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东风”

吴志荣

老艄公凭借几十年风浪颠簸的经验，沉稳地回答：“军中无戏言，天黑以后不起东风就杀我的头！”果然，下午6时30分左右，风向转为东风！

央视热播的电视连续剧《解放海南岛》，以新颖独到的纪实风格和现实主义手法，热情讴歌了我军横渡琼州海峡解放海南岛的英雄壮举。解放海南岛战役的胜利，既是我军指战员高超的指挥艺术和灵活运用战略战术的胜利，也是我军准确掌握和运用气象知识，成功实施气象战的胜利。

1949年12月初，根据中央军委部署，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司令部决定，以韩先楚的第40军和李作鹏的第43军为主力，配属加农炮兵第28团、高射炮兵第一团和工兵一部，共计10万余人，组成“渡海兵团”，准备解放海南岛。

海南岛又名琼崖，是中国的第二大岛，位于南海北部，与雷州半岛隔海相望。全岛面积3.4万平方千米，是南海北部通向北部湾的咽喉和华南地区的海上屏障，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两广战役结束后，原国民党琼崖保安司令薛岳便将撤到岛上的余汉谋部和陈济棠部收集在一起，拼凑了一个海南防卫司令部，下属陆军5个军19个师、特种兵一部；海军舰队一支，各型舰船50余艘；空军4个大队，各型飞机42架，总兵力达10万余人。薛岳依仗海空军优势，组成了环岛立体防御，并将其命名为“伯陵防线”，准备长期固守。

渡海作战要考虑船只、海情、气象等问题。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太平洋战争中，美军开始由于对气象与海情掌握不准而吃了亏。1949年10月，第三野战军第十兵团在未进行充分准备的情况下仓促渡海作战，招致了金门岛登陆战的失利。我军用于渡海作战的船只主要是征集当地渔民的木帆船，对海情、气象条件依赖性更大。

海南岛与雷州半岛中间的海峡称琼州海峡，宽30~50海里不等，海峡的天上、海上气象变化真是扑朔迷离。海峡每天早晚有两次涨潮和落潮，雷州半岛这边涨潮，而海南岛那边则是退潮；雷州半岛这边退潮，海南岛北面则涨潮。海面以中线为界，中线以北海水向东流，中线以南海水则向西流；中线以北海水向西流，中线以南海水则向东流，这种反向潮水受潮汐的影响而变化。海峡上空的风向变化也较大。每年12月至次年4月上旬，多北风和西北风、东北风，这个时节最利于木帆船向南航行。总之，琼州海峡天上、海上的气象、水文情况变化多端，很复杂。如果不把这些情况搞清楚，并掌握它们变化的规律，就难以解决航行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

为此，在渡海作战前，在前敌指挥部总指挥邓华、副总指挥洪学智的组织指挥下，广东省和雷州半岛各县，选派了一些气象专家或气象人员，加强了当地气象台站的工作。兵团和两个军、各师、团挑选了一批有知识的干部，邀请当地一些经验丰富的老船工参加，在雷州半岛各县及南端各港口组成了气象水文组，设置了简单的试风、测潮水和海水流向的设备，并与当地气象台站充分协作，具体分析研究，掌握风向、潮汐和水流运动的规律。每日将测试分析情况报军和兵团前敌指挥部。

1950年3月5日19时，40军118师352团一个加强营（共799）人，在118师参谋长苟在松的带领下，乘13艘木帆船，从雷州半岛西南端的灯楼角启航。启航后，顺风顺流，直向预定目标——琼西北白马井登陆点驶去。然而，当他们距岛滩约30海里时，风突然停止了，木船只能靠人力划桨摇橹而行，航速缓慢。3月6日拂晓时分，我军战士发现附近有几十只国民党军帆船行驶，为了隐蔽行动，先遣营将船只伪装成民船，尾随敌船队行进，当遇上敌海上巡逻机侦察时，战士们便模仿前面敌船的做法，给予相应的回应。这一招，居然骗过了天上的敌机。13时，先遣营船队终于接近了预定的登陆点。海面上有2艘敌军舰对船队实施猛烈炮击，空中有10架敌机俯冲扫射，岸上有一个营的敌军依托坚固的工事进行阻击，我军则临危不惧，一面勇猛地进行火力还击，一面奋力划桨，直逼岛岸滩头。14时许，先遣营在火速赶来的琼崖纵队一总八、九团的接应下，终于击溃了登陆点守敌的阻击，一举登岛。

第一个渡海先遣营的偷渡作战成功，不仅极大地鼓舞了渡海作战兵团的士气，而且为后续部队的偷渡及正面强渡提供了有益的经验。3月5日至3月31日，我40军、43军先后四次成功偷渡琼州海峡，在海南岛的西北部和东北部登陆，总兵力达到一万多人，加之琼崖纵队，已形成一支实力强大的接应力量。与此同时，大批渡船的获得，解决了渡海问题。这一切，都预示着解放海南岛的战役就要开始了。

4月初，眼看谷雨节气将至。谷雨一过，琼州海峡将会刮起南风或东南风，我军乘坐的木帆船只将逆风行船，不能拉起船上的篷帆，全靠人力划桨摇橹前进，速度将很慢，容易遭受敌人海、空军的攻击。

4月18日是琼州海峡的大潮时期，大潮高峰期前三天是伏流期。伏流时期也被称为平潮时期，海峡中线南、北海水不同方向流向的流速甚小，海峡中线以南，海水东流少，西流多，这就可以避免船只向东漂流到海口（海口是敌人的老巢，防守力量很强）去，对我渡海部队较为有利。如果遇到停风，也便于我军划桨摇橹前进，控制航向，不让船只向东漂流。因此，在这三天内渡海登陆最为有利。根据海情和气象情况，邓华决定以40军六个团43军两个团于4月16日黄昏在雷州半岛南端退潮时启渡，从海峡正面实施大举渡海强行登陆作战，17日拂晓前趁海南岛北岸涨潮时登陆。

4月16日一大早，十五兵团和两个军的各级指挥员们就密切地关注着天气的变化。上午，东风阵阵，正是渡海作战所需要的风向。可是到了中午，风向变为东南。下午2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随即刮起了猛烈的西南风。从预定启渡点到预定登陆点，正是顶头风！在这样的气象条件下渡海，即使敌人不出一兵一卒，自己也会全军覆没。站在岸边的40军军长韩先楚急了，转过身问身旁的船工：“天黑以后，西南风会不会停？”船工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沉默不语。这时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天黑以后，风向要转，西南风转东风。”韩先楚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个白发银须的老艄公。韩先楚将信将疑，再次询问道：“风向真的会转吗？”老艄公凭借几十年风浪颠簸的经验，沉稳地回答：“军中无戏言，天黑以后不起东风就杀我的头！”果然，下午6时30分左右，风向转为东风！各级指挥员紧绷的脸有了一丝笑意，参加渡海作战的各部队迅速登船、升帆，做好出发前的各种准备。晚7时30分，韩先楚率所部六个团，43军副军长龙书金率所部两个团，共计2.5万余人，分乘500多艘船只，分别从雷州半岛南端各港湾启航，顺风而下，直指海南岛。

4月17日上午6时，经过彻夜激战，韩先楚率领的第一梯队全部登上海南岛的预定地段，强攻成功！18日凌晨，第40军主力近2万人，在韩先楚的率领下向东疾进。不久，第二梯队也登陆成功，在与接应部队会合后，连续挫败了敌人的多次反攻，并袭占福山。至此，海南岛西北沿岸的各要点已全部被我军控制，“伯陵防线”不复存在。23日，第40军118师解放海口市。30日，我军分别夺取了榆林、三亚、八所、北黎等港口，将胜利的红旗插向了天涯海角。至此，中国的第二大岛海南岛宣告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