言人应该如何面对公众?

王旭明:其实我在给勇平的这封信里边有一大段话,我认为新闻发言人首先是个人,应该有人的情感、人的表达、人的思想。人就应该是真实、诚恳,你别弄虚作假、别撒谎、别遮遮掩掩。

《京华周刊》:但有人说你任教育部发言人“过于吹捧中国的教育制度”,现在反而成了批评的急先锋?

王旭明:我很委屈。有的人说我人格分裂、两面派。你想一想,新闻发言人是代表你所公职部门发言,而公共发言人完全代表你自己。如果一个人代表别人的发言和代表他自己发言,都说一样的内容,这人是可怕的,也是很可悲。

《京华周刊》:你自己的想法和部门利益之间产生分歧时,会不会很纠结?

王旭明:这完全有可能,但再纠结也要服从你所供职的部门,这是你的职业素养、职业道德。但是不是就无可作为了?你的语气、语态,你强调的程度,你发言的内容的多少等等,还是有可以作为的地方。

《京华周刊》:如果部门利益与事实真相不一致呢?

王旭明:真实和部门利益,我认为不矛盾。如果你硬逼到这个份上,说你知道这是谎言,你的领导也要让你说,怎么办?要么说谎,要么辞职。就看你的价值取向是道德第一、人品第一,还是你的生存第一。从这个角度讲,我可以问心无愧地说,做新闻发言人期间,我没有说过谎。

《京华周刊》:你游刃于官场规则与职业理想?

王旭明:我曾在教育部待了11年半,应该是纯纯粹粹的官场,虽然我智慧比较弱一点,也知道官场的一些规则。如果说稍稍地离开了一点规则,就是关于“公开”。自从进入教育部之后,我就从事政务公开这一件事。

《京华周刊》:所以你在微博上说,还有人对于新闻发言人制度有所抵触,正是因为固有的观念?

王旭明:对,现在新闻发言人制度,是要我们干不习惯的事。所以我们几乎所有官员,在做不习惯事的时候,都表现出了那样的“不习惯”。你看,现在遭到质疑的红十字会、故宫,都是如此。

《京华周刊》:“不公开”反而会弄巧成拙,欲盖弥彰。

王旭明:现在给各地官员培训,我反复讲:你们要改变一个观念,中国这么大的国家,人这么多,又是跨越式发展,出现天灾人祸是正常的。关键是出现天灾人祸以后怎么办?其实就是我在给王勇平那封信里,中间那写的那15个字,“今日勇平,明日谁?今日铁道部,明日谁?”如果政府部门的工作做得不好,发言人是很为难的。

《京华周刊》:为什么在你此前的书里,都是新闻发言人乐观的一面?

王旭明:我不想把一种悲观的情绪传达出去。但实际上,当人传达更多乐观的时候,实际上就隐含着一种悲观。中国的新闻发布制度刚刚确立几年,遭到了阻力,我们现在随便找出一个官员来,让他和公众对话去,非常非常难。在这样艰难的生态下,做一个优秀的发言人太难了。

时时有一种欲哭感

《京华周刊》:媒体给你贴过很多标签,如果你自己选择一个,你会选择什么?

王旭明:如果真要我给我自己贴标签,就是:我是一个真诚的人。在当下,做一个真诚的人,你听得那么轻松,其实这是个很沉重的话。

《京华周刊》:以前你每天都在镁光灯下,语文出版社却非常安静,会不会有一种失落感?

王旭明:其实,我愿意尝试多样人生。这里确实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以前是谈公共利益、理想,现在搞企业要谈钱、谈利润——完全风马牛不相干的事情。而且,正如你说,这里非常僻静,“枯藤老树昏鸦、断桥人在天涯”这样的境界。你再赶上阴天,老槐树就发出沙沙的响声,有一点悲凉、一点凄凉。到了我这个年龄,失落感不能说没有,但确实逐渐淡化了。

《京华周刊》:这三年来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王旭明:最大的感悟我还没感悟出来。如果一定要说一个:原来我很少有哭的感觉,而这三年来,我时时有一种要欲哭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是对生活认识深了还是浅了,反正是这样一种感觉。

《京华周刊》:你依然留恋新闻发言人时光?

王旭明:我对这段过去太留恋、太爱,爱到不能割舍。经历很多之后,有一种对人生透彻的悟,看得不一样了。

《京华周刊》:哪些彻悟?

王旭明:我就想,我们可能得罪了一些领导,可能失去了某个岗位,失去了晋升的机会,但这些和我们人生的那些感受相比,有那么重要吗?

我现在苦恼的事也有很多。殊不知,在我在跟你交谈当中,我内心里另外一些苦恼排泄出去了。但我们很多政府官员,活得特别紧、特别累。

《京华周刊》:现在审视三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有不成熟的一面?

王旭明:包括对人,包括对事,包括对自己的检点。

《京华周刊》:检点指的是什么?

王旭明:我特别相信人。我到现在也不相信别人怎么够陷害我,怎么能说我一句坏话。当无情的事实告诉我,你真的就轻信了,那就检点自己,但是检点的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的轻信,可能还是因为太过真诚。

那种滋味我尝够了

《京华周刊》:在教育部任上的时候,好多记者骂你,但是当你离开时,很多人又觉得很惋惜。

王旭明:对,现在我用10个字形容,“生的不伟大,死的挺光荣”。我们要有一批敢说话、爱说话、会说话的官员、发言人,我们国家才能进步,才能让说话不再成为中国人政治生活的个别,而成为一种普遍。

《京华周刊》:当卸任发言人后,有没有觉得卸掉了枷锁?

王旭明:别说枷锁,只是换了一种生活。当然你若非要说,各有各的枷锁,人总是这样,跳出一个枷锁,另外一个枷锁套上了。

《京华周刊》:如果现在让你再回去做新闻发言人,你去吗?

王旭明:说实话,我真不想了,因为那种滋味我尝过了,也尝够了。

《京华周刊》:回去的话,是不是博客肯定就不能再写了?

王旭明:那是。在机关里,我可能都要停止这些事情。

《京华周刊》:那样,可能我们很难有机会坐在一起了。

王旭明:那就是另外一幅面孔了。

《京华周刊》:你如何评价“王旭明现象”?

王旭明:其实我一直认为,未来的中国绝对不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这一代人已经固态、模式化了。我可能是我们这一代人稍稍出格一点或者另类一点的。实际上未来的20年,再看今天的王旭明算什么?这将是一种常态。我坚信这一条。

《京华周刊》:如果让你为自己写下墓志铭,你会怎么写?

王旭明:请你记住,这里埋葬着一个真的很真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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