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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文化:西部地区科学发展的瓶颈与内驱力

2011-04-11李金和

关键词:少数民族文化遗产民族

李金和

(贵州师范大学 历史与政治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是一个由先富到共富、由不平衡到逐步平衡的历史过程。1988年,邓小平从全国经济协调发展的高度提出“两个大局”的构想。1999年,江泽民从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高度提出要“不失时机地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要“下决心通过几十年乃至整个下世纪的艰苦努力,建设一个经济繁荣、社会进步、生活安定、民族团结、山川秀美的西部地区”[1]346。2000年西部大开发战略开始实施,历经10年的艰苦努力,西部大开发总体战略已向纵深发展,逐步由以基础设施建设为主要动力的扶贫式开发走向以民族文化资源优势开发为主要动力的科学发展新阶段。基于此,本文以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为方法论,从激发西部地区自力更生、自我发展能力的角度,对西部地区的民族文化与科学发展之间的内在联系做出粗浅的分析。需要说明的是,本文中的西部地区民族文化,基于西部地区作为少数民族主要聚居区,特指西部地区少数民族文化。

一、民族文化:西部地区科学发展的内在因素

推进西部大开发,实现西部地区的科学发展,首先必须整体把握西部地区的基本特征。西部地区总的特点有五:一,是中华民族和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二,自唐代安史之乱以后一千二百多年来逐渐衰落,近十年衰落趋势得以逆转并取得较大发展;三,是少数民族的主要聚居区;四,是相对落后和贫困的高山和高原;五,是保障国家生态安全的要害地区。因而,西部大开发,解放和发展西部地区的生产力,不但需要如同十九世纪上半叶的美国“西进运动”一样大力解放和发展西部地区的物质生产力,而且更需要大力解放和发展西部地区的文化生产力。西部大开发10年的实践证明:在西部大开发战略初期,输入式的扶贫式开发对于西部地区的奠基性工程建设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然而,进入西部大开发科学发展新阶段,大力开发少数民族文化资源优势,解放和发展西部地区的文化生产力则转而成为新的关键。

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认为,在生产力的构成要素中,人的素质是生产力的第一要素,人才资源是第一资源,人类的历史是世世代代的人们连续不断的实践活动创造的。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人是全部人类活动和全部人类关系的本质、基础……历史什么事情也没有做,它‘并不拥有任何无穷尽的丰富性’,它并‘没有在任何战斗中作战’!创造这一切、拥有这一切并为这一切而斗争的,不是‘历史’,而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历史’并不是把人当做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来利用的某种特殊的人格。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2]

而人,不但是肉体的存在,更是精神的存在。人之所以区别于万物或者说高于万物,就在于人具有一种独立的精神。而精神即是文化塑造的产物。这就意味着,人是一种文化的存在。在一定意义上说,正是因为不同特征的东西方文化,才造就出了不同特征的东西方的人。因此,每一个人的特性不能从他自身来理解,而只能从支持他并渗透他的文化中获得理解。德国文化哲学家卡西尔提出,语言、神话、宗教、艺术、科学、历史等文化形式本质上都是符号形式,因此,应当用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来取代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指明人的独特之处,才能理解对人开放的新路——通向文化之路。他认为,那些把人定义为理性动物的伟大思想家们并不是经验主义者,他们也不曾打算做出一个关于人的本性的经验陈述,这个定义所表达的毋宁是一个根本的道德律令。对于理解人类文化生活形式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来说,理性是很不充分。他说:“我们不能以任何构成人的形而上学本质的内在原则来给人下定义;我们也不能用可以靠经验的观察来确定的天生能力或本能来给人下定义。人的突出特征,人与众不同的标志,既不是他的形而上学本性,也不是他的物理本性,而是人的劳作(work)。正是这种劳作,正是这种人类活动的体系,规定和划定了‘人性’的圆周。语言、神话、宗教、艺术、科学、历史,都是这个圆的组成部分和各个扇面。”[3]87这就是说,每一个具体的人都是每一种具体文化的创造物。在此基础上,卡西尔进一步指出:“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类文化,可以被称之为人不断自我解放的历程。语言、艺术、宗教、科学,是这一历程中的不同阶段。在所有这些阶段中,人都发现并且证实了一种新的力量——建设一个人自己的世界、一个‘理想’世界的力量”。尽管这些力量趋向于不同的方向,遵循着不同的原则,“但是这种多样性和相异性并不意味着不一致或不和谐。所有这些功能都是相辅相成的。每一种功能都开启了一个新的地平线并且向我们展示了人性的一个新方面。”[3]288

我国西部地区,作为少数民族的主要聚居区,就其文化形式的特殊性而言,主要表现为独特的少数民族文化资源。因而,从西部地区科学发展的内外因素来分析,比较基础设施建设等西部大开发的外在奠基性工程,民族文化是影响甚至决定西部大开发战略成效的更为内在的因素。众所周知,许多地区在大致相同或相近的地理和气候条件下,它们发展的差异性和不平衡性,非常之大;同一个地区,在地理和气候并没有显著变化的情形下,社会发展状况的变化也会很大。寻根究底,其根本原因在于塑造人的发展观念的文化这一内在因素的差异。正因为如此,邓小平1950年在《关于西南少数民族问题》的讲话中即指出:“对少数民族的许多事宜,不盲动,不要轻率地跑去进行改革……改革是需要的,不搞改革,少数民族的贫困就不能消灭,不消灭贫困,就不能消灭落后,但是这个改革必须等到少数民族内部的条件具备了以后才能进行。”[4]江泽民2000年在《扎扎实实搞好西部大开发这项世纪工程》一文中强调:“在实施西部大开发的整个过程中,都要始终既重视物质文明建设又重视精神文明建设,既重视经济发展又重视社会发展,使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相得益彰、相互促进。要加快发展教育、科学、卫生、体育等各项事业,特别要抓好九年义务教育,全面提高各族群众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要发挥民族地区文化资源的优势,弘扬优秀民族文化,积极发展民族文化产业。要教育广大干部群众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努力弘扬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思想观念,增强改革意识、竞争意识、开放意识,努力学习和运用先进的管理方法,为西部大开发提供思想保证和良好的社会环境。”[5]62-63可见,从激发西部地区的自力更生、自我发展能力深层来说,在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取得明显成效的西部大开发科学发展新阶段,辩证剖解民族文化一体两面的保守性和进步性,开发民族文化资源的潜能和优势,是西部大开发战略在新阶段实现科学发展的真谛所在和必由之路。

二、民族文化的保守性:西部地区科学发展的瓶颈

民族文化作为西部地区的主要价值观念,尽管在历史的发展过程中逐步地演绎着嬗变,但由于其所处的特殊地理环境及与之相应的自然经济等的长期影响,相对于东部发达地区所呈现的工业文明和信息文明的文化形态,就其基本特征而言,整体上仍然表现为一种具有鲜明农业文明特征的“农耕文化”。从中国古代文明来看,相对于与商品经济相适应的工业文明和信息文明,基于自然经济和农业文明的“农耕文化”是一种崇古的经验型文化。必须说明的是,这里的经验虽然也是人们在他们的生产活动中通过各种感官直接接触外界存在物而获得的关于外界存在物的表面现象和外部联系的知识,但是因为它在价值取向上指向过去,因而完全不同于17世纪以来“英国唯物主义的真正始祖”(恩格斯语)培根所开创的指向现在且具有理性色彩的经验论。故而,以“农耕文化”为主要特征的西部地区少数民族文化,在经济、文化等全球交往的今天,也就自然而然地表现出一定程度上的封闭性而非开放性、依赖性而非独立性、凝固性而非流动性、保守性而非进取性等特征。这一点,从贵州清代知名学者陈法《黔论》一文中的“黔人五病论”可以窥见一斑。他说:“吾以为黔人有五病……曰陋、曰隘、曰傲、曰暗、曰呆。闻见不广,陋也;局量褊浅,隘也;任性使气,傲也;不通事务,暗也;不合时宜,呆也。陋者宜文之,隘者宜扩之,傲者宜抑之,暗者宜通之,而惟呆则宜实之,不可易以巧滑也。”[6]

西部地区民族文化的封闭性主要缘于其生存空间的局限。由于历史的原因,西部地区少数民族大多数生活在远离城市的高山山寨。高山,不仅在一定意义上铸就了西部地区少数民族独具特色的民族文化,对西部地区少数民族的生存和发展起到了天然屏障的作用,但同时也阻隔了各少数民族经济、政治、文化等的外界交往,导致了特定区域间长期以来的相对封闭状态。正所谓“邻国相望,鸡狗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道德经》)。譬如同样生活于云南省西北山区“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区域内,但怒族、傈僳族、独龙族三个民族之间的文化交往甚少。

因为生活空间的闭塞,少数民族居民对现代科学技术和科技理性、人文理性缺乏必要的接触、了解和掌握,在大自然面前往往显得盲目和被动,既不可能去认识它,更谈不上去变革它。因而在文化形态及其价值观念上形成一种对自然的崇拜和依赖,久而久之,这种对自然的依赖泛化为一种对经济、政治等社会权力的全面依赖。正如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分析19世纪中叶的法国农民时所说:“他们的生产方式不是使他们互相交往,而是使他们互相隔离。……他们取得生活资料多半是靠与自然交换,而不是靠与社会交往。……他们不能代表自己,一定要别人来代表他们。他们的代表一定要同时是他们的主宰,是高高站在他们上面的权威。”[7]677-678

这种奠基于自然经济和农业文明的西部地区少数民族文化,作为顺应自然、靠天吃饭的生产模式的反映,在认识方式和价值取向上固化为前人的或历史的经验的周而复始。如同《吕氏春秋·圜道》所描述的那样,在少数民族文化的思维方式中,“物动则萌,萌而生,生而长,长而大,大而成,成乃衰,衰乃杀,杀乃藏,圜道也。”“圜道”,即像圆圜一样地轮回、循环、重复,年年如此,代代如此。这种认识从农作物的萌生、发育、成熟的全过程来进行类比推理,从一种对自然和气象的物质性依赖,最终演变成一种对过去和经验的精神性依赖。这样,少数民族文化的历时性,在其长期的历史进程中,就很难显现出一种依次递进的连续创造进程,而是大多呈现为文化初创特性的重复和凝固,即“天不变,道亦不变”(《汉书·董仲舒传》)。用《淮南子·本经训》的话说:“四时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时,开阖张歙,不失其叙,喜怒刚柔,不离其理。”

由于其文化交往的封闭性、价值取向的依赖性和发展演化的凝固性,因而在时间价值上取向过去的西部少数民族文化,比较在时间价值上取向现在的工业文明和取向将来的信息文明,也就表现出较明显的保守性。借用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梁启超描述古代中国国民性的话说,即“守一先生之言,不敢稍有异想”。对于农耕文化这一“古老形式的文明”的保守性,马克思亦曾深刻指出:“它们使人的头脑局限在极小的范围内,成为迷信的驯服工具,成为传统规则的奴隶,表现不出任何伟大的作为和历史首创精神。……它们使人屈服于外界环境,而不是把人提高为环境的主宰;它们把自动发展的社会状态变成了一成不变的自然命运,因而造成了对自然的野蛮的崇拜,从身为自然主宰的人变成了自然的奴隶。”[7]765-766从这一意义上来说,西部地区少数民族文化的保守性作为一种具有“历史的惰性力”(恩格斯语)的传统就成为了西部大开发和西部现代化的“一种巨大的阻力”,成为了西部大开发战略在新的阶段实现科学发展的瓶颈。

“没有西部地区的小康就没有全国的小康,没有西部地区的现代化就不能说实现了全国的现代化。”[1]344这里的现代化,显而易见,不仅包括物质的现代化,而且包含文化的现代化。因为人是社会发展的主体,社会现代化的实现需要通过人、依靠人的智慧以及实践活动来实现。现代化的完成依赖于人的素质、人的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与行为方式的现代性,现代化归根到底是现代人的心理和人格的外化,只有国民与现代社会同构的时候,才能赋予现代先进的科学技术和社会制度的行进以真实的生命力和心理基础。美国人类文化和社会心理学家英格尔斯在《人的现代化》一书中说:“一个国家,只有当她的人民是现代人,她的国民从心理和行为上都转变为现代的人格,她的现代政治、经济和文化管理机构中的工作人员都获得了某种与现代化发展相适应的现代性,这样的国家才可真正称之为现代化的国家。”“如果一个国家的人民缺少一种能赋予这些制度以真实生命力的广泛的现代心理基础,如果执行和运用着这些现代制度的人,自身还没有从心理、思想、态度和行为方式上都经历一个向现代化的转变,失败和畸形发展的悲剧结局是不可避免的。”[8]这就意味着,在西部大开发实现科学发展的新阶段,如果没有民族文化的大开发和民族文化的现代转换,亦即没有民族文化生产力这一内在要素的解放和发展,即便在外因的作用下有了物质的暂时现代化,也最终会因为内因的缺位而在“传统人”手中回归原位。这一方面,我们从建国后西部地区曾有过的两次大建设可察端倪。一次是50年代,前苏联援建156个项目时,有些重大项目建在西部地区;另一次是60、70年代的“三线建设”。这两次建设无论从资金的投入,还是从科技含量等方面来看,其水平和力度都是相当可观的。这些建设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西部发展,但并未从根本上改变西部地区的落后状况。究其原因,在于作为其内在根源和价值引导意义的民族文化没有得到完全的启动。

三、民族文化大开发:西部地区科学发展的内驱力

阐明民族文化传统中的历史惰性力和社会阻滞力,并不是对民族文化传统的否定,相反,正是为了更深刻地认识和掌握、更好地继承和发展。在西部大开发科学发展新阶段,也就是为了更好地开发少数民族文化资源优势,激发西部地区科学发展的内驱力。所谓坏的就是绝对的坏,一切皆坏;所谓好就是绝对的好,一切皆好,那是形式主义的方法,不是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和唯物史观的批判精神。

马克思主义主张,传统不是哪一个人想扔掉就可以扔掉、想保存就能保存的身外之物。相反,它总是处于不断地生成之中,每一个人、每一个社会都必须而且只有从传统中去发现自己、认识自己,才能合理地改造自己。马克思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7]585用美国社会学家爱德华·希尔斯《论传统》一书的论述来说,也就是,传统是围绕人类的不同活动领域而形成的代代相传的行事方式,是一种对社会行为具有规范作用和道德感召力的文化力量,同时也是人类在历史长河中创造性想象的沉淀。每一个社会都不可能完全破除其传统,一切从头开始或完全代之以新的传统,而只能在旧传统的基础上对其进行创造性的改造。西部大开发进入实现科学发展的新阶段,就其内在动力的少数民族文化大开发而言,在旧传统基础上的创造性改造,可以概括为八个字,即开发、保护、传承和创新。

开发、保护、传承和创新,首先体现为对作为西部地区民族文化载体和民族文化象征的西部地区民族文化遗产的开发、保护和传承。民族文化遗产,简而言之,分为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西部地区物质文化遗产,世界级的有:集纳西族的人居环境、历史文化和民俗风情于一体的丽江古城;作为藏族政治、宗教、文化象征的“世界屋脊上的明珠”布达拉宫等。西部地区非物质文化遗产,世界级的有:直通维吾尔人内心和维吾尔族灵魂的十二木卡姆,承载着蒙古族的生产生活历史及标志蒙古族精神性格的长调民歌等。此外,还有大量的国家级、省级民族文化遗产。如梭戛苗族生态博物馆、壮族创制的木棉布、柯尔克孜族史诗《玛纳斯》、彝族史诗《阿诗玛》、侗族的三部重声合唱、土家族的龙船调……无论是物质文化遗产还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它们不但是西部地区各少数民族生产生活方式的历史反映,是人类的文化财富和历史宝藏,更是西部地区各民族的灵魂,是整个西部大开发的灵魂。

从民族存续的意义来说,民族文化遗产是各少数民族发展的见证,是各少数民族文化的载体,是各少数民族及其文化存续和发展的血液。各少数民族之所以成为她自身而不是别的民族,各少数民族文化之所以在文化全球化和多样性的当今时代显现其特殊的地位和独特的价值,正是因为其民族文化遗产的存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因而,各少数民族的延续和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其民族文化遗产的开发、保护和传承。如果没有开发,民族文化遗产只能淹没在风吹雨打之中;如果只有开发而没有保护,民族文化遗产也会遭遇毁损;如果只有保护而没有传承,民族文化遗产会固化为静止的“死”的存在。这三者之间,无论是缺损其中的哪一个方面,在历史的将来,该少数民族及文化都会如同人类历史上已经死去的文化一样凝固为一个空洞的毫无意义的符号。

一个民族的文化传统世代影响着该民族群体及其每个成员,各民族群体正是依赖于各自的文化传统而紧密地凝聚在一起。因而,从民族凝聚的层面来说,民族文化遗产,体现着一个民族独特的思维方式,是各少数民族及其文化的象征,它具有对整个民族的教化、激励和导向功能,在振奋民族精神、增强民族凝聚力方面起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民族文化遗产的这种维系力,不仅表现在各少数民族自身,而且还与民族团结问题相交织而表现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上。历史上,中亚、新疆、西藏等都曾是中国汉、唐等朝代的疆土,而中亚地区近代在沙俄等帝国主义国家的煽动和分裂下最终从中国分离出去。历史证明:军事占领、政治管辖虽在一定时期能够发挥重要作用,但文化才是决定民族发展与民族团结千秋长存的内在因素。在今天,中国东西部因为经济的强势作用而导致了文化上进步与落后的误读,这种文化误读反过来又影响了西部大开发的科学发展,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整个西部民族的文化心理。因而,在西部大开发科学发展新阶段,一定要注重西部地区民族文化遗产及其文化整体的开发、保护和传承,促进民族地区的社会稳定,提高整个中华民族的凝聚力。

从民族经济发展的角度来说,在知识经济的当今时代,既不同于农业经济时代的土地生产力和土地经济,也不同于工业经济时代的资本生产力和资本经济,而是知识和文化构成了生产力的最重要的因素。也就是说,对于西部地区而言,在西部大开发实现科学发展的新阶段,民族文化本身就是生产力,就是经济。近10年来西部地区以民族文化及其遗产为主要内容的文化业、旅游业的发展成效就是生动的佐证。因而,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深入推进和科学发展首要的是加强对包括民族文化遗产、少数民族教育和科技在内的民族文化大开发以及基于民族文化大开发的人才大开发,而不是像60、70年代那样简单地、掠夺性地开发自然资源,最终导致资源枯竭和生态破坏。

其次,开发、保护、传承和创新,体现为对少数民族文化传统中团结互助、诚实守信、艰苦奋斗、纯朴善良等自然情感和朴素品质的弘扬。改善而不是破坏西部地区的生产生活环境,提高而不是降低包括少数民族在内的西部居民的幸福指数,是西部大开发的终极关怀和根本目的。恩格斯在《共产主义信条草案》中指出:“在一个人的意识或感觉中都存在着这样的原理,它们是颠扑不破的原则,是整个历史发展的结果,是无须加以论证的。……例如,每个人都追求幸福。”[9]何谓幸福呢?借鉴中外思想家关于幸福的论述和南亚不丹政府率先提出的由政府善治、经济增长、文化发展和环境保护四级组成的“国民幸福总值”(GNH),幸福应该是物质、精神等的需要在生态伦常中得到满足后获得的内心的平静与安宁。考察西方模式的现代化,用法国社会学家让·富拉斯蒂埃的话说:“20世纪的伟大希望的最严重缺失,是今天的富裕的普通人并不比昨天贫穷的普通人更幸福,他甚至更不幸福。我童年时,曾同贫苦的农民生活在一起,他们顶着晨星下地,戴着晚月下工,整日苦干,吃得很差,无法取暖,屋子四面通风,睡觉的玉米秸垫子长满虱子,没有卫生设备,还时常受到疾病和丧事的打击,但是,大家从早到晚又唱又笑。今天,我同职员和公职人员生活在一起,他们每年工作不足2000个小时,处理一些很容易处理的无用的文件,享受着很高的生活水平,吃着最理想的食品,卫生条件无懈可击,医学和科学使他们得以免除数百年来9/10的病痛造成的苦楚,周围满是现代技术的奇迹:起居设备、收音机、电视、电冰箱、电灯、汽车、暖气……。但是,他们狂乱、贪婪、忧虑、紧张、不满足……”[10]与之相印证,2002年春我国一批学者到泰国北部乡村访问,有走进桃花源的感觉,这里没有现代化的稻田与村庄,在绿树掩映之中,人人丰衣足食,家庭之内、村民之间关系融洽,老老少少脸上挂着平和、满足的笑容。这就告诉我们,幸福并不仅取决于物质的现代化,更与资本社会的尔虞我诈、惟利是图南辕北辙,而是决定于人之作为群居动物且又不同于非人动物的社会情感的真实表达和自然流露,决定于人与人之间的良性社会交往形成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良好生存环境。而以“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表征自己本质的人,其自然情感首先是团结互助、诚实守信、艰苦奋斗、纯朴善良等。因而,进入推进西部地区现代化的西部大开发科学发展新阶段,在努力发展民族文化产业和文化经济的同时,要大力弘扬少数民族文化传统中团结互助、诚实守信、艰苦奋斗、纯朴善良等朴素品质,并使其在社会主义荣辱观的引导下由一种自然的情感提升为一种自觉的情感。

再次,开发、保护、传承和创新,体现为对少数民族文化传统中自发尊重生态环境、发展生态经济的自觉转换和创新。自20世纪70年代至今,反思工业文明传统的发展模式,加强生态建设,保护自然资源和生态系统,维护生态安全,促进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构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文明,逐步成为全人类的共识。在继原始文明、农业文明、工业文明后的生态文明社会,经济发展的主要形式应该是知识密集型生态经济。依据唯物史观,著名科学家钱学森1984年提出了第六次产业革命的预见:“第一次,农牧业的出现和兴起,大约公元前七、八千年;第二次,商品生产的出现和发展,大约公元前一千多年;第三次,大工厂生产,十八世纪末十九世纪初;第三次,国家以至跨国大生产体系,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第五次,电子计算机、信息组织起来的生产体系,即将到来的这一次产业革命;第六次,高度知识和技术密集的大农业,农、工、商综合生产体系,可能出现于二十一世纪的社会主义中国。”[11]同年,钱学森依据以色列的现代化农业实践,突破我国传统农业思路,发表了《创建农业型的知识密集产业——农业、林业、草业、海业和沙业》,论述了在西部地区搞知识密集型现代化农业的构想。借鉴钱学森的产业革命思想和知识密集型生态农业理论,在推进西部大开发、实现西部地区科学发展的新阶段,作为保障国家生态安全要害的西部地区,其经济发展形式不是追随西方现代化的经济理性工业化模式,而是基于自身的资源优势和农业生产方式,自觉转换少数民族文化传统中尊重生态环境的和谐理念,创新少数民族地区传统的依赖于自然又复归于自然的和谐生态化模式。这样,不但有利于保证西部地区开发和建设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而且有利于发挥西部地区的后发优势,加快资源优势向经济优势转化的进程。

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10年后的新阶段,既是西部大开发战略纵深进入实现科学发展的阶段,也是我国信息文明和生态文明深入发展的阶段。在这一新阶段,以民族文化大开发为主要方式推进西部大开发,既是发挥民族文化资源优势、加强西部地区信息文明建设的必然要求,也是激发西部地区科学发展的内在动力、加强西部地区生态文明建设的必由之路。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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