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汉卿散曲题材分类初探
2011-04-12张志峰
张志峰
(西北师范大学 文史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关汉卿散曲题材分类初探
张志峰
(西北师范大学 文史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关汉卿剧曲为其在曲学史上赢得了不朽的地位,其散曲虽然成就不若剧曲,却也独标高格。本文从写景、避世、女妓、才人、闺情等方面对其题材做以分类梳理,兼述其写作之心态,加深我们对关汉卿的了解。
关汉卿;散曲;题材;分类
关汉卿之剧曲擅一代之长,初为杂剧之始,于戏曲史上自是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其散曲成就虽然不若剧曲,研究者甚少,但是也被人称作“几乎没有一句不是温莹的珠玉”[1]。但是就是这样一位伟大的作曲家,由于统治阶级的偏见和史家的正统,“使两朝史志与《四库》集部,均不著于录,后世儒硕,皆鄙弃不复道。”[2]。据隋树森先生《全元散曲》所收,今存关之小令57首,套数13首,残曲2首,其创作数量仅次于张可久(小令85,套数9),乔吉(小令209,套数11),马致远(小令115,套数16,残套7),卢挚(小令120,残小令1),张养浩(小令161,套数2),曾瑞(小令95,套数17),刘时中(小令 74,套数 4),薛昂夫(小令65,套数3,残小令1),汤式(小令170,套数68,残套1)等人。在金末元初作家中数量最丰,取得了不菲的成就。
关汉卿作为一个下层文人,沉郁下僚,志不获伸,经常混迹于市井之中,因此他所耳闻目睹的都市风光,人文景观,四时风月在其散曲中无不有所体现,写来意趣横生,情景交融,令人赏心悦目,回味无穷。如【南吕·一枝花】《杭州景》。此曲当作于杭州被蒙元攻下(1276年),关汉卿于宋亡(1279年)后不久所作。杭州虽受战争创伤,但至关氏见时,早已悉数恢复,繁华不尽。山色奇峋,处处如画;水色秀美,画船往来。景因而妩媚,人因景而脱俗。纵有丹青,难描难画。结尾在赞美声中戛然而止,令人回味无穷。
关作此类作品之高明之处,就在于写景而并非单纯的写景,情景交融,相映成辉。如【正宫·白鹤子】,以纯真的笔法,通过高度的情景交融,生发出巨大的感染力,有着浓郁的生活情趣,借景抒情,巧妙化裁,串合无缝,无迹可寻。但是这类澄怀观景之作毕竟只占少数,更多的是对人生百态的思索。
元代社会将人分为十等公民,四层出身,这种社会制度,引发汉人巨大的心理落差和对黑暗现实的不满。士人政治失意,失去进身之阶,生活困顿,心境屈辱,灵魂压抑,理想破灭。他们领悟了历史的虚幻与现实的残酷后,陷入绝望的境地,内心深处仍然是深深的失意与不满。关汉卿的这一类避世玩世的抒志诗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写成,但是并不像批判者所说的那样,“高唱着厌世的调子的”[3]。
以《四块玉·闲适》为例,从表面看来,确实是避世玩世,效法陶潜之归隐淡泊,安心适意,但其深层之意本非如此简单。他们把现实描写的越加宁静安谧,舒适怡人,越反衬出官场的尔虞我诈,现实处处碰壁。作者以一个假道士的面孔出现,口里念叨着管他什么千古兴亡事,人间离乱情,精心地营造着属于自己的园地,没有祸福相忧,笑声相和,无拘无束,率性雅洁。既不仰人鼻息,又不受人唾弃,随心所欲。正是这种小心编织自己梦想的同时,我们看到的却是作者心中的无奈和愤懑。作者有的是才能,“我也会围棋蹴鞠,会打围,会插科,会歌舞,会吹弹,会咽作,会吟诗,会双陆”,但是在这样一个没才能不是你的错,有才能就是你的不对了的社会,他们处处碰壁,人格被人肆意侮辱,政治抱负难以实现。这种离开是被动的、无奈的,是言不由衷的。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这种沉默,是一种比反抗还令人揪心的无奈,内心是血与泪的交融,表面上却故作洒脱。在这些隐逸的略带自我欣赏之作中,透露出来的是哀愁,是孤独,更是一种超出同时代人的先驱者的悲哀。他们也不是没有反抗,而是现实每次贤愚不辨,是非不分,弄得自己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无论作者积极反抗,“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赐与我这般儿呆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则除是阎王亲自唤,神鬼自来勾,三魂归地府,七魄丧冥幽。天哪,那期间才不向烟花路儿上走”的义正辞严的宣言,还是像《四块玉》一样曲折隐晦的反抗,都是在反抗现实,愤懑不平,特例独行,独标高格,以自己的高尚完美的人格,一反流俗,和现实作斗争,甚至在斗争中自暴自弃,“花内消遣,酒中忘忧”,但是正是因为他们的渺小,更添了悲剧气氛,读来让人鼻酸。
由于关汉卿沉郁下僚,经常混迹于都市底层,所以他对当时的戏曲娱乐等十分谙熟于心。勾栏瓦舍,便是其经常行经之处;青楼女妓,每每极是知音;书会才人,最为意气相投。在散曲中也有大量流露,是构成关作的重要题材之一,以【南吕·一枝花】《赠珠帘秀》为例。
珠帘秀生平,据《青楼集》[4]记载:“姓朱氏,行第四。杂剧为当今独步:驾头、花旦、软末泥等,悉造其妙。”珠帘秀作为一个元代优秀的艺人,戏路宽广,技艺高超,关汉卿在曲中给予高度赞扬。不知什么原因,或许所演剧目不合时宜,或许其人深谙演剧而拙于人际,触怒了某些权豪势要、地痞无奈,遭受他们的欺侮,流言蜚语,蜚短流长,绵里藏针。面对如此状况,她依然不改初衷,爱憎分明,虽无知音相伴,终日以泪洗面,孤独凄凉,但是她愤恨权豪势要的轻薄无礼,倚官挟势,恃财放旷,她依然相信风雨过后是彩虹,执着地坚守着艺术的本真,保持着自己的那份清丽脱俗,对于无忧无虑的恬淡生活十分憧憬向往。二人话别之时,无限凄凉,一个是泣涕涟涟,泪湿双颊。珠帘秀难舍难分,作者也是哀声叹气,懊恼自己福薄命浅,这知音何时再见?这情第,或许只有在珠读到关作的那一刻二人心灵相知。
卢挚、冯海粟、胡紫山都有曲赠珠,但是最数关作情深意切。于华丽的言辞中诚挚地赞美,没有一丝调侃猥亵,他是那样的虔诚,以至于我们不能相信他就是平日里那个风流不羁的关汉卿。杭州灭于1276年,如果按我推测的关大致生于1228年前后的话,于此时早已是五十左右的人了,他还以童心平等地对待艺妓,拳拳深情,实在是难能可贵。
关以平等人格相待,为这些书会才人,勾栏妓女作曲立传,才使她们能不随历史的洪流而湮没无闻。由于关汉卿长期与女性接触,使其了解了她们的温柔多情和不幸遭遇,看到了那颗在调笑风月后忧伤迷茫、孤独受伤的心灵,代鸣不平,写出了大量的恋情闺怨,情爱幽会,生离死别之作,这些作品为关汉卿在散曲史上赢得了极高的声誉。语言调皮活泼,生活意趣浓郁,将种种儿女之情,写得令人沉醉其中,有些十分浅显明白,直抒胸臆,但绝非低俗之作。相反,于俗中体现出的却是小俗大雅。写男女相恋之美,如【双调·新水令】套数【挂搭钩】曲:
等候多时不见他,这的是约下佳期话,莫不是贪睡人儿忘了那,伏塚在蓝桥下。意懊恼却待将他骂,听得“呀”的门开,蓦见如花。
这里运用大量心理独白,将恋人之间的感情写得丝丝入扣,中间化用尾生蓝桥之典故,写出了对爱情的执着,青年男女心思多变,刚要气愤她之负气将咱耍,忽然环佩响处,门声吱呀,美人如花。“呀”之拟声,十分俚俗,动感十足,也为双关,为男主人公心理的转折。一改传统卫道士之迂腐和下流文人的庸俗,将爱情的美好,初恋的热烈用描写之法,展现在读者面前,本色当行。
欢娱无疑令人心醉,但是分离却又是那么无可奈何,别时的离绪,惹人情丝断人肠。【双调·沉醉东风】便描述的是这样一类场景:
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烟阁着别离泪。刚到得声“保重将息”,痛煞煞教人舍不得。“好去者望前程万里”。
眼前虽然亲密无间,恩爱难并,可是霎时间便要彼此分离,天各一方。手里执杯饯行,心里伤心欲裂,眼泪盈眶,但怕离人伤情恼绪,几度哽咽,还是强忍泪水,祝君珍重,虽然话是这样讲,心里委实的舍不得。仔细一想,或许这声保重所含凄凉太多,对方更加伤情。于是话锋一转,说道“好好去吧,祝愿你前程似锦”。将离愁又宕开一笔,曲作至此结束,画面逐渐模糊,正是这宕开一笔,更加加重了离愁别绪,处处笼罩在一片伤情之中,留给读者无限思索余地,无疑是曲中佳制。
关汉卿之散曲,正是通过铸化的语言,精巧的构思,或俚俗,或妖娆之笔,营造出一个个情景交融的意境,运用白描等技巧,读来机趣横生,无论是愤世玩世,还是写人生百态之作,都充满强烈的人性自由意识,令人无比陶醉,独标一格。正是他的恣意写作,对当时和后世的曲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谱写了一出出生命的序曲。
[1]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9.260.
[2]王国维.宋元戏曲史.自序[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57.733.
[3]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M].第四十章.
I238
A
1005-1554(2011)01-0028-02
2010-11-20
张志峰(1987-),男,甘肃甘谷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史学院古代文学方向在读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