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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斯皮瓦克翻译中的政治文化元素

2011-04-13耀

关键词:第三世界原文译者

朱 耀 先

(河南行政学院 科技文化教研部,河南 郑州 450002)

论斯皮瓦克翻译中的政治文化元素

朱 耀 先

(河南行政学院 科技文化教研部,河南 郑州 450002)

斯皮瓦克是当代文化研究语境中关注翻译的理论家之一。她把翻译置于多种理论框架中,致力于研究翻译涉及的政治、民族、种族、帝国主义等政治色彩非常强烈的问题,提出“翻译的政治”这一概念。她的翻译一方面表明翻译的政治是指翻译在两种不同文化碰撞与交融过程中显现或隐现的权力关系;在政治语境中研究翻译,则凸显了翻译与权力的关系。从女性主义视角研究翻译的政治,就是要在重写翻译中凸显女性的差异性,为女性争取话语权。另一方面,其翻译也证明了当代翻译理论家的观点,在一定的历史语境中,翻译是译入语社会中的一种独特的文化政治行为。

斯皮瓦克;女性主义;翻译;政治

伽亚特里·查克拉沃蒂·斯皮瓦克(Gayatri Chakravorty Spivak)是当今活跃于美国学术界的一名印度裔学者,也是当代文化研究语境中关注翻译的少数理论家之一。她把翻译置于多种理论框架中,致力于翻译所涉及的政治、民族、种族、帝国主义等问题研究,于1993年在《教学机器内外》(Outside in the Teaching Machine)一书中提出“翻译的政治”(the politics of translation)的命题,她在后结构主义、后殖民主义和女权主义的三维空间中对翻译的政治元素做了详细的考察,对该命题做出了突出贡献。基于对德里达及其他一些作家作品的翻译经验,斯皮瓦克把翻译纳入了与一般文化和文化关系理论的对话之中,以求从实践和理论的双重观点谈论翻译。

一、翻译实践

现代翻译理论认为,翻译不是也不可能是原作意义的再现,而是对原作的“重写”。译者对文本实施着控制或“操纵”。“重写”或“操纵”的翻译可以引进新概念、新方式,但同样可以遏制创新、歪曲原意[1]。斯皮瓦克首先将译介的目标定位在“张扬同一,尊重差异”上,其次把译著的受众目标或预期读者定位于两类读者,即英美读者和讲印度语的印度读者,她常常针对不同的作品,遵循不同的翻译原则,采用多种翻译策略。

在翻译文本选择上,斯皮瓦克坦言“对那些逆流的、反主流的作家感兴趣”[2]。这一观点与她自己规定的后殖民知识分子的任务——“从当下的物质和政治语境中‘恢复’过去被剥夺的权利,重现过去被压抑的声音”[3]5是相一致的,其翻译实践就是对此任务的具体执行。她强调要翻译这样的文本,第三世界女性写作的译者要比使用西欧语言的译者更好地武装自己,不然很容易沦为殖民主义的帮凶。再者,由于个人的特殊经历和游离于两种文化之间的独特身份,她更加关注自己母语,即孟加拉语的文学文本,关注第三世界文本对西方世界变化的译介,以及弱势文化与强势文化交流之间的种种碰撞与差异。她对印度小说家马哈斯维塔·德维作品的翻译,就是很好的例证。选定文本后,她“积极地通过这种翻译向西方世界介绍第三世界属下阶层尤其是女性的生存状况,同时也通过分析小说文本来实践其后殖民批评”[3]31。

斯皮瓦克注重译文语境。为了使英美精英读者认识到各民族的距离和差异,她采取了“凸显原文修辞差异”的翻译策略。在翻译中,译者要达到“操控”的目的,就必须采取一系列的屈服策略,促使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相互融合、相互同化——最终使外来思想独特的表达形式屈服于本族语的顽固抵抗,实现“重写”之目的。比如在对马哈斯维塔·德维小说的翻译实践中,她用加写前言、作者访谈和后记的形式,加入相关内容,以表明译者的立场,标注出干预译文的理由和方式,让译者走出隐身状态,显露身形。这种在翻译文本中加入前言和历史背景——从德里达的意义上讲,是补充资料——的做法已渐成为后殖民语境下译者使用的一个重要技巧[3]134-135。她还利用西方的学术理论话语对文本进行解读或分析介绍。如在《想象的地图》(ImaginaryMaps)一书的“译者序跋”中,她运用解构、伦理学等学术理论来进行解析。通过这一系列翻译策略的运用,斯皮瓦克把西方学术理论与翻译文本有趣而又巧妙地结合起来,在文化语言互动中创造出新的意义空间,走出了一条“文学文本与活动机理”的中间路线。根茨勒(Gentzler Edwin)称她采取的策略是“选择性本质主义策略”,称她所翻译的文本是一种双赢的双重文本,在解构西方形而上学的同时又塑造了第三世界的文化差异[4]。

斯皮瓦克认为,理想译者的任务是阐明特定历史文化语境中的文化差异,因而她十分注重译文语言。她偏爱使用清晰直率、棱角鲜明且又结合了布莱希特陌生化方法的北美英语。如翻译Stanadayini一书时,她用“喂奶人”(Breast-Giver)代替旧译“奶妈”(the Wet-Nurse),并指出the Wet-Nurse这一惯用短语抹杀了作者寄予的反讽效果,而Breast-Giver是一个新造词,它可以促使读者在阅读时联想到奶妈的意义,从而领悟到作者的独特用心。此外,她还在行文中点缀了一些美国俚语。这样一来,与那种语调柔和、富有异国情调且随处可见西方文学语言的旧译比起来,她的译文就显得刻板和生涩,令一般读者望而生畏,但这种激进的、富于挑战性的译文却一丝不苟地展现了源语言的他性,保持了源语中的语言特色,体现了原文的纹理,突出了原文本独特的修辞性,最终展现出真正的差异性。

二、翻译理论

斯皮瓦克在长期的翻译实践和研究中,一直把翻译看作是具有广泛文化内涵的活动,并把翻译的结果置于民族或全球层面上来分析,提出了自己独特的翻译理念。

她认为,翻译就是阅读,但这一阅读的过程,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语言识别过程,而是一个理解和欣赏文本所表现出的独特修辞的过程。换言之,翻译的过程就是一个如何识别、处理原文中蕴藏的源语文化所形成的他者性的过程。在这一特殊的阅读过程中,译者就是“作为译者的读者”,同时还是最耐心、最亲密、最可信的读者。因为他/她不仅要在语言层面把握作品,还要进入源文本的语言文化语境,帖服于源文本。而意气相投的阅读就是翻译[5]179-200。也只有这样,译者才能够最亲密地贴近原文,才能够真正跨越自我与他者之间的界限,成为文化中介。再者,译者在翻译过程中的态度,决定了他/她对翻译策略的选择。可见,“翻译就是阅读”的概念大大拓展了传统意义上的翻译内涵,使得翻译成了几乎渗透人类所有活动的一种行为。作为读者的译者,通过外部的阅读,采取一定的翻译策略,则把自身写进了文本,并拥有了一个恰如其分的象征性比喻——“文化中介”。

斯皮瓦克曾指出,翻译中被转移的不仅仅是意义,译者还应注意源语语言的特殊性、修辞性。只传译意义,不传译修辞特征,就会造成翻译中的暴力。体察原文修辞之独特之处,需要先对原文产生喜爱之情,折服于原文,然后才会竭尽所能传译原文。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好比是异域文化的代言人,向读者介绍异域文化,干预一种自我和他者的关系,对于他者特征是尽量显示还是极力遮蔽,涉及翻译的伦理和是非问题。如果对原文修辞性尤其是第三世界原文的修辞性置之不理的话,就很容易落入新殖民主义窠臼。所以,译者应具备以下资质:

首先是语言能力。既然翻译就是阅读,那么译者就拥有双重身份——既是读者又是作者,其语言能力也要不同于一般。使用大语种的译者要深入学习一下小语种,一直要学到会用该语言谈心的程度。第三世界的人学习英语时,要达到能与母语是英语的人不分上下的程度。语言能力的高低是衡量他/她是否已经有充分翻译准备的一个尺度。

其次是专业知识。除了语言上的要求外,译者必须具有某种专业知识,而不仅仅是依靠哲学信念来进行翻译,即译者对原文特定的领域要有极好的了解,以打破翻译中的种族预设或殖民预设。此外,使用小语种的译者,还要了解西方文化的源头——希腊罗马文化,以便更好地翻译和交流。鉴于语言在国际上的地位的现实不平等现象的存在,斯皮瓦克认为“提到翻译的政治,必须把语言的不平等地位考虑在内”。而英美人士要翻译小语种文学,“其语言的历史、作者时代的历史以及译入语的历史”[5]179都要好好研读。

再次是鉴别能力。译者还必须具备对原语言场地的鉴别能力。译者要对原文本语言的创作情况有足够的了解和把握,了解不同语言之间的差异和其间的历史文化差异,还要注意那些从英语空间中看似乎具有反抗性的东西,也许在原文语言空间中可能是反动的东西。在翻译来自第三世界的文本时,译者要从第三世界语言创作的文本出发,充分了解本土语言创作的情况,发现本土语言的魅力。

又次是自身禀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译作的质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译者自身的先天禀赋。换言之,译者对原文的把握、所采取的翻译策略、个人语言风格的呈现等等,均取决于译者当时情绪的变化、灵感的有无乃至其成就感的大小等个人精神元素。清末著名的翻译家林纾的经历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他在早期精神饱满时,曾译出了许多令人不忍释卷的佳作,但在其晚期精神困倦、政治落魄时,则“译笔逐渐退步,色彩枯暗,劲头松懈”[6]。

最后是译者态度。具备了上述条件后,译者还要折服(surrender)于原文。而且为了传译原文之妙,可以尽其所能采取一定的翻译策略,挖掘译入语潜能,为原文营造新词。也只有这样的译者,才能扮演双重角色:“原作的能动接受者和目标语中的翻译——阐释者。”[7]130译者要把作为阅读的翻译当成爱的交流,有效地把握、理解言说的工具,并对语言背后的文化支配性具有双向的文化意识。

英国著名的社会科学家米歇尔·巴莱特认为,假如把语言看作意义建构的过程,那么翻译本身就拥有很强的生命力,据此,斯皮瓦克提出“翻译的政治”这一命题。对这一命题,斯皮瓦克首先探讨了语言的修辞与逻辑之间的关系。她认为:“每一种语言的修辞性都会对语言的逻辑系统造成一定的破坏。”[5]200传统的翻译理念,特别是等值观,只看到语言的逻辑性,于是两种语言似乎存在着一对一的必然联系。这种看似科学的理念实则子虚乌有。因为修辞的负面作用可能使语言的逻辑大厦陷入散落的危险,所以在翻译中,译者不应该压抑语言的散落,而应该理解、认可他语言的修辞性。

其次,她从跨越文化的角度,选择性地运用解构主义策略来评价、表现具体文化历史语境中的文化差异,特别批判了针对第三世界妇女写作的女性主义翻译和女性主义分析。她认为从原文到第三世界语言的翻译往往是不同的政治活动,而在把第三世界的语言译成英语时,民主的法则就变成了强权的法则,这对第三世界的妇女尤为如此,并由此发出“属下能说话吗?”这样沉痛的追问[8]。个中原因是显而易见的,西方译者尤其是翻译第三世界文学的西方译者,缺乏与第三世界语言建立一种亲密的关系,对该语言的文学创作的现状缺乏足够的了解,更不理解和认可原作中的修辞性,结果是“译入英语的所有第三世界文学都带着一点‘翻译腔’”。而这种看似善意的翻译热却在潜意识中隐藏着某种危险的新殖民主义态度。她大声疾呼“大量将他语言文本译入英语的做法,可能存在着对民主理想的背叛,沦为强者之道”[9]516。

斯皮瓦克还特别强调理想译者的作用。她在翻译马哈斯维塔·德维的作品中发现,本土空间之内的阶级性,常常带着与帝国主义共谋的痕迹,从而使译者无法彻底成为本土文化的代言人。可见,翻译所展现的问题往往比文化帝国主义的问题更加复杂。总体来说,她的翻译政治观使翻译获得了重新定位,打破了传统的翻译观,即翻译是一种简单的语言转换行为,它揭示了翻译背后隐含的多重复杂关系。基于此,她提出了翻译是译入语社会中一种独特的政治行为和文化行为的主张,“如果你认为翻译就是内容的转换,用一门匆忙习得的语言,想让读者理解其他的东西,那么,你就是在背叛原文,暴露了相当可疑的政治意图”[9]526。

三、翻译批评

斯皮瓦克的重要贡献是对解构主义的精到理解和解构方法的成功运用。她把女性主义、马克思主义和精神分析融合在一起,把西方女性主义忽略第三世界妇女历史的本质主义倾向暴露了出来。

由于深受解构主义理论以及自身社会背景的多元性的影响,斯皮瓦克的女权主义翻译批评视角既不倾向于西方女权主义,也不靠近第三世界女权主义,而是敏感地关注那些遭受压迫的弱势群体。她批评那些西方女权主义批评家,认为她们的翻译不仅会抹杀语言修辞的差异,而且还会背弃原文内在的民主理想,从而有可能成为强权法则的附庸。她认为前者的局限性在于,她们并不能代表第三世界的妇女,她们的理论是从自身出发,服务于自己的目的的。她也对当前盛行西方学术界的第三世界女权主义写作提出质疑。在她看来,一些西方学者研究的所谓印度妇女的写作实际上是美国或英国妇女的写作。她们的阅读和翻译实践往往带有明显的帝国主义或殖民主义的痕迹。因此,在翻译领域,过去的殖民态度、帝国主义态度,依然潜在于这些第三世界女权主义的翻译实践中。她还认为,在一定的历史政治语境下,从英语到其他语种(尤其是第三世界)语言和从其他语种语言到英语的翻译是两种不同的政治活动。

斯皮瓦克的翻译批评体现了其后殖民批评视域下的两大特色,即理论上与方法上的异质性,对双重权力话语即帝国话语和男权话语的反击与批判。同时,其批评涉及诸多令译界为之耳目一新或重新思考的翻译问题。在女性主义翻译方面,她的独到之处在于能够从重建女性自身主体意识的角度出发探讨阶级、种族和性别问题,并把解构主义、精神分析和马克思主义等理论成功地融会在一起,同她的后殖民批判贯穿起来,在揭示女性所遭受的文化压制的同时,进一步把女性翻译推到了与这种压制共谋的社会经济根源和女性反抗的层次上去。她的翻译向我们展现了一个研究翻译的崭新视角,进而也丰富了现有的翻译理论。而且,由于我国处于第三世界的特殊历史背景,斯皮瓦克的批评对我国译界乃至整个学术界都有着重要的启发意义。

四、结论

从斯皮瓦克的翻译来看,她较多关注政治、民族、种族、帝国主义等政治色彩非常强烈的问题,其观点是与20世纪70年代以来西方的社会历史文化语境相适应的。她的翻译表明,“一切翻译都不是语言文字上的转换,而是充满了政治和意识等文化批判意义,尤其是将第三世界妇女作家的作品翻译成帝国主义的霸权语言时就更是如此”[7]133。在政治语境中研究翻译,则凸显了翻译与权力的关系,而从女性主义视角研究翻译的政治,就是要在翻译中凸显女性的差异性,为女性争取话语权,即“突出译者的角色,超越译者的‘本分’,以求改造旧有的等级制度,反对以男性为中心的价值观”[10]。这也证明了当代翻译理论家的观点,翻译并不是简单的语言文字转换,它渗透着社会文化的政治特性,在一定的历史语境中,翻译是译入语社会中的一种独特的文化政治行为。

[1]Gentzler,Edwin.Contemporary Translation Theories[M].London &New York: Rouledge,1993:ix.

[2]Spivak,Gayatri Chakravorty.The Politics of Translation[G]//Lawrence Venuti,ed.The Translation Studies Reader.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2000:291.

[3]陈永国.翻译与后现代性[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

[4]吴文安.后殖民翻译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8:124.

[5]Spivak,Gayatri Chakravorty.Outside in the Teaching Machine[M].London and New York:Rouledge,1993.

[6]马祖毅.中国翻译简史[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430.

[7]王宁.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9.

[8]陈历明.翻译,作为复调的对话[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6:37.

[9]谢天振.当代国外翻译理论导读[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8.

[10]陈德鸿,张南峰.西方翻译理论精选[M].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2000:193.

[责任编辑海林]

I046

A

1000-2359(2011)06-0242-04

朱耀先(1958-),女,河南登封人,河南行政学院科技文化教研部教授,主要从事翻译理论及文化研究。

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1BYY009)

2011-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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