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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初期日本国家战略的三大转变及其原因分析

2011-04-07田庆立

关键词:立国结盟东南亚

田庆立

(天津社会科学院 日本研究所,天津 300191)

战后初期日本国家战略的三大转变及其原因分析

田庆立

(天津社会科学院 日本研究所,天津 300191)

战后初期,日本政府开始反思战前的国家战略,并结合国际格局的转变及国内实际,确立了以经济主义为核心、以日美结盟为保障、以面向海洋为依托的战略目标,通过实施国家战略的三大转变:从发展策略的角度,实现了由“军事立国”向“贸易立国”的转变;从外交策略的角度,实现了由抗衡欧美向日美结盟方向的转变;从地缘政治的角度,实现了由亚洲大陆向海洋方向的转变。这三大战略的制定和实施,为日本实现经济腾飞和确立经济大国的地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日本国家战略;贸易立国;日美结盟;海洋方向

所谓“国家战略”,一般指“国家为了确保生存和繁荣的目的,不拘平时与战时,运用一国与他国的一切可以利用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力量的艺术和科学”,其制定过程包括分析形势、确定战略目标、制订战略计划和实施战略四个方面[1]。战后初期,日本政府开始反思战前的国家战略,并结合国际格局的转变及国内实际,确立了以经济主义为核心、以日美结盟为保障、以面向海洋为依托的战略目标,通过实施国家战略的三大转变,即从发展策略的角度,实现了由“军事立国”向“贸易立国”的转变;从外交策略的角度,实现了由抗衡欧美向日美结盟方向的转变;从地缘政治的角度,实现了由亚洲大陆向海洋方向的转变。这三大战略的制定和实施,为日本实现经济腾飞和确立经济大国的地位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一、由“军事立国”转向“贸易立国”

明治维新后,日本政府在“富国强兵”国策的指导下,确立“军事立国”思想,强调“兵之多寡”重于“国之贫富”,从1868年至1945年发动了四次大规模战争,并多次在海外进行军事行动,对邻国实施侵略,通过战争掠夺殖民地,获取原材料和市场。二战期间,日本依靠军事力量控制了中国东北、朝鲜、台湾和东南亚地区等。二战的失败,彻底粉碎了日本“大东亚共荣圈”的梦想,“军事立国”战略丧失了赖以存在的根基。

日本战败后,经济残破,民生凋敝。日本战前推行的“军事立国”战略走进了死胡同。日本政府领导层认识到,在丧失军事力量之后,只有复兴经济,安定民生,才能使日本重新站起来。战后初期,日本所处的国际地位及国内的经济条件促使日本政府改弦更张,摈弃了“军事立国”的错误路线,走上了一条以“贸易立国”为核心的“经济中心主义”发展道路。

首先,日本由“军事立国”转为“贸易立国”是反法西斯盟国对日作战胜利的直接产物。以美国为首的盟国对日本实施占领之后,为防止军国主义复活,推行了一系列“非军事化”和“民主化”措施。1946年在美国主导下制定的《日本宪法》第9条规定,“日本国民衷心谋求基于正义与秩序的国际和平,永远放弃以国权发动的战争、武力威胁或武力行使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该宪法成为保障日本走和平发展道路的法律依据,日本政府开始集中精力专心发展经济。日本国家战略重点放在经济方面,既符合世界和平的发展潮流,又与美国的国家利益一致。因此,美国在推动日本利用经济手段恢复在国际社会中的地位上,发挥了很大作用。1957年2月11日,艾森豪威尔总统在向国会提交的“贸易协定计划”中写道:“为实现日本经济的健全及自立,必须给日本进一步提供参加外国贸易的机会。日本加入关税贸易总协定大概就会促进这一目标。日本通过加入关税贸易协定的谈判,能给日本提供贸易机会,这不仅会降低日本对共产主义者占据的亚洲大陆提高依存度的危险性,同时也意味着自由世界的更多潜在市场将面向日本开放。”[2]日本通过加入美国主导的关税贸易总协定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获得了经济发展的有利的制度性保障和一系列优惠政策。显然,日本确立“贸易立国”战略是在战败条件下,与美国的推动和扶植相关联的。

其次,二战后世界范围内洋溢着崇尚和平的气氛,国内民众向往和平的愿望也是日本走上和平发展道路的客观因素。战后初期的日本和平主义思潮占据主流,这促使决策层不得不在“非军国主义”方向上构思新的发展战略。吉田茂指出:“当时的盟国似乎都把日本看做破坏和平的好战民族,因此我认为,为了使盟国消除这种误会,并承认日本国民是爱好和平的国民,在宪法中列入放弃战争的规定是非常恰当的。”[3]121以吉田茂为首的政治家主张放弃军事力量而专心发展经济,主要是认为“实现日本的经济自立是最优先的课题”。吉田茂经常说:“日本有战争中失败和外交上胜利的历史。”但是,所谓“外交胜利”,决不是意味着战前政治大国日本的再现,也不是以武力为背景的外交,而是要在经济上富裕繁荣,以经济力量为基础在国际舞台上获得发言权的外交。因此,吉田重视经济的复兴,主张要从媾和走向独立,并从依靠对外贸易走上经济大国的路线中寻求日本的生存之路。

再者,日本自身的客观条件是确定“贸易立国”战略的重要因素。日本是个岛国,国土狭小,人口密集,资源匮乏,国家的发展严重依赖对外贸易。赖肖尔曾说:“日本只能通过与别国贸易才能生存。如果它想生存下去,那么它就比其他大多数国家更需要一个既是和平的、又是对贸易比较开放的世界。”[4]战后日本政府在制定国家战略时,十分注重听取经济学家们的意见。20世纪50年代,围绕国家发展战略和经济发展模式问题,日本经济学界和政界展开了激烈争论。以中山伊知郎和高亘寅次郎为代表的经济学家认为,日本是一个人口过剩、资源不足的小国,要发展经济,就必须从贸易、工业化以及资本积累中寻找出路。中山伊知郎明确提出了“贸易立国”的政策主张,认为“所谓贸易立国,就是把一国的经济问题,放到世界的规模去解决”,“从原理上来讲,日本经济的生存之路必须靠发展贸易”[5]。吉田内阁将这一思想作为日本政府指导经济发展的理论依据,确立了以“出口求生存”的国家发展战略。事实证明,这一战略的确立既是自身国力特点使然,同时也顺应了战后世界经济发展的潮流,推动日本走上了经济大国之路。

香港一位政经评论员指出,通过投资与贸易,日本在东亚地区得到了二战得不到的荣誉与地位。基辛格对战后日本的国家发展战略作出评价时认为,日本的决策在战后所有大国中是最有远见、最明智的。美国政治学者亨廷顿评价说:“日本接受了一切现实主义的想法,不过只将其运用于经济领域之中。”战后的日本外交可以说是一种“商业挂帅的现实主义”,日本领导人将国内体制进行改革,国家战略的重点放在经济竞争上,以期更好地为实现经济大国梦想服务。在美苏冷战体制下,提供了一种自由开放的国际经济秩序,日本则借机在美国的庇护下埋头发展经济,最终跃升为经济大国,成为冷战的最大受益者。吉田茂为战后日本确定的复兴战略,是“通过经济手段在海外实现日本威信的扩张”,而不是军事力和政治力,显然这种选择被历史证明是非常英明正确的[6]。以吉田茂为首的日本政治家,确立了优先发展经济,以“贸易立国”增强国力的方式,通称为“吉田茂的战略选择”,对战后日本的国家战略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二、由抗衡欧美转向日美结盟

自1931年日本发动九一八事变后,以陆军为核心的军部法西斯势力逐渐占据上风,其推行的侵华路线危及美英在华利益,美英对日政策渐趋强硬,日本对美英的协调政策逐步发生转变。1940年日本签订的三国同盟条约和以实现“大东亚共荣圈”为目标的南进战略,促使其与美英的矛盾日趋激化,日本为同美英争夺亚洲和太平洋霸权,决计首开战端,抗衡欧美。在1941年9月6日的御前会议上,日本决策层的集体意志是,“与美、英、荷兰进行战争的目的是驱逐美、英、荷在东亚的势力,确立帝国的自存自卫圈,同时建立大东亚新秩序”[7]。同年12月8日,日本偷袭珍珠港,挑起了太平洋战争。在世界反法西斯同盟的打击下,日本军国主义势力被击败,日本的法西斯体制将国家引入了近乎毁灭的深渊。

战败后,日本决策层认为战败的根本原因是与欧美抗衡的结果,于是重新反思自身结盟史的经验和教训,自战前即以“亲英美派”而著称的吉田茂,为实现日本的复兴而选择了与美国结盟的道路。

首先,日美结盟与日本近代以来奉行的“与强者为伍”的外交理念一脉相承。一部日本外交史,同时也是一部结盟史。明治维新以后,日本一直奉行“与强者为伍”的外交理念,“攀附强援”以寻求国家利益的最大化。20世纪初期的英日同盟,为日本在日俄战争中获胜提供了保证;三四十年代与欧洲大陆的德、意法西斯势力结盟,几乎将国家拖进毁灭的深渊;战后与美国结盟,成为冷战的最大受益者。吉田茂在反思日本结盟的发展历程时总结道:“我国自明治时期采取门户开放政策以来,通过同英、美两国在政治与经济上的合作,才取得国运的昌盛。但是自九一八事变以后,竟迷失了这个政策的根本方向,以致结纳德、意两国,率尔发动战争,结果遭到惨败;此后,日本从这次战败后的残破环境中站立起来以至于今日,又通过同自由国家特别是同美国在政治与经济上的结合,进行了复兴与重建。……如果回忆一下上述的经过再看看它的结果,那么即使说日本由于同英美采取一致行动获得了繁荣、由于背离英美而遭到了毁灭也并非夸大其辞。”[3]6-7

池田勇人曾经阐述过在日本占据主流地位的对美外交思想,即日本人在生活中的一个传统是,寻求某个富有而有影响的庇护者的指导、帮助和支持。……日本人渴望得到某个强大国家的有意义的保证。正如人们渴望雇主、政治上的良师或富有的朋友的支持一样,日本作为一个国家,谋求能够提供这种保证的安全[8]。可见,日本“与强者为伍”的结盟思想在其政治文化传统中占有重要位置,战后选择与美国结盟决非偶然。

其次,日美安全体制解决了日本的国家安全防卫问题。在国家安全问题上,日本是应该坚持非武装中立的和平主义路线,还是选择与冷战对立中的一方美国结盟,成为战后日本国家安全问题争论的焦点。日本领导层的意见倾向于,“与其仰赖在当时看来还不太可靠的联合国,则莫如直接依靠美国,以便在媾和后暂时维持国防”[9]。在吉田茂看来,冷战对于日本来说机会要大于危机,由于世界已经分裂为对立的两大集团,自由阵营已经成为一个安全利益不可分割的命运共同体。日本遭受外来攻击,美国前来援助,绝对不是因为联合国的存在,而是基于美国对苏冷战的考虑。因此,日本通过日美安全体制,将国家安全置于美国核保护伞之下,走“轻军备、重经济”、“白乘安全车”之路,将节省的国防开支用于经济建设。很明显,吉田的意图是“防卫和军备暂时交给美国,日本首先要致力于经济复兴”。吉田认为,提高国民生活和繁荣国内经济是安全的首要条件,避免给恢复经济带来沉重负担的正式军备,“依靠志同道合、没有领土野心的国家的帮助来谋求我国的安全”[10]156。吉田茂为日本确立的“重经济、轻军备”,依靠美国保卫日本的安全,自身全力发展经济的外交准则,为日本历届政府所继承。

第三,通过日美结盟的方式解决经济发展中面临的难题。吉田认为,战败后的日本国际地位低落,经济濒于崩溃,军事上被解除了武装。因此,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需要依附于某一大国,借助其卵翼与扶植,谋求恢复和发展。显而易见,这个大国只能是美国。1947年6月,吉田茂说:“我们要高举反共民主的大旗,与志向相同的国家站在一起”,“在他们的援助下,实现日本的复兴。”[11]日本在确定结盟对象上,经济、技术方面的考虑也占了很大比重。吉田认为,“为了不断地发展经济,必须吸收先进国家的资本和技术。而想要扩大对外贸易和吸收投资,则只有以世界各国中经济最富裕、技术水平最高的国家为对象。……尤其是日本如果考虑到为今后建设国内所必需的外资的吸收问题,特别同美国保持友好关系,自然是十分重要的。”[3]7-8宫泽喜一在分析日美之间结盟的利害关系时曾说:“从世界战略的角度考虑,美国不能置日本于真空状态而不顾;日本则需要重建今后的经济,从双方的立场看,唯有选择日美安保条约才是上策。”[10]58

战后日本采取的是“韬光养晦”、“以退为进”的方针。吉田茂对此的评价是,日本在被以美国为首的盟国“占领”以后,“显示出服从权威者的传统性格”,并“认真地以一种坦荡的姿态对待占领军所指示的巨大改革”。对于这种顺应时势、变被动为主动的迂回外交策略,吉田茂颇为得意,他说:“……一件东西的具体价值往往存在于人们所看不到的一面。”[3]10美国前总统理查德·尼克松的评语更为透彻:“他(即吉田茂)造福后世的最大业绩就是为日本制定了十分高明的外交政策。其中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反对大规模重新武装;二是坚决谋求与美国签订和约,并结成同盟。”吉田茂内阁时期推行的以日美安全体制为核心,追随美国的全球战略和维护日美关系,是“吉田时代”推行各项内外政策的基石。日美结盟是双方相互利用的产物,美国是从自身太平洋战略需要和美国国策出发而与日本签订条约的,日本则从自身防卫需要及发展经济的考虑而与美国缔结了安全条约。

三、由亚洲大陆面向海洋方向发展

明治维新以后,日本逐步走上发展资本主义的道路,在制定国家发展战略时重点放在亚洲大陆方面。日俄战争后,时任外相小村寿太郎极力主张,“应该把越过太平洋赴美洲大陆的移民潮引向亚洲大陆,集中日本民族的精力‘经营大陆’”[12]。这种观点是日本推行“大陆政策”的集中体现。事实上,日本政府基本上循此思路,1910年吞并朝鲜,1931年发动九一八事变,1937年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力图将亚洲大陆和东南亚地区置于日本的所谓“大东亚共荣圈”中去。日本推行“大陆政策”的战略同英美利益发生了直接冲突,在日本法西斯的策动下,不惜与英美一战,走上了“太平洋战争之路”,其后的现实发展路径同小村的期望相违背。二战失败后,日本政府关注的方向发生了逆转,关注的焦点不再是“亚洲”(大陆)而是“太平洋”(海洋)[13]。太平洋战争的惨痛经历,使日本人更深刻地认识到“太平洋”是与自身命运紧密相关的空间。

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看,战败后的日本国家战略在发展空间上逐步发生转移,由战前的以亚洲大陆为重点转向战后初期面向东南亚海洋方向发展,这与战败的现实、发展贸易的现实需要和冷战状态下的制约等因素息息相关。

首先,日本战败的直接后果。明治维新以来,日本以“富国强兵”为国家指导方针,推行“大陆政策”,面向亚洲大陆,展开了对朝鲜和中国大陆的进攻,实施军事手段的武力掠夺政策。二战中在反法西斯盟国的打击下,日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梦想彻底破灭。日本战前出口总额的60%以上是向亚洲输出,其中对朝鲜、中国等近邻国家的出口占40%以上;战后,即使在对亚洲贸易上升的1963年,对近邻诸国的出口也只占8%,对整个亚洲也不过34%[14]。战败后,日本丧失了殖民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日本追随美国,对中国大陆实施封锁,丧失了原料供应地和产品销售市场,东南亚成为日本在亚洲进行贸易的唯一现实选择。于是,在美国的扶植和帮助下,以战争赔偿为手段打开了海洋方向的东南亚市场。美国推动日本开发东南亚市场的主要意图是,“当时美国的对日经济政策,反映了冷战战略,因此期望日本的经济复兴能够对东亚的稳定发挥作用。特别重视日本与东南亚经济的结合,通过促进两者之间的贸易发展,在扩大日本对外出口的同时,也从东南亚获得食品和原料供应,这样可以起到替代战前中国大陆的作用,同时如果把东南亚作为日本的贸易伙伴,可以与亚洲的整体安全联结起来。换言之,美国不希望日本与中国建立密切的经济关系。”[15]

其次,发展贸易的现实需要和增加政治资本的筹码。日本经营东南亚的意图是利用经济上的互补关系,用资本货物换取东南亚的自然资源,谋取经济利益;发展东南亚经济,以在政治上稳定该地区,使之成为对抗中苏的堡垒。吉田茂曾经指出:“对于失去中国市场的日本来说,找到东南亚市场是十分重要的”,“战后,日本丧失了满洲、朝鲜等海外领土,丧失了原料资源。我希望东南亚能够代替满洲、朝鲜。”[16]显然,日本的意图是用东南亚取代中国市场,从而取得对东南亚资源的支配权,以弥补其自然资源贫乏的弱点。

岸信介上台后于1957年5—6月,走访了缅甸、印度、巴基斯坦、锡兰、泰国等诸国,岸信介认为,“东南亚现在成了美苏两大阵营的真空地带”,“把东南亚,如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等都纳入日本的势力范围,变成一个中型帝国主义国家。否则就没有办法让一亿人吃上饭”。而“如果东南亚新兴国家的经济基础能以日本为后盾而得到巩固,那就会增强日本在国际上的发言权,使日本在政治和经济上都成为‘亚洲的领导国’”[17]。由此可知,日本由战前赤裸裸地侵略亚洲大陆为重点的战略转为战后初期集中精力开发东南亚,不仅具有经济方面的动因,同时还蕴涵着政治、外交层面上的战略企图。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可理解为战前日本殖民扩张的“翻版”,体现了战后和平时期的“新殖民主义”意图。岸信介在访美之前访问东南亚的目的是,以亚洲领导身份自居,力图通过控制东南亚,增加日本的政治资本,以此增强对美国及西方诸国的发言分量,提升日本的国际地位。

第三,意识形态斗争的产物。20世纪五六十年代,在冷战体制下,西太平洋地区形成以苏联为首的东亚大陆与以美国为首的“大陆外岛屿链”(包括日本、菲律宾、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对峙。日本在日美安全体制的框架下,追随美国,配合美国的亚太战略,企图通过经济扩张将东南亚置于其影响之下,以防止在东南亚地区发生“多米诺骨牌效应”,阻止东南亚国家倒向社会主义阵营,通过开发东南亚,与亚洲大陆的中国和苏联等社会主义国家相抗衡,具有鲜明的意识形态色彩。吉田茂认为,“促进东南亚的繁荣是与共产主义抗衡的最根本的方法”,“对东南亚的根本政策是,自由主义各国提供人力和物力,进行大规模的开发。东南亚地区如果因此而繁荣起来,那么,东南亚也许就会稳定而不发生骚动,而且贸易也必然会增加”[18]。正如日本著名外交史家信夫清三郎所言:“如果说,战前日本向东南亚的扩张,是突破欧洲帝国主义各国殖民地统治的单独的帝国主义侵略,那么,战后日本向东南亚的扩张,则是协助美帝国主义对共产主义实行遏制政策的反革命行动了。”[19]

日本国家战略在发展空间上转向东南亚国家,是同国际格局的转换和日本发展本国经济的迫切需求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在冷战对峙的形势下,日美两国联手开发东南亚,力图收到“一石三鸟”之功效,即为美军调配物资、实现日本经济自立和发展东南亚经济,最终达到保证东南亚的政治稳定、防止东南亚国家倒向社会主义阵营的目的。

战后初期日本国家战略的三大转变,确立了以“贸易立国”为核心的“经济中心主义”路线,选择了与冷战阵营中的强者美国结盟的外交路线,拓展了面向东南亚海洋地区发展的战略空间。其国家战略的显著特征体现在,日本坚持走“重经济、轻军备”的和平发展道路,首先实现国家经济实力的增长,再谋图解决其他问题。事实证明,日本通过经济发展确实取得了战前军事扩张所未能获得的利益。战后初期日本决策层反思战前结盟史的得失,走上了日美结盟的道路,最大限度地利用他国的力量,并不惜牺牲部分国家主权(允许美军驻扎、建设基地),以实现国家利益的最大化,并“对冷战格局加以最大限度利用”,使日本在冷战格局下定位为“美国保护下的通商国家”,成为冷战的最大受益者,这种有效利用他国力量为本国国家战略服务的实例是极为罕见的。在国家空间发展战略上,鲜明地体现了冷战的特征,日本和美国为封锁中国大陆,不得不面向东南亚寻找市场和发展空间,力图巩固东南亚国家而与中苏抗衡,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色彩。总之,战后初期日本国家战略的一系列转变,是以吉田茂为首的日本政治家基于对历史的深刻省思、战败现实的判断及对战后国际形势作出展望后所作出的战略抉择,其既是日本政府在不断寻求国家利益最大化的过程中主动选择的产物,同时也深受冷战体制的影响和制约。

[1][日]西川吉光.ポスト冷戦の国際政治と日本の国家戦略[M].京都:晃洋書房,1993:6-7.

[2][日]渡辺昭夫編.戦後日本の対外政策[M].東京:有斐閣,1995:121-122.

[3][日]吉田茂.十年回忆:第4卷[M].韩润棠,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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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日]吉田茂.十年回忆:第3卷[M].韩润棠,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65:74.

[10][日]富森睿儿.战后日本保守党史[M].吴晓新,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

[11][日]小島正固,竹内雄.吉田内閣[M].東京:佐藤印刷所,195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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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日]渡辺昭夫.アジア太平洋の国際関係と日本[M].東京:東京大学出版会,199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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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日]入江昭.新日本外交[M].東京:中央公論社,1991:71.

[16][日]战后日本经济编写组.战后日本经济[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242.

[17][日]田尻育三.岸信介[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80:147 -148,150.

[18][日]吉田茂.激荡的百年史[M].孔凡,张文,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80:76-77.

[19][日]信夫清三郎.日本外交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2:762.

[责任编辑 王 春]

Three Transformations and Reasons of Japanese State Strategy in the Early Postwar Period

TIAN Qing-li

(Institute of Japan Studies,Tianjin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Tianjin 300191,China)

In the early postwar period,Japanese government began to rethink the pre-war state strategy profoundly,on the basis of the changes of international configuration and domestic reality,and established the strategic goals which took economic doctrine as core,took the Japan-US alliance as protection and took sea principle as dependence,in order to make three great transformations in the state strategies as follows:the development strategy changed from"military nation"to"trade nation",the diplomatic tactics changed from contending Europe and America to Japan-US alliance and the Geopolitics strategy changed from the mainland of Asia to Sea principle.The establishment and implementation of these three strategies,had laid a solid foundation for Japan to achieve economic take - off and to establish the position of economic power.

Japanese state strategy;trade nation;Japan-US alliance;sea principle

D815

A

1009-1971(2011)04-0048-06

2011-06-03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项目(2009JJD770024)

田庆立(1975-),男,内蒙古赤峰人,副研究员,历史学博士,从事日本外交和中日关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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