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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的诗歌创新理论

2011-04-08梁结玲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考据性灵袁枚

梁结玲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

袁枚的诗歌创新理论

梁结玲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

袁枚倡导的性灵说主张诗表性情,认为诗歌是发展、变化的,批判了当时具有复古色彩的考据学,影响了一代诗风。袁枚的创新论源于性情说,注重个人性情独特的表现,注重灵感在诗歌创作中的作用,主张在继承中创新。

袁枚;创新;性灵

袁枚是乾嘉诗坛上的重要人物,他倡导的性灵说,主张诗歌表现鲜活的个人真实情感,提倡创新与变革,以鲜明的反传统、求个性的思想及其创作,给笼罩在当时的极具复古色彩的考据学氛围下的诗文创作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夫所谓不朽者,非必周、孔而后不朽也。羿这谢,秋之弈,俞跗之医,皆可以不朽也。使必得周孔而后可以不朽,则宇宙间安得有此份份之周孔哉!”[1]P324顾实对袁枚评价到:“若夫子才海涵地负,风起去飞,如龙跳天门,如虎卧凤阙,可谓旷世之杰矣。”[2]P308性灵派副将赵翼(王英志语)论诗更是以创新为圭皋,大唱“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们相互唱和,影响了清代一百多年的诗歌创作,创新论是袁枚诗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性灵诗学的重要一翼,也是袁枚批判其他诗学的重要武器,但长期以来,它没有得到很好的重视,本文试图对它进行全面的剖析。

一 创新源于性情

乾嘉时期,在朴学影响下,不少文人埋头故纸堆,鱼虫书蠹,加之统治阶级的倡导,复古的风气一度极浓重。袁枚认为诗歌是人性的表露,它是发展、变化的,这是诗歌发展的必然。袁枚认为考据窒息性灵,不利于诗歌的发展,与诗文创作判若水火,他说:“唐人学汉魏变汉魏,宋学唐变唐。其变也,非有心于变也,乃不得不变也。使不变,则不足以为唐,不足以为宋也。子孙之貌,莫不本于祖父,然变而美者有之,变而丑者有之。若必禁其不变,则虽造物所不能。”[1]卷十七时代变了,诗歌必然随之而变,其或变好,或变不好,我们不能绝对把握,但变却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袁枚认为,“唐、宋之不能为秦汉,犹汉、秦之不能为三代也。”每个时代的特色与成就,是他朝不可取代的。以文来论,“大抵唐文峭,宋文平;唐文曲,宋文直;唐文瘦,宋文肥。”[1]P642正所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就具体诗人而言,古今不一,每个人的才性不一,各有千秋,不可尊卑今。“即以唐论,庙堂典重,沈、宋所宜也;使郊、岛为之,则陋矣。山水闲适,王孟所宜也;使温、李为之,则靡矣。边塞风云,名山古迹,李、杜所宜也;使王、孟为之,则薄矣。撞万石之钟,斩百韵之险,韩、孟所宜也;使韦、柳为之,则弱矣。伤往悼来,感时记事,张、王、元、白所宜也,使钱、刘为之,则仄矣。题香襟,当舞所,弦工吹师,低徊容与,温李冬郎所宜也;使韩、孟为之,则亢矣。”[1]P285因此,袁枚主张诗坛上的百花齐放,认为每一种风格的诗,不管其奇、平、艳、朴、厚、薄,都应有其地位,诗应以工拙而论,而不应以高低而分。他说:“诗如天生花卉,春兰秋菊各有一时之秀,不容人为轩轻。音律风趣能动人心目者,即为佳诗,无所为第一第二也。”[3]P70

袁枚认为人的才性既有其先天性,也有后天的因素。“天之生才,敏钝各异:或应机立断,或再三思而后决;或卧而理,或戴星出入而后理。此岂可学哉?”[1]P300先天的习性固难学,但后天性的“性情”、“际遇”势必使诗人、时代的诗歌内容、风格、形式异于其他时代,这才是“变”的真正原因。袁枚说:“夫诗,无所谓唐、宋也。唐、宋者,一代之国号耳,与诗无与也。诗者,各人之性情耳,与唐、宋无与也。若拘拘焉持唐、宋以相敌,是子之胸中已有亡之国号,而无自得之性情,于诗之本旨已失矣。”[1]P286所以诗文的变化发展,诗人之间的差异,都是因性情而成。《随园诗话》卷四指出:“作诗者,各有身份,亦各有心胸。”还说:“作诗,不可以无我”,应“性灵独出”,灌注着诗人自己独特的真情。他认为“三唐诗之所以盛”,在于“杜少陵、白香山”能“自写性情”。可见,在诗歌创新上,他首先强调诗歌作品应表现诗人的真性情。除表现真性情外,袁枚认为诗歌还应“出新意”,认为这才是“变”的内涵所在,他自己的不少诗特别是咏史诗表现了这一“变”。如《张丽华》“结绮楼边花怨春,青溪栅上月伤神。可怜褒姐逢君子,都是《周南》传里人”[4]P422,一反世人“红颜祸国”的观点,认为褒拟、姐己和张丽华如果碰上了好国君,也会成为《诗经·周南》篇中歌颂的有德的后妃。《再题马嵬驿》云:“不须铃曲怨秋声,何必仙山海上行?只要姚崇还作相,君王妃子共长生”。[4]P366作者更是反对“女人是祸水”的女人亡国论,认为真正的罪过在男子,在“君王”,而“妃子”只是被动者,作品从旧题材翻出新意,构思巧妙,对比鲜明,清新自然。“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4]P147唐明皇与杨贵妃的那段爱情故事让人对历史人物感慨万千,袁枚旧事重提,将帝王的伤别与石壕村历尽战苦的老夫妻的幽咽相提并论,在人性的深处揭示了人性情感平等性。

二 创新与考据、拟古

清代考据学肇始于清初,至乾嘉而鼎盛,构成了清代学术的最显著特征,在其影响之下,复古思绪弥漫,波及了自然科学和文学艺术各领域。

与考据相表里,在当时文坛上,拟古、门户之见的风气很重。在《原诗》一文中纳兰性德写到“十年前之诗人皆唐之诗人也,必嗤点夫宋;近年来之诗人皆宋之诗人也,必嗤点夫唐,矮子观场,随人喜怒,而不知自有之面目,宁不悲哉?”袁枚对这种风气进行了批判。他说:“大抵古之人先读书而后作诗,后之人先立门户而后作诗。唐、宋分界之说,宋元无有,明初亦无有,成、弘后始有之。其时议礼讲学,皆立门户以为名高。七子狃于此习,遂皮傅盛唐,益擎自矜,殊为寡识。”[1]P285指出当时宗唐或宗宋都是“寡识”。“以门户判诗,以书籍炫诗,以叠韵、次韵、险韵敷衍其诗,而诗道日亡。”抱守门户其实是一种偏见,也是对诗人主体性的戕杀,他说:“抱韩、杜以凌人,而粗肢笨手者,谓之权门托足。仿王、孟以矜高,而半吞半吐者,谓之贫贱矣人。开口言盛唐及好用古人韵者,谓之木偶演戏。故意走宋人冷径者,谓之乞儿搬家。好叠韵、次韵、刺刺不休者,谓之村婆絮谈。一字一句,自注来历者,谓之骨董开店。”[3]P148进一步,袁枚指出,“尝谓诗有工拙,而无今古。自葛天氏之歌至今日,皆有工有拙,未必古人皆工,今人皆拙。即三百篇中,颇有未工不必学者;不徒汉晋唐宋也。今人诗有极工极宜学者,亦不徒汉晋唐宋也。然极律莫备于古,学者宗师,自有渊源。至于性情遭际,人人有我在焉,不可貌古人而袭文,畏古人而拘之也。”[1]P285人的性情遭际不一,诗亦随时而发展,只要缘于真性情,功夫卓到,便是好诗,不必尊古而卑今,也不是越古越好。针对当时的“宗宋”一派,袁枚就指出其弊病:“不依永,故律亡;不润色,故采晦。又往往叠韵如虾蟆繁声,无理取闹。或使事太僻,如生客阑入,举座寡欢。其他禅障理障,庾词替语,皆日远夫性情。病此者,近今吾浙为尤。”[1]P288袁枚认为唯有创新,才能流传于世。

在当时,考据之学严重渗透到诗歌创作,人们埋头故纸堆中,进行琐碎的校勘、辨疑,这对继承、发扬文学遗产无疑起了推动的作用,但同时也使创作主体失却了灵性。在文学创作上,填书塞典的现象非常普遍,这引起了袁枚的不满:“近见作诗者,全仗糟粕,琐碎零星……句句加注,是将诗当考据作矣。”[3]P146这使得写诗如同“古董开店”。更有甚者,有的人“误把抄书当作诗”,将诗歌写作与学问考据混为一谈。艺术的光晕被考据的迷雾所笼罩,诗人们的性灵在考据中迷失了。袁枚对考据与诗歌创作进行了区别:

“古文之道形而上,纯以神行,虽多读书,不得妄有摭拾,韩、柳,尽之矣。考据之学形而下,专引载籍,非博不详,非杂不备,辞达而已,无所为文,更无所为古也。尝谓古文家似水,非翻空不能见长。果其有本矣,则源泉混混,放为波澜,自与江海争奇。考据家似火,非附丽于物,不能有所表见。极其所至,燎于原矣,焚大槐矣,卒其所自得者皆灰烬也。以考据为古文,犹之以火为水,两物之不相中也久矣。《记》曰:‘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六经》、《三传》,古文之祖也,皆作者也。郑笺、孔疏考据之祖也,皆述者也。苟无经传,则郑、孔亦何所考据耶?《论语》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著作家自抒所得,近乎为己;考据家代人辨析,近乎为人。此其先后优劣不待辩而明也。”[1]P525

文学创作志于翻空,与江海争奇,而考据却附丽于别人门人,难怪喜欢创新的袁枚用“形而上”与“形而下”对二者进行了区别,二者的优劣也在这一对概念中体现出来。

袁枚从诗的本质论出发,有针对性地指出“诗者,心之声也,性情所流露者也。”,“诗者,人之性情者也。”同时,他还论证了诗歌与考据学两者不能相兼。他说:

著作之文形而上,考据之学形而下。各有资性,两者断不能兼。……考订数日,觉下笔无灵气。有所著作,惟捃摭是务,无能动运深湛之思。[1]P497

袁枚所说的“著作之文”指的主要是诗文的创作。他认为人的“禀性”不一,有的宜于考据,有的宜于创造性的诗文创作,两者不能相兼,只能择其一,这是二者的旨趣使然,他说:“考据之学,离诗最远”,“著作与考订两家,鸿沟界限,非亲历不知。……著作如水,自为江海;考据如火,必附柴薪”。[3]P187诗歌贵独创,考据则重实证,诗歌创作表现人的真性情,是个体生命对世界的直觉把握;考据则是一种纯粹的学术活动,注重理性的科学实证,因而二者判若水火。考据学对主体个性的消融与袁枚倡导的性灵说相去甚远,因而,袁枚力反考据,主诗文创新。“人心不同,各如其面,故好丑虽殊,而不同则一也。考史证经,都从故纸堆中得来:我所见之书,人亦能见;我所考之典,人亦能考。虽费尽力气,终是叠床架屋、老生常谈。”[5]P149考据费尽千辛,亦无独创,诗文的独到创新才是袁枚的旨趣所在。

三 创新与积累

继承与创新的关系问题,历来不缺乏阐述,大抵而言,创新可分为内容的创新与形式的创新。在《文心雕龙》中,刘勰认为文学的发展过程是继承与创新的一个过程,唯有在创新中文学才能保持其生命力。“文律运周,日新其业。变则其久,通则不乏”[6]P521。但刘勰更多的是强调指出各种文体的形式流变及其写作的基本原理、表现方法等方面,这基本上是属于文学创作的形式方面,与袁枚在要求在内容上的创新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袁枚在继承与创新的关系上,主要是着眼于内容方面。他说:“诗如射也,一题到手,如射之有鹄,能者一箭中,不能者千百箭不能中。”[3]补遗,卷六他称“其中不中,不离天分学力四字”。袁枚虽然尚才性,但对后天的“识”也是比较重视的,他说:“作史三长,才、学、识而已,诗则三者宜兼”[1]P492

在与洪亮吉的讨论中,他劝告后学,“文学韩,诗学杜,犹之游山者必登岱,观水者必观海也。”(《与稚存论诗书》)[1]P564前代的文学遗产是一个丰富的宝库,是我们从事创作的借鉴。但这遗产也仅是我们学习与借鉴的基础,我们必须在此基础上前进,方才有我们自己的空间。“然使游山观水之人,终身抱一岱一海以自足,而不复知有匡庐、武夷之奇,潇湘、镜湖之妙,则亦不过泰山上一樵夫。沿海中一舵工而已矣。”因此,袁枚告诫后学:

足下前年学社,今年又复学韩。鄙意以洪子之心思学力,何不为洪子之诗,而必为韩子、杜子之诗哉?无论仪神袭貌,终嫌似是而非。就令是韩是杜矣。使韩、杜生于今日,亦必别有一番境界,而断不肯为从前韩、杜之诗。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落笔时亦不甚愉快。肖子显曰:“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庄子曰:“迹,履之所出,而迹非履也。”此数语,愿足下诵之而有所进焉。(《与稚存论诗书》)[1]P564

学习是一个开拓自身视野的过程,如果抱守门户之见而不敢雷池一步,那就不可能在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甚至会文人相轻相互攻击,为琐碎之事争吵不止,袁枚认为这种门户之见是极其可笑的。

袁枚认为读书也是写好诗歌的重要条件:“凡多读书为诗家最要事”,“天分果高,必知书中滋味,自然笃嗜”。唯有继承才能创新,袁枚主张在学习的过程中用人之所长,克己之不足,放弃门户之见,不断地发展自己的才能,“求诗于书中,得诗于书外”。“诗人家数甚多,不可硜硜然域一先生之言,自以为是,而妄薄前人。须知王、孟清幽,岂可施诸边塞?杜、韩排募,未便播之管弦。沈、宋庄重,到山野则俗。卢仝险怪,登庙堂则野。韦、柳隽逸,不宜长篇。苏、黄瘦硬,短于言情。悱恻芬芳,非温、李、冬郎不可。属词比事,非元、白、梅村不可。古人各成一家,业已传名而去。后人不得不兼综条贯,相题行事。虽才力笔性,各有所宜,未容勉强;然宁藏拙而不为则可,若护其所短,而反讥人之所长,则不可。所谓以宫笑角、以白诋青者,谓之陋儒。”[3]P149各人才性不一,各有优长,唯有转益多师,才是学习的正确方法。

学习积极的最终目的是创新,创造出具有自我面目的自得之作。

“诗文之道,何独不然?足下前年学社,今年又复学韩。鄙意以洪子之心思学力,何不为洪子之诗,而必为韩子、杜子之诗哉?无论仪神袭貌,终嫌似是而非。就令是韩是杜矣。使韩、杜生于今日,亦必别有一番境界,而断不肯为从前韩、杜之诗。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落笔时亦不甚愉快。肖子显曰:‘若无新变,不能代雄。’庄子曰:‘迹,履之所出,而迹非履也。’此数语,愿足下诵之而有所进焉。”[1]P565

袁枚虽然力主创新,但他看到了在创作中学习继承的重要性,主张学习优秀的文化遗产,因中求新,这种观点应该说是比较合理的。

四 创新与才性

《左传》有云:“大上有立德,其次是立功,其次是立言,虽久不废。”[7]P1011德一直被先儒视为做人最重要的东西,其地位无可置疑。经典的界定让先儒对德顶礼膜拜,德具有着衡量一切的标准,效果和过程被忽视,具有个体性质的才被推到了极次要的地位,很少被人提及。袁枚对这种空谈的性理极为反感,他高举才的价值,认为无才便无德。

邮处中接公手书,读三过,殷然以天下为己任。数年来,得此上游极寡。第书中称“德为贵,才为贱”。是说也,狂夫阻之。

公而不以天下为己任也,则废才可矣;公而以天下为任者,则天下事何一非才所为乎?忠于君,德也;而所以忠之者,才也。孝于亲,德也;而所以孝之者,才也。孝而愚,忠而愚,才之不存,而德亦亡。古以天、地、人为三才。天之才,见于风霆;地之才,见于生物;人之才,极于参赞。其大者为圣贤,为豪杰;其小者为农夫,为工匠。百亩之田,人所同也,或食九人,或食五人,而才见焉。冶埴之事,人所同也;为燕之镈,为秦之卢,而才见焉。使农一日不食人,工一日不成器;则子不能养其父,弟不能养其兄,而顾嚣嚣然曰:“吾有德,吾有德。”其谁信之!

孔子论成人,以勇艺居先,而以思议授命者次之。论士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者居先,而以称孝称弟者次之。曰:“高阳氏有才子八人。”曰:“才难。”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若是乎,才之重也!降至战国,纵横变诈,似才之为祸尤烈。故孟子起而辨之曰:“若夫为不善,非其才之罪也。”孟子之意,以为能视者,目之才也;虽察秋毫,不足为目病。而非礼之视,非其才之罪也。能食者,口之才也;虽辨淄渑,不足为口病。而非礼之食,非其才之罪也。若因其视非礼而必矐目而盲之,食非礼而必钳口而噎之;是则罪才贱才之说,而非孔、孟意矣。

《駉》之三百篇曰:“斯马斯才”,马尚非才不可,而况于人!今天下非无德也,然而有所谓伪德;非无才也,然而有所谓伪才。公与其贵此而贱彼也,毋宁两辨而求其真![1]P270

在袁枚看来,德是个空架子,有德无才其实不能算是有德,只有在才的条件下,德才得以呈现,而在某种意义上说,才也是一种德,不同的才是实现不同的德的首决条件和重要内容。袁枚的才德论是对长期以来儒学空谈心性的一次冲击,也是对僵化的儒家道德论的深刻反思。袁枚对才的弘扬其实是对人的主体意识的发掘,是抛弃思想枷锁之后人性的自觉反思,在历史的维度上,袁枚的才论是个性解放的萌芽。袁枚对才性的弘扬在在文学创作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袁枚认为诗文是人的天赋的表现,天分决定了个体创作的面貌。他说:“诗人无才,不能役典籍、运心灵。才之不可已也,如是夫!”[1]P489

他把这种源于自然天赋的才能,视为写诗的首要条件,而这种才,先天性的因素占着重要的地位,人各有不同的才性,各有所长,“天之生才,敏钝各异:或应机立断,或再三思而后决;或卧而理,或戴星出入而后理。此岂可学哉?”[1]P300当然,袁枚并不排除后天的习得,但他认为后天的学习只能成为一种辅助的成分,先天的禀赋占着主导的地位。

在诗歌创作上,袁枚很重视灵感,他认为灵感是诗人天分的表露,这种敏锐的感受能力往往能创造出一个新的艺术境界,超脱风俗而令人向往。他的《遣兴》诗写道:“但肯寻诗便有诗,灵犀一点是吾师。夕阳芳草寻常物,解用都为绝妙词。”[4]P387“灵犀”就是“灵感”,它具有偶发性与短暂性。

他将灵感与“兴会”联系起来,认为“作诗兴会所至,容易成篇。”“聪颖之人,一指便悟”。《续诗品·神悟》:

鸟啼花落,皆与神通。人不能悟,付之飘风。

惟我诗人,众妙扶智。但见性情,不著文字。[4]P421

“神悟”其实就是创造性的直觉思维,它在“鸟啼花落”的万物感激之下,“神与物游”,物我合一,激发诗人的诗性灵感,创作出情景交融的艺术作品。

袁枚的性灵诗学影响了半个多世纪的诗坛,它对性情与创新的倡导,打破了诗坛的沉闷,开创了时代的新风,“是中国文学在跨进近代门槛之前的一次文学革新思潮和文学解放运动。性灵文学思潮是在文学的独创品格遭到压制和作家的创作个性受到桎梏的背景下而形成、而崛起的,因此这一思潮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叛逆精神。”[8]P256袁枚对个性张扬的创新论在当时及后世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终张扬个性的先声。

[1]袁枚.小仓山房文集[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

[2]顾实.中国文学史大纲[M].上海:商务印书馆,1924.

[3]袁枚.随园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4]袁枚.小仓山房诗集[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

[5]袁枚.小仓山房尺牍[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8.

[6]刘勰.文心雕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7]杜预.左传集解[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8]陈伯海.近四百年中国文学思潮史[M].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7.

(责任编校:王晚霞)

YuanMei’s Innovative Theory of Literature

LIANG Jie-ling
(College of Arts, Beijing Normal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5,China)

The spiritual School that YanMei advocated believe that poesy represent our disposition, and poesy is developed and metabolic. His theory animadverted to reactions and the writing that base on textual research and thus affected the poetic style in that time. YuanMie’s innovative theory of literature root on his spiritual, he paid attention to personal represent and inspiration, and advocate innovation that base on inheriting.

YuanMei;Innovation;Spiritual Literature

I206

A

1673-2219(2011)01-0041-04

2010-09-25

梁结玲(1972-),男,广西大新人,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文化与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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