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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诗辩护”
——大众传媒语境下文学的处境和使命

2011-04-13王开宇

关键词:影视媒介文学

王开宇

(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0)

在当下大众传媒时代,文学、批评及理论越来越丧失最初的功能与地位,越来越被边缘化。以影视、网络为媒介的图像社会的出现,对以文学话语为主导的传统文学形成了前所未有的挑战。虽然,当下文学作品以及学术专著的发表数量超过了任何一个时代,但就其在整个社会生活中占有的地位和影响而言,其尴尬的处境只能用“众生喧哗”而又“集体失语”概括。

一、当下文学的危机

在今天大众传媒的时代,中国学界忙于为文学和理论寻找出路,“为诗辩护”主要是指以纸质媒介为载体的诸多文学样式,应对以影视、网络等为媒介的读图时代的挑战。

(一)图像对文本的僭越。说当下是一个读图的时代,虽未必科学,但并不牵强。大众传媒正在以不可阻挡的势头,渗透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文学在社会生活中的主导地位正逐渐让位给了图像。对纸质文学的攻击,表现在对以文字构成的语言系统的怀疑。语言是否真正能够表情达意?韦勒克认为,“语言优势的确不能完美地表达人们内心的那种深沉、隐秘的感情和思想,不能完美地解释大至宇宙小至生命体的感受。……歌德常常抱怨语言的不敷使用;象征主义大诗人马拉美对语言无法表达那个深邃、空旷、沉默、可怕的宇宙的神秘感感到格外失望。”[1]21在中国,言意之辩,也古已有之,言不能尽意,也不是新鲜的说法。在某种意义上,图像对语言进行了理解性的弥补。和文本相比,图像诉诸于视觉,通过画面的转换,给人以最直观、最丰满甚至于最震撼的视觉体验,将文本所要表达的现实世界再现在人们面前。同时,平面化的图像还省去了由言到象的转化过程,即痛苦的想象或思辨的过程,而这一过程在快节奏的当今社会,通常被认为是不合时宜的。古人对文字的感情,在这读图的时代被消解。各种图像、影像符号对文字文本形成了越来越强烈的冲击。“今天,文字正在败给图像,文字被图像流放似乎成为了一种世界性的趋势。”[2]

(二)娱乐性越轨为娱乐化。文学具有娱乐性。古往今来的文人,大都有借文学以自娱或娱人的习惯,以此来悦心悦意。大众传媒阶段,影视等生成的基本语境是市场经济主导下的商业运作,“娱乐化”成为了现代大众传媒的重要特征。“娱乐化取向使得大众文化消费中对于‘快感’的满足压抑了对‘审美’和‘意义’的追求,‘看看而已’ 、‘权且利用’的态度消弱了文学艺术的美和诗意的力量。”[3]诚然,游戏和娱乐是文学的功能之一,一部伟大的文学作品也不排斥其带来的审美愉悦性。但是,文学在“娱心”的同时也不忘“劝善”,以达到朱光潜先生所说的“没有道德的目的却有道德的影响”这一至高的境界。

然而,随着大众传播媒介的介入,文学的娱乐性逐渐被影视和网络的娱乐化所取代。从娱乐性到娱乐化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其对二者功用的导向却相去甚远。文学功能的多样存在被影视和网络单一性的娱乐性所取代,整个社会步入了“娱乐至死”的粗鄙时代。文学宣扬的“寓教于乐”和“温柔敦厚”的诗教被淹没,文学的传统和精神被腐蚀和消解。

二、“为诗辩护”

自亚里士多德、西德尼和雪莱以来,在西方“为诗辩护”成为了一种传统。文学在与哲学、神学和理性的三次论战中,获得了其存在的合法地位。而在当下大众传媒时代,文学将仍然以其自身独特的价值和影响而存在。

(一)文本是图像的底本。众所周知,影视艺术是将文学文本描述的内容,按照情节发展的需要,通过现代传媒的技术手段,展现在屏幕上。当下,很多影视剧就是由文学文本稍加改编而来。众多经典文学文本如四大名著等,还有当下如金庸、张恨水等人的通俗文学纷纷被搬上荧幕。由此可见,影视艺术是以文学文本为底本,并在此基础上的延伸。网络文学诸如小说、博文、日志则是文学文本的电子化,是文本文学的一种变体。可以说,“在当今媒介文化和媒介艺术的时代,文学依然可以说是一切艺术之首,也是一切艺术之母。”[4]61此外,作为表意文字的汉字,在大众传媒语境下,相对于拼音文字具有优越性。其优越性或者说是独特性表现在“单文独义”、“一字一音”、“四声音调”和“言文分离”[4]46。不仅如此,中国漫长的诗歌历史上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诗家语”。连麦克卢汉也不得不承认:“作为视觉功能的强化和延伸,拼音字母在任何有文字的社会中都要削弱其他官能(声觉、触觉和味觉)的作用。这一情况并没有发生在诸如中国这样的文化中……会意文字是一种内涵丰富的完形,它不像拼音文字那样使感觉和功能分离。”[4]140

(二)意象比图像更有韵味。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诉诸于读者的想象和联想,以此来感受文学文本所营构的形象世界。而这形象世界本身不具有现实性和直观性。大众传媒时代的影视艺术则是将作者所要表现的内容通过图像、声音等元素直接展现在受众面前,再现逼真的现实生活。

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一书中,麦克卢汉创造性的以比喻的方式提出“媒介是人体的延伸”,如印刷品是眼睛的延伸,电视机是眼耳的共同延伸等。文学文本通过读者眼睛的看,形成了心中的象。而影视文学则通过视听,还原了清晰可见的现实生活。“媒介作为我们感知的延伸,必然要形成新的比率,不但各种感知会形成新的比率,而且它们之间相互作用时也要形成新的比率。”[5]106从而使文学文本和影视艺术在感知方式上形成了形象和图像的巨大差异。

形象诉诸想象,其美感效果显然弱于图像带来的视觉冲击。但是,尽管这种从文字到图像转化弱化了审美的效果,却给审美想象留了足够的空间。能让年迈的长老都为之感叹的海伦到底有多美,读者不得而知。但当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每个读者都在营构自己心中完美的海伦。而当影视艺术将其具体化到某一个具体的人的时候,虽然人物也是很美,但终究和自己心中的那个完美形象存在差距,让观众的期待受挫。这也是为什么当文学经典被改编成影视艺术以后,总让人觉得有所欠缺,和自己想像中的美神不符。不仅如此,当文学文本呈现在荧幕上时,文本中许多诸如心理描写等叙述或抒情元素,便得不到充分的呈现。比如,《红楼梦》第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含耻辱情烈死金钏”一章,当林黛玉在窗外听到贾宝玉和史湘云的谈话时,心中“不觉又喜又惊,又悲又叹。所喜者……奈我薄命何!想到此间,不禁滚下泪来。”当这一大段的心理描写被搬上荧幕后,即使是演技再怎么高明的演员,也无法将其完美呈现在观众面前。只能看见演员在窗外黯然落泪,至于为什么落泪,观众的理解远非文本所描述的那样精彩,甚至演员连“滚下泪来”的“滚”字都无法向观众精确传达。因此学界指责读图的时代缺乏内涵,无深度,流于表面,也颇有几分道理。正因为如此,文学形象比影视图像更富有韵味。

(三)文学精神的传承。在中国,文学不仅作为审美的艺术存在,更是伦理的,甚至于宗教意义上的存在,其中蕴含着一种精神的象征,一种崇高的信仰。曹丕在《典论·论文》中指出,“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把文学的地位提高到和立德、立功几乎等同的地位,合称为“三不朽”。中国古代社会形成了“诗言志”、“词抒情”、“文以载道”的文学传统。古代的文人,更是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作为一生孜孜的追求。正是因为两千多年的文学传统和精神的薪火相传,使得中国文学一直如汩汩涌动的深泉,源远流长,散发活力。

当下大众传媒时代,任何媒介都将以此传统和精神为源流,以此为滋养。影视艺术和网络文学等在当今大众传媒的语境下,只是传播媒介的更迭,并没有涉及到对文学传统和精神的颠覆,甚至可以理解为没有能力去消解经过了两千多年历史积淀的传统和精神。纵观中国文学的发展史,媒介的更迭起着推波助澜的角色。从刀刻甲骨、竹简绵帛、笔墨纸砚一直到当下的影视传媒文学,新媒介的不断涌现在客观上赋予了文学更多更新的资源。

对于文学传统和精神的坚守,突出表现为对历代文学经典的接受和阐释。经典以其“内容的丰富性” 、“实质的创造性”、“时空的跨越性”、“无限的可读性”成为文学传统和精神的有效载体。[1]6从《诗经》、《离骚》到唐诗宋词,从唐传奇到明清小说,从元曲到明清戏曲,从唐宋八大家散文到桐城派的古文,正是这些卷帙浩繁、灿若星斗的优秀文学经典,经过了历史的淘洗构成了中国文学的历史,积淀成为我们民族深厚的人文精神,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中国学人。文学的传统和精神以人为载体,“只要人性没有变,只要人类对美、对爱、对理想和幸福的追求没有变,那么,文学的本质就不会改变。”[6]3古代的文学传统和精神,经过每一个个体的生命体验,代代相传,生生不息。

(四)民族品格和传统的弘扬。与以往任何一个时代不同,中国现当代文学的“现代化”几乎成了“西方化”。郭沫若的诗曾受惠特曼的影响,徐志摩的思想有泰戈尔的影子,李金发的象征主义受西方影响也很深。叶维廉先生认为“自列强入侵以来,中国民族文化的原质根性已被放逐……现在的知识分子,除了一些专注中国文、史、哲的学者、诗人外,大部分人的教育里,中国传统文化的养分稀薄。”[7]260中国现当代文学在追逐西化中迷失,在迷失中失语,在文化的错位中焦虑、怀疑、放逐。

大众传媒语境下的当代,美国的好莱坞大片正一次次挑战着大众的视觉极限,冗长的韩剧也正撩拨着国人的情感神经,还有日本的动漫更是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将日本民族的价值观灌注给了国人等等。文学经典如何完成现代转化?当下文学的民族品格的取向如何?中国当下文学的品格应与中国这块土地特有的气息相联系。《白鹿原》的作者陈忠实在小说的扉页上引用了巴尔扎克的一句话作为题记——“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而实际上《白鹿原》之所以被评论界公认为是一部具有史诗品格的作品,很大程度上也正导源作家在小说中对‘民族灵魂的秘史’的描绘。”[8]189此外,阿来的《尘埃落定》,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贾平凹的《秦腔》,李锐的《厚土》,都是重拾民族品格的优秀作品。然而,这些优秀的作品虽有思想的深度,但却缺乏传播的广度。如何利用大众传媒工具,使其在社会中拥有广泛的受众,形成特色并内化为自己民族的文学风格,则需要作家们进行理智的反思,寻求突破。

[参考文献]

[1] 韦勒克,沃伦. 文学理论[M]. 刘象愚等译. 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2] 王岳川. “后理论时代”的西方文论症候[J]. 文艺研究,2009(3).

[3] 曾军. 文化批评的当代转型与文艺学的学科重建[J]. 文艺理论研究,2008(6).

[4] 陈文忠. 文学理论[M]. 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2.

[5] 马歇尔·麦克卢汉. 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 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6] 赵丽宏. 网络会给文学带来什么[M]. 桂林:漓江出版社,2001.

[7] 叶维廉. 中国诗学[M].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8] 朱栋霖等. 中国现代文学史(下册)[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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