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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语境下传统节日的困境与出路
——兼及建构新兴节庆活动的一点思考①

2011-04-12

山东社会科学 2011年3期
关键词:节俗传统节日民众

张 勃

(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所,北京 100101)

当前语境下传统节日的困境与出路
——兼及建构新兴节庆活动的一点思考①

张 勃

(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所,北京 100101)

节日通过其“非常性”与常日区别开来,并获得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我国传统节日的“非常性”主要体现在名称的特殊性、所在年度周期时间线上所处位置的特殊性、活动的特殊性、活动空间的特殊性以及民俗主体节日体验、情感的特殊性等五个方面。“非常性”缺失是传统节日当前普遍面临的困境,有必要从重建“非常性”的角度来思考复兴的路径。当下语境中,重建“非常性”应该格外关注以下几点:(1)重建人们对于“节日”性质的正确认识;(2)重建的重点和关键在于节俗活动;(3)充分利用传统节日历史上形成的习俗活动,作为重建的重要资源;(4)在重建过程中,政府应起十分重要的作用,但并非代替民众过节,而是引导和服务。20世纪80年代以来出现的新兴节庆活动基本上具备了节日性质,但与历史悠久的传统节日相比又具有鲜明的特质,当前可以将复兴传统节日的工作与建构新兴节庆活动结合起来加以考虑。

传统节日;非常性;困境;重建;新兴节庆

近几年来,在政府、学者、媒体、商家、民众的普遍重视下(出于并不完全相同的动机),进入20世纪以后颇呈衰微之势的传统节日正迅速走向复兴,其中具有标志意义的事件有二:一是2006年5月包括春节、清明节、端午节、七夕节、中秋节和重阳节在内的传统节日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二是2007年12月国务院第513号令公布了《国务院关于修改〈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的决定》,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与春节一起,成为国家法定假日。然而,一部分传统节日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获得法定假期,并不必然意味着它们的存在现状已经满足人们的期待,也不意味着它们已经发挥了理应具有的功能。依笔者看来,时至今天,“非常性”的缺失,是传统节日仍然未能突破困境的重要原因。

一、节日的“非常性”

节日是一个与时间密切相关的概念。时间就其物理性而言是一种绝对均匀、毫无差别、连续不断、永不息止的流,出于生存的需要,人类依靠长期的经验,形成历法,在此基础之上产生了节日。长短不一的节日时间段落结构着时间:它们确定着年度周期的开端与终结,并在其中通过前后相邻的两个节日结构出若干长短不一的常日时间段落。节日与常日共同构成社会人文时间。节日通过其“非常性”与常日区别开来,并获得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我国传统节日的“非常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名称的特殊性。传统节日都有属于自己的专称,如春节、元宵节、龙抬头节、上巳节、清明节等。有的还不止一个,如元宵节又称元夕、灯节等。这些专称不仅具有一定的时间性,而且很大程度上含有该节日的性质、特点、意义和活动。比如“元宵节”就表明这个节日所在的时间是年中第一个月圆之日,它的另一个专称“灯节”则表明张灯、玩灯是这个节日的重要习俗活动。

第二,在年度周期时间线上所处位置的特殊性。传统节日在历法中的位置特殊,主要有三种类型,一是重数节日,比如新年在一月一、龙抬头在二月二、上巳节在三月三、端午节在五月五、七夕节在七月七、重阳节在九月九等;二是与太阳运动有关的节气日,如立春、清明、冬至等;三是与月亮运动有关的月朔、月望、月晦日,如送寒衣节在十月一、中元节在七月十五、除夕在腊月三十等。所有这些节日时间在历法中的位置都十分特殊,往往是阴阳消长变化的关键点。在习惯“时间地看世界”的中国先民那里,这些时间本身就带有神秘、神圣的性质。

第三,活动的特殊性。传统节日里总是要举行约定俗成的活动,主要包括:异于常日的饮食、异于常日的服饰、异于常日的交往范围、异于常日的交往方式以及有多种常日里少有的祀神、祭祖或巫术等仪式活动。以清明节为例,据《熙朝乐事》记载,在明代的杭州:

清明,从冬至数至一百五日即其节也,前两日谓之寒食。人家插柳满檐,青蒨可爱,男女亦咸戴之。谚云:“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是日,倾城上冢,南北两山之间,车马阗集,而酒尊食罍,山家村店,享馂遨游,或张幕藉草,并舫随波,日暮忘返……是夜,人家贴“清明嫁九娘,一去不还乡”之句于楹壁间,谓如此则夏月无青虫扑灯之扰。僧道采杨桐叶染饭,谓之青精饭,以馈施主。①[明]田汝成:《熙朝乐事》,上海古籍出版社,《续修四库全书》编纂委员会编:《续修四库全书》885,2002,第573页。

所有这些活动,都与常日的有极大不同。如果说在常日里,士民各司其职,农民从事农业生产,工人从事手工业生产,商人从事商品买卖,学生去上学读书,国家公职人员去机关上班,那么在节日里,他们更多选择放下各自的生业,根据节日习俗的要求改变生活内容和活动方式,从而赋予并凸显了节日的“非常性”。

值得注意的是,诸多节俗活动的性质多与节日时间的性质相一致,节俗活动里包含着时间进程以及人们对节日时间的理解。比如中秋节,无论是赏月的习俗活动,还是团圆的节俗意蕴,都与时间运行到八月十五这个关键点上时正值月圆有关。

第四,活动空间的特殊性。任何活动都涉及空间,节日里人的活动空间不同于常日,往往是对常日活动空间的“非常化”和“边缘化”。一方面,人们将常日活动空间进行整饬和修饰,使其异于常日。比如春节期间要扫房子,贴春联、福字,挂过门笺。通过诸如此类的活动,人们改变了常日活动空间的状貌,同时也更新了空间的意义。家,不再仅仅是人的活动场所,众多的神灵、被赋予象征意义的物品与人在这里一起活动,世俗的生活空间因而具备了神圣的性质。另一方面,常日的活动空间以家和工作场所为中心,节日里,工作场所被暂时地但非常明显地边缘化了,家也往往部分丧失了活动空间中心的位置。比如明代的北京人,燕九节(正月十九)耍燕九要到白云观,清明节踏青要到高梁桥,七月十五放河灯要到水关、泡子河,九月九日登高要到香山诸山、法藏寺、显灵宫、报国寺等处。寺观庙坛、街市、街衢、园林、风景胜地等取代家和工作场所占据了节日活动空间的中心位置。②[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北京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65-71页。值得注意的是,节日活动空间的营造和选择,与节日时间的性质、节俗活动本身有着密切关系。比如前述明代北京人清明节踏青要到高梁桥。清明时节正是草儿破土、柳树抽芽之际,且时有插柳一俗,而高梁桥一带,每届清明则“桃柳当候,岸草遍矣”,故而成为清明踏青的最佳场所。

第五,在具有特殊意义的“非常”时间里、“非常”空间里举行“非常”的习俗活动,人们通常会产生强烈的异于常日的“非常”体验和情感。王维那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就是明证。当“独在异乡为异客”的诗人“遥想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的时候,他的心中升起了无限的怀念,“每逢佳节倍思亲”所表达的,正是与常日不同的体验与情感。

二、“非常”缺失——当前传统节日的困境

“非常性”是节日的本质规定性,节日的“非常性”,使人们超出对常日的单调注视,使个体通过各种习俗活动展开与神灵、祖先、自然、他人、自我心灵的接触与对话,表达对“我”之外世界的敬畏、感恩与期待,在回忆过去与展望未来中获得对于当下存在的正确认知。然而,我们不能不承认,由于近一个世纪以来各种因素的作用,传统节日的“非常性”已经大大淡化,乃至部分或完全消失。这些因素包括:科学主义盛行改变了人们看待世界的方式,节日时间的神圣性、具有信仰色彩的节俗活动被质疑;传统节日被作为与现代性对立的落后文化,节俗活动普遍受到冷遇;科学技术、交通设施的迅速发展,生活节奏的加快以及包括城市化在内的迅速的社会变迁改变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也改变了人类的生存处境和生活心态,许多人已经丧失了与自然、与祖先、与自我心灵进行对话的内在需求。

“非常性”缺失是传统节日普遍面临的困境。以端午节为例。首先,节日名称虽然还在,但节日时间本身的神圣性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消失,许多人知道端午节是在农历的五月初五,却很少人知道这是个“阴阳争,死生分”的关键时刻。其次,节俗活动也已经消失殆尽。明代的北京,“五月一日至五日,家家妍饰小闺女,簪以榴花,曰女儿节。五日之午前,群入天坛,曰避毒也。过午出,走马坛之墙下。无江城系丝投角黍俗,而亦为角黍,无竞渡俗,亦竞游耍。南则耍金鱼池,西耍高梁桥,东松林,北满井,为地不同,饮醵熙游也同。太医院官,旗物鼓吹,赴南海子,捉虾蟆,取蟾酥也。……渍酒以菖蒲,插门以艾,涂耳鼻以雄黄,曰避虫毒。家各悬五雷符。簪佩各小纸符,簪或五毒,五瑞花草。项各彩系,垂金锡,若钱者,若锁者,曰端午索”①[明]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北京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68页。。今日之北京,又有几户人家在从事如此丰富的节俗活动?再次,节日空间的“非常性”也已消失,没有多少人知道要去天坛“避毒”,更不知为何“避毒”要选择天坛这个地方。其实不只在地理上,人们的心理上也已经缺失了传统节日所需要的空间,拥挤的楼群、车辆和塞满人们心中的庞杂信息,已经难有农业社会里那种与天、地、人、万物融为一体的心境。

最后,由于上述三个缺失的发生,异于常日的体验和情感自然无从谈起。

三、重建“非常性”:复兴传统节日的出路

“非常性”缺失,必然导致传统节日徒有虚名以及价值和意义的丧失。当传统节日在全球化背景下之于民众生活幸福、身份认同、民族凝聚力等的价值和意义日益得到重视之时,面对着“非常性”缺失直接导致的传统节日的式微,有意识加以复兴就成了当前的重要诉求。事实上,正如前面已经提到的,复兴已在政府、学者、媒体、商家、民众的普遍重视下取得了重要成绩。当我们提出重建“非常性”这一命题时,也是以充分肯定这些成绩为前提的,只是复兴之路仍旧漫长,我们有必要从重建“非常性”的角度来思考复兴的路径。当下语境中,笔者以为应该格外关注以几个方面:

第一,重建“非常”,首先要重建人们对于“节日”性质的正确认识。在当前的复兴中,传统节日的经济功能、娱乐功能、社会交往功能在一些因素的作用下得到强化,节日被笼罩在浓浓的商业氛围里,过节似乎就是集中精力进行物质消费、吃喝玩乐以及人情往来的诸多活动,节日在普通人的心目中越来越多地被界定为物质消费时间、休闲娱乐时间以及人情交往时间,至于其本应具有的社会心理和精神文化方面的意义则往往被忽略和忘记。笔者并不反对节日作为物质消费时间、休闲娱乐时间和人情交往时间的性质,只是它们并非节日性质的全部。传统节日还应是人们感受社会生活节奏与自然节律同步的时间,是人们与外在于自己的世界、内在于自己的心灵进行深层对话的时间,是表达对自然的敬畏和感恩、对美好理想的期待以及对自我期许的时间,是周期性地回顾历史、展望未来、定位现在的时间,是重温和传承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时间。

第二,根据前文的分析逻辑,重建“非常性”,意味着将遗失已多的节日时间的“非常性”、节日空间的“非常性”、节日活动的“非常性”以及民俗主体体验和情感的“非常性”,重新找寻回来。

坦白地说,在理性祛魅的时代,重建“非常性”存在着诸多困难。因为传统节日的“非常性”总是与信仰、世界观、人们对传统与现代关系的看法等连在一起。而目前,科学主义流行,“传统就是落后”的观念仍不鲜见,仍有人膨胀地以为人就是宇宙的中心并可以自由地改变世界。不过,困难的存在并不意味重建本身不具备可能性,而只是意味着重建需要时间以及一定的策略。

依笔者的浅见,目前重建“非常性”的重点和关键在于节俗活动方面。这是因为:(1)就节日名称和节日时间而言,一方面,不少传统节日仍然存活在人们的生活中(虽然是以“非常缺失”的状态),另有些则仍存于人们的记忆中,并不难被唤醒。近年来,由于学者和媒体的努力,世人对于传统节日的名称及其在历法中所占据的位置已经比较熟悉。另一方面,节日时间的“非常性”包蕴在节俗活动之中并通过节俗活动得以显现。如端午节“裹粘米,一名粽,一名角黍,盖取阴阳尚相包裹,未分散之象也”②周处:《风土记》,引自[隋]杜台卿撰、[清]杨守敬校订《玉烛宝典》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续修四库全书》编纂委员会编:《续修四库全书》885,2002,第58 页。,“粽子”里就蕴涵着端午节所处时间点是阴阳转化关键点的“非常性”。(2)就节日空间而言,其“非常性”的获得往往与节日习俗活动联系在一起,比如新年期间有在家贴对联、门神的习俗活动,人们在家贴对联、门神,便将日常空间“家”营造成带有“非常性”的活动空间。(3)就民俗主体而言,获得特殊的节日感受和体验,依赖于在“非常”时间、“非常”空间里举行“非常”活动,同样与节俗活动紧密相连。

第三,充分利用历史上形成的习俗活动,作为重建的重要资源。笔者并不排斥发明新的活动,但是我国传统节日经过漫长的发展历程,早已积累了丰富的习俗,其中有许多如果被重新举行依然是“非常性”的,在当下具有被优先引入的正当性。仍以端午节为例,它涉及饮食、祭祀、娱乐、诗会、驱邪避毒、卫生保健、社会交往等各种习俗活动,且每一种又往往包含不同的内容,比如驱邪避毒习俗,就有用雄黄酒、朱砂酒、菖蒲酒、艾叶酒等驱邪,用植物避邪,用神像、符图等驱邪,用手工制灵物避邪等不同方式,其中手工制灵物又有长命索、香囊、五毒衣、五毒鞋、老虎褡裢、剪纸、茧虎等。①具体可参见张勃、荣新:《中国民俗通志·节日志》“端午节”,山东教育出版社2007年版。这些习俗活动都可以引入当前的端午节,作为趋吉避凶的象征性表达,或者用于对祖先的真情悼念。当然,在具体引入时,需要率先作许多研究工作,比如努力发现地方传统、整合不同地方节俗资源、重新阐释习俗活动并赋予其新的意义等;在具体引入习俗活动时,要对仪式活动格外注意,引导人们参与仪式活动,增强仪式感和神圣感。

第四,在重建过程中,政府应起十分重要的作用。在我国传统社会中,节日多是民间和官方共同的节日,尽管出于种种考虑,官方会对民众的一些节俗活动进行限制,比如针对端午节期间竞渡的费力费财费时以及溺水身亡事件的频发,不少地方政府都曾采取过禁停竞渡的措施,但整体上政府是作为积极的行动主体出现于节日场合的。一方面,政府往往是重大节日活动的组织者、参与者和资源提供者,国家重要的祀典常在节日里举行,发布重要的诏令德音也多选择在节日期间,政府还负责节日期间的治安工作,维护公共秩序。另一方面,政府的代表人物(官员)不仅以个人身份积极参与节俗活动,像一般民众一样祭祖祀神、玩月登高,而且代表政府出席民众举行的节俗活动。官民一致、官民共享、官民同乐是传统节日的常态。在当下语境中重建节日的“非常性”,政府有必要有责任也有能力担当重任。

当前之中国,是经历重大社会变迁之中国,是社会流动极其迅速之中国,是城市化进程积极推进之中国,也是传统节日经受过人为重创、有关传统节日的记忆业已被许多人淡忘之中国,因此,重建“非常性”不能仅仅依靠一般民众之自发行动。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它需要引导,需要组织,需要提供节日活动赖以进行的设施和平台。政府作为掌握大量资源的公共权威机构,有能力组织专家研究、发表关于节日来源、流变、意义、价值、活动内容等方方面面的知识,并对民众的节日需求展开调查;有能力调动资源提供开展“非常活动”所必需的场所和设施。

当然,政府参与重建“非常性”,不是代替民众过节,毕竟传统节日的复兴归根结底要依赖广大民众的积极参与。没有广大民众的参与,场面再隆重的节庆也只能喧嚣一时,这是一个基本常识。政府参与重建“非常性”,亦不是强制民众过节。当今时代,政府已没有多少直接干预民众日常生活的正当性。政府参与重建“非常性”的根本任务在于引导和服务:在调查民众需求和充分考虑传统节日资源的基础上,通过有计划地展现一些“非常活动”并提供其得以开展的设施,来激发民众主动参与的热情。一俟民众养成自觉的习惯,它便可以退隐幕后。当然,可以并不意味着必然,政府依旧可以参与、组织节日活动,依旧可以将节日作为发布重要政令尤其是惠民政策的时间。与民共享、与民同乐,本是政府在过节方面应当具备的正确姿态。

四、从复兴传统节日的角度看新兴节庆活动的建构

20世纪年代以来,多种地方性节会在我国各地蓬勃兴起,形成了令人瞩目的社会现象,至今方兴未艾,且有愈来愈盛之势。这些新兴节庆活动虽有不同类型,但多有相对固定的活动主题,并且一年一度周而复始地举办,基本上具备了节日性质。当然,与历史悠久的传统节日相比,它们又具有以下鲜明的特质:

第一,新兴节庆基本上都属于建构型节日。建构型节日是笔者提出的一个从节日起源角度界定节日的概念,与自然型节日相对应。自然型节日是在无意识状态下通过人们的不断实践自然而然形成的节日,我国大多数传统节日都是自然型节日;建构型节日则是少数人有意识发明的,如国庆节、建党节、儿童节、劳动节和各种新兴节庆活动等。目前各地的新兴节庆活动,从节期到活动内容多是经由精心设计并被地方政府以制定、颁布并实施政策的方式楔入人们日常生活之中的。

第二,基于新兴节庆的建构性,新兴节庆的节期长短以及在历法中的位置都是人为设计确定的,也较易改变。比如潍坊国际风筝节,自1984年以来迄今为止已经举办了20余届。其中第1届4月1日起,历时3天;第2届到第8届4月1日起,节期10天;自第9届起改在4月20日开幕,一般历时5天;第21届则于4月20日至5月7日举行,历时18天。而传统节日节期的长短是约定俗成的结果,在历法中的位置则多与月亮、地球等天体运动形成的自然节律相吻合,一旦确定就很少变更。

第三,传统节日内在于民众的日常生活,过节者多只希望自己的节日生活愉快和谐,并不渴求节日本身承担多少政治、经济、文化功能,但新兴节庆具有明确的目的取向,从“文化旅游搭台,经济商贸唱戏”到“交四面友,招八方客,扩大对外交往,提高地方知名度,弘扬民族文化,促进经济与文化的交流,占领社会主义文化阵地”等,其之被建构承载着多方面的功能期许,尤其承载着经济功能方面的期许。

第四,传统节日往往在全国范围内普遍传承,各地虽然在节日习俗方面具有差异性,但人们并不格外强调这种地方差异性;新兴节庆不同,它们多立足地方,充分利用当地特有的自然资源、物产资源、文化资源、民俗资源,在特定的行政区划范围内举行,体现在节日名称上则是多冠以地名。与此同时,这些具有鲜明地方性的节会均具有强烈的外向性特征,着重于吸引外来者的眼球和兴趣,这也使得对外宣传成为节庆活动成功与否的关键性因素,体现在节庆名称上则是冠以“国际”二字,如菏泽国际牡丹花会、哈尔滨国际冰雪节、青岛国际啤酒节等。在地方、凭借地方、超越地方是新兴节庆的普遍追求以及实现这一追求的普遍操作模式。

第五,传统节日具有较为浓厚的信仰色彩和伦理色彩,强调天人关系、人人关系以及人与自我关系的沟通与协调,祭祖礼神活动以及建立在姻缘、血缘、地缘和业缘关系上的社会交往活动在传统节日期间十分频繁;相比之下,新兴节庆的信仰色彩和伦理色彩都较为淡薄,它更致力于为当地人与外来者的经济交流和增强了解搭建平台。

第六,新兴节庆活动通常包括盛大的开幕式、闭幕式,主题活动(泛指围绕主题进行的一系列活动,如各项表演、展览、比赛等),辅助性活动(为烘托节日气氛而进行的活动,如秧歌、舞狮、舞龙等),经贸活动等内容。所有这些活动基本上都是在公共场所有组织地展开,而传统节日的开始和结束都不会以盛大的开幕式和闭幕式为标志,其节俗活动往往以家或社区为中心展开,内容包括相对固定的饮食活动、信仰祭祀活动、社会交往活动、游戏娱乐活动以及节日传说等。

新兴节庆与传统节日在上述诸多方面的不同,很容易令人将二者区别开来加以考虑,但对传统节日在当代和未来命运的关注以及对传统节日复兴的积极倡导,使我们对二者持有如下观点:尽管复兴传统节日、重建“非常性”不可能是一个地方建构新兴节庆的根本目的或主要诉求,然而这并不妨碍我们从这个角度思考新兴节庆的建构问题,也不妨碍地方政府在建构新兴节庆时可以将其作为诉求之一加以考虑。在具体设计时,可以将新兴节庆的节期安排尽量与某个传统节日相吻合,在活动安排和空间布置上更多利用传统节日中的民俗资源和民俗要素。如此不仅有利于重建传统节日的“非常性”,对新兴节庆的繁荣乃至实现人们对它的功能期许也多有益处。

从第一方面说,作为通常在公共场所展开,包括开幕式、闭幕式、主题活动、辅助性活动、经贸活动等多种活动的新兴节庆,若选择在传统节日期间进行,并较多运用传统节日既有的民俗资源和民俗要素,必然会扩展节日活动空间,丰富人们的节日生活,吸引民众对该传统节日的更多关注,并引发其特有的节日情感和体验,那么这样一种选择就自然地成为重建“非常性”的重要举措,对于传统节日的当代复兴具有积极影响。

从第二方面说,这样一种选择也有利于新兴节庆的繁荣及其多方面功能的实现。新兴节庆在传统节日中展开,意味着其活动内容会更多地借用传统节日既有的民俗资源并因此具有更加丰富的文化内涵,意味着建构者们更多地考虑了当地民众的精神文化需求,从而彰显出地方政府对于地方传统和当地民众日常生活的充分尊重;另外,它的各种活动又会切实地丰富百姓的节日生活。如此,当地民众对于地方政府的好感和美誉度自然会增加,这是产生良好政治效应的重要方面。同时,借助于传统节日所惯有的繁华祥和气质,新兴节庆将为受邀前来或慕名而来的外地人(包括外国人)展示一个官民同乐、社会和谐、经济繁荣、文化昌盛的景象和氛围,而这必然会提高外地人对当地及当地政府的美誉度,增强他们对当地文化、民风民情的了解,促使其与当地进行更进一步的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流。由此,优秀的当地文化得以传承和传播,良好的地方形象得以树立,以节庆促进经济发展的目标也能够实现。

当然,必须说明的是:其一,主张将新兴节庆与传统节日更多关联起来,并非要将新兴节庆淹没在传统节日之中,新兴节庆仍然要起一个响亮的名字,并有其明确的建构目的和不同于传统节俗的活动,以表明和维护自己不等同于传统节日的特有身份。其二,目前已有不少新兴节庆是与传统节日相关联的,我们希望新兴节庆的建构者们在这方面有更加强烈的自觉意识。

(责任编辑:陆晓芳sdluxiaofang@163.com)

C912.4

A

1003-4145[2011]03-0049—05

2011-02-15

张 勃(1972-),女,山东定陶人,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学研究所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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