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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乐府古题《豫章行》及其流变

2011-04-07吴大顺吴昀珊

湖南人文科技学院学报 2011年2期
关键词:豫章陆机谢灵运

吴大顺,吴昀珊

(怀化学院 中文系,湖南 怀化418008)

论乐府古题《豫章行》及其流变

吴大顺,吴昀珊

(怀化学院 中文系,湖南 怀化418008)

《豫章行》现存汉唐时期的文人拟作共9首,其流变特点是:主题上所写的时事与古辞“伤别”主题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在语言形式上,显示出明显的文人化倾向。这些特点,体现了文人拟乐府创作的基本规律,说明文人拟乐府是介于音乐与文体二者之间的创作行为,在其文化功能上既有音乐文化因素,也有文体意义的性质,六朝许多文人诗歌范式就是在拟乐府的创作机制中逐渐形成的。

乐府古题;《豫章行》;流变;规律

汉乐府是汉代主要的诗歌样式,大多是汉代乐府机构从民间采集而来,并经过加工、配乐,在汉代上层社会以音乐形态广泛流传。随着汉乐府的广泛流行,文人们开始模仿乐府歌辞进行诗歌创作,被称为拟乐府。汉末、建安时期的文人诗歌创作首先是从拟乐府开始的,历代文人乐此不疲,直到唐代,使文人拟乐府成为中国诗歌史上一种重要的诗歌创作模式,对中国诗歌发展演进产生了重大影响。对《豫章行》古题及其拟作的考察、梳理,可以了解汉魏六朝文人拟乐府在主题与形式上的流变轨迹,从而把握拟乐府的基本特点和创作规律。

1 古辞《豫章行》的主题与形式特征

《豫章行》古辞,沈约《宋书·乐志》未载,始见于郭茂倩《乐府诗集·相和歌辞》清调曲:

白杨初生时,乃在豫章山。上叶摩青云,下根通黄泉。凉秋八九月,山客持斧斤。我□何皎皎,稊落□□□。根株已断绝,颠倒岩石间。大匠持斧绳,锯墨齐两端。一驱四五里,枝叶相自捐。□□□□□,会为舟船蟠。身在洛阳宫,根在豫章山。多谢枝与叶,何时复相连?吾生百年□,自□□□俱。何意万人巧,使我离根株①。(右一曲,晋乐所奏)

这是现存《豫章行》古辞。《乐府诗集·豫章行》题解引《古今乐录》曰:“《豫章行》,王僧虔云《荀录》所载《古白杨》一篇。”[1]501所谓“古白杨”,即上录古辞“白杨初生时”。说明《豫章行》古辞在西晋荀勖《荀氏录》中就有收录,而且为“晋乐所奏”。《宋书·乐志三》说:“清商三调歌诗,荀勖撰旧词施用者。”[2]可见,《豫章行》曲调在由“相和歌”到“清商三调”的发展过程中,为了和乐的需要,歌辞可能经过荀勖等人的加工、改造,但基本保留了民间歌谣的特点。《豫章行》曲调在刘宋大明年间还有流传,梁陈时期则失传了[3]。

该辞虽有13字缺文,但诗歌意思基本完整。从主题上看,该诗托以豫章山白杨的口吻,叙述了其从初生长至枝叶参天,而后被工匠拦腰截断,倒在岩石上,继而被休整两端,成为建造房屋的木材远送至宫殿,而枝叶则成为燃料,枝叶身躯与根本相分离的过程。最后,通过白杨“多谢枝与叶,何时复相连……何意万人巧,使我离根株”的喟叹表达了“其与根株分离之苦”[4]。全诗24句,形式整齐,是完整的五言诗。语言通俗浅显,基本保留了民歌的口语化色彩。在叙述结构上,通篇以豫章山白杨之口,采用第三人称视角叙述白杨与其根株相离的过程,最后以告别时的对话形式表达了分离之苦。表达上托物喻人,以白杨的根株分离比喻人间亲人的分离。这些特点体现了汉乐府以叙事见长的传统,语言风格质朴无华。

2 历代《豫章行》拟作及其主题流变

据《乐府诗集》所录,《豫章行》拟作凡9首:魏曹植2首,西晋傅玄、陆机、刘宋谢灵运、谢惠连、梁沈约、隋薛道衡、唐李白各1首。

2.1 曹植《豫章行》二首

穷达难预图,祸福信亦然。虞舜不逢尧,耕耘处中田。太公不遭文,渔钓终渭川。不见鲁孔丘,穷困陈蔡间。周公下白屋,天下称其贤。

鸳鸯自朋亲,不若比翼连。他人虽同盟,骨肉天性然。

周公穆康叔,管蔡则流言。子臧让千乘,季札慕其贤。

《乐府诗集》引《乐府题解》曰:“曹植拟《豫章》为‘穷达’。”[1]502这条材料一则说明,曹植的《穷达难预图》是拟作汉乐府古题《豫章行》而来;二则说明,曹植拟作的主题是表达人生的“穷达”之感,即“穷达难豫图,祸福信亦然”。诗中虞舜与尧、姜太公与文王的史实则是对穷达、祸福不易预计的例证,孔丘困陈蔡、周公下白屋,是作者提出的对待穷达的态度:既然人生世事穷达与祸福难料,那么就要像孔子那样虽遭遇困厄而不更易其志,执政者则要像周公那样礼贤下士。曹植拟作一的主题大致如此。拟作二,通过朋友情谊与兄弟亲情的比较,抒发作者对兄弟情谊的呼唤。在曹植的拟作中,《豫章行》古辞“与根株分离之苦”的主题看似隐去,突出了对人生穷达祸福与朋友亲情的感叹,其实二者仍有承袭:古辞中白杨树的根株相离,就是福祸旦夕间的真实写照,白杨树与其根株、枝叶的关系,当是曹植拟作所言兄弟骨肉亲情的依据。只是曹植在古辞基础上进一步深化了主题,由根株之离进一步感叹人生的无常、祸福穷达的难料以及骨肉亲情的珍贵,从而比较曲折委婉地表达了自己与曹丕父子的复杂关系及其内心的痛苦和矛盾心理。

2.2傅玄、陆机的拟作

傅玄 《豫章行苦相篇》

苦相身为女,鄙陋难再陈。男儿当门户,堕地自生神。

雄心志四海,万里望风尘。女育无欣爱,不为家所珍。

长大逃深室,藏头羞见人。垂泪适他乡,忽如雨绝云。

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跪拜无复数,婢妾如严宾。

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心乖甚水火,百恶集其身。

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昔为形与影,今为胡与秦。

式结构,都与

陆机的拟作有惊人的相似性。沈约之作抒发了游子临途的征思之情,既有对亲朋的离别之悲,也有对光阴易逝、岁月蹉跎之叹,结尾则劝勉亲友要淡定荣辱,彼此互通佳音,其主题和结构均与陆机拟作相似,只是在叙述的视角上由陆、谢作品的送别叙怀改成了游子临途思征而已。可见,这三首拟作与陆机作品具有一脉相承的关系,当均是模拟陆机作品而成。

胡秦时相见,一绝逾参辰。

陆机 《豫章行》

汛舟清川渚,遥望高山阴。川陆殊涂轨,懿亲将远寻。

三荆欢同株,四鸟悲异林。乐会良自古,悼别岂独今。

寄世将几何,日昃无停阴。前路既已多,后涂随年侵。

促促薄暮景,亹亹鲜克禁。曷为复以兹,曾是怀苦心。

远节婴物浅,近情能不深。行矣保嘉福,景绝继以音。

傅玄《豫章行苦相篇》以女子的口吻叙述了自己被休遣后,对女子一生“鄙陋”的社会地位的陈述:与支撑门户的男儿相比,女子成长于闺阁之中,不为家人所爱,成人后便远嫁它乡,在夫家虽百般顺从,严守礼节,但仍逃不过年衰色驰,恩情中绝而被休遣的命运。诗歌通过女子自述,生动形象地展示了作为薄命女子之身,其人生的悲苦和地位的鄙陋。《乐府诗集》引《乐府解题》曰:“傅玄《苦相篇》云‘苦相身为女’,言尽力于人,终以华落见弃。”[1]501陆机的《豫章行》则是一首送别诗,表达了同胞兄弟的离别之苦。比较《豫章行》古辞的“根株相离之苦”,傅玄对女子地位鄙陋的陈述,虽然在主题上有明显地迁移,但其被休遣回家后,同夫君“一绝逾参辰”的境遇与古辞根株相离之苦具有内在的相联。陆机以《豫章行》写送别更是与古辞的离别之苦存在内在的联系。

2.3 谢灵运、谢惠连、沈约的拟作

谢灵运 《豫章行》

短生旅长世,恒觉白日欹。

览镜睨颓容,华颜岂久期。

茍无回戈术,坐观落崦嵫。

周老相公说这样的话时,有些年轻人就不肯苟同了。说为什么?凭什么相信呢?你怎么肯定麻糍是个老处男,驮子是个童男子?

谢惠连 《豫章行》

轩帆溯遥路,薄送瞰遐江。舟车理殊缅,密友将远从。

九里乐同润,二华念分峰。集欢岂今发,离叹自古钟。

促生靡缓期,迅景无迟踪。缁发迫多素,憔悴谢华丰。

婉娩寡留晷,窈窕闭淹龙。如何阻行止,愤愠结心胸。

既微达者度,欢戚谁能封。愿子保淑慎,良讯代徽容。

沈约 《豫章行》

燕陵平而远,易河清且驶。一见尘波阻,临途引征思。

双剑爱匣同,孤鸾悲影异。宴言诚易纂,清歌信难嗣。

卧闻夕钟急,坐阅朝光亟。往欢坠壮心,来戚满衰志。

殂芳无再馥,沦灰定还炽。夏台尚可忘,荣辱亦奚事。

从内容看,谢灵运拟作抒发了人生短促、华颜难久的怅惘情绪。《乐府诗集》引《乐府解题》曰:“陆机‘泛舟清川渚’,谢灵运‘出宿告密亲’,皆伤离别,言寿短景驰,容华不久。”[1]501谢灵运“出宿告密亲”今本《谢灵运集》未载,不知是否为“短生旅长世”的佚文。但从《乐府解题》可知,陆机拟作除伤离别主题外,还有对“寿短景驰,容华不久”的感叹。谢灵运诗作“人生短促、华颜难久”的主题显然是延续陆作而来。谢惠连拟作无论在题材内容、思想情感还是句

2.4 薛道衡、李白的拟作

薛道衡 《豫章行》

江南地远接闽瓯,东山英妙屡经游。

前瞻叠障千重阻,却带惊湍万里流。

枫叶朝飞向京洛,文鱼夜过历吴洲。

君行远度茱萸岭,妾住长依明月楼。

楼中愁思不开嚬,始复临窗望早春。

鸳鸯水上萍初合,鸣鹤园中花并新。

空忆常时角枕处,无复前日画眉人。

照骨金环谁用许,见胆明镜自生尘。

荡子从来好留滞,况复关山远迢递。

当学织女嫁牵牛,莫作姮娥叛夫婿。

偏讶思君无限极,欲罢欲忘还复忆。

愿作王母三青鸟,飞去飞来传消息。

丰城双剑昔曾离,经年累月复相随。

不畏将军成久别,只恐封侯心更移。

李 白 《豫章行》

胡风吹代马,北拥鲁阳关。吴兵照海雪,西讨何时还?

半渡上辽津,黄云惨无颜。老母与子别,呼天野草间。

白马绕旌旗,悲鸣相追攀。白杨秋月苦,早落豫章山。

本为休明人,斩虏素不闲。岂惜战斗死?为君扫凶顽。

精感石没羽,岂云惮险艰?楼船若鲸飞,波荡落星湾。

此曲不可奏,三军鬓成斑。

在主题上,薛道衡《豫章行》以思妇为叙述的主体,表达了思妇对征夫的思恋之情。诗以“江南地远接闽瓯,东山英妙屡经由”开始,点出征夫远游与思妇的离别,接着写思妇在明月楼上对征夫的思念,是一首典型的闺怨诗。但是在诗歌的开头和结尾交代了闺怨是缘于将军的征战和夫妇的离别。可见,该诗虽然突出了闺怨主题,但并没有完全与古辞伤离别的主题脱离,而且,还通过闺怨主题的表达关涉到边塞征战的内容。李白的这首《豫章行》是一首边塞诗,通过几个典型场面的描写,表现了男儿在战场“为君扫凶顽”而“不惜战斗死”的英雄气概。其间“老母与子别,呼天野草间”的场面,当是古辞“伤离别”主题在李白诗中的延续,“白杨秋月苦,早落豫章山”更是直接化用了古辞原有的“白杨”和“豫章山”意象,表明李诗与古辞的内在联系。

从以上梳理可知,历代文人的《豫章行》拟作,因时代主题和作者创作动机的不同,在具体主题上往往存在脱离古辞“伤别”的现象,如曹植作品的人生穷达之叹与兄弟骨肉亲情,傅玄作品对薄命女子一生“鄙陋”的社会地位的同情,陆机的同胞离别之苦,谢灵运的华颜难久之悲,乃至薛道衡的女子闺怨,李白的男儿征战等主题都是对人生不同生存状态的表现,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古辞“伤别”而另立新意。但若从根本上说,这些拟作又与古辞“伤别”主题保持着内在的联系,以上拟作在对人生种种不同生存状态的表现中均保留了“离别”之悲,或“祸福旦夕”之叹,而这两种情感正是《豫章行》古辞所表达的基本情感。

3 历代《豫章行》拟作的形式流变

在形式上,《豫章行》拟作也因时代的变迁而变化。诗歌的抒情方式和语言技巧是诗歌的重要表现形式,《豫章行》拟作在形式上的流变,可以从诗歌抒情方式和语言形式两方面的变化获得认识。

3.1 《豫章行》拟作在抒情方式上的变化

在抒情方式上,《豫章行》古辞先通过第三人称的客观叙述,展示豫章山白杨树根株分离的过程,其后,又以白杨树与其根株离别时的对话,表达其“根株离别之苦”。这种寓言式的表达,带有普世性和隐喻性,表现的往往是人类社会普遍具有的情感,而不具体指涉何人何事。曹植的拟作则通篇发表议论,通过对与自己经历和遭际关系密切的问题的论述,表达了自己的矛盾与痛苦,情感指向时比较具体的。正如刘德玲所说,乐府歌辞“从曹植起,文人的个性流露出来了”[5]。傅玄拟作,虽然在抒情方式上保留了古辞的以叙事而抒情的模式,但其表达的是对广大薄命女子的同情,情感指向也比较具体。陆机拟作则将叙事与抒情相结合,并以抒情为主,先以叙事发端,为抒情主体设置了一个道途离别的情境,然后抒发离别之苦,并以人生短暂之悲进一步渲染亲朋离别之苦。谢灵运、谢惠连、沈约的拟作多受陆机影响,与陆诗的抒情方式基本一致。薛道衡拟作以闺中女子的口吻抒发离别之情,李白拟作则以征战男儿作为叙述主体,二诗叙事与抒情结合,场面生动、情感真实,指向具体明确。可见,《豫章行》的历代拟作在抒情方式上呈现出由以叙事为主向抒情为主的变迁;在情感指向上则呈现出由普世化情感向个体情感转化的特点。

3.2 《豫章行》拟作在语言形式上的变化

从语言形式上看,曹植的拟作多用典故,音韵和谐。前一首作者开篇提出“穷达祸福难于预图”的观点后,接着用尧与舜、姜太公与周文王的典故进行说明,再用孔丘困陈蔡与周公下白屋的历史故事表达其看法;后一首则以周公与管蔡、子臧与季札的故事说明骨肉盛于亲朋的道理,情感含蓄、曲折。用韵上一韵到底,自然和谐。傅玄的拟作,语言基本保持古辞本色,同时也体现了文人色彩,如“低头和颜色,素齿结朱唇”的神态描写,“情合同云汉,葵藿仰阳春”的比喻使用都有文人化色彩。陆机拟作,语言上用词讲究,形式整饬,有繁缛的特征。如“三荆欢同株,四鸟悲异林”“乐会良自古,悼别岂独今”“前路既已多,后涂随年侵”“远节婴物浅,近情能不深”等四句都是工整的对偶句,占了整首诗歌近半的比例。谢灵运、谢惠连的拟作,在句式上与陆机基本相同,大量使用对偶、拟人手法,语言上刻意雕琢,甚至有“婉娩寡留晷,窈窕闭淹龙”等“不成语的句子”[6]。沈约的拟作大量使用了对偶、用典、拟人等手法,语言温文秀丽。薛道衡拟作也大量使用对偶、比兴等手法,语言流丽柔婉。

更值注意的是,从谢灵运开始,《豫章行》拟作在语言上有律化的趋势。谢灵运、谢惠连、沈约的拟作中,律句、律联逐渐多了起来。据分析统计发现,傅玄拟作共26句,有“仄仄仄平平”律句4句,“仄仄平平仄”律句1句,无律联;陆机拟作只有“平平仄仄平”律句1句,无律联。可见,诗歌语言在西晋尚无“律”的观念。谢灵运拟作仅6句,有“平平仄仄平”律句2句,“平平仄平仄”律句1句;谢惠连拟作20句,有律联3联,即“轩帆溯遥路,薄送瞰遐江”(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缁发迫多素,憔悴谢华丰”(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如何阻行止,愤愠结心胸”(平平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另还有律句4句,共有律句10句,占整首诗歌一半;沈约拟作20句,有律联2联,即“双剑爱匣同,孤鸾悲影异”(仄仄仄平平,平平平仄仄)“往欢坠壮心,来戚满衰志”(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仄),另有律句10句,共有律句14句,占整诗的70%。薛道衡拟作28句,有“前瞻叠障千重阻,却带惊湍万里流”(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枫叶朝飞向京洛,文鱼夜过历吴洲”(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仄平平)等律联7联,另有律句7句,共有律句21句,占75%。李白拟作22句,有律联1联,另有律句6句,共有律句8句,占整诗的36%。李白拟作是唐代律诗定型以后的产物,作者有意识地使用歌行体创作,使诗歌的语言保持乐府古辞的质朴自然的本色。

从谢灵运到薛道衡的拟作,可见其语言在形式上明显的律化倾向。说明六朝追求声律与对偶的永明新诗体创作风气已波及到乐府拟作的创作。

汉魏六朝的文人拟乐府是中国诗歌发展史上一种突出的文学创作现象。通过以上对《豫章行》拟作主题和形式的梳理、分析可见,历代《豫章行》拟作,在主题上往往脱离古辞“伤别”,而表现现实人生境遇、抒发个人情感,即“借古题写时事”。但是,这些拟作所写的时事又总是与古辞“伤别”主题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如曹植拟作的人生穷达之叹与兄弟骨肉亲情,傅玄拟作对薄命女子的同情,陆机的同胞离别之苦,谢灵运的华颜难久之悲,乃至薛道衡的女子闺怨,李白的男儿征战等,在这些拟作的主题表达中均保留了“离别”之悲,或“祸福旦夕”之叹,这正是《豫章行》古辞所传达的基本情感。在语言形式上,《豫章行》拟作中典故、比喻、对偶等修辞手法的熟练使用,显示出明显的文人化倾向,而且受六朝永明体形式主义美学思潮的影响,诗歌语言呈现出逐渐律化得趋势。从乐府古题《豫章行》流变的这些轨迹,可以发现文人拟乐府的基本创作规律:其一,在主题上,文人拟乐府既受古题的制约,同时也注重对时代精神得表达。其二,在形式上,文人拟乐府既注重古辞的基本风格,又时时受到时代审美风尚的侵染。这些规律说明,文人拟乐府是介于音乐与文体二者之间的创作行为,在其文化功能上既有音乐文化因素,也有文体意义的性质。这就是拟乐府一方面总是保留着古辞的传统“母题”,一方面又在曲调音乐环境消失的情况下兴盛不衰的原因。很多诗歌范式就是在这样的创作机制中形成的,从题材上说,初盛唐盛行的边塞、闺怨诗创作当是其中之一,从形式上看,唐代歌行体的流行也与之密切相关。

注释:

①本文所录歌辞均依据郭茂倩《乐府诗集》,中华书局,1979年版,余不出注。

[1]郭茂倩.乐府诗集[M].北京:中华书局,1979.

[2]沈约.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4:608.

[3]吴大顺.魏晋南北朝乐府歌辞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336.

[4]陆侃如.乐府古辞考[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0:101.

[5]刘德玲.乐府古辞之原型与流变:以汉至唐为断限[M].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08:41.

[6]葛晓音.八代诗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7:182.

Yuefu Ancient Themes of Yuzhang Xing and It’s Change

WU Da-shun,WU Yun-shan
(Chinese Department,Huaihua College,Huaihua 418008,China)

The Nine works written by scholars in Han and Tang Dynasties exist in Yu Zhang xing.From these replicas,we can find it’s evolution features are:current events which are written in the theme of ancient title Yuzhang Xing”.First,the theme of replicas,often broke away from maintain a lukewarm relationship with the one of the ancient poem’s thoghts for“the sad of parting”,and performed the real life situation in order to express personal feelings,but intended for current events which kept relationship with the ancient written speech“the sad of parting”theme in some aspect;second,in language form,Yuzhang Xing obviously show intended for scholars tendency,showed the great influence from“Yongming”poery of Six-Dynasties’formalist aesthetics.These characteristics of Yuefu ancient title Yuzhang Xing,has reflected the law of scholars’creation of Yuefu’replicas.It illustrates that the scholars’action of imitation is a creation between music and style,and it not only musical culture factor,but also the nature of stylistic meaning.Many literary paradigm of six Dynasties were gradually coming into being in the proposed mechanism of Yuefu.

Yuefu poems ancient themes;Yuzhang Xing;change;regular pattern

(责任编校:文君)

I206.2

A

1673-0712(2011)02-0016-04

2011-03-10.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10YJA751087);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06YB116)。

吴大顺(1968—),男,苗族,湖南保靖人,怀化学院中文系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古代文学;吴韵珊(1987—),女,湖南衡阳人,怀化学院中文系07级学生,研究方向: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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