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病态与理想坚守——刘醒龙长篇小说《政治课》三人谈
2011-04-12杨剑龙陈海英蒋进国
杨剑龙,陈海英,蒋进国
(1.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上海200234;2.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官场病态与理想坚守
——刘醒龙长篇小说《政治课》三人谈
杨剑龙1,陈海英2,蒋进国2
(1.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上海200234;2.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长篇小说《政治课》是刘醒龙在原有作品基础上进行拓展的成果,小说成功塑造了一个复杂的官场圆型人物,以讽喻笔法深刻展现了当代官场的政治病态,作品用理想来烛照社会现实的坚守姿态,构成对当代传统官场叙事模式的突破。
刘醒龙;《政治课》;理想坚守;官场政治病;叙事模式
杨剑龙:在八九十年代的新现实主义小说思潮中,刘醒龙是一个比较有影响的作家,他当时的中篇小说《分享艰难》和《凤凰琴》影响都很大。在当代文坛,刘醒龙是一个特别勤奋的作家,这几年他笔耕不辍,他的长篇小说《圣天门口》获得了很好的声誉。近年来刘醒龙将其原先发表的中篇小说拓展为长篇小说,《天行者》是在《凤凰琴》的基础上拓展而成。1996年刘醒龙发表了中篇小说《分享艰难》,2001年在《分享艰难》情节的基础上推出了长篇小说《痛失》,我们今天讨论的《政治课》是在这两部作品基础上进一步拓展的文本。与前两部作品的主人公孔太平相比,《政治课》里孔太顺的性格更丰满、更立体化。刘醒龙近几年的创作有着两种趋向:一种是诸如《圣天门口》这样的鸿篇巨制,作品融合了家族、宗教、人的终极关怀等很多形而上的意蕴;另一种是像《政治课》这样更贴近现实、贴近形而下生活的作品。《政治课》把反腐、情场、官场等元素融合在一起,一方面延续着《分享艰难》和《痛失》的路径,另一方面也与当下的阅读市场有某些关联。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孔太顺是一位个性复杂的人物,题目《政治课》有着象征和隐喻意味,作品的叙事模式也有创新之处,我们今天就围绕这几点进行深入的探讨。
一 孔太顺——复杂的官场圆型人物
杨剑龙:从小说美学角度来看,主人公孔太顺不是扁平的,而是立体的,是一个血肉丰满的圆型人物。论为人,孔太顺表面上并不精明,朴实憨厚处事宽容,为人处世总体上有道德感;论为官,他很想升迁,但并非损人利己削尖脑袋往上爬;论家庭,虽然“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但还有家庭责任。与为了升迁不择手段的段国庆相比,孔太顺是一个带有平民色彩的官员,他在党校学习,和看门的区师傅建立了友情,平等地把区师傅作为交谈和倾诉的朋友看待,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区师傅是区书记的兄弟,并非想通过区师傅走官场。《分享艰难》里孔太平为了升官,巴结私营企业家,把一切都抛在脑后,有点线性化、简单化,而《政治课》对这个人物的塑造显得更为丰满和复杂。
陈海英:孔太顺这个人物的确很复杂。《痛失》把孔太平人性的扭曲变形、道德的沦丧写得比较具体、透彻,《政治课》里对孔太顺人性的变异与针砭还是留有余地的,始终让他在欲望和道德之间挣扎。刘醒龙说过在众多的人物中,他最偏爱孔太顺。在小说中,作者曾对这位质朴、智慧且能忍辱负重的年轻干部寄予希望。在鹿头镇时,孔太顺虽有私心,希望得到提拔调回县城,但他廉洁实干,想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在各种危机事件的处理中,表现出过人的胆识、智慧和魄力。在面对妇女主任李妙玉的挑逗、蹲点干部孙萍的引诱、失恋女子缡子的赤身裸体时,他能克制自己不为所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孔太顺似乎是一个正直的基层干部形象,他也得到了大家的好评:省委党校的教务长朱太炎说他是“半条好汉”;镇派出所黄所长说他是“清官胚子”;舅舅田永茂说他是县里最好的干部;洪小波的司机小袁说他“天下乌鸦也有白的”;缡子夸他是这个地区除了他父亲和叔叔之外“第三个看着女人睡在自己屋里,却不动心的男人”。然而,刘醒龙无意于塑造一位好干部、好人形象。孔太顺置身于官场中,在一次又一次的“政治课”教育下,越来越懂得为官之道,面对权力、金钱、美色的诱惑,内心的欲望越来越膨胀,人性逐渐发生了异化,在欲望和道德间经受着灵魂的煎熬。可以说刘醒龙对这个人物的处理完全符合人性的发展,符合生活的真实。
蒋进国:刘醒龙以两部长篇重复一部中篇《分享艰难》中的基本情节,是有用意的。把前两部作品和《政治课》进行对比,会发现作者赋予了孔太顺农民出身、读过大学的知识分子身份。刘醒龙在新书发布会上说希望通过这部小说引起人们对大学生走入仕途之后的生存状态的关注,作者对小说情节所做的部分调整,可能就是从主人公知识背景着手的。
杨剑龙:小说里孔太顺、汤育林和段国庆这三个人物构成互为参照的对象,他们的性格相互映衬,使孔太顺的性格更鲜明。在财政局任处长的汤育林是道貌岸然、玩弄女性的情场高手,后来他担任了县委书记,他看中的女性从不放过;镇长段国庆很粗俗霸道,不择手段千方百计达到自己目的;而孔太顺似乎在这两者之间,他没有汤育林那么会玩弄手段,也没有段国庆那么直奔主题。孔太顺出身贫苦,在人生、家庭、官场的奔波中始终执着倔强,能够忍受任何艰难困苦。他后来去创办绿色蔬菜基地,跟民工们一起去卖菜,和普通民工一样露宿街头,汤育林和段国庆都不会这样做。
蒋进国:段国庆虽说上蹿下跳能量很大,但是他还只是别人政治棋盘上一颗棋子;汤育林的政治视野比孔太顺更宽广、政治背景更厚实,但是他锋芒太露,在仕途上可能会有触礁的风险。相比之下,孔太顺就显得老实稳重,萧县长说他“你这个人哪儿都好,就是性子有点憨”。汤育林也不看好他,说他是“在领导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时候,把你拿过来做点陪衬”。段国庆认为自己在和孔太顺竞争中应该稳操胜券,但事实并非如此。孔太顺不但具有知识分子精明的一面,还掌握了像《村支书》里的方建国那样的基层权术。他想方设法掌握对手和下级的情况,比如通过司机小许掌握副镇长赵卫东的行踪,安插司机小袁给县委书记汤育林开车等等。他表面憨厚,实则精干,是一个大智若愚型的基层官场人物。
陈海英:面对诱惑和欲望,孔太顺的人性逐渐发生了异化。作者将异化的转折点安排在省委党校青干班学习期间。省委党校青干班被誉为“黄埔军校”,是培养领导干部的摇篮,却是一个极大的讽喻。在这里我们看到:省委党校正直、有思想的朱太炎被“下课”;曾副校长为财政拨款处处讨好、巴结汤育林;风流成性的汤育林因为手握财政大权被大家巴结;汤育林和孙萍进行着性和金钱的交易。孔太顺在党校接受了这样一种“政治课”的教育,耳濡目染着腐败和堕落,并且逐渐接受了它。小说中写孔太顺在和安如娜偷情的时候,他“忽然觉悟到,人为什么很难抵御所谓的腐败,根本原因在于:凡是与腐败有染的东西都是人间极乐”。面对金钱、权力和美色,孔太顺不是没有抵抗过,但曾经的洁身自好却被视为另类,因而他被同学孤立,在周围强大势力的影响下,加上他对权力的贪婪和欲望,孔太顺再也无法秉持原有的道德信条,他接受了邓松的贿赂,并在省财政拨款项中抽取回扣10万元。他“强暴”李妙玉以发泄性欲,而关于他和安如娜的关系,虽然有情投意合的一面,但是本质上还是一种政治和性的交易,人性的复杂可谓展露无余。作品曲折有致地展示了孔太顺人性变异的过程,可以说这是一种典型环境中典型性格的形成过程。
杨剑龙:孔太顺身在官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但他却始终想把握自己的命运,却常常在官场旋流中左右为难。在情感方面,他跟妻子月芳的关系很好,但是又难以克制与其他女性交往中的欲望冲动,他在情色和官场之间,常常犹豫不定;在为政方面,他十分内秀有心计,有时会设定一些小计谋,比如副镇长赵卫东和他在官场有矛盾,他就提拔了赵卫东的亲戚当办公室主任,通过办公室主任带话过去,起到了很好的效果。他为了升迁而耍弄手腕,但始终没忘记老百姓的利益,比如他采取小计谋抓赌,用罚款给教师发工资等。刘醒龙不想把孔太顺写成一个英雄形象,也不想把他写成一个贪官的代表,他是想写出他周旋于现代官场中,始终执着前行、又时刻处于种种矛盾之中的生存状态。
二 政治课——官场政治病与政治隐喻
陈海英:读完这部小说,印象最深刻的是权力的争斗,每个人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力不择手段,真是惊心动魄。孔太顺和赵卫东为夺权暗中相互算计;孔太顺和段国庆为争取去省委青干班名额和县委常委资格而不断争斗;汤育林和萧县长为了争夺领导权各自拉帮结派等等。段国庆在小说中是一个权势的奴仆,他为了获得权力,完全失去了人的尊严和良知,自始至终被权力驱使着。为了升迁他四处送礼行贿,为了讨好萧县长和汤育林,他两边都写效忠书,但实际上萧县长和汤育林都鄙视他,他被看作是一条狗。小说对权力之争的细节做了强调性的书写,但是对于争斗的结果有点轻描淡写,也许作者有意这样处理,使得权力之争变得毫无意义。刘醒龙在针砭人性的贪婪时,更多地把笔端投向整个基层政治体制和充斥欲望的社会风气。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个没有直接现身的区书记不拘一格选拔人才,但是最终他选拔的人才还是被社会同流合污了。如果整个社会现实土壤很腐败,一个人要坚持不变其实是很困难的,因此,小说《政治课》的书名有独特的寓意。
杨剑龙:刘醒龙有官场经历,对现代官场生活了解得比较细致,对人物性格丰富性的把握比较到位。孔太顺不是一个脱离现实生活高高在上的人物,他是一个始终可以让读者靠拢的人物,生活中就有这样的人。这个人物身上的复杂性,构成这部小说主题“政治课”的隐喻,小说中的孔太顺在人生和官场中上了一堂堂政治课,在他曲折升迁的过程中展示的官场生态,不但给孔太顺上了一堂政治课,其实也给我们上了一堂政治课。
蒋进国:就像孔太顺从地委党校中途被退时,门房区师傅说的那样,“政治课哪里都可以上”,整个社会就是一堂生动的政治课。孔太顺在地委和省委党校课堂上收获的东西,远不及在课堂之外的所见所闻。党校学习不但没有使得孔太顺变得坚定纯洁,反而使他认识了腐败的诀窍。虽然孔太顺第一次地委党校学习中途被退学,第二次省委党校学习之后长时间未被重用,但这两次党校学习的经历对他来说十分宝贵,他在偶然之中遇到了与他政治生命有关的诸如缡子、区师傅、安如娜这样的人,通过他们,孔太顺与区书记和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这样的关键人物间接“沟通”。作者有意安排一连串偶然性事件,让孔太顺在巧合中把握住了这些关键环节。随着官场争斗的白热化,局面朝着有利于孔太顺的方向发展,最后他官运亨通竟然当上县长,而萧县长和段国庆即便苦苦挣扎还是未能晋升。
杨剑龙:小说重在写官场,把现代官场的勾心斗角、不择手段、尔虞我诈等权力的争斗,写得很生动。作者写情场其实也是为了写官场,孔太顺和安如娜之间的情场,背后却是官场,安如娜的哥哥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在孔太顺的人生仕途上,除了党校课堂上的朱太炎,安如娜、汤育林,甚至区师傅都是他的老师,都给他上了政治课。当朱太炎的文章引发风波时,是安如娜为惴惴不安的孔太顺出谋划策,叫他明哲保身;当萧县长千方百计打探谁来接任县委书记时,安如娜又让孔太顺谎报军情,情况不明的萧县长几番努力,还是无处着手,直到汤育林顺利就任。汤育林依靠财政厅处长的位子把握经济大权,他在官场的周旋中看得特别清楚。作为大学同学,汤育林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条件下,还会适当指点孔太顺。在党校里孔太顺一度是最刻苦的学生,周末还在学校苦读,考试总是名列第一,这却使他变得非常孤独,不是汤育林在同学中间周旋,他可能永远是一个孤独者。官场上、青干班的很多事都给他上了政治课,孔太顺受益匪浅。
蒋进国:政治场域对人性的干预力度很大,孔太顺虽然不是像汤育林那样玩弄女性的高手,但是他对身边的女人,常常会下意识地进行欲望观照。妇女主任李妙玉对孔太顺说:“我有预感,迟早会是你的人。”实际上既是对孔太顺权力的依附,也是对孔太顺性格的了解。孔太顺最初并未下决心投入安如娜的怀抱,当汤育林介绍了安如娜的政治背景之后,孔太顺不得不在交往中考虑政治因素。小说里无论女人,还是男人,一旦被吸附进政治权利的巨大磁场,都不同程度地丧失了自身。
杨剑龙:刘醒龙对官场的深刻描写,使我想到了我们应该怎样看待当代官场?官场的政治病到底症结何在?在我们整个政治体制中,为政者的升迁,到底是谁说了算?《政治课》实际上是写官场政治病,在现代官场中,权力的争斗、情色的演绎都是官场政治病的表现。党校学习是政治课,但是这种政治课又使孔太顺看到以前为政的时候所没见到的人和事,见到官场腐败的种种劣迹和经验。孔太顺在官场中,并不是执著的“铁肩担道义”者,在道义和为官之途发生冲突的时候,他可能就放弃了道义,选择为自己为官之路扫清障碍。人的复杂性,在这样的细节中充分暴露。这让人联想到晚清时期知识分子小说《儒林外史》,朱太炎是党校的老师,孔太顺、汤育林、孙萍都是读过大学的知识分子为官者,从这个意义上说,《政治课》又是“官场儒林外史”。
三 用理想烛照现实——突破传统叙事模式
陈海英:刘醒龙曾经说过,要将最丑恶的东西挖掘出来,用我们的理想来烛照。《政治课》不同于一般官场小说,恐怕就在于作者的这份理想的坚守。像田永茂这样的农民非常善良朴实、忍辱负重,小说借孔太顺之口,毫不掩饰地表达了作者对这群农民的敬佩之情:“像舅舅这样的普通百姓们,承受的东西太多了。他们诚实,只要有可能,便像一头已经进入垂暮之年的老牛,习惯于心甘情愿地承担那些强加在他们身上的重负。他们善良,总以为自己吃苦受累是在替政府替国家分享艰难,而不知道自己年年都要脱去几层皮的肩膀上,还扛着许多肥硕的腐败分子。”这表达了刘醒龙对这群传统道德坚守者的敬佩。在省城时孔太顺怀念鹿头镇的美丽雪景,山村下雪过年的情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从中都可以看出作者对传统价值坚守的倾向。
蒋进国:作为农村出身的为官者,孔太顺对生他养他的土地心怀感恩,他很想为山村造福,但是后来他发觉自己的主政,非但没有达到这个目的,反而给舅舅一家和其他乡亲带来伤痛,他的心里便有一种深深愧疚感。孔太顺在为棉地纠纷劝解舅舅时说:“事物总是在变化。”可田永茂却拍拍胸脯说:“可这儿不能变。”舅舅的话实际上是在拷问一个为官者的良知和坚守。区师傅对田甜说:“依我看,你爸爸就是最好的政治课老师,能够将老人的意见听进去,也许比上党校的意义还重要。”这句话意味深长,其实触痛了孔太顺的内心。
杨剑龙:田永茂代表着一个普通百姓,像孔太顺这样的人的仕途升迁或不顺,跟老百姓关系不大,老百姓是被利用的。孔太顺从镇委书记到一县之长,和老百姓没有太大关系。或许刘醒龙有一个潜在的意识:中国的这样一个官场体制,官场的仕途升迁,最后的决定者仅仅是掌握在诸如区书记这样的权势者手中。
蒋进国:作为知识分子,孔太顺一方面认同现代文明和科技在改变农村面貌中的巨大作用,同时又想保存纯朴的民风。夏天人们在鹿头河边乘凉欢笑的日子一去不再,棉地边砌起高高的围墙,钻井机器在寂静的山村里开钻。面对此景,孔太顺内心是充满着矛盾的。
陈海英:孔太顺对乡村的矛盾态度,正好体现了刘醒龙对乡村传统道德理想的坚守。小说的主题主要是批判,批判官场的黑暗和政治体制的缺陷,但批判的同时,还是有理想的坚守的,田永茂应该就是这种理想的代表。
蒋进国:这种理想的坚守也是小说留给读者的希望所在。我在读小说时有一个感觉,小说的叙述是典型的男性视角,在男人主宰的官场里,女性只是一个弱者,她们要么吃醋,要么主动挑逗甚至依附于男人,她们的内心世界的丰富性有待进一步展开。
陈海英:小说的叙事是原生态的,语言很质朴很平和,和莫言的语言风格反差很大,平静冷淡地娓娓道来,不动声色的叙述,没有富有激情的议论和抒情,也没有华丽的描绘性语言,对人物的外貌和形象描写也很少。
杨剑龙:小说的副标题是“从镇委书记到一县之长”,文本就按照这个顺序结构展开,叙述孔太顺如何从镇委书记爬到一县之长的仕途道路。表面上看,似乎是一部典型的官场小说,但实际上却有所不同。这使我在思考一个问题:官场小说究竟怎么写。90年代以来,官场小说被市场看好、特别畅销,其中原因有多种:一个是读者的窥视欲望,想了解官场到底是什么样的;另一个是当代社会反腐反贪背景。当代官场小说大都有一个模式,就是把贪官揭露出来打倒,在某种意义上也迎合了主流话语。但是官场小说到底应该怎么叙事,这值得探讨。当代官场小说叙事存在两种倾向:一是简单化,一是庸俗化。官场小说大多是简单化的反贪叙事,一种线性的模式,一般是贪官污吏在官场为非作歹、贪污腐化、恶贯满盈,很多贪官都跟情色有关,然后某个上级领导出场一锤定音,最后把贪官双规,小说就结束了。另外,在很多反贪小说叙事中,从世俗化走向庸俗化,对情色欲望和官场腐败的描写笔调细致入微粗俗庸俗。《政治课》没有这样简单化和庸俗化,这部小说似乎是形而下的,但是更是形而上的,突破了一般官场小说简单化的叙事模式。刘醒龙有自己理想的坚守,他在创作中把生活放在第一位,把人物的刻画放在第一位,同一般的官场小说相比,《政治课》在总体上达到了一个比较高的境界。
杨剑龙:刘醒龙这部作品,无论写官场还是写情场,都不是一般通俗小说的庸俗化写作,作者有一种理想境界的支撑,想思考现代社会比较重要的问题。这种思考不是概念化的,而是从生活出发,是立足于作品中主人公孔太顺的视角来观照官场和人生。由于孔太顺小时候艰难的人生经历,他为官为政时还在心目中留了一方百姓的天地,常常把百姓的利益放在重要地位。这也说明刘醒龙在他的创作中有一个理想的坚守,在坚守中对现代社会进行批评针砭,这种批评针砭不是概念化、简单化的。这部小说也留给我们一些思考,现代社会的官场病态,到底症结何在?这种病态如何解决?为官者如何身处官场依然坚守自己的理想?在自己的权力和百姓的利益之间如何权衡?等等。刘醒龙对这方土地了解得比较深透,《政治课》和他的许多作品一样,生活底蕴非常厚实,小说的叙事和语言很生活化,很多细节仿佛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多年以来,刘醒龙一直在不断努力,相信他在《政治课》(一)之后会接着写第二部,孔太顺到底顺不顺,是不是会走上“痛失”的道路,我们将拭目以待。
Morbidity in Officialdom and Persistence in Ideals——Liu Xinglong’s NovelPolitical StudyInterpreted
YANG Jian-long1,CHEN Hai-ying2,JIANG Jin-gou2
(1.Research Center of Urban Culture,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34,China;
2.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200234,China)
The novelPolitical Study,an outcome expanded on the basis of Liu’s original work,has successfully delineated a multidimensional character in officialdom and has exposed the political morbidity of contemporary officialdom.With its persistence in ideals to shed light on social reality,the novel has made a breakthrough in the traditional mode of narration for contemporary officialdom.
Liu Xinglong;Political Study;persistence in ideals;political morbidity in officialdom; the mode of narration
I207.4
A
1674-5310(2011)-04-0093-04
2011-05-09
杨剑龙(1952-),男,上海人,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上海师范大学都市文化研究中心主任。陈海英(1974-),女,浙江丽水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博士,浙江外国语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蒋进国(1980-),男,河南固始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在读博士。
(责任编辑曾庆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