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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时期经学在吴越的传播及其影响*

2011-04-12吴从祥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3期
关键词:后汉书吴越经学

吴从祥

(绍兴文理学院中文系,浙江绍兴 312000)

东汉时期经学在吴越的传播及其影响*

吴从祥

(绍兴文理学院中文系,浙江绍兴 312000)

东汉时期,吴越经学得到了极大的发展。经学在吴越传播的途径主要有地方官学、私学和出外求学等。仕进制度的导引,长官对儒家礼教的倡导以及避世高士的影响等,是导致吴越经学快速发展的重要原因。与传统经学相比,吴越经学具有不重师法家法、尚博学、重谶纬之学等特点。在经学影响下,吴越名儒辈出,著述风气盛行,社会风气充满儒家礼教气息。

东汉;吴越;经学;礼教

秦灭楚后于吴、越故地设会稽郡。西汉承秦制,仍置会稽郡。东汉永建四年(129年)会稽郡分为吴郡和会稽郡。自秦以来,吴越便沦为边缘地带,其文化发展远远落后于关中及河洛一带。西汉时期,在君主的倡导和利禄的引导下,经学盛行于世,并对汉代社会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由于地处荒夷、文化落后等原因,在西汉时期,经学对吴越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西汉一朝吴越名士屈指可数,仅严忌、严助、严葱奇、朱买臣、郑吉三兄弟等十余人,这些名士或以文章著称,或以军功闻名,在经学方面并无多少成就。到了东汉时期,经学在吴越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名儒、经师辈出,不仅对吴越社会生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也对六朝吴越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一、经学在吴越的传播

在董仲舒、公孙弘等的倡导下,汉武帝一方面重用儒师、经生,另一方面逐步建立经学教育体系,以推动经学发展。在京师设立中央官学——太学,设博士弟子,各地方建立不同形式的官学,同时私学也日渐兴盛。太学、地方官学以及私学是汉代庞大的经学教育体系的三大重要组成部分,为汉代经学教育的普及化、大众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在西汉时期,吴越经学教育相当落后,少有名儒见于经传。到了东汉时期,由于经学教育体系的完善,吴越经学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吴越经学的发展与经学传播有着密切的关联。东汉时期,经学在吴越的传播主要有以下几种途径。

(一)地方官学

西汉景帝时期,蜀郡太守文翁修建学官于成都市中,通过官学教育使得蜀中大化。“至汉武帝时,乃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1](P3626)汉武帝的这一诏令可能没有得到很好地执行,①俞启定对此诏令的真实性有所怀疑,并认为“即使有的话,至多不过是一种原则上的号召而已”。俞启定《先秦两汉儒家教育》,齐鲁书社1987年,第149页。但对地方官学的发展无疑起着重要的促进作用。由于行政等级的差异,地方官学具有不同形态,“郡学曰学,县、道、邑侯国曰校。校、学置经师一人。乡曰庠,聚曰序,序、庠置《孝经》师一人。”(《汉书·平帝纪》)在汉代,虽然地方官学体系不是很完善,但其作用不可忽视,“地方官学的兴起使官方的儒学教育扩展到更大的范围,初步具有了社会教育的规模”。[2](P152)自东汉光武帝以来,历任会稽太守诸如第五伦、任延、张霸、刘宠等都非常重视教化,在会稽设立了不少地方官学。如黄昌因居近学官而学经,“黄昌,会稽余姚人。本出孤微,居近学官,数见诸生修庠序之礼,因好之,遂就经学。”[3](P2496)可见地方官学在传播经学方面的重大作用。

(二)私学

私学范围较广,一般认为,不是政府主持的、不使用国家经费的、不在国家学校制度之内的教学活动都可称为私学。西汉时期私学便非常盛行,“大师众至千余人”(《汉书·儒林传赞》)并非夸张,申公“弟子自远方至受业者千余人”(《汉书·儒林传·申公传》),吴章“为当世名儒,教授尤盛,弟子千余人”(《汉书·云敞传》)。自王莽篡汉,大儒往往隐居教授,进一步促进了私学的发展。到了东汉时期私学则更加兴盛,“其服儒衣,称先王,游庠序,聚横塾者,盖布之于邦域矣。若乃经生所处,不远万里之路。精庐暂建,赢粮动有千百。其耆名高义开门受徒者,编牒不下万人。”(《后汉书·儒林列传论》)如蔡玄“学通五经,门徒常千人,其著录者万六千人”(《后汉书·儒林列传·蔡玄传传》);楼望“教授不倦,世称儒宗,诸生著录九千余人”(《后汉书·儒林列传·楼望传》);张兴“声称著闻,弟子自远至者,著录且万人”(《后汉书·儒林列传·张兴传》)。这样的例子还很多。

东汉时期,吴越地私学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并且形式多元。从授经的主体来看,私学有两种形式,一种是客居经师,一种是本地经师。相对热闹的北方而言,南方会稽无疑是一片“静土”。两汉之交,许多士人避乱会稽,以至“会稽颇称多士”(《后汉书·循吏列传·任延传》)。太平时期,亦有不少高士隐于会稽,如桓礹等。一些经师客居会稽时往往以教授为生,如王望“客授会稽”。(《后汉书·刘赵淳于江刘周赵列传》)本地学子完成学业之后亦有不少归乡里,以教授为生。如王充曾至京师太学受业,学成后“归乡里,屏居教授”(《后汉书·王充传》)。

依据传授的知识不同,汉代私学主要有儿童启蒙教育和专经教学两种类型。在汉代,儿童早期启蒙教育多在入学之前便开始了,如王充“六岁教书”。[4](P1188)在汉代,儿童一般“八岁入小学”(《汉书·食货志上》),如光武帝九岁时,“随其叔父在萧,入小学”。[5](P2)东汉时期吴越亦有不少从事启蒙教育的学馆,如王充“八岁出入书馆,小僮百人以上”(《论衡·自纪》)。私学专经教育场所多元,主要有学于师所和教于生舍两种形式。包咸曾受业太学博士,因避王莽之乱而归乡里。“太守黄谠署户曹史,欲召咸入授其子。咸曰:‘礼有来学,而无往教。’谠遂遣子师之。”(《后汉书·儒林列传·包咸传》)黄谠欲召包咸入授其子,表明达官贵族往往聘经师上门授学;而包咸不愿上门授经,而要求谠谴子学于其舍,表明经师往往居家收弟子授学。

(三)出外求学

在师资和条件等方面,地方官学和私学很难与中央学官——太学相比,于是各地有志于学的士子,往往不远千里求学于京师太学。正如赵翼所说,遭秦灭学,五经之学皆在太学,“士之向学者,必以京师为归。……盖其时郡国虽已立学,……然经义之专门名家,惟太学为盛,故士无有不游于太学者。”[6](P536)东汉时期,吴越远求师学风气较盛。吴越虽然远离京师,依然有不少学士千里迢迢求学于京师。包咸“少为诸生,受业长安,师事博士右师细君,习《鲁诗》、《论语》。”(《后汉书·儒林列传·包咸传》)王充“到京师,受业太学,师事扶风班彪。”(《后汉书·王充传》)魏朗“从博士卻仲信学《春秋图纬》,又诣太学受五经,京师长者李膺之徒争从之。”(《后汉书·党锢列传·魏朗传》)除了学于太学之外,学子亦求学于博士或名儒。魏朗先学于博士卻仲,后方学于太学。赵晔“到犍为资中,诣杜抚受《韩诗》,究竟其术。积二十年,绝问不还,家为发丧制服。”(《后汉书·儒林列传·赵晔传》)这些人竟业之后,由于各种原因,常归乡里。王充太学竟业后,归乡里教授,赵晔在师卒后归乡里,魏朗因党禁而归乡里。他们居乡里无疑会促进乡里经学教育的发展。

以上分析表明,随着地方官学的增多、私学的兴盛以及远求师学风气的兴盛,东汉时期吴越经学得到了很大的发展,逐渐出现兴盛状态。

二、吴越经学兴盛的原因

由上可知,东汉时期经学在吴越得到了很大的发展。是什么原因导致吴越经学逐渐走向兴盛呢?

(一)仕进制度的导引

自从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经学便与仕进制度紧密联系在一起,以至经学被称为“宦学”(《汉书·游侠传·楼护传》)汉代仕进途径主要有察举与辟除两种形式。察举常科(岁举科目)有孝廉、茂才、察廉等,特科有贤良方正、贤良文学、明经、至孝、有道等。察举各科皆与经学有着密切的联系。据统计,“两汉孝廉的个人资历以儒者为最多。儒生和兼有儒、吏双重身份的人合计起来,在孝廉中所占比例接近二分之一”;“儒生和处士两种人所占的比例亦接近百分之六十”。[7](P143)由于品行考察起来比较困难,东汉举孝廉则更重经术,往往以明经为主。举茂才则是一种较高层次的察举,每岁举荐人数相当有限。虽然茂才资历比较复杂,但“已仕官吏与孝廉所占比重较大”,[7](P172)西汉约占70%以上,东汉所占比例近60%。特科中“明经虽非岁举,但每举人数甚多,贡举在孝廉之上,而且被举为明经者所获官职也较高。”[8](P159)文学即经学,贤良文学指的是经学之士。贤良方正、至孝、有道等亦多与经学修养有关。汉代辟除制度虽然比较灵活,但辟除的对象亦多以儒生为主。由此可见,在汉代明经是入仕的重要条件和前提。正因如此,众多士子都勤于学经。在西汉时期,吴越或许因远离中原等原因,经学教育发展较慢。到了东汉时期,吴越经学得到了极大的发展,这与仕进制度有着密切的关联。西汉时期,今见于史籍记载的入仕吴越名士较少,其中仅郑吉之少弟以举孝廉入仕。①范晔《后汉书·郑弘传》注引谢承《后汉书》:“其曾祖父本齐国临淄人,官至蜀郡属国都尉。武帝时徙强宗大姓,不得族居,将三子移居山阴,因遂家焉。长子吉,云中都尉,西域都护;中子兖州刺史;少子举孝廉,理剧东部侯也。”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1155页。东汉时期,见于范晔《后汉书》的吴越名士就有25人之多,其中以举孝廉入仕者共9人,如钟离意、郑弘、杨璇、包咸、戴就、谢夷吾等都曾举孝廉,汉末入仕、活跃于三国时期的阚泽亦曾举孝廉。举茂才入仕者2人,其中孟尝先举孝廉,后举茂才,孟尝“少修操行,仕郡为户曹史,……后策孝廉,举茂才,拜徐令。”(《后汉书·循吏列传·孟尝传》)可见,以举孝廉和茂才入仕者占总人数的40%左右。这些入仕者多具有一定的经学背景,有的后来甚至成为著名的经师,如包咸等。由此可见,仕进制度的引导是东汉时期吴越经学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二)儒吏对儒家礼教的倡导

西周初,周公制礼乐,首开以礼乐教化治国之先河。此后儒学大师孔子、孟子和荀子等亦倡导以礼乐治国。汉代君主重儒学,与儒学倡导的礼乐教化有利于国家长治久安有着密切的关系。自贾谊、董仲舒以下,汉代儒者莫不倡导礼乐教化。在以明经入仕制度影响下,汉代各级官吏不仅多以儒生为主,并且多为经明行修之士。这些以明经出身的儒吏在任职时往往重视儒家教化的推广,努力促进儒教大传统在地方的传播与发展。自两汉之际以来,先后出任会稽长官的多为“循吏”,他们多致力于儒家礼乐教化的推广,改善当地文化落后的现状。任延“年十二,为诸生,学于长安,明《诗》、《易》、《春秋》,显名太学,学中号为‘任圣童’”。更始时,任延拜为会稽都尉。任延“静泊无为,唯先遣馈礼祠延陵季子。时,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乱江南者皆未还中土,会稽颇称多士,延到,皆聘请高行如董子仪、严子陵等,敬待以师友之礼。掾吏贫者,辄分奉禄以赈给之。省诸卒,令耕公田,以周穷急。每使行县,辄使慰勉孝子,就餐饭之。”任延礼遇隐士龙且苌,“是以郡中贤士大夫争往宦焉”。(《后汉书·循吏列传·任延传》)光武帝时,第五伦拜为会稽太守,任职时第五伦努力改变越地淫祭习俗。“会稽多淫祀,好卜筮。民常以牛为祭神,百姓财产以之困匮,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者,发病且死先作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到官,晓告百姓。其巫祝有依托鬼神诈怖愚民,皆案论之。……后遂断绝,百姓以安。”(《后汉书·第五伦传》)张霸“年数岁而知孝让”,“七岁通《春秋》”,后受《严氏公羊春秋》,“遂博览《五经》。诸生孙林、刘固、段著等慕之,各市宅其傍,以就学焉”。和帝时张霸拜为会稽太守。张霸“始到越,贼未解,郡界不宁,乃移书开购,明用信赏,贼遂束手归附,不烦士卒之力。”到越后,张霸“表用郡人处士顾奉、公孙松等,……其余有业行者,皆见擢用。郡中争厉志节,习经者以千数,道路但闻诵声”。(《后汉书·张霸传》)刘宠“父丕,博学,号为通儒。宠少受父业,以明经举孝廉”。后“三迁拜为会稽太守。山民愿朴,乃有白首不及市井者,颇为官吏所扰。宠简除烦苛,禁察非法,郡中大化。”(《后汉书·循吏列传·刘宠传》)任延、张霸和刘宠等,早年都受到了很好的经学教育,因此任职时都致力于儒家教化推广。他们聘请高名,礼遇处士,积极擢用儒生,教民以礼义。这些举措的目的在于将人们引向儒家礼教,欲以儒教大传统来改善地方小传统。他们的这些举措取得了良好的成效,以至“郡中争厉志节”,“道路但闻诵声”。由此可见,儒吏的对儒家礼教的重视与推广是导致东汉时期吴越经学发展的重要原因之一。

(三)避世高士的影响

自楚灭越以来,地处东南隅的吴越逐渐边缘化。秦始皇、汉武帝等都执行“强干弱枝”的政策,迁天下豪富强族于关中,故东南吴越变得更为落后,以至“楚越之地,地广人稀”,“无千金之家”。[9](P3270)西汉一朝,吴越并无太大的发展。到了西汉末,天下动荡不安。相对于中土而言,江南吴越可谓“静土”,不仅远离动乱,并且风景优美,是理想的避乱和隐居之所。两汉之际,避乱吴越者众。“范平,字子安,吴郡钱塘人也。其先铚侯馥,避王莽之乱适吴,因家焉。”[10](P2347)嘉泰《吴兴志》卷16以及唐元和年间《吴兴丘氏碑》记载,乌程丘氏,本是齐鲁世族,丘俊持节安抚江淮,因王莽篡权,遂留江南,居乌程。以至“时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乱江南者皆未还中土,会稽颇称多士。”(《后汉书·任延传》)这些避乱者中有不少居吴越而授学,如王望“客授会稽”(《后汉书·刘赵淳于江刘周赵列传》)。一些高士虽不授学,但其才学与品行自然会对周围人产生了不少影响。到了东汉时期,亦有不少高士隐居吴越。“梁鸿适吴,依大家皋伯通庑下,为人赁舂。……梁鸿病困,与高伯通及会稽士大夫语曰:‘昔延陵子葬于嬴博之间,不归其乡,慎勿听妻子持尸柩去。’”[5](P863)可见梁鸿与会稽士大夫多有所交往。桓礹“到吴郡,扬州刺史刘繇振给谷食衣服所乏者,悉不受。后东适会稽,住山阴县故鲁相钟离意舍,太守王朗饷给粮食、布帛、牛羊,一无所留。临去之际,屋中尺寸之物,悉疏付主人,纤微不漏。”[5](P645)东汉末亦是如此。《吴录》曰:徵崇“治《易》、《春秋左氏传》,兼善内术。本姓李,遭乱更姓,遂隐于会稽,躬耕以求其志。好尚者从学,所教不过数人辄止,欲令其业必有所成也。”①《三国志》注引《吴录》。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59年,第1249页。东汉时期,吴越不乏名士,严光便是其中典型。严光“少有高名,与光武同游学。及光武即位,乃变名姓,隐身不见”,先隐居泽中,后耕于富春山(《后汉书·逸民列传·严光传》)。这些高士不仅其学识,而且其品行都会对周围的士子产生一定的影响,这也是吴越逐渐开化,经学逐渐兴起的原因之一。

此外,经济的发展、文化的交融以及经学教育的普及化等,亦是促进东汉时期吴越经学发展的原因与动力。

三、东汉吴越经学特征

如上所说,在西汉时期,吴越经学处于沉寂时期,直至东汉时期,吴越经学才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与传统经学相比,后起的东汉吴越经学更多地带有东汉时代气息。

(一)在治经理念上,不重家法与师法

先秦以来,各家学说往往以师徒口耳相传为主要流传形式,儒学经传亦是如此。其中,以宗师为源,弟子逐代相传,从而形成的经学传授体系,即谓师法。在经学流传过程中,一些经师创立自己的一家之说,即谓家法。汉代经学传授极重师法家法,“师法家法成为汉代经学研究和传授的最重要的学规”,[2](P190)经师往往以师法家法传授,而受业者则要严守师法家法,不得随意更改。师法家法在保证经学的纯正性方面起了相当大的作用,但师法家法也严重地束缚了学习者的思想与才智,甚至使错误得不到更正而流传不止。到了东汉时期,师法家法受到了一些有识之士的批判,这一时代思潮对吴越经学有不小影响。从师承来看,吴越名士多有较正规的师传,如严光、王充、高彪、张武等曾受业于京师太学,包咸、魏朗等皆受业于博士,赵晔从名儒杜抚习《韩诗》二十年。但他们解经、说经时往往并不默守师法家法。赵晔所习为《韩诗》,而其所著《诗细历神渊》颇类于《诗纬》。王充《论衡》大量引用各家经说,如《书》曾引欧阳《尚书》、夏侯《尚书》、孔安国《尚书》等,《诗》曾引《齐》、《鲁》、《韩》、《毛》四家,《春秋》则引《左氏》、《春秋》、《公羊》三家。②具体参见岳宗传《〈论衡〈引书研究》,复旦大学博士论文,2006年,第31~38页。由此可见,吴越儒士说经更重说从己出,而不重墨守师法与家法。

(二)尚博学,学贯古今与百家

西汉经学尚专,博士往往以一经教授,其它经师亦是如此,而儒生所学往往仅限于一经。专于一经必然导致儒生视野狭隘、学识短浅。到了东汉时期,“专经”逐渐被“通学”所取代。一方面,学者们学贯众经,将各家经说、今古文经说等融于一体;另一方面,学者往往广学诸子百家,以补救经学之弊。博学之风在吴越儒士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王充“好博览而不守章句”,“遂博通众流百家之言”(《后汉书·王充传》),并且主张以诸子补经学之不足,《论衡》一书大量引用诸子之学。韩说“博通五经”(《后汉书·方士列传·韩说传》)。贺纯“少为诸生,博极群艺”。①《后汉书》注引谢承《后汉书》。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082页。魏良“从博士卻仲信学《春秋图纬》,又诣太学受五经”(《后汉书·党锢列传·魏朗传》)。赵晔习《韩诗》二十年,著《诗细历神渊》之外,又著史著《吴越春秋》。由此可见,尚博学是东汉吴越经学的一大特色。

(三)重谶纬之学

东汉前期,因君主的推崇,谶纬获得了很高的政治地位,君主往往以谶决疑,令臣子以谶纬校订《五经》异说。于是儒者争学图谶,图谶之学盛行于世。在此风气影响下,吴越儒士亦颇重谶纬之学,精通纬学众。如韩说“博通五经,尤善图谶之学”(《后汉书·方士列传·韩说传》)。魏良曾从博士卻仲信学《春秋图纬》。赵晔著《诗细历神渊》,该书“以历言诗,犹《诗纬》之《泛历枢》也。”②惠栋语。参见王先谦《后汉书集解》,中华书局1984年,第901页。谢夷吾,学风角占候。班固为文荐之曰:“少膺儒雅,韬含六籍,推考星度,综校图籙。”(《后汉书·方士列传·谢夷吾传》)贺纯“数言灾异”。东汉末的虞翻(164~232年),则是象数易学集大成者,他“创立了易学史上规模宏大,体系完备,影响至深的象数易学”。[11](P623)虞翻易学之精深,颇受时人之赞叹。孔融读虞翻《易注》后答书赞曰:“睹吾子之治《易》,乃知东南之美者,非徒会稽之竹箭也。”[12](P1320)虞翻《易注》对前代《易》说广为采纳,自然亦多受《易纬》影响。由此可见,重谶纬之学是东汉吴越经学的一大特点。

四、经学对吴越文化的影响

如上所说,东汉时期吴越经学得到了很大的发展。吴越经学的发展对吴越文化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直接影响到吴越学术思潮、社会风尚等的变化。

(一)名儒与经师辈出

统观西汉一朝,吴越没有产生大儒名师,而到了东汉时期,这一情况发生了很大变化。今见于范晔《后汉书》的东汉吴越名士有25人之多,史籍明确记载具有经学背景的共13人,占总数的一半以上。此外,为民设礼教的许荆,受大儒张霸举荐的顾奉、公孙松,以及受桓帝青睐的杨乔等,亦当是学养浓厚的儒士。这些吴越名士早年或学于太学,或学于名儒,后来他们中有不少人亦成为名师大儒。魏朗学《五经》于太学,“京师长者李膺之徒争从之。”(《后汉书·党锢列传·魏朗传》)谢夷吾“才兼四科,行包九德,仕足济时,知周万物。加以少膺儒雅,韬含六籍。”(《后汉书·方术列传·谢夷吾传》)贺纯“少为诸生,博极群艺。十辟公府,三举贤良方正,五征博士,四公车征,皆不就。”③《后汉书·李固传》注引谢承《后汉书》。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第2082页。甚至还出现了一些经学世家,如包咸父子皆为帝师,先后以《论语》授明帝与和帝。六朝时期吴越出现了一些经学世家,这些经学世家有不少可上溯于汉代吴越经学,如余姚虞氏源于汉末虞翻,山阴贺氏源于东汉贺纯。

(二)著述风尚盛行

经学传播不仅直接推动了经学的发展,同是亦带动了本地学术和文化的发展。在经学的影响下,东汉时期吴越著述风气盛行。就经学著述而言,包咸著《论语章句》,赵晔著《韩诗谱》、《诗细历神渊》等,东汉末的《易》学大师虞翻著述甚丰,曾著《周易注》、《周易日月变例》、《京氏易律历注》、《周易集林律历》、《春秋外传国语注》、《老子注》等。除了经学著述之外,其它著述亦为数不少,如赵晔著《吴越春秋》,魏朗著《魏子》,吴君高著《越纽录》,周长生著《洞历》等。④《越纽录》和《洞历》见王充《论衡·对作篇》等。东汉吴越著述虽然不算很多,但与西汉近于“荒凉”的状态相比,显然已经有了极大的发展。

(三)社会风气改变

经学教育的发展和儒家教推广也导致了吴越社会风尚的变化,使得吴越文明程度明显提升,社会风气充满礼教气息。东汉时期,吴越出现了不少高士与节士。严光便是高士的典型。严光与光武帝刘秀是太学时同学,光武即位后,严光变姓名,隐身不见。光武多次征召,严光皆不就,乃隐于富春山。再如,陆康“少仕郡,以义烈称”(《后汉书·陆康传》)。孟尝“其先三世为郡吏,并伏节死难。”孟尝自己“少修操行”(《后汉书·循吏列传·孟尝传》)。杨璇之兄乔为尚书,“桓帝爱其才,诏妻以公主,乔固辞不听,遂闭口不食,七日而死”。(《后汉书·杨璇传》)在经学的影响下,吴越忠孝意识变得更为浓郁,出现了许多忠臣、孝子。范晔《后汉书·独行列传》中人物多以忠孝著称,其中吴越名士共4人,占总数1/6。这4人都是闻名的忠臣、孝子。彭修年仅15岁,便舍身救父,强盗被感动而舍其父。为吏时,不仅勇于直言,救受诬之长官,并且与贼交战时,以身操捍太守,最后中箭身亡。张武“每节,常持父遗剑,至亡处祭醊,泣而还”,“遭母丧过毁,伤父魂灵不返,因哀恸绝命”。(《后汉书·独行列传·张武传》)陆续遭毒刑拷打,肌肉消烂,终无异辞,而见其母所送饭食却泣涕涟涟。戴就不屈于威刑,敢于坚持正义。虞翻说会稽“忠臣系踵,孝子连闾”,①《三国志》注引《会稽典录》。陈寿《三国志》,中华书局1959年,第1325页。虽有夸饰之嫌,却也有几分道理。在经学的影响下,吴越出现了不少孝女、贞妇。曹娥便是其中的典型。其父溯涛迎神溺死,曹娥年仅十岁,“乃沿江号哭,昼夜不绝声,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后汉书·列女列传·曹娥传》)

概而言之,东汉时期经学在吴越得到了广泛的传播,经学的传播不仅直接推动了吴越经学的发展,还对吴越学术思潮、社会风尚等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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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issem ination of Confucian Classicsand Its Influence in the Wu and Yue Areas in the East Han Dynasty

WU Cong-xiang
(Department of Chinese,Shaoxing A rt&Science College,Shaoxing 312000,China)

The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w hich was mainly disseminated through the educations by the local government,the non-government organization and learning in other p laces,was greatly developed in the Wu and Yue A reas in the East Han Dynasty.The development of the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 in the Wu and Yue areaswas caused by such reasons as the system of the government official,the sp read of the Confucian Ethical Code p roposed by officials and the influence of w ell-know n scholars.Compared w ith the traditional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it attached little attention to Shi Fa and Jia Fa,but mo re on extensive know ledge and Chen Wei.There appeared mo re Confucian scholars and works,and the social atmosphere was filled w ith the Confucian Ethical Code because of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 in the W u and Yue areas.

the East Han Dynasty;Wu and Yue areas;the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the Confucian Ethical Code

B234.99

A

1009-1734(2011)03-0001-06

2011-02-24

浙江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王充经学思想研究”(10JDYW 02YB)阶段性成果。

吴从祥,副教授,博士后,从事先秦两汉文学与文化研究。

[责任编辑 陈义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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