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作文中的人文精神

获赠了曹洪彪老师一本《让每个学生学会快速作文》，读后有新异之感；尤其读到其中有关人文精神教育的阐述，如“做人重于作文”“以培养学习和工作需要的写作能力为目的”“以精神熏陶、思维培育、技能培养为保障”，“人文性”“创新性”“高效性”“发展性”等，我忽然像遇到知音一样，意欲撰此一文专门阐述相关话题。

说起快速作文，人们通常想到“迅捷”“灵敏”之类的词，认为是技法之事、辞章之事、言语之事，问技不问道，求速度不育情志，结果是教学路子越走越窄，考场作文多见雷同。其原因还在于应试之误，教师引导学生学会花里胡哨的排比句段，编造子虚乌有的故事，以此炫惑阅卷人的眼目；学生虽能流利地写出富有考场特征的格式文、套话假话，但很多学生都是高分低能，而且心灵苍白、精神贫弱。事实上，进入新世纪以来的中考、高考作文都有意识地强化了人文内涵，可惜很多师生依然故我，忽略不顾。

我从来就重视学生作文中的人文精神，以为人文精神是学生作文中的生命或灵魂，不仅能丰富学生的生命体验，还能提升他们作文的品位。若舍此为文，仅余技艺法则而已，末流之末流。我曾多次发文，主张写作技艺与人文精神并重，将学生写作训练置于生命的丰富与发展、扩张与提升的目标之下，如今想来，也适用于快速作文。技法是浅层次的，道义是深层次的，如果缺少深层次的东西，给人一种漂浮无根之感。因此，强调得技与得道的统一，不仅可行，而且必行。

那么，快速作文的人文精神如何定义？似乎不像快写技艺那样容易定义和容易训练，但是徐察之、细审之，不难看清其形影与脉络，也不难划定其训练的轨迹。

如果粗略地谈快速作文的人文精神，似可捕捉到这样一些概念性的东西：对快速作文的信念信心，对快速作文训练过程和训练法则的兴趣爱好，快写情境下激发的丰富情感、超越精神和挑战精神，快写情境下养成的习惯和文风、严谨与细致态度，快写过程中训练出来的刻苦精神、坚强品格……好像太泛化了，散漫无边；如果再作进一步的提要概括，可分为意志品质、习惯作风、兴趣热情、情趣品位、视野胸怀等几个方面。试分述之：

1.意志品质

快速作文是高强度、高难度的言语表达活动，没有强大的心理动能不能达成目标。心理学原理告诉我们，心理动能之有无和强弱直接影响到完成任务的效绩。快速作文的情境容易激发学生的心理动能，反过来说，学生的心理动能促成他们顺利步入快速作文的正轨。因此，除了训练技巧而外，更要练专注的用心、持久的耐性和韧性，经得住高压、强压，不断地超越现有的自我，追求更高的目标。有的老师提示学生：在训练时和考场上心中时时默念“我能”二字，同时摒弃心中不良的有害的意念。如此产生的效果不次于写作技艺的传授。

2.习惯作风

快速作文本身就是良好的写作习惯、写作作风，同样地，低效能的作文训练也是一种不良习惯作风的体现。大凡作文优秀的学生总有良好的写作习惯、写作作风，例如专注投入、细致严谨、反省自思，以及常有必胜的信念等；作文差劣的学生也能找到平日差劣的习惯作风之根源，例如懒散拖拉、粗枝大叶、潦草马虎，以及心气弱、意志差等。习惯的力量是无穷的，作风的表现也是令人钦佩的。因此训练快速作文技艺时，一要反复，使技艺的运作变为一种快速反应；二要渗透意志品质教育，让意志品质的优势得以充分发挥，发挥得自然而然，有如功夫天成。

3.兴趣热情

作为高强度的作文训练，快速作文应以兴趣与热情作为心理动能或精神向导，以使脑力和情感保持亢奋的最佳状态。如果只是消极被动地接受训练，结果是事倍功半的。

兴趣与热情产生于与主体与客体目标之间的多重关系：一是目标本身有魅力，二是目标有挑战性，三是实现目标有成就感，四是主动激发兴趣热情激发意志。由此考察当今学生的作文状况，快速写作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都是难事，这直接败坏了他们对快速作文训练的兴趣热情。学生不可能自发地产生兴趣热情，需要教师有意识地激发和引导。尤其当学生处于缺乏能力和信心的困难情境时，更要激发引导兴趣和热情。从这意义上说，培育兴趣与热情的功效远胜于技艺训练。

4.情趣品位

情趣与品位关乎人的修养、见识和积累等，有别于写作能力。它们之于快速作文，其特点一是熏染性，这是就其来源而说的，靠平日增进修养、陶冶性情、积学储宝而成；二是隐蔽性，这是就其表现而说的，作文无须明言情趣品位，而情趣品位自会整体地呈现；三是提升性，这是就其功效而说的，提升作文的品格格调，增强作文的感染力。

情趣与品位好像与快速作文训练无关，其实关系密切。它们的良好呈现，可以提升快速作文的品格或格调，闪现一种奇异的光彩。如果快速作文缺乏情趣与品位的表现，仅剩辞章与言语的技艺，应属于低档次作文。

需要研究它们快速呈现现场作文之中的规律。情趣与品位本来是在轻松优雅的情境之下的自然呈现，要在高度紧张状态依然挥洒而出，实属不易。它们有赖于平日所积所养之丰厚，临场发挥时如万斛泉源汩汩而出。平时靠熏染，现场靠发挥，功夫日久深，习惯成自然。

5.视野胸怀

视野与胸怀同样关乎人的修养，又与写作能力相区别。作文的视野与胸怀，宜开阔不宜狭隘，宜高远不宜低下。也就是说，不应就事论事，而能看到事物的深刻本质和深广背景；不应冰点写作、零态度表达，而能情怀赤诚，对恶势力痛恨，对弱势者悲悯。总之，视野与胸怀决定作文的品格、品位，是作文更高层的追求目标。

具体到快速作文，同样是平日靠修养，临场靠发挥。学生临场快速作文时高度紧张，匆匆不暇，哪顾得上开拓视野、展露胸怀？或许文从字顺敷衍成篇就万事大吉。但是，只要平时积累了丰厚的人文素养，包括宽广的视野和廓大的胸怀，写作时意念一到，自然而然展露出来。

人文精神的话题是非常宽泛和难于述尽的，快速作文中的人文精神当然不止上述这些，还有其他内容，比如快写情境中的灵气与悟性，又如在校训练快写为终生写作奠定基础等。或许有人为快速作文的技艺之学、辞章之理和言语之规辩护：这些是真实和实在的“拿分”手段；至于人文精神不可偏爱和不可捉摸，一则空疏难以界定和测评，二则深高难以训练和掌握。其实这是一种严重误会，快速作文中的人文精神与快速作文的能力、技艺等是一中之二、二而又一的，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又不可偏废的。二者良好结合，何愁写不出有内涵、有技艺的高质量作文？

（刘真福，人民教育出版社中语室研究员，语文教育家，中国阅读学研究会副会长、中国阅读鉴赏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