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知隐喻的角度分析小说《围城》
2011-04-07李泽虹张思洁
李泽虹 张思洁
从认知隐喻的角度分析小说《围城》
李泽虹 张思洁
旨在用西方国家的认知隐喻理论分析长篇小说《围城》中英本的隐喻翻译。认知隐喻认为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而且也是人类认知事物的重要方式,它为文学的翻译研究开辟了一个新的角度,翻译活动是一个涉及原作者——译者——译文读者的双重示意——推理的语言交际行为,这个推理模式可以为隐喻的翻译提供重要启示。从具体到抽象,从始源域和目标域的相似度分析其对作品意境的影响。
隐喻;概念合成理论;《围城》
钱钟书先生曾提出自己的翻译理论:“诱”“讹”“化”,其中的“化”指的是翻译所意欲达到的最高境界。[1]他纂写的《围城》堪称是隐喻应用的豪作。小说使用了大量的隐喻,给文字增添了很大美感,使读者对于每个情节都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小说中的每一个动作、表情、感觉及其心理活动在隐喻这一语言修辞及认知现象的加工下,使读者对于小说的意境得到很大的提升。钱钟书用纯正地道的汉语讽刺语言,加上自身的丰富联想对书中的每个人物都作了栩栩如生的贴切修饰,使读者感受到隐喻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有着极大的普遍性。在文学作品中,隐喻要产生意义,必须有受喻者的体验、悟性、想象力和联想力作基础。隐喻能否最终实现自己的意义,这主要依赖于受喻者对隐喻的正确理解,受喻者凭借对隐喻本身及自身阅历的储藏和沉淀于大脑中的诸多内在的心理要素对隐喻展开自己的认知活动。施喻者和受喻者分别通过作品的表达和接受来达到语言的交际目的。概念合成理论弥补了早期隐喻理论的不足,从认知语言学的角度出发,对言语交际活动过程中施喻者和受喻者的心理空间相互映射并产生互动作用作了系统性的阐述。《围城》这部小说巧妙地运用了隐喻这一语言现象,使作者和读者跨越彼此的心理空间,最终引起共鸣。读者通过隐喻,将一事物与他事物的相似性进行对比,经过反复的逻辑思维及认知活动,将始源域与目的域进行联系分析,建立起自身与作者之间的心理相似性,最终努力达到作者所要表达的意境。
一 化境论
钱钟书先生曾提出的“化”,就是要求翻译所意欲达到的最高境界、最高理想和最高标准。他认为,某一作品从一国文字翻译为另一国文字,不能因习惯上的差异留下生硬牵强的痕迹,还能完全保留原作的风味,那就称得上“化境”了,译文对原文应该忠实得以至于读起来不像译文,因为作品在原文里决不会读起来像翻译出来的。王国维也在其《人间词话》中这样标举境界,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词自成名句。
二 认知隐喻
隐喻涉及两个不同领域的映射:始源域和目标域,有从具体到具体,从具体到抽象,从抽象到具体,从抽象到抽象的多种映射。在认知隐喻方面,Fauconnier和Turner提出了概念合成理论,认为人类在进行交谈或思考时,为了达到局部理解和行动的目的,往往进行概念合成的心理运作,而这里的概念合成就是指心理空间的合成。该理论还构筑了一个“四空间”认知模型,认为概念合成的达成是依凭类指空间、输入空间I1、输入空间I2和合成空间这四个空间的相互映射和互动作用。[2]合成空间从两个输入空间中有选择地提取相关元素:从目标域空间中提取的元素和从始源域空间中提取的元素。这两个输入空间拥有一些相同的元素并表征在类指空间里。合成空间还有自己的新显结构,被输入的各元素发生相互作用后得到合成,最终形成新显结构。概念合成理论所缺失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始源域和目标域两者之间映射的开放性,即这两个域之间各种相应的特征实际上数不胜数。
认知隐喻的翻译:一般来说,译者选择两种翻译方法:直译和意译。直译翻译时要尽量保持原作的语言形式,同时要求语言流畅易懂。意译时则从意义出发,只要求将原文大意表达出来,译文自然流畅即可。国内外的翻译理论家曾经提出了对隐喻翻译的理解。尤金·奈达提出四种隐喻翻译的方法:在意义和修辞效果上,把隐喻译为隐喻;把隐喻转换成明喻;把隐喻当作非隐喻来译;把非隐喻译为隐喻。
三 《围城》中的隐喻
在钱钟书的作品《围城》和以珍妮·凯利和美籍华人茅国权所译小说《围城》英译本中使用了大量的隐喻,下面我们将以其中的实例来作说明。
例1:原文:孩子不足两岁,塌鼻子,眼睛两条斜缝,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远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活像报上讽刺画里中国人的脸。[钱钟书,2002:3]
译文:Her son, not yet two years old, had a snub nose, two slanted slits for eyes, and eyebrows so high up and removed from the eyes that the eyebrows and the eyes must have pined for each other--- a living replica of the Chinese face in newpaper caricatures.[ Fortress Besieged, 2003;5]
这句话采取了直译法,也就是说,目标语忠实于原文的意义。尽管目标语读者或许不清楚报上讽刺画里中国人的脸是什么样子,然而通过对于孩子外貌的详尽描述,读者可以产生报上讽刺画里中国人的意象。译文中译者没有译出“相思病”这个短语,其实它可以被直译,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相思是什么以及人们得这种病的原因。一对被分开的恋人因为太相思对方而得了相思病。如果把这点译出,目标语读者就能够很形象地想象出这个孩子的眉毛和眼睛相隔多远。这句话能够被很好地直译,因为它有细节上的解释,而且这里的隐喻既不会影响目标语读者对句意的理解,也不会影响源语对源语读者所产生的意象。这是源语概念到目标语概念的平行映射。这个孩子的长相上,眉毛和眼睛距离太远,使人感到比例不协调,就如同人们所画的讽刺画里中国人的脸。在意境上,眉毛高高在上,给人以傲慢的感觉,而讽刺画里中国人的脸又使人联想到曾经无知的中国人对国家洛后的漠不关心。
例2:原文:方鸿渐洗了澡,回到舱里,躺下又坐起来,打消已起的念头仿佛跟女人怀孕要打胎一样的难受。[2]
译文:Fang bathed and returned to his cabin, lay down, and then sat up again. Trying to dispel the thought, once it has lodged there, seems as agonizing as it is for a pregnant woman to have an abortion.[Fortress Besieged, 2003:18]
这句话进行了成功地直译,作者把方鸿渐被鲍小姐调情又拒绝的遗憾和烦恼情绪与一个孕妇将要打胎时的极度痛苦作比较。这两种感觉的相似性就是二者都非常痛苦到难以忍受以及某种程度上的迫不得已。对于方先生来说,当鲍小姐给他暗示今晚留下她一个人睡,他原本以为这晚他和鲍小姐会发生关系,结果她又拒绝了他。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在决定不生下孩子之前她一定做过了艰难的思想斗争,因为孩子是新的生命,也是母亲的一部分。因此,方先生不得不忍受不再想着他与鲍小姐恋爱情节的痛苦,孕妇不得不忍受打掉孩子后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这两种感觉是相似的。而且,在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无论是在中国还是在西方国家,被恋人抛弃的感觉都是相似的,在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堕胎后都有着相似的难堪感受。因此,这句话直译并没有影响到源语言的原意。这也是源语概念向目标语概念的平行映射。在这句话里,始源域中方鸿渐由期望与鲍小姐谈恋爱到后来打消已起的念头,目标域中女人怀孕又要打胎,二者有着共同的相似性,当时的难受和痛苦,以及对未来美好向往的破灭而产生的失落感。
例3:夜黑得太周密了,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种夜里,鬼都要碰鼻子拐弯,猫自恨它的一嘴好胡子当不了昆虫的触须。……此时此刻的荒野宛如燧人氏未生以前的世界。[钱钟书,2002:159]
译文:The night had turned such a dense black that a person literally could not see the fingers on his out-stretched hand! On such a night even a ghost would stub its nose turning a corner. Cats would wish all their whiskers were like the antennae of insects, … By then the barren plain resembled the world before the birth of Sui-jen Shih. [Fortress Besieged, 2003:96]
作者在此引用了中国传说中的一个人物。燧人氏是中国古代的一个传奇人物。他发明了钻木取火,给传说中的燧人国带来了光明。据说上古之时,在大地的西边有个国家,名叫“燧明国”。由于燧明国地处荒远,以至连太阳和月亮都不肯光顾。在这个国度里,一年四季不见日月,昼夜不分,到处是漆黑一片。但是这个国家生有一棵非常奇特的火树,名叫“燧木”。这棵火树高大无朋,枝干杈叶曲盘起来,占地有一万顷。在这棵大树丛中,生长有一种形似鱼鹰的鸟,它有一张短而坚硬的嘴。每当它们用利嘴啄敲燧木之时,燧木便有灿烂的火光发出,把周围照得一片通明。燧明国的国人就劳动、生息在燧明树下,靠火树发出的光来照明。后世有个“圣人”漫游天下,他历尽千辛万苦,游历到暗无天日的燧明国,并歇息在燧木之下。他万没有料到,在一个黝暗的国度里却是光明一片。这个圣人仔细地观察了火树发光的原因,触类旁通,他突然领悟到人工取火的原理。于是,他从燧木上折下些枝条,然后用小枝条去钻那些大枝条,果然有火花发出。后来,他又用其它树枝进行实验,除有些费力之外,最终还是都发出火花来。这位圣人就是燧人氏。作者把这里的“荒野”喻成“燧人氏未生以前的世界”,用这一概念隐喻来形容此时的夜黑暗得如同没有光和火的燧人国。然而,只有中国人才知道中国的传统神话,大部分西方人并不知道这个故事。译者在这里才用了直译,但单凭直译目的语读者很难理解那个夜晚黑暗的程度,因此译者附加了注释来解释燧人氏是中国神话人物,据说其发明了火。之后目的语读者才能想象那晚多么的黑暗,就像没有火时候的世界一样。用这种方式,译者不仅使源语概念得到了映射,而且使目的语读者有机会了解了中国的古代传说。这是翻译隐喻的一种很好的方式,既保留了源语语言的概念,又推广了中国的文化。
例4:鸿渐翻找半天,居然发现一本中文译本的《论理学纲要》,借了回房,大有唐三藏取到佛经回长安的快乐。[钱钟书,2002:197]
译文:Hung-chien browsed around for a long time, then to his surprise found a Chinese translation of An Outline of Logic. He checked it out and went back to his room, as happy as T’ang San-tsang returning to Ch’angan with the sutras.[Fortress Besieged,2003:96]
在此例中,作者将鸿渐找到书时的激动心情与唐三藏找到佛经的快乐相比。唐三藏是唐朝著名的一个佛学家,他艰难跋涉至印度取回佛经。但是唐三藏这个历史人物对中国读者更为熟悉。大多西方读者对于唐三藏及其相关故事有些不熟悉,因此,他们对于作者将二者的类比会感到费解。源文本到目标文本的映射就不会很好地实现。然而,尽管译者直译了这个隐喻,他们却在译本的后面对于这个隐喻的来源作了注解。他们把唐三藏解释为一个到印度取经的佛家弟子,其取回六百多本佛教典籍。在645年,经过十七年历程,唐三藏终于返回长安,受到了公众的荣耀。这样,目标语读者就能够想象到佛经对于唐三藏是如何地重要。通过源语言到目标语言的概念映射,读者就能够认识到鸿渐找到书的感受,因为他能用这本书来作课本教给学生。
例5:桌面就像《儒林外史》里范进给胡屠户打了耳光的脸,刮得下斤把猪油。[钱钟书,2002:197]
译文:The table top looked like Fan Chin’s face in The Scholars after Butcher Hu had given him a slap. Nearly a catty of lard could have been scraped from it.[Fortress Besieged,2003:153]
这个例子中包含了一个著名的中国文学作品。小村庄酒店里的桌子表面又脏又油。为了给出桌子的脏和油一个形象的概念,作者把它与被胡屠户打了的范进的脸作比较,胡屠户的手因为劳作的缘故很油腻。译者直译了此隐喻,这足以能让目标语读者明白桌面是多么的油腻。然而,他们的脑海中可能会出现这些问题:谁是范进?他是干什么的呢?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胡屠夫是谁?为什么他要给范进一个耳光?所有的这些问题并不能通过简单的直译而得到回答,因为它们来自于一个著名的中国文学作品《儒林外史》,大多目标语读者或许没有读过这部文学作品甚至都不知道这部作品。他们能够想象范进的脸被屠夫打过以后多么的油腻,但他们不一定能理解这个隐喻所产生的幽默效果。尽管译者在书后给出注解阐释了《儒林外史》是什么,然而这只能帮助他们了解这本书,而上面的一系列问题仍然不能得到解答。也就是说,源语言到目标语言的概念映射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但并没有完全实现,这也使得译文读者读过译文以后不能达到原文读者对于原文的意境。译者在注解中用几句话解释一下范进的故事更好。而且,西方人并不知道一斤有多少,因为他们的称重单位和我们的不同。因此,这也就使得目标语读者对于范进被胡屠夫所打以后的油腻程度以及桌面的油腻程度感到疑惑。译者如果在注解中加上“斤”是中国古代使用的一个重量单位,相当于500克或者约1.1英镑。那么读者对于桌面的油腻程度就会有一个非常清晰的概念。
隐喻就像人们的思维方法和行为方法一样,是一种生活现象。不同的隐喻给人们树立不同的概念。虽然人们的文化背景不同,对隐喻的理解就会不同,即使有相同文化背景的人对于相同的事物也会形成不同的概念,但是隐喻与文化是同步的,文化能够对隐喻的理解和概念的形成产生重要影响。翻译是在源语作者、译者和目标语读者之间的一种语言交际活动。这种活动需要进行双重的解释和理解原文含义,这不仅要求译者对源语字面意义的理解,还需要他对个别文本和文化背景的理解。
[1]陆文虎.围城内外 钱钟书的文学世界[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4:356.
[2]王文斌.隐喻的认知构建与解读[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3.
[3]钱钟书.围城 [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4]Jeanne Kelly, Nathan, K. Mao translated. Fortress Besieged: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3.
ClassNo.:H315.9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AnalysisoftheNovelFortressBesiegedFromthePerspectiveofCognitiveMetaphor
Li Zehong Zhang Sijie
The paper is to analyze the translation of the metaphors used in the Fortress Besieged written by QianZhongashu according to the cognitive metaphor theory. Metaphor is not only a kind of language phenomenon, but also an important way to learn about the things for human beings. It provides a new angle for the translation study of the literature works . The activity of translation is a way of language communication which involved the source writer, the translator and reader . This analyzing model can have an important impact on the translation of the metaphor . The paper also analyzes the influence on the ideorealm of the novel Fortress Besieged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imilarity between the source domain and the target domain.
Metaphor;Conceptual Blending Theory;Fortress Besieged
李泽虹,硕士,讲师,山西生物应用职业技术学院,山西·太原。邮政编码: 030051
1672-6758(2011)11-0089-3
H3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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