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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翻译适应选择论”视阈看赵元任译《阿丽思漫游奇景记》*

2011-04-12戎林海戎佩珏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奇景赵元任漫游

戎林海,戎佩珏

(1.常州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常州 213002;2.浙江中医药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 310053)

从“翻译适应选择论”视阈看赵元任译《阿丽思漫游奇景记》*

戎林海1,戎佩珏2

(1.常州工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常州 213002;2.浙江中医药大学外国语学院,浙江杭州 310053)

从“翻译适应选择论”的角度,运用“生态翻译学”的基本思想和理念,对赵元任译《阿丽思漫游奇景记》进行了分析与讨论。认为赵译《阿丽思漫游奇景记》在适应与选择两个方面都很出色,既对外部需求作出了适应与选择,也对自身内部需求作出了适应与选择,因而译本受到经久不衰的欢迎与好评。

生态翻译;适应;选择;赵元任;《阿丽思漫游奇景记》

20世纪80年代后的十几年中,西方翻译研究出现了一个新的趋势,那就是翻译研究中的“文化转向”,即翻译研究开始全面关注译作的“生存”、“环境”、“生态”、“选择”和“适应”等等问题,随后出现了“翻译适应选择论”和“生态翻译学”等等新概念和新命题。彼得·纽马克(Peter Newmark)1988年在其著作《翻译教程》第九章中谈及翻译与文化的关系时就指出了翻译的生态学特征[1](P96-97);罗森纳·沃伦(R.Warren)1989年在其编著的《翻译的艺术》一书中指出,翻译“是一种认知模式和生存模式。把文学作品从一种语言移植到另一种语言,就好像把植物或动物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一个地方,它们必须像个人或民族的‘适应’和成长那样,只有适应新环境而有所改变才能生存下来”[2](P6);苏珊·巴斯奈特(S.Bassnett)和安德烈·勒菲弗尔(A.Lefevere)1990年在他们提出的著名的“文化转向”命题中指出翻译的语境就是“文化语境”,其将翻译研究比喻为“发现树木生存之地”,“描述植物生长之状”,并将诗歌翻译说成是“种子移植”。[3](P57)

在国内译学领域,较早关注这一学术动态并对之进行系统研究的是清华大学的胡庚申教授。其研究成果的集中体现是他2004年由湖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翻译适应选择论》。近年来,这个问题已经引起了学界同仁的广泛兴趣,一批学者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领域对“生态翻译”的方方面面作了有益的探索与讨论,取得了一批令人鼓舞的成果。

本文从“翻译适应选择论”的角度,运用“生态翻译学”的基本思想和理念,分析阐述“适应与选择”在赵元任先生翻译的《阿丽思漫游奇景记》(以下简称为“赵译《阿丽思》”)文本中的反映与体现。

一、适应与选择:译者的任务

根据“生态翻译学”的基本思想和内涵,翻译行为是基于生物进化论中“自然选择”、“适者生存”基本原理的一种有目的行为,翻译本身只是“译者适应翻译生态环境的选择活动”,简言之,“翻译即适应与选择”。[4](P11)在适应与选择的过程中,译者是中心,是主体,是施动者,是完成者。“适应”是译者有选择地适应,“选择”是译者为适应而进行选择。从文本的取材到翻译策略的运用,翻译行为的每个阶段都包含译者对多种选择的确定。译者的选择层次多而复杂,诸如翻译的目的,翻译的策略,翻译的途径,翻译的方法与技巧,文本的选择,体裁(形式)的选择,结构的选择,句式的选择,词语(表达法)的选择等等;而译者的适应既有内部的需要又有外部的需要,也就是说译者既要顺应译本的接受环境,包括政治、社会、文化环境及读者环境,又要顺应译者自身的需要。译者在面对多种选择的前提下,只要能从特定历史文化背景下的翻译目的出发,顺应具体的交际环境和交际对象,有意识地选择文本和翻译策略,做出灵活动态的顺应性翻译,从而顺利完成交际任务,就可以算是成功的翻译。[5](P22)

二、赵译《阿丽思》:选择正确,适应有方

赵译《阿丽思》从内容到形式都忠于原文,其忠信度达到了一个相当的高度;整个译文优美流畅,语言地道得体,清新自然;译笔精彩,译技高明。仔细研读赵译《阿丽思》,我们发现它不仅满足了前述两个“顺应”需求——顺应时代与读者的需求和顺应译者自身的需求,而且同时又遵守了儿童文学翻译的固有的规律与要求。因此,它是一个非常成功的译文,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与好评。

(一)译者对外部需求的适应与选择

原著《阿丽思漫游奇景记》出版于1867年,“在英美两国里差不多没有小孩没有看过这书的。但是世界上的大人没有不是曾经做过小孩子的……所以……英国人,美国人,个个大人也都看过这书的”。[6](P7)然而,这部书出版后五十多年来在中国“一向没有经翻译过”。[6](P10)而在当时的中国,儿童文学创作很不景气,儿童文学译作更是匮乏,远远不能适应和满足日益增长的读者的需求。针对这种局面,不少有识之士撰文呼吁:“我们应给他们的生活以愉快;我们应满足他们游戏的精神;我们应与[给予]他们以正确观察的能力;我们应扩展他们情绪的力量,启发他们想象的能力,训练他们的记忆,运用他们的理性;我们应增加他们对社会的关系的强度……于是,我们要给他们以文学,适宜于他们的文学,他们自己的文学”;[1](P79)我们“实在应该把西洋的童话故事,多翻译一些出来。……为了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们的文化前途”。[7](P81-82)

20世纪初的五四运动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是非常重大的一个事件,它不仅是一场革命,而且还是一次启蒙运动,一场新文化运动。为了启蒙,为了新文化,就迫切需要引进大量的外来文化,外来思想,外来语言,外来文学样式。[8](P85)为了适应当时的社会需求和文化需求,为了儿童们以及“曾经做过孩子的大人们”,赵元任先生作出了正确的“适应性的选择”,其选择的正确性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文本的选择是适合的。《阿丽思漫游奇景记》在英美等国是一本家喻户晓的儿童书,很受儿童读者以及成人读者的欢迎。据说这本书初出的时候,英国女皇维多利亚看了就非常赞赏它。此书既是一本儿童书,也是一本笑话书,还是“一本哲学的和伦理学的参考书”,更是一本启蒙启智的书。这本书语言浅显易懂,叙事对话相间,图文并茂。它是“除圣经之外,流传最广的书籍。”[9](P18)而这部书的作者路易斯·加乐尔(Lew is Carroll现译卡洛尔)是一个小孩子的朋友,他自己虽然没有子女,但是与他亲近的小朋友非常之多,所以他懂小孩子的性情。将这么一个作者的这么一个作品译介出来是非常必要的,具有超强的现实意义和历史意义。

第二,翻译策略的选择是适当的。赵元任先生在翻译这部作品时选用了我们现在所谓的“归化”策略,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用“更象中国话一点儿”的语言来翻译,以使译文“更‘达’一点儿”。[10](P155)“归化”的根本是顺应译语和译语文化的要求,适应译语读者的阅读方式和审美习惯。赵译《阿丽思》中出现的一些具有汉文化特色的表达法,诸如“八戒”、“念佛”、“五更天”、“今天是初几”、“阎王”、“公堂”、“看客”、“一两丈路”、“大馄饨”等等,就是这种适应的具体表现。

第三,语言的选择是适切的。赵译《阿丽思》运用的语体是“语体文”,即白话文,其中叙事部分全用普通语体文,会话部分为了说得活灵活现,则使用了老百姓日常生活中普遍使用的口语和一些活方言的材料;[6](P1)另外,译者还运用了大量儿童化的语言,比如“儿”字的运用:画儿、玩意儿、笑话儿、一点儿、一会儿、野菊花圈儿、小猎儿狗、鹦哥儿、小鹰儿、蚋虫儿、今儿、明儿、后儿、叹气儿、自各儿、那边儿、谜儿、弯弯儿、好玩儿、省时候儿、黄毛儿、吹叫儿、胡椒面儿、事儿、起头儿、份儿、猫儿、鼻子尖儿、这条道儿、歌儿、词儿、衣兜儿、手绢儿、第二样儿、仰不脚儿,等等。语言的正确选择适应了读者(尤其是少年儿童)的阅读习惯。

第四,译法技巧的选择与应用是适宜的。仔细研读赵译《阿丽思》,我们发现赵元任先生对具体的微观的译法技巧掌握得非常娴熟,运用得心应手。该调整的调整,该增加的增加,该省略的省略,该引申的引申,而不囿于原文的行文结构和词序,真可谓灵活得当,妥贴自如。这种适宜的译法技巧的应用使《阿丽思》译文在“信与达”上更上了一层楼。

(二)译者对自身需求的适应与选择

五四运动作为一场文化运动,对中国语言文字带来的变革也是空前的。现代汉语的形成经历了“文言文——半文半白——白话文——现代汉语”这么一个过程。20世纪初的二三十年,汉语正处在这么一个剧烈的变革之中。为什么要变革?因为中国语言(文言文)有着不少的弊病和缺陷,不少有识之士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国学大师王国维早在1905年4月第96期《教育世界》上发表的《论新学语之输入》一文里就说:“周秦之言语,至翻译佛典之时代而苦其不足;近世之言语,至翻译西籍时而又苦其不足。……抑我国人之特质,实际的也,通俗的也;西洋人之特质,思辨的也,科学的也。……故我中国有辩论而无名学,有文学而无文法,……言语之不足用,岂待论哉!”[11](P150)

瞿秋白在给鲁迅的信中也指出:“中国的言语(文字)是那么穷乏,甚至于日常用品都是无名氏的。中国的言语简直没有完全脱离所谓“姿势语”的程度——普通的日常谈话几乎还离不开‘手势戏’。自然,一切表现细腻的分别和复杂的关系的形容词,动词,前置词,几乎没有。”[12](P215—222)他认为应该利用翻译帮我们造出许多新的字眼,新的句法,丰富的字汇和细腻的精密的正确的表现。因此,我们对于翻译,就不能够不要求绝对的正确和绝对的中国白话文。(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编,[12](P215—222)

鲁迅先生在《关于翻译——给瞿秋白的回信》一文中鲜明地指出:“中国的文或话,法子实在太不精密了,作文的秘诀,是在避去熟字,删掉虚字,就是好文章,讲话的时候,也时时要辞不达意,这就是话不够用,所以教员讲书,也必须借助于粉笔。”[11](P137)

作为这场新文化运动的领军人物,一代知名学者胡适指出,文学革命首先是文学语言的革命,“是白话替代古文的革命,是用活的工具替代死的工具的革命”。[12](P147)

作为清华研究院国学四大导师之一,赵元任先生对国语的变革非常关注。早在1915年他与胡适同在美国留学时,就非常关注中国文字的问题,后来还撰写了《吾国文字能否采用字母制及其进行方法》专文。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当时国内那风起云涌的“革命”,但是,赵元任“是很早提倡白话而且提倡字母拼音的人。他常说:‘适之呀!你的白话文不够白,你要不相信,我可以给你录音,你自己再听一遍。’他录了之后,再放给我听了,觉得真是不够白。他给我改文章,改得我五体投地的佩服,这就是我们当初提倡白话文时候的情形,虽然提倡有心,但是创作无力”。[12](P535)鉴于当时的语境和语言变革自身的内在的原因,语体文(白话文)必须经过多重的、多渠道的、多形式的试验,以期完善其体系。为了适应这种局面,更进一步地为语言文字变革作出自己的贡献,赵元任先生利用翻译《阿丽思》这么一个绝好的机会,“来做一个几方面的试验:一,这书要是不用语体文,很难翻译到‘得神’,所以这个译本亦可以做一个评判语体文成败的材料。二,这书里有许多玩意儿存在代名词的区别,例如在末首诗里,一句里he,she,it,they那些字见了几个,这个是两年前没有他,她,它的时候所不能翻译的。三,这书里有十来首‘打油诗’,这些东西译成散文自然不好玩,译成文体诗词,更不成问题,所以现在就拿它来做语体诗式试验的机会,并且好试试双字韵法,我说‘诗式的试验’,不说‘诗的试验’,这是因为这书里的都是滑稽诗,只有诗的形式而没有诗文的意味,我也本不长于诗文,所以这只算诗式的试验。”[6](P10)

我们今天阅读《阿丽思》译文会清楚地看到,尽管译者目标明确,对汉语言,尤其是汉语口语的的掌握与应用达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但译文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些不很符合现代汉语的表达方式或说法,甚至“错别字”。这就进一步说明赵元任当时的“试验”是如何重要,又是如何的不容易。这也使我们深刻地体会到现代汉语的形成是经历了怎样一个筚路蓝缕的历程。我们没有理由不对赵元任先生的这种“适应性的选择”表示由衷的钦佩,对赵元任先生那一辈先驱们的智慧、努力、汗水和贡献表示崇高的敬意。

选择翻译《阿丽思》还与赵元任自己的兴趣爱好有关。第一,他自己拥有一颗非常的“赤子之心”。在出版此书译本的时候,他在扉页反面引用孟子的话说:“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也”。第二,他对《阿丽思》系列非常偏爱和推崇。早在美国康奈尔留学时,他就对《阿丽思》系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种挚爱一直保持到了他生命的最后。[14](P5)赵元任1920年回国后,教学、研究、写作、翻译、访客、应酬等各种活动应接不暇,但是他最感兴趣的还是翻译《阿丽思漫游奇景记》。[14](P126)第三,《阿丽思》的作者路易斯·卡洛尔(Lew is Carroll赵译路易斯·加乐尔)是个奇才,他原本是一个牧师、算学教师,却“不务正业”地写出了这么一本儿童书,而且里面充满了不少玩文字的东西;相映成趣的是赵元任原本也不是专修语言文学的,他的专攻在数学、物理、音乐和哲学领域,然而他却闯进了语言研究领域,成为举世公认的有杰出成就的语言学家。他译出的《阿丽思》成为我国儿童文学翻译丛林中的“经典之作”。他自己也是玩文字的高手(他的《施氏食狮史》不就是绝好的例证吗?),也想利用翻译《阿丽思》的契机进一步检验他自己的能力与水平。真可谓是“奇人因奇才译奇人之奇书”。

概而言之,赵译《阿丽思》之所以是成功的译本,之所以长期受到读者的欢迎与青睐,是因为它遵循“适者生存”的基本原理且进行了有效的选择和适应的结果。因此,从译介学和传播学的角度看,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只有那些有选择、能适应的译作才会有市场、有读者、有价值、有生命。

[1]Newmark,Peter.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M].Shanghai:Shanghai Fo 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2]Warren R.The A rt of Translation:Voices from the Field[C].Northeastern University Press,1989.

[3]A Lefevere,Bassnett S.Constructing Cultures:Essays on Literary Translation[C].Shanghai:Shanghai Fo 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1.

[4]胡庚申.生态翻译学解读[J].中国翻译,2008(6).

[5]宋志平.翻译:选择与适应——语用顺应论视角下的翻译研究[J].中国翻译,2004(2).

[6]赵元任.阿丽思漫游奇景记(英汉对照)[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

[7]王建开.五四以来我国英美文学作品译介史[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3.

[8]谢天振.译介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

[9]Cohen N,Mo rton.“Lew is Carroll and the A lice’s Books.”A 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Through the Looking-Glass by Lew is Carroll[M].New Yory:Bantam Books.1981.

[10]赵元任.语言问题[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11]陈福康.中国译学理论史稿[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12]胡适.胡适文集(1)[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12]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翻译研究论文集(1894—1948)[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4.

[13]侯健.胡适名作欣赏[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1998.

[14]赵元任.赵元任生活自传[M].北京:中国华侨出版公司,1989.

M r.Yuenren Chao’s Translation of 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a Brief Study in the Perspective of Adaptation Theory

RONG Lin-hai1,RONG Pei-jue2
(1.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Chang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Changzhou 213002,China;
2.School of Fo reign Languages,Zhejiang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Hangzhou 310053,China)

This paper,f 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translatology,w hich lays its emphasis on adap tation and selection,analyses M r.Yuenren Chao’s translation of A lice’s A dventures in Wonderland,and points out that any translated version,if it can satisfy the internal aswell as the external needsof translation,w ill certainly be successful,thus enjoying a great reputation and a w ide audience,M r.Yuenren Chao’s translation of A 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being a typical and convincing examp le.

eco-translatology;adap tation;selection;Yuenren Chao;A 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

H315.9

A

1009-1734(2011)03-0091-04

2011-01-04

戎林海,教授,从事翻译理论与实践、海明威研究。

[责任编辑 陈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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