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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世纪到 20世纪初俄国城市化问题的再认识
——以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农民打工者个案为例

2011-04-11张广翔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11年1期
关键词:彼得堡打工者卢布

张广翔

(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长春 130012)

19世纪到 20世纪初俄国城市化问题的再认识
——以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农民打工者个案为例

张广翔

(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长春 130012)

19世纪到 20世纪初,俄国城市人口的增长无外乎以下三种形式:城市人口自然增长、农村人口向城市流动和城乡行政区划的变更。由于种种原因,农村人口的自然增长超过了城市人口的自然增长,农民成为补充城市人口数量的最重要来源,其占城市人口的比例一直居高不下。以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农民数量、来自何方、以何为生、农民文化与城市文化的相互影响为切入点进行研究,可以进一步认识俄国城市化的特点。

俄国;农民;莫斯科;彼得堡;城市化

在俄国,城市人口的增长主要依赖农民向城市的迁移,18—19世纪,农民向城市的迁移速度与规模受价格革命、身份证和连环保制度、农村社会结构稳定、农民分化缓慢、工业革命滞后种种因素的影响,农民向城市的迁移时快时慢,时断时续,且不同地区差异甚大。1861年农奴制改革后,农民外出打工的限制渐渐弱化,他们纷纷前往加工工业、建筑业、运输业、服务业和农业等部门打工或者经商,成为雇佣劳动力市场和城市形成的重要因素。为便于分析,将 1861年改革前后分为两个时期,依次分析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农民打工者的规模、来源、就业和收入,以及农民文化与城市文化的相互影响。这些细节是判断俄国城市发展不可或缺的内容。

在俄国,外出打工现象早已有之。彼得一世为控制臣民流动,实施身份证制度,对农民的限制尤甚,离开住所 30俄里必需持身份证。但从颁发身份证的资料来看,农民外出打工现象很普遍。1826年,55省颁发身份证 77.52万份,其中 7个工业省为 30.6万份。例如,雅罗斯拉夫、莫斯科和科斯特罗马省外出打工的农民分别为 7.5万人、6.5万人和 4万人,外出打工者分别占当地男子比例的 23%、10%和10%[1]166。19世纪中叶起,劳役制转向代役制,外出打工者增加。1859年颁发的 3个月以上至 3年以下的身份证 150万个[2]210。19世纪 50年代,莫斯科、特维尔、雅罗斯拉夫、科斯特罗马、弗拉基米尔和卡卢加省分别有 204 266、191 368、105 887、98 534、87 768和 64 463个农民外出打工,分别占男性人口的36%、30%、26%、25%、22%和 16%,分别占有劳动能力男子的 43%、40%、36%、36%、39%和23%[3]111-112,[4]203。农民之所以外出打工,是因为从 18世纪末开始,工商业和运输业的发展对劳动力的需求量增大;农村的社会分工和农村商品货币关系的发展,为农民“出外”闯荡提供了必要性和可能性;部分农民失去了生产资料 (份地减少)、农民相对人口过剩,以及农民力图摆脱地主的控制等因素成为农民外出打工的重要动力。这些在俄国中部工业诸省表现最为明显,这里历来以农民从事非农业活动著称,农民纷纷将其份地出租,自己前往城市打工,主要前往莫斯科和彼得堡,其中,雅罗斯拉夫、科斯特罗马和特维尔的农民多钟情于彼得堡,莫斯科、弗拉基米尔和卡卢加省的农民更向往莫斯科,下诺夫哥罗德省的农民更留恋故土下诺夫哥罗德。

1.农民打工者的就业情况

莫斯科成为农民打工者的中心。1799—1803年颁发身份证 5.3~5.9万份、1838—1839年颁发身份证 9.86~10.1万份、1844—1848年颁发身份证 8.5~8.9万份、1850—1855年颁发身份证 9.1~9.8万份,1857年颁发身份证 12.5万份[3]110,[4]199。莫斯科、弗拉基米尔、卡卢加省的北部农民源源不断地涌向莫斯科。随着经济的发展,手工工场向工厂过渡,手工业者变成工厂的工人,工业向大城市和工业中心集中。这一过程在莫斯科省表现得最早和最明显,莫斯科省的农民打工者涌入莫斯科的最多,莫斯科发达的纺织业吸引的农民打工者最多。

莫斯科的工厂推广机器织布,且相邻的卡卢加省北部诸县也改变了以往的生产方式,织工逐渐成为完全与农业脱离关系的工人骨干。卡卢加省靠近莫斯科的地方,织工外出打工程度高。可见,莫斯科大纺织工业的发展,对卡卢加省织工的专业化,对其脱离农业产生了巨大影响。

在莫斯科的打工者中,建筑工人居第二位。莫斯科的建筑工人主要来自弗拉基米尔省,该省以木匠、石匠、泥瓦匠、粉刷匠、盖屋顶的工人为主。早在 15—16世纪,弗拉基米尔的一批建筑工人就闯入了莫斯科。1812年的莫斯科大火为弗拉基米尔建筑工人提供了大显身手的良机,那里几乎所有的农民都到莫斯科成为石匠和木匠,农活留给了妇女。很多弗拉基米尔人认为,这段时间是石匠行业发展的基础。据 1817年弗拉基米尔省不完整的统计材料,仅苏兹达尔一县就有近 9 000人来到莫斯科。后来,由于莫斯科作为国家工业的发展中心,来到这里的弗拉基米尔建筑工人有增无减,19世纪 50年代,从弗拉基米尔省到莫斯科的木匠和石匠分别为 3万和 1.5万名 (未算其他类的建筑工人)[1]171,[3]113,尤以波克罗夫斯基、亚历山大罗夫、佩列雅斯拉夫和苏兹达尔县的木匠居多。

此外,他们还来自特维尔、雅罗斯拉夫、科斯特罗马诸省。在特维尔省,建筑工人主要来自诺沃托尔什、勒热夫和卡申县。1851年,从特维尔省走出 9 127名建筑工人 (占打工者总数的 10%)[1]167。雅罗斯拉夫省的木工来自乌格里奇县,粉刷匠来自雅罗斯拉夫县,石匠、木匠和泥瓦匠主要来自柳比姆和达尼洛夫县。1853年,雅罗斯拉夫省到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建筑工人有 11 084名 (占打工者的 18.5%),其中石匠、木匠和泥瓦匠分别为 3 068人、2 680人和 1 837人[1]170。在科斯特罗马省,绝大多数建筑工人来自加里奇、索里加里奇和丘赫海姆德县。

莫斯科的服务行业,类似看家护院、乳母、保姆、小饭馆小酒馆招待、皮靴匠、裁缝、脚夫、清烟囱工、厨师、马车夫、面包师、皮货匠,还有从事加工和提供建筑材料、燃料、饲料和粮食等行业,多由外来农民担当。莫斯科近郊众多村子的村民,专门从事拉脚、烤面包、加工寿木等生意。

雅罗斯拉夫省农民在莫斯科的活动范围非常广,他们从事商店伙计、理发师、菜农、裁缝、小商贩,在任何小酒馆、餐馆和店铺均可碰上充满朝气的雅罗斯拉夫人。雅罗斯拉夫人垄断了莫斯科的饭馆业,莫斯科及郊区的种菜业实际上也控制在雅罗斯拉夫人手中。18—19世纪,莫斯科及其周边地区的菜都由雅罗斯拉夫省罗斯托夫县的菜农提供。19世纪初,莫斯科的城市面积为 64平方俄里,其中花园和菜园分别占 1/6和 1/12[5]29。19世纪 30年代起,莫斯科及周边地区的种菜业迅速发展,雅罗斯拉夫农民起了很大作用。种菜大户在莫斯科拥有大面积的菜园(买或租)和房子,富有的种菜主拥有数万和数十万银卢布,他们因将这些土地出租给雅罗斯拉夫菜农而收入颇丰。19世纪中期,欧俄中部、西部和南部的很多城市种菜种果现象十分普遍[6]60-61。

19世纪上半期,城市人口中农民打工者的比重明显增加。例如,1810年、1820年、1830年和 1840年莫斯科居民住址查询处记载的外来农民分别为 8 700人、9 500人、130 000人和 136 000人[7]33。若加上地主的家仆,19世纪上半期莫斯科人口中农民的比重近 60%[3]113。打工者中以地主农民居多,1811—1852年,地主农民从占莫斯科人口的 14.9%增到 24.2%,国有农民打工者从占莫斯科人口的13.6%增到 17.7%[8]9,10,167。莫斯科人口数量的变化与季节有关,通常冬天人口增长,夏天减少。建筑业相反。男性打工者超过女性。农民打工者数年、数十年生活在城市,事实上已成为城市的固定居民。

2.农民打工者的劳动条件及收入

农民打工者的劳动条件差,生活极为艰苦,劳动非常繁重。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他们或住在工厂的集体宿舍,或住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异常拥挤。他们极易患病、受外伤和致残,没有医疗救助。伙食很不卫生。他们的工资低廉,特别是没有手艺的“杂工”,所得仅够支付主人的代役租。

18世纪中期,莫斯科织工、精纺工和其他工种日报酬分别为 8戈比、5.5戈比和 5戈比。18世纪 50年代 1普特黑麦粉 26戈比、腌肉 12戈比、乳油 2.14卢布;18世纪 60年代 1切特维奇黑麦和荞麦分别为 2.2~2.35卢布、2.64~2.75卢布;18世纪 70年代 1俄磅肉 1.78戈比,2.1俄磅面包 1戈比,1.78俄磅面粉 1戈比。由此推断,工资所得仅够维持生存[9]166。19世纪 40年代,在莫斯科的脚夫和车夫年收入 240纸卢布 (70银卢布),货郎 300~600纸卢布 (85~171银卢布),在家做定活的织工 216~300纸卢布 (62~85银卢布),工厂的织工 450~580纸卢布 (128~166银卢布),杂工 250~300纸卢布 (70~85银卢布)。1848—1858年在莫斯科打工的农民年工资情况 (单位:银卢布):脚夫 79.5,织棉布工 63.4,织毛工 82.2,染色工 22.5,印花工 154,抹灰工、钳工、镀金工匠、装订工、办事员 100,货郎 125,细纱工60,银匠 136,木刻家 165,玉器匠 150,铁匠 92,砌炉匠 87.5,细木工 86.7,裁缝 74.3,木桶匠 79,制革工60,擀呢工、整经工、漂白工 70,织工助手 35,熟皮工 70,车夫、伙计、仆役、厨师 60~65,清洁工 50。1847—1851年,中部工业区粮食平均价为:每切特维奇黑麦 3.3~3.8卢布、小麦 6.18~7.13卢布、荞麦5~5.61卢布[1]176。农民打工者的技能取决于打工期限,长期打工者在大企业供职,短期打工者的工作经常更换。其实,此时的市民也是多面手,既从事手工业,也种果种菜,饲养牲畜,捕鱼和做生意[6]53-62。

3.地主对农民外出打工的态度

地主对农民外出打工的态度是矛盾的。一方面,地主为了自己的经济利益,鼓励农民外出打工,如尤苏波夫家族常常鼓励农民经商,向其通报莫斯科金属价格及需求,并向农民解释如何将铁制品顺利运至莫斯科,如何卖上好价钱;谢尔巴托夫家族不止一次地向自己世袭领地上的农民通报莫斯科需求量大的工匠情况;沃隆佐夫家族要求自己所属世袭领地的管家应允诺农民去莫斯科打工。应当指出的是,只有当农民如期纳税,并在他人担保时,才被允许外出打工[9]。另一方面,地主事无巨细地过问农民的活动,并可随心所欲地把农民打工者召回农村,实行劳役租制,从而转为地主家仆,或者送去充军。

为了控制农民,大世袭领地的所有者在莫斯科设立专门的村长,以地主名义向农民颁发身份证,并在这里就地征收代役租。地主常常要求其农民去自己世袭领地势力所及的城市做工。在科斯特罗马的库拉金和契切林世袭领地,每个从莫斯科和彼得堡返回的打工者必须持有所在打工地点领班的便条,要证明此人工作几个月,工钱多少,付了多少代役租,带回家多少钱,劳动中表现如何,是否酗酒,品行是否端庄,包工扣钱为何扣。不值得信任者下年不被派出。可见,农民在远离世袭领地的情况下仍摆脱不了地主的控制。然而,到距离远的地方打工和长时间的打工无疑削弱了农奴制的束缚,地主对此忧心忡忡。在当时文学期刊和档案文献中经常可看到地主的抱怨,他们认为农民外出打工“带坏了”农民,农民的独立精神滋长。

4.彼得堡的农民打工者

同莫斯科一样,彼得堡有力地吸引着周围的农民。与其他工业区比,其工业生产的规模大且速度快。在欧俄所有省份中,彼得堡省以“非农民”性质而闻名。19世纪中期的农民人口为 4.6万人,而莫斯科省的农业人口为 17.1万人[10]78。在彼得堡注册的农民打工者来自 31个省,其中来自俄国北部的阿尔汉格尔斯克、沃洛涅茨、沃洛格达、诺夫哥罗德、雅罗斯拉夫、科斯特罗马诸省的农民居多。在彼得堡,同其他工业中心一样,农民打工的季节性明显。通常,夏季打工者占据了与城市建筑和市政建设有关的工作岗位。1801—1857年在彼得堡的农民从 5.95万人增加到 22.9万人,农民分别占城市人口比例的 25%和 46%[3]113。彼得堡城郊农民的织布、皮革、木材加工、运输等都面向彼得堡的市场,蔬菜种植业非常发达。

彼得堡的人口形成是两个并行不悖的过程,即由出身不同的社会集团中的“永久”留在城市的移民和临时到首都的打工者组成。1869和 1897年彼得堡人口分别为 667 207人和 1 421 753人[11]5-6。其中,商业、运输和服务业等对外来打工者吸引力大。

与其他大工业和行政中心 (包括莫斯科)相比,彼得堡的民族非常多。1869和 1900年,彼得堡的俄罗斯人分别占 83.2%和 82.9%[11]69,其中包括 40个民族。这主要取决于彼得堡的边区位置接近其他民族,民族文化长期联系,有吸收外来人口 (包括芬兰人、卡累利阿人、爱沙尼亚人、拉脱维亚人、波兰人、德国人)的条件优越[10]80。

19世纪末,除了打工者人数增加外,还出现打工者专业化、打工时间延长、打工地域分布扩大等特点,且妇女与未成年人也加入到打工者的行列,甚至发展成为雇佣工人。农民的外出打工为发展着的资本主义工业、运输业、商业和农业提供了劳动力,1881—1890年、1891—1895年、1896—1900年、1901—1905年、1906—1910年年均打工者分别为 490万人、680万人、780万人、890万人和 940万人。19—20世纪之交外出打工者占农村劳动力的 1/3,其中中部地区打工者占 50%。

农民进城后,莫斯科的人口迅速增加。1871、1882和 1897年莫斯科人口分别为 590 468人、753 469人和 978 537人。据 1882年的人口调查,753 469名莫斯科人中当地人数为 196 559人 (26%),556 910(74%)人不在莫斯科出生。莫斯科的外来人口超过了彼得堡和其他欧洲首都,如 1882年莫斯科、彼得堡、巴黎、柏林、伦敦的外来人口分别占 73.9%、70.5%、68%、56%和 37%。莫斯科在很大程度上成为农民的城市[12]66,[8]252-253。根据 1890年彼得堡的人口调查,来自特维尔、雅罗斯拉夫、彼得堡、下诺夫哥罗德、科斯特罗马、梁赞和普斯科夫省的农民分别为 98 801人、77 322人、51 615人、42 713人、23 296人、23 012人和 21 067人[13]13。

19世纪六七十年代来到莫斯科的多数农民与农村保留着联系,其家庭仍在农村,他们春耕前返回农村,秋收后再回到莫斯科。这种季节性特征是俄国工人阶级的特点,欧洲的城市很少这样。当德国的农民离开农村,一定是携带妻小一同进城,从此再不问稼穑。俄国城市人口的这些特点在莫斯科体现无异。第一,莫斯科人口以男子为主,1871年、1897年、1902年和 1912年成年女子与成年男子的比例分别是 0.700、0.765、0.782名和 0.843,而 1869年、1897年、1900年和 1910年彼得堡成年女子与成年男子的比例分别是 0.768、0.827、0.835和 0.915[14]31。第二,同欧洲城市相比,莫斯科有劳动能力的人口异常高,1882年莫斯科人中 71.4%自食其力,同年的彼得堡和柏林劳动人口分别占 68%和 50%。莫斯科人口中被赡养者比例低,每百名劳动者只有 40人被赡养,外来者中被赡养的比例更低[8]253。19世纪下半期至 20世纪初莫斯科和彼得堡的人口补充仰赖外来农民,尤以雅罗斯拉夫、特维尔、弗拉基米尔、科斯特罗马省中有劳动能力的男性农民为主,年龄在 20~30岁之间[14]33。

1.工匠

1869年,彼得堡建筑部门有农民 12 368人,其中科斯特罗马、雅罗斯拉夫和特维尔农民分别为4 055人、2 180人和 1 600人。科斯特罗马人主要担当粗木工、细木工、粉刷工等工作,雅罗斯拉夫人主要是抹灰工、砌炉工,特维尔农民木工居多。1901年在彼得堡的科斯特罗马农民粉刷工、粗木工、细木工、泥瓦匠、抹灰工、砌炉工、房盖工分别为 8 761人、7 609人、3 041人、2 618人、1 393人、619人和 215人[13]19-20。农民以劳动组合或单干形式出现,包工头常从有文化、不饮酒、技术过硬的人中任命工长,同等情况下亲属优先。工长向建筑工人派活,负责供料和施工。一些工长熟悉了雇主,通过个种手段积累原始资本,就可以承揽工程。建筑业的包工头很少,雅罗斯拉夫省的石匠、砌炉工和抹灰工中的包工头分别占 0.6%、4.7%和 2.9%[12]24。包工头常住彼得堡,同时与故乡保持联系,通常从故乡招募工人。

在建筑业,同乡关系非常稳固,任何一个打工团体都如此。包工头极力从同乡、熟人中组织劳动组合,极少吸收外人。劳动组合以连环保为基础,是共支共收的志愿联合,有口头协议或书面协议,劳动组合由年龄、体力、手艺相近的人组成,拥有共同的权利与义务,由共同推举的长者负责管理,采取重要措施需 2/3以上的人赞成,日常的琐事仅需简单多数同意即可。他们居住在一起或比邻而居,年龄在20~45岁之间。到 19世纪 80年代,59个工种成立了劳动组合。1866年彼得堡 118个劳动组合中科斯特罗马人占 34个[13]25。20世纪初建筑业方面的劳动组合仍然以科斯特罗马和雅罗斯拉夫人居多。

建筑业农民打工者的收入,很多学者苦于找不到详细的资料,打工者的家庭一般情况也下不知道确切收入,打工者谈到收入总是遮遮掩掩,只有一些不完整的相关信息。19世纪 80年代科斯特罗马省涅列赫县的木匠平均年收入 50~60卢布,手艺差的 30~40卢布,学徒 (16~17岁)10~20卢布,细木工70~90卢布。1861年前,丘赫洛马县的细木工在不饮酒的情况下每月可寄回家 25卢布,粉刷工中手艺出众、手艺一般和学徒每月寄回家里钱分别为 25卢布、20卢布和 15卢布,手艺好的粉刷工一个夏季能拿回家 90卢布,而大多数在 60~80卢布之间。一般木匠因技术高低每月收入 10~30卢布。包工头不直接将报酬发给工匠,而是直接寄给其农村的亲属。1907—1908年,据科斯特罗马省统计委员会的收集资料,该省布伊、加利奇、索利加利奇和丘赫罗姆县木匠一夏天可以赚到 80~150卢布[13]28。

2.饭馆伙计

当时饭馆业的含义很广,是各类饭店、酒馆、咖啡店、小吃店和冷饮店的总称,还包括酒窖、商店,以及出售饮料的小铺。1861年以后还包括轮船里的小吃店、剧院附近的售货亭和码头、火车站、俱乐部、各种公开集会中的售货亭,以及出售各种食品、下酒菜的水果蔬菜铺,还有住宅里的小卖铺、食杂铺等。农民由仅可经营酒馆到有权经营饭馆业。1861年前,只允许衣着考究之人进饭馆、酒馆和咖啡店,衣着不整、粗鲁无礼之人以及女子免进。1861年上述限制被取消,文化的世俗化过程无处不在,饭馆里不再限制音乐、舞蹈和歌舞。

雅罗斯拉夫省的农民热衷于在人口密集和流动性大的莫斯科和彼得堡开饭馆、旅店或者当差,1869年在彼得堡的饭馆和旅店的农民有 7 968人,其中来自雅罗斯拉夫、特维尔、彼得堡、诺夫哥罗德、科斯特罗马和弗拉基米尔的分别为 4 039人、1 007人、334人、272人、102人和 25人[13]29。19世纪末雅罗斯拉夫省农民在各地以饭馆业谋生的有 17 629人,其中在彼得堡的有 8 585人,年龄在 18~40岁之间的占 68.9%,21~30岁之间的占 36.3%[13]33。19世纪 70年代莫斯科开始出现劳动组合,其中有“莫斯科饭馆”基础上成立的大型劳动组合,最初资金 5万卢布,葡萄酒商为雅罗斯拉夫人贷款。10年后,该组合有 60人,年度周转资金达到 150万卢布[13]33-34。在莫斯科,饭馆很受欢迎,除宗教仪式外,莫斯科人都喜欢聚到饭馆,从事一些商务活动。莫斯科每个饭馆都有自己的顾客群,商人、官吏、军官以及普通食客都有各自去处[15]13,406,423。

饭馆人员的收入有据可查的不多,一般饭馆学徒的任务是洗餐具,打扫餐厅和厨房的卫生,送往迎来,整天忙个不停,每个月收入 2~5卢布,数年后学徒中的 1/10可升为服务员,服务员每天从早忙到晚,每月收入 5~7卢布。约 1/10的服务员可升为师傅[13]36。当然,饭馆中的学徒、服务员还可以得到客人的小费,老板也允诺可以从客人的消费额中提成[15]424。饭馆供应员工的伙食,但需要轮流用餐。

3.小贩

农民打工者普遍做生意,雅罗斯拉夫人更喜欢到各地做生意。在 20世纪初,该省的乌格利奇、雷宾斯克和卢宾县的男商贩分别为 12 031人、6 710人和 3 782人[13]40。彼得堡是零售业的中心。在彼得堡的小商小贩十分活跃,雅罗斯拉夫商贩出售水果、蔬菜、食品杂货、帽子、头巾、粗麻布、烟、书,此外还有皮革和木材等。19世纪彼得堡小铺专业化程度很高,以销售某种商品或以某种商品为主、兼营其他,如蔬菜和水果铺兼营腌菜、糖、咖啡和茶,一些水果铺销售葡萄酒,流动商贩则出售小菜与饮品。1894年彼得堡有 1 618家饭店、旅店和咖啡厅,年营业额 1 688万卢布[11]202。

雅罗斯拉夫农民商贩单干得很少,如 1869年雅罗斯拉夫的农民商贩 11 885人,其中老板、单干户和雇工分别为 894人、1 410人和 9 581人,而 1896—1902年的雅罗斯拉夫农民商贩 19 363人,其中老板、单干户和雇工分别为 1 538人、307人和 17 518人[13]44。老板与雇工之间有严格的宗法制,老板在雇工面前以严厉的家长自居,每当节日雇工都去教会做晨祷,重要的节日或老板的命名日,雇工都献上甜点心。雇主不允许雇工结婚,雇工也不愿结婚,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妻子不会讨好老板,自己被解雇。

4.制帽匠

制帽业也是科斯特罗马省农民的一项重要行当,其中布伊县莫尔季维诺村农民率先外出做帽子,19世纪 30年代后其他村的农民也先后效仿,50年代农民制帽工普及。1869年彼得堡 116个制帽坊老板中有 57人为科斯特罗马农民,700名帽匠中科斯特罗马农民占 228人,172个单干帽匠中科斯特罗马农民占 103人。19世纪 80年代在莫尔季维诺村周边的 36个村中有 1 800~1 900人 (包括 500名妇女)做帽子。1/2的莫尔季维诺村农民分别在彼得堡和莫斯科做帽子[13]51,而富人在彼得堡置房和开帽店。事实上农民已经远离了农活。19世纪末开始使用缝纫机缝制帽子。

制帽工人一般在 12岁学徒,4~6年出徒,学徒期间由主人供应吃穿住。出徒后成为师傅可就地供职或另谋他就,报酬的多寡视勤奋程度和手艺高低而定,在彼得堡的收入为 60~160卢布 (5~12月)。在莫斯科和彼得堡劳动组合平均有 3万卢布的周转资金。莫尔季维诺村农民帽匠控制了彼得堡的制帽业和帽子经销。

5.裁缝

19世纪上半期莫斯科手艺人中的 2/3与加工服装和鞋有关,从订货过度到面向市场[6]41。1869年在彼得堡有 9 871名农民做衣服、鞋、帽子、手套和伞,来自特维尔、雅罗斯拉夫、科斯特罗马和弗拉基米尔的农民分别为 3 107人、2 267人、511人和 87人;其中成衣匠分别为 1 379人、373人、33人和 14人。而雅罗斯拉夫 1 379名农民裁缝中,老板、雇工和单干者分别为 126人、1 006人和 247人。1896年雅罗斯拉夫的农民裁缝 7 181人,仅鲍舍宏一县就为 3 746人。很多裁缝都自幼学徒,裁缝中学徒的比例高于任何手艺,学徒去彼得堡的年龄多为 12岁,3~5年回一次家,学徒时间为 7~8年,学裁缝比学其他手艺都苦。劳动时间的长短因季节在 10~17个小时不等[13]53,55。裁缝都是男子。若学徒缺乏必要的文化基础,出徒也不能独当一面。当师傅必须善于观察人的身材,熟悉布料的质地,清楚衣服款式。劳动组合形式不适用于裁缝业,一般每个成衣店一个老板,若干师傅和几名徒工,老板精通手艺。

雅罗斯拉夫农民裁缝为彼得堡中等富人做衣服,彼得堡上流社会的衣服要外国人做,集市上揽活的裁缝收费最低,绝大部分彼得堡人定做衣服。与西欧不同的是,20世纪初俄国成衣市场很小,销路不畅。1882年俄国才出现第一个成衣工厂,1914年俄国和德国的成衣工厂分别为 20家和 254家。在俄国,成衣生产首推莫斯科,1902年莫斯科和彼得堡成衣工厂工人分别为 77 401人和 45 646人。在 1901年雅罗斯拉夫省的裁缝共有 8 879人,其中 5 334人前往彼得堡,其他省的裁缝 1 339人,有 979人去彼得堡[13]56。关于裁缝的工资,这方面的资料最少。彼得堡裁缝店师傅的助手和师傅大概每月 16卢布和24卢布[13]56。1904年欧俄城市 1俄磅黑麦、盐、糖、肉分别为 2.5戈比、1.3戈比、15戈比和 11戈比,当时城市人口以面和米为主食,土豆、蔬菜,尤其是腌制的菜为主菜,肉和其他高蛋白的食物为辅菜[16]120。

总之,18世纪时城市居民中农民的比重一直上升,19世纪上半期有所下降,下半期又开始上升。而城市现有人口中农民的比重一直比较大,这说明农民一直在向城市移民。城市等级比重的变化与农民所占比重的变化正相反:城市中的农民越多,市民越少,反之亦然。1897年农民占城市现有人口的45%[17]191。据 1897年人口普查资料,俄国 1 650万城市人口中,非当地出生者 770万人,其中彼得堡、莫斯科、华沙、敖德萨、里加和基辅分别有外来移民 86.9万人、76.6万人、34.8万人、22.8万人、17万人和 16.8万人[18]1347。1900—1910年的彼得堡、1902—1912年的莫斯科、1903—1913年的巴库人口分别增加了 32.4%、48%和 61.5%[16]117。1897—1916年城市人口中机械增长数量巨大,如彼得堡、莫斯科、敖德萨和华沙人口的机械增长分别为 90.4万人、83.3万人、20.8万人和 5.3万人[18]1347。

1861年改革后,彼得堡和莫斯科的生活方式与其他城市明显有别,两地的农民也在发生变化。19世纪 50年代的莫斯科单调、闭塞,犹如一潭死水,19世纪末它充满着朝气,可与欧洲城市相媲美;而彼得堡从建城之日,处处效仿欧洲,尽占风气之先。19世纪下半期到 20世纪初彼得堡的特点是:规模大,生活节奏快,人们施展才能的机会与休闲机会多,有劳动能力的人集中,男女比例失衡,人们之间交往的形式多样化,发展着的信息空间不断变化,城市人口的民族结构很复杂,不同社会阶层的人们杂居在一起,农民作为传统民族文化的载体,在城市与农村之间的流动,不可避免地在文化上相互交流[19]5。如彼得堡的游艺会上,木偶戏、滑稽剧、驯熊、西洋景、旋转木马、秋千等一应俱全,农民歌手也登台演出,农民节日期间的纵情畅饮之习、农民拳斗之风也带到了城市,农民文化对城市文化的影响显而易见。

农民到城市打工对农村社会和文化也产生了影响,特别是莫斯科和彼得堡对农村经济和社会生活的改变作用明显。在农村,姑娘更喜欢嫁给外出打工的小伙子,认为他们见多识广,有能力。小伙子也非常喜欢娶农村姑娘做妻子,对农村生活的眷恋决定了其择偶标准。虽然他们离家时间很长,但还是认为农村生活比城市要好。此外还有传统因素,在农村娶媳妇要看看她父辈的人品。

19世纪末到 20世纪初,宗法式家庭转变成小家庭的趋势加强。宗法式家庭之所以分解,是因为外出打工者的生活方式有所改变,私有观念加强,家庭关系逐渐淡薄,返乡后很难与宗法关系共容,常常向家长的权威和传统观念挑战[21]66。按照传统,农民外出打工赚的钱归整个大家庭所有,打工者对此不愿认同。很显然,财产分配问题是分家的主要原因。分家还同妇女在家庭事务方面的影响有关。丈夫在外面打工,分家主要体现了妇女的利益。首先,妇女渴望经济自由,增加家庭的经济收入;分家之后就不用再供养宗法家庭中无劳动能力的成员。其次,妇女希望减少家庭劳动。再次,分家将改善家庭的卫生条件[21]67-73。最重要的莫过于丈夫不在家时,妇女独自支配家庭经济。分家后另立门户的年轻夫妇处理家庭事务更民主些[19]176。

男性外出打工者的增多造成了农村男女比例的失衡,1867年欧俄男女比例 100:102,而雅罗斯拉夫和科斯特罗马省男女比例分别是 100:118和 100:116,在科斯特罗马省外出打工普遍的丘赫洛姆、加利奇、索利加利奇县,男女比例分别是 100:130.5、100:120.5和 100:119.4[13]109。1897年在下诺夫哥罗德、梁赞、斯摩棱斯克、特维尔、弗拉基米尔和科斯特罗马省的女子人数明显超过男子人数,雅罗斯拉夫省男女比例最悬殊,61万名女子,46万名男子[21]13。在人口性别比例失衡的情况下,婚前性行为增加,夫妻长期分居导致婚外情和私生子增加。例如,在 1875—1900年科斯特罗马省的私生子比例高于欧俄0.8%,其中基涅舍姆、科斯特罗马、索里加里奇、丘赫罗姆和涅列赫特县分别为 4.5%、4.2%、4.2%、3.9%和 3.6%[13]110。夫妻长期分居常常导致丈夫在首都组建第二个家庭。

农民的居住条件有所变化,所建的房屋尽量靠近道路,住房设计上用主墙将房子隔成数间,增加了阁楼,房子的居住面积也有所增加,更舒适方便。19世纪下半期随着森林资源的枯竭,特维尔、卡卢加、梁赞、奥勒尔、唐波夫、沃洛涅什、平扎和萨马拉省农民开始用砖建房,农民仍然以木式住房为主。直到20世纪 80年代科斯特罗马和弗拉基米尔的城市木式住宅仍占 65%,中部地区小城市如克洛格里夫、索利加利奇、加利奇的木式住宅分别占 99%、98%和 92%[19]80,[20]267-309。房子的外观也更美观,镶嵌透光的木刻装饰,涂料的颜色鲜艳,窗户安上了彩色玻璃。房子的外观与城市的建筑开始接近。

农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体现在内部陈设上,改进了炉子,增加了桌子、椅子、床、柜子、抽屉柜、沙发等。富裕农民的房子里窗帘、门帘、地毯、镜子、相片,墙上的画、桌布、盆花和其他物品一应俱全,煤油照明已经很普遍,留声机还很稀少。穷人家只有在重要的节日才喝茶,中等之家所有节日都喝茶,富裕的家庭每天都喝茶。在节日里,还要有白面包、小白面包圈、白兰地和糖酒,富裕的家庭还有柠檬、果酱、农村的糖果和蜜糖饼。19世纪 80年代雅罗斯拉夫省的主妇过节都要买白面,而富人则买精粉。

农村的小伙子和姑娘在衣着上总是追求时尚。19世纪末到 20世纪初家织布衣减少,农民开始戴手套,普遍有雨伞,还有太阳伞。不同节日妇女选择穿毛皮大衣,棉短外衣,长裙,紧身连衣裙等。农民打工普遍地区男装的变化也很大。19世纪末到 20世纪初出现男式新衬衣,有长袖、短袖之分。青年农民很注重自己的形象,以吸引异性的目光。小伙子戴细链的表,穿上等夹克、打领结的衬衫、毛料裤,夹克是呢子或者花呢料的,也有三件套的夹克,脚上穿着皮靴和橡胶套鞋。这一时期的农村男子普遍刮胡子,很受姑娘喜欢。女式服装式样很多,有衬衣、无袖长衣、女短上衣、裙子等[20]338。

终上所述,莫斯科和彼得堡由于中部诸省农民打工者的纷纷涌入,城市人口增长迅速;城市面貌的日新月异离不开农民能工巧匠的辛勤劳动;城市人口的农民特征十分突出,农民受到丰富多彩的城市生活的熏陶,有意识和无意识地将城市的精神文化和物质文化带回故乡;农村的衣食住无不散发着城市的气息,农村的生活悄悄地发生变化。由于农民打工者人数众多,农民的传统节日观、娱乐形式向市民渗透,城市文化与农村文化的相互影响和相互吸收的过程与城市化过程交织在一起。农民外出打工对城市和农村的影响是多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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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5

A

1007-4937(2011)01-0149-08

2010-12-28

吉林大学哲社研究创新团队建设项目“俄国赶超型现代化研究 (18世纪 -20世纪初)”(2008TD005)

张广翔 (1957-),男,吉林长春人,教授,博士生导师,历史学博士,从事俄国经济史和社会史研究。

〔责任编辑:时 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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