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鲁迅研究综述
2011-04-02崔云伟刘增人
崔云伟 刘增人
(1.山东艺术学院 艺术文化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2.青岛大学·北京鲁迅博物馆:鲁迅研究中心,山东 青岛 266071)
2010年鲁迅研究综述
崔云伟1刘增人2
(1.山东艺术学院 艺术文化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2.青岛大学·北京鲁迅博物馆:鲁迅研究中心,山东 青岛 266071)
2010年鲁迅研究依然保持了持续发展的势头,在平淡从容中出现了诸多热点和亮点。藤井省三、李今、冯光廉皆对鲁迅小说发表了极为精彩的看法。《野草》研究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高潮,汪卫东的文章堪称力作。鲁迅杂文研究收获颇丰,陈方竞、黄健、陈迪强、王学谦的阐释皆有其新颖独到之处。思想研究主要集中为十个专题:鲁迅与当代中国、鲁迅与左联、鲁迅与启蒙、鲁迅与五四、鲁迅与现实主义、鲁迅与激进主义、鲁迅与中外文化、鲁迅与存在主义、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鲁迅的接受研究等,李新宇、阎真、杨义、王锡荣、刘家鸣、王晓初、姜振昌、吕周聚、陈汉萍、吴康、靳新来、钱理群等的文章(专著)皆堪称优异之作。鲁迅生平和传记写作研究以周楠本、冯光廉的文章最为突出,且出现了一大批初版和再版的鲁迅传。鲁迅教学研究中张梦阳、冯光廉的论述最为引人注目。赵延年、崔云伟的鲁迅与美术研究,王富仁、贺仲明的鲁迅研究之研究皆能使人耳目一新。
鲁迅;作品;思想;生平;教学;美术;研究之研究;综述
进入21世纪以来,鲁迅研究已经发展到了第10个年头。与往年相比较,本年度鲁迅研究依然保持了持续发展的势头,在平淡从容中出现了诸多热点和亮点。作为鲁迅研究历程中的一木一石,其价值与意义是自在其中的。
一、鲁迅作品研究
1、《呐喊》、《彷徨》研究
与《呐喊》研究有关的文章主要集中在《孔乙己》、《药》。
日本学者藤井省三[1]认为,鲁迅的《孔乙己》是对芥川龙之介的《毛利先生》的模仿与创造。鲁迅在执笔《孔乙己》之前应该读过《毛利先生》。鲁迅在第一人称的回忆这种叙事方式,以及由对中年男子轻视转向产生共鸣的少年心理变化这种故事的基本结构上模仿了《毛利先生》,在此基础上创造出了与大正时期东京的毛利先生在时空上有很大差别的清末时期小镇上的孔乙己。指出《孔乙己》的借鉴与模仿源自何处,是这篇文章的出彩之处,但也谨防得出鲁迅的文学创作不过如此的结论。鲁迅是受到外国小说的影响,但影响归影响,鲁迅的文学创作还是来自自身的真实感受,《孔乙己》还是原汁原味的中国小说。
李宗刚[2]注意到《药》中一个细节:夏瑜的父亲不在场,而华小栓的父亲在场,认为夏瑜正是由于父权的缺失才确保了其能够接受革命理论,并在走向变革社会的实践中完成了对信仰的以身相许,从而昭示出思想启蒙和社会变革的希望所在,而华小栓的人生悲剧则主要体现在父权在场对其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抑制与扼杀上。通过如此鲜明的人生对比,鲁迅从中彰显的是以夏瑜为代表的“人”的生命价值和意义,从而显示出相当的思想深度。该文创新之处在于,第一次从父权缺失的角度对《药》进行解读,从而赋予这篇小说以一种新的阐释。这对于理解整个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父权缺失问题也是大有助益的。
与《彷徨》研究有关的文章主要集中在《伤逝》、《祝福》。
《伤逝》被公认为是鲁迅小说中最复杂、最引起歧义的一篇。李今[3]以独具特色的叙述学眼光与结构主义视野,指出反讽是《伤逝》的一个结构原则。鲁迅是以一种反讽的观点来观照和讲述涓生与子君故事的。鲁迅或者并置其自相矛盾的意见,或者以言行不一,表象和事实的对比构成反讽性事态,使叙述者的讲述反而成为嘲讽自己的来源。通过辨析“讲述的与被讲述的涓生”、“双重被讲述的子君”中隐含作者与涓生叙事的分裂,李今揭示出文本中的两种声音、双重意义,从而突现出《伤逝》的复调特征。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指出鲁迅所具有的反讽世界观,从而得出《伤逝》中的反讽并非特例的结论。此外,该文在具体论证过程中,始终浸透着李今在阅读鲁迅作品时的那种独特、幽微的个人体验。这也是特别重要的。
顾农[4]对于《祝福》的解读颇为耐人寻味。他认为《祝福》所写的事,就在当下,并非清末。证据就是“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这真是一语提醒梦中人。《祝福》中有半幅对联:事理通达心气和平,在阅读时最易匆匆越过,顾农却从中悟出玄机。指出鲁四老爷一方面是讲理学的老生,一方面却经常发火,这显然是自相矛盾的。此真所谓无一贬词,而情伪毕露。该文还颇具现实感。如顾农在批评小说中的“我”时,这样说:“不是用先进文化去向群众启蒙,而是用世俗的见解、传统的观念去敷衍塞责,不肯有任何担当;最后则决心一走了之。实际生活中的‘新党’,这样的人很不少。”鲁迅笔下对于“新派”知识分子弱点的剖析,也是读鲁迅的人最值得反躬自省的地方。
2、《故事新编》研究
“油滑”是《故事新编》研究中的一个关键词。鲁迅对之既有肯定,也有否定,但近年来的《故事新编》研究却将之提高到一个全面肯定和高度褒扬的地步。冯光廉[5]认为,从“油滑”来高度评价鲁迅的创造力,固然是很有见地的,但是一定要避免这种情况,即因为高度评价“油滑”的创造性,而将《故事新编》的总体成就置于《呐喊》、《彷徨》之上。论者再次重申了他多年之前的一个观点,即:“就鲁迅(自述)语言文字的分量、真实情感的分量看,他对《故事新编》的肯定、欣赏和重视的程度,无论如何不能说是在《呐喊》、《彷徨》之上的。”这就需要我们重视对于鲁迅创作自述的研究,把握鲁迅创作自述中的辩证性和分寸感。论者继而认为,应该充分认识鲁迅后期小说创作所面临的深重矛盾和危机,从多重矛盾中深入分析鲁迅后期《故事新编》的创作成因、思想艺术特点以及价值成就的高度,针对《故事新编》“艺术上的某种不成熟性”展开深入的研究,这对于全面准确地评价这部历史小说集将大有好处。
《铸剑》是《故事新编》中的精熟之作。姬志海、李生滨[6]认为以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去解读《铸剑》似乎更为契合。《铸剑》可以说是鲁迅结合了当时黑暗中国的时代现实,将西方精神分析理论的要领浑然天成地杂糅在其近乎哲思类的叙事话语中,以极具实验色彩的不羁文笔,为我们揭示了这样的深刻哲理:和具体的个人一样,作为一个有机的生命整体,整个人类社会也同样具有“本我”、“自我”与“超我”三个层面。如果三者之间的关系失控,将会带来既定社会秩序的失衡、错位乃至倾覆。只有当社会结构中的“自我”在象征着自律、规范和理性的“超我”的指导下对构成自身的“本我”进行有效的克服,整个社会机体才会重获稳定、和谐与统一。
对《故事新编》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程丽蓉的《鲁迅〈故事新编〉的启动及其意义》[7]、 [埃及]李哈布的《塔哈·侯赛因的〈山鲁佐德之梦〉与鲁迅的〈补天〉对比研究》[8]等。
3、《野草》研究
与去年相比较,本年度《野草》研究又呈现出异彩纷呈的局面。
汪卫东近年来一直致于力《野草》研究,本年度又有两篇力作出现:《〈野草〉的“诗心”》[9]和《“渊默”而“雷声”——〈野草〉的否定性表达与佛教伦理之关系》[10]。
在《〈野草〉的“诗心”》中,汪卫东认为,实证的、象征的和哲学的解读,对走近《野草》都做出重要贡献,但与《野草》的“诗心”,尚有距离。《野草》,不是单篇文章的结集,而是20年代中期陷入第二次绝望的鲁迅生命追问的一个过程,是他穿越致命绝望的一次生命的行动,《野草》中存在一个自成系统的精神世界,《野草》研究的客观性,依赖于对这一精神结构的把握。《野草》的写作,起源于1923年的沉默,此时鲁迅矛盾缠身,积重难返,陷入到自厌与自虐的情结中。进入《野草》,鲁迅试图摆脱矛盾状态,做出最终的抉择,在《野草》中,他把自身的所有矛盾袒露出来,并推向极至,归结为生与死的难题。出生入死的追问却最终发现,所谓矛盾背后的真正自我,并不存在,而就在现实的生存中。通过《野草》,鲁迅终于确立了其后期的反抗式生存。《野草》所显现的由虚无到反抗的艰难挣扎,展示了中国现代转型的痛苦肉身。
该文与论者的《〈野草〉与佛教》[11]在论述理路上有诸多相似之处,同时也吸纳了他的《鲁迅的又一个“原点”——1923年的鲁迅》[12]中的精华,从而显得更为成熟和丰满。论者近年来一直致力于“心解”鲁迅,多次指出鲁迅与佛教的精神关联,却未对鲁迅与独具特色的中国佛学:禅宗发表意见,从而引发了笔者的一些思考,兹亦略记如下:
禅宗讲究“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致力于去除人(参禅者)与佛(参禅对象)之间的所有障碍,其中包括理智束缚以及一切语言文字的障碍。如果说,应当拥有怎样的“诗心”才能与我们心中的“佛”——鲁迅的《野草》产生对话,那么禅的回答必定是“无”,或者干脆无可奉告。然而,生活在理智世界中的我们,却又不得不运用概念、逻辑、判断、推理等诸如此类的法则,否则我们便无法将我们从中“悟”到的东西告知别人,以便和他人形成交流。可是,这在禅宗初祖达摩那里,是得不到认可的。当达摩决定西归印度时,要试验一下他在中国的几个徒弟的悟性如何。一名叫做道副的弟子说:“依我的看法,我们不应执著于文字,也不应舍弃文字,因为文字乃求道的工具。”达摩只是说:“你得到我的皮。”也就是说,在达摩的几个徒弟中,道副的悟性是最低的。由此看来,禅最厌恶依傍,尤其是语言文字这种极不可靠的中介。禅所给予的是心灵的完全自由,任其自我展现。佛与非佛,人与非人,这一切都不过是文字游戏,没有真实的意义。你只要是你自己,则你将虚如太空,自由如空中鸟或水中鱼,你的精神必将充实完满,也必将明澈如镜。禅的意旨即在于使我们得到完全的解脱,摆脱一切无名的枷锁和自造的烦恼。精通佛教经典的鲁迅未尝没有这样想过,尤其是在他遭受重大挫折的“沉默的十年”之中。而一旦他再度遭遇绝望,他由于积习终于形诸文字,也就是创作出《野草》这样的高度个人性的作品时,他真的就此就解脱了吗?事实证明,鲁迅没有。以禅宗眼光视之,借助于任何语言文字都不可能达致涅槃,即成功的彼岸。鲁迅也不例外。笔者认为,这也是鲁迅最终放弃类似《野草》般的文学创作,而专心着力于杂文般的实践的一大原因,甚至是主要原因。
在《“渊默”而“雷声”》中,汪卫东着重探讨了《野草》的否定性表达及其思维方式与佛教伦理之关系。他将佛教否定论式大致归纳为双边否定、空空逻辑、即非逻辑和中观派“四句论式”。认为《野草》中存在着大量的双边否定;通过无穷否定最后抵达类似于“空空逻辑”的超越性立场的行文逻辑,在《野草》中比比皆是,并显现了“四句逻辑”的旨趣;而把《野草》作为一个整体来观照,也显现了同样的否定逻辑,即:非生——非死——非非生亦非非死。《野草》所现具体否定方法与佛法思维之相似既已揭示,此时蓦然回首,则其借由否定而达成的解脱之路,在整体上与佛法理路的相似性,顿时卓然可见。这就是:所谓自我,即非自我,是为自我;所谓因缘,即非因缘,是为因缘。这一探究,不仅在影响层面上揭示出佛经对于《野草》的深层影响,而且也进一步证明了在共同的东方文化蕴藏中,鲁迅与佛陀这两位大智者在人生最为关键之处终于不谋而合了。
杨剑龙、陈卫炉[13]认为,《野草》形而上地展示了鲁迅的灵魂,以其词语的悖反、母题的悖论等显示出悖论式的思想。它增加了鲁迅散文诗的艺术张力,使散文诗《野草》成为中国现代散文最具内涵的艺术精品。作为个体独特生命情境与民族特定历史进程相伴而生的艺术结晶,《野草》将鲁迅在“五四“时期苦闷激荡的心理真实,含蓄而形象地化为外在表现形式,在悖论、反讽中,作品形成纠缠冲突而非整合、流动不居而非静态的文学张力空间。正是在这个空间中,鲁迅富有独创性地通过“悖反”营造出一种新的时代美感,它超乎日常语言的“陌生化”而生成,让读者在真切的阅读体验中获得灵魂的淬炼与美的享受。
对《野草》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孙玉石的《现实的与哲学的——鲁迅〈野草〉重释》[14]、王彬彬的《〈野草〉修辞艺术细说》[15]、吴翔宇的《〈野草〉的张力叙事与意义生成》[16]等。
4、杂文研究
杂文这种文体,在鲁迅而言,是一种“无体的自由体式”,它使鲁迅的创作才能得到了最为有效的发挥。这种文体的形成有一个不断成熟、不断完善的过程,陈方竞[17]对之进行了细致的考辨。他认为鲁迅是在“短评”基础上产生“杂感”,又是在“杂感”基础上产生“杂文”的,梳理“杂文”的这一形成过程,可见其有“短评”和“杂感”不具备的特征。这种情况更主要体现在鲁迅前期创作中,后期虽有所延续,但三种不同文体各自的特色在他的杂文中又常常融为一体得到表现,这在他1933年杂文文体创造中表现得尤为突出。鲁迅30年代中期为“杂文”正名,与瞿秋白《〈鲁迅杂感选集〉序言》存在认识上的差异,针对的又是其时京、海派联手在文坛上掀起的“小品热”,由此而有他对杂文功能和作用更为确切的定位。
鲁迅《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一直以来被视为“左联”的一篇纲领性文献。黄健[18]认为,鲁迅虽然认为构建“左翼”话语,激进的变革态度、方式是需要的,也是必须的,在精神上需要“真的猛士”、“叛逆的猛士”的精神,但在策略上、方法上则需要“韧性”的精神。“左翼”话语不应是一种标语口号,不是一种空泛的呐喊,而应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话语权利和谱系的建构,其内核应具有鲜明的思想、观念、意识,乃至人格的意蕴和涵义,其独特性仍然是要唤起广大民众的觉悟,推动“五四”新文化思想启蒙的纵深发展。
“阿金”实有其人,还是鲁迅的虚构?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提问。李冬木[19]认为阿金是虚构的,陈迪强[20]则认为阿金实有其人。陈迪强逐条剖析了李冬木的四条理由,认为都不成立,在论证上有欠周详。论者指出,李冬木的重大推断:日译本《支那人气质》中关于“异人馆”厨子的描写是“鲁迅敷衍《阿金》的一块模板”是极具启发意义的,但是不能将《支那人气质》的影响绝对化,我们不能忽视鲁迅对中国社会历史的体察及概括。关于《阿金》的文体,论者亦有己见,认为是散文,而不是如李冬木所言是小说。《阿金》在鲁迅文章中难称出色之作,据此展开论争亦堪可引起相关关注。
王学谦近年来一直致力于鲁迅与道家文化研究,本年度再度推出力作:《面对死亡的“魏晋风度”——鲁迅临终散文〈死〉的道家文化意蕴》[21]。文章认为,鲁迅临终前写的散文《死》是一篇“师心”、“使气”的“魏晋文章”,具有浓郁的道家文化精神。《死》将丰富的知识与社会、人生的观察、体验融为一体,语调从容舒缓,娓娓道来,却又不乏尖锐、透辟。在对中国社会庸常的有鬼论进行嘲讽、批评的同时,也表达了鲁迅面对死亡的“随便党”态度。这种“随便党”死亡观,是和中国传统无神论的道家死亡观一脉相承的,也是鲁迅蔑视世俗社会,追求独异的个人精神的写照。
对鲁迅杂文研究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吴康的《历史同一性的现代轮回:革命与反革命——鲁迅杂文研究之二》[22]和《“火”的历史:杀戮、酷刑与监狱——鲁迅杂文研究之四》[23]以及陈方竞、杨新天的《鲁迅杂文与〈故事新编〉关系考辨》[24]等。
5、鲁迅作品整体研究
以上文章皆属于鲁迅作品各分集及文类研究,袁国兴的文章则属于从文体视角对于鲁迅作品的整体研究。
在鲁迅创作的文本中,存在着一种奇异的文体现象,即鲁迅小说和“杂感”类“文章”的文类体式互侵。对于这种现象,人们一般只从“现实”的写作意图和艺术技巧上去找原因,还很少看到它们在鲁迅心目中文类意识上的相近。袁国兴[25]认为,辨识鲁迅小说和杂感类文章的文类体式互侵,可以帮助我们理解鲁迅小说为什么都取“短篇”形式。在论者看来,在中国现代文学发生期,似乎存在着一个“小品小说”潮,这与中国现代文学发生的文化生态有关,与这些作品作者的文化修养有关,与中国现代文学初期的“小说”和文学“创作”理念有关。通过辨识也能够使人充分理解鲁迅文学创作成就的不可取代性。鲁迅和他的同伴们处在中国文学发展中的一个特殊时期,其文学特质和无法取代性,就在于别人缺少其特定的“缺陷”和优势,无法“复制”出他们所处的历史现场。离开了这些去认识鲁迅,去认识中国现代文学发生期的文学特质,不论是拔高还是贬抑,都不能完全切合实际。
从整体上对于鲁迅小说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丸尾常喜的《“人”与“鬼”的纠葛——鲁迅小说论析》[26]等。
二、鲁迅思想研究
1、鲁迅与当代中国
李新宇近年来一直致力于“鲁迅与当代中国”研究,本年度再度推出力作:《1978:“拨乱反正”中围绕鲁迅的纷争》[27]。这次论争源起于重评“两个口号”。沙汀、荒煤坚决站在拥护左联及其领导人(周扬等)的立场之上,所进行的是对1930年代文学史的再造工程。继之,针对冯雪峰在文革时期所写的一份材料,茅盾、夏衍展开了激烈的批判。他们批判的矛头直接针对的是冯雪峰、胡风,间接针对的则是鲁迅。这就引起了李何林(拥鲁)、楼适夷(拥冯)、吴奚如(拥胡)等的猛烈反击。李何林不仅细致批驳了茅盾、夏衍,还直接给周扬写信,痛陈了自三十年代以来就一直存在的“鲁迅派”与“国防文学派”的尖锐对立。关于这次论争,李新宇认为,矛盾的发生是必然的:一段荒谬的历史结束了,适应新的时代要求,思想文化界也需要“拨乱反正”。但是,“正”在哪里?人们的认识并不一致。周扬派所要极力恢复的是十七年惨淡经营所造就的那个鲁迅,而冯雪峰、胡风的追随者和同情者则显然不能接受周扬等人的这个历史叙述。虽然他们的言说阻力重重,得不到及时的传播,但毕竟为我们留下了时代矛盾的面影。这次论争既包含着历史的恩怨,又体现着新的时代矛盾和不同的道义承担,有丰富的时代文化内涵,所以,对其进行回顾和探索,对于认识我们走过的道路,显然不是多余的。
在具体历史条件已经发生变化的今天,鲁迅主要的价值表达有没有超历史的普适性意义,还能不能够与当下现实进行有效的接轨,并进行有效的描述?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与大多数鲁迅研究专家的期待相反,阎真的回答是否定的。阎真[28]认为,任何价值表达作为一种“理论思维”,其合理性和有效性都不能脱离具体的历史背景。用这种观点来看鲁迅,他最富个人创意的主导思想,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决绝性否定和对国民性的反思批判,在发生的历史现场和当下的历史现场,有着不同的价值意义。按照生存和发展的标准,传统文化对于今日中国,有着巨大的甚至生死攸关的意义。鲁迅当年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决绝性否定,尽管有着最充分的历史合理性,但在总体格局上,这种否定已不再适应今日中国的历史要求。至于国民性,由于鲁迅给予其太多的负面影响和评价,在今天已经不能够再从宏观上准确描述中国人的精神面貌。这在当年是有意义的反思,在今日则是无意义的自虐。这种文化姿态尽管有着最充分的历史合理性,但与今日中国的历史要求即生存利益之间,已经产生了深刻的裂痕,或者说历史性的价值错位,不再能够与当下现实有效接轨,并进行有效描述,因此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失去了历史的依据。鲁迅主要的价值表达并不具有超历史的普适性意义,其有效性不能够脱离具体历史条件而绝对化。
1970年代中国政坛发生了一场“批林批孔”运动。在这场运动中,批判的对象是林彪和孔子,陪绑的却是鲁迅。这一时期出现了一批有关鲁迅批孔言论的出版物,黄乔生[29]认为从中可以看到在当时的意识形态环境中对于鲁迅批孔反儒形象的塑造。他发现,与文革时期的语录一样,编者的意图既已明了,编辑方法就只能是“六经注我”,即先立定“批孔反儒”的主题,再从鲁迅著作中选取片断,汇集成册。将批孔同批林结合起来,让鲁迅的观点发挥现实作用,是这些言论集的目的所在。当然,鲁迅没有也不可能完成批林批孔的“艰巨任务”。后世对于文化先贤,严肃的批评有之,“涂鸦”和“泼粪”也有之,不论是孔子还是鲁迅都不能逃脱这样的命运。
对鲁迅与当代中国作出精彩阐释的还有张福贵的《“活着”的鲁迅 :鲁迅文化选择的当代意义》[30]、符杰祥的《“科学”性与“起点”说——“回到鲁迅”的启蒙内涵批判》[31]等。
2、鲁迅与左联
2010年是左联成立80周年,诸多刊物纷纷开设左联研究专栏,鲁迅与左联研究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杨义[32]认为,左联与鲁迅的命题,是牵涉着现代文学基本品格和历史命运的重要命题,它关联着文学、政治和现代性的深度解读,关联着现代文化发展的沉重体验。杨义主要从三个方面切入鲁迅与左联研究。在“左联研究与文学现代性”中,杨义认为鲁迅在左联的独特价值即在于为左联注入了一种苦辣的现代性思想。鲁迅在把文学现代性的思路引向真实中国的同时,增加了现代性的民间性色彩。在时代的转换中,鲁迅推进了民间性与左翼文化思潮的融合。这既使民间性得到提升,又使左翼性得到落实。在“鲁迅与现代国学”中,杨义认为鲁迅是传统国学的扬弃者,又是推动国学获得现代价值的开拓者。现代中国如果要建构生气勃勃的国学,就应该珍惜这份遗产,不是抛弃鲁迅返回孔子,而是在现代大国的文化总结构中包容鲁迅与孔子。在“鲁迅在左翼思潮中追问文学本质”中,杨义着重强调了翻译之于鲁迅的重大影响和作用。
王锡荣[33]重点考察了“左联”经验与先进文化建设之间的关系,认为左联的性质就是中国20世纪30年代的先进文化。它代表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方向,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一翼,“五四”以后中国思想革命的生力军,代表了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谈及左联,不能不论及中国革命。现在学术界流行一种风气,即“历史终结论”,认为革命不过是一场幻想,因而要“告别革命”。王锡荣有力批驳了这种观点,认为重新评价和认定左联与中国革命的时机已经到了。这确实值得我们深思。
乐融[34]从日本友人井关淳治先生赠予上海鲁迅博物馆的一份捐赠书目发现,日本左翼文学对中国左翼文学运动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在这份书目中,不乏当年鲁迅著作的日译本和鲁迅收藏的日本无产阶级文学作品,其中小林多喜二的著作就有24部之多,大多数都是鲁迅曾经收藏过的,非常珍贵,不仅弥补了馆藏不足,而且为进一步研究鲁迅与左翼文学提供了丰实的资料。
对鲁迅与左联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吴康的《“醉眼”中的“朦胧”——论鲁迅对1928年“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解构》[35]、缪君奇的《疏离中的辉煌——鲁迅与“左联”关系略论》[36]、李浩的《鲁迅、胡风和“五四”略说》[37]等。
3、鲁迅与启蒙
作为思想启蒙大师的鲁迅,是永远也说不完的。刘家鸣《鲁迅与“五四”时代思想启蒙》[38]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既是深刻的反封建思想革命,又是深刻的思想启蒙运动。鲁迅为着“立人”而投身于思想启蒙。他在1918至1921年间发表的作品,把笔锋伸向社会和历史的深处,伸向人们心灵的底层,揭发封建思想积淀和精神痼弊,剖析人性的丑陋,批判封建专制统治,批判封建道德对人民群众的戕害,显示出社会批判和文明批判的启蒙主义特色。文章以振聋发聩的笔力指出鲁迅的思想启蒙在今天仍然具有极其强烈的现实批判意义。的确,在很多方面,我们的社会已经实现或正在逐步实现现代化,但那仍然只限于现代化的表层即物质文明方面,在现代化的深层即精神文明方面,尤其是人的思想的现代化方面,我们与五四时代的思想状况、文化巨人相比,不是进步了,而是后退了。因此,今天我们重申启蒙,试图回到五四、回到鲁迅,实际上都不过是为了我们自身当下思想的再一次出发而已。
宋益乔、刘东方在《重估鲁迅为“连环画”辩护的价值》[39]中提出一个极富生长性和启发性的概念:美术启蒙。所谓美术启蒙,即通过美术,将抽象的启蒙思想和理念,转化为直观的、形象的、可触可感的画面,从而达到启迪民众的效果和目的。他们认为,鲁迅的启蒙理念是在文学启蒙(精英文化)和美术启蒙(大众文化)两个层面运行推进的,二者间又不是截然分开、各自为政,而是呈现出互相弥补、互相促进的态势和局面。鲁迅之所以重视连环画,为连环画辩护,其意即在于通过连环画实施美术启蒙。这对于以往的启蒙理念不啻为一个有力的补充。
对鲁迅与启蒙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符杰祥的《一个命题,一种宿命——鲁迅启蒙主体论的诗学原理及理论谱系反思》[40]等。
4、鲁迅与五四
王晓初[41]认为,如果说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中国历史上一场“对一切文化领域中的文化的全面的颠覆”的文化变革,一个确立人的“自由精神在信仰、知识和政治诸方面展开的过程”,那么真正代表与实现了这一文化精神的是鲁迅。正是鲁迅的存在改写了历史。虽然“鲁迅在整个现代中国思想文化体系、话语结构中,始终处于边缘地位,始终是少数和异数”,但是鲁迅却通过他的绝望/抵抗在中国生成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第三样时代”的文化,即真正打破了“奴隶=奴隶主”的恶性循环的“真的人”(现代人)的文化,帮助我们每一个人都成长为有自由思想、独立人格的人的文化。这种对于鲁迅与五四新文化精神的概括是极为经典和准确的。
对鲁迅与五四作出精彩阐释的还有马俊山的《论五四公共空间中的思想喧哗与文学合力——以鲁迅为核心的考察》[42]等。
5、鲁迅与现实主义
在百年中国新文学的来路上,鲁迅与现实主义是一个绕不开的重要话题。姜振昌[43]认为,鲁迅对现实主义的系统思考大致集中在1923至1927年间。这些思考集中解决了现实主义如何坚持正视人生和真实地反映生活的创作精神,如何突出写灵魂以推进现实主义的深化,以及科学地对待现实主义中的主观性问题。这些思考紧密结合新文学的创作实践,既有现实针对性,又有较为系统、完备的理论框架,深入触及了现实主义的本质和核心。鲁迅的现实主义理论内涵尽管十分丰富,但集中到核心和焦点上,可用一句话来概括:对生活真实的发现和征服。鲁迅的这一理论探索既建立在对艺术规律的深层理解上,又着眼于把新文学的现实战斗精神与现实主义相融合的努力,集中体现了具有良知的作家对社会、对人生所抱的积极态度和能动性,重要的就不只是文艺如何反映现实,更是如何影响现实、改良人生。正是在这一点上,我们在今天跨越了整整一个世纪之后重新考量鲁迅与现实主义,就绝不只是对历史的回顾和总结,对新时期文学的现实主义而言,也不失为重要的参照价值。
6、鲁迅与激进主义
作为一种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偏至”是一种策略,还是一种目的?这是吕周聚关于鲁迅与激进主义的一个重大思考。吕周聚[44]认为,鲁迅提出的“偏至”思想既可以是一种理性工具,又可以是一种理性目的,在不同的历史文化环境中其产生的作用是不同的。在社会急剧变革的五四时期,“偏至”既是策略,又是目的,而在完成了现代社会转型和现代文化转型后,作为目的的“偏至”就理应退出历史舞台,但作为策略、手段的“偏至”仍有一定的存在价值,是与社会上存在的各种落后、愚昧势力进行对抗的有效策略,是带动社会向前发展的合力的一个有机的组成部分。我们理应根据需要慎重选择,发挥其正面意义,避免其消极作用,只有这样才能使“偏至”的价值与意义最大化。
7、鲁迅与中外文化
中国传统文化发展到五四,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否定性潮流,鲁迅就是其中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否定性环节。围绕鲁迅与传统文化的关系,在当下愈演愈烈的国学热中,出现了文化罪人、国学家或学问家的两种看似相反的鲁迅形象。前者持“断裂说”,认为鲁迅全面反传统思想造成了传统文化的断裂,因此要问罪于鲁迅;后者探讨鲁迅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关系,着眼于鲁迅深厚的国学修养,由此型塑学问家、国学家的鲁迅形象。对此,陈汉萍[45]认为,前者对鲁迅反传统思想缺乏正确的历史评价,后者或多或少遮蔽了鲁迅反传统思想的现代品格。以鲁迅等为代表的五四思想者与其说是反传统,毋宁说是以现代价值为旨归改造传统。在从传统到现代的这一现代性进程中,必然伴随着对传统资源的批判、筛选与扬弃。正是着眼于现代性必然带来的“历史的中断”,所以五四是成功的文化断裂。由于鲁迅对传统文化的批判有着具体的历史情境,往往着眼于救亡图存的现实需要,因此中国传统文化之鲁迅评价可能会产生一些负面影响。五四一代已经出色地完成了时代交给他们的任务,后人需要做的,不是简单地诿过五四,而是要从五四再出发,往前走,完成五四未竟的现代性进程。
鲁迅与胡适在20世纪中国文化中是具有同等重要意义的两位大师,但是在近年来的鲁胡研究中却出现了一股“扬胡抑鲁”的不良倾向。曾子炳《鲁迅与胡适的无间道》[46]针对胡适提出二点质疑:一是胡适的言行与自身推崇的理念及其公众形象之间存在着差异;二是胡适的言行与自己的内心或真实的想法之间也是不同的。究其原因,主要在于胡适的存在是世俗性的,而鲁迅的存在则是精神性的。胡适行为内在的动力可能并非是那些自身宣扬的公理与正义,而是自己的某种世俗性的追求。对比胡适在现实生活中的表现,他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为帝王师的士师情结,刻意于追求世俗生活中的所谓成功,自居于文化的中心位置,不敢与现实权力发生正面意义上的冲突,就可以看出他与鲁迅的本质不同。尽管如此,鲁迅与胡适仍是互补的而不是对立的。我们只有肯定这种社会存在的多样性才能保持个体生命的创造性与群体的活力,同时文化、观念的多样性也是保障一个社会稳定、和谐所需要的。
中国的传统文化是博大精深的,还包括各式各样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越文化就是其中重要的一支。近年来王晓初一直致力于鲁迅与越文化研究,本年度又推出力作:《“沉默的鲁迅”及其意义》[47]。文章认为学界所谓十年“沉默的鲁迅”其实并不沉默。一方面,在“归魂故书”中,鲁迅对民族文化“固有之血脉”作了深入发掘,并创办《越铎日报》开始了公共空间的批评与探索;另一方面,在他所遭遇的空前的寂寞、绝望与虚无的精神危机中,他又通过回到自己精神故乡的返顾与寻觅,吸取抵抗黑暗的思想资源和精神力量(如他对嵇康的重视),从而构成了他现代主体精神结构的一个内在的前提。鲁迅尝言:取今复古,别立新宗。对于取今,我们是常常关注的;对于复古,我们至今没有给予更多的注意,王文即是对于这一方面的深度挖掘。鲁迅生于越地,长于越地,思想行为不可能不受其影响,因而从越文化视角对鲁迅进行研究,是有其得天独厚的条件的,其创新价值和意义也是显然的。本年度王晓初还发表有《浙东学术、师爷气与鲁迅——从“越文化”观察鲁迅思维与文风的形成》[48],亦属鲁迅与越文化的精彩之作。
对鲁迅与传统文化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王富仁的《中国文化的守夜人——鲁迅》[49]、王得后的《鲁迅与孔子》[50]、王学谦的《面对死亡的“魏晋风度”——鲁迅临终散文〈死〉的道家文化意蕴》和《鲁迅的“疯狂”叙事与道家文化》[51]等。
汪云霞、张克[52]将鲁迅与卡夫卡的话语世界进行了独具特色的比较。该文匠心独运之处在于:一,指出鲁迅与卡夫卡共同的精神先驱是克尔凯郭尔,并将克尔凯郭尔所谓心灵世界的“反思性悲伤”作为鲁迅与卡夫卡两人精神世界的路标。二,指出鲁迅的话语世界有着血气充盈的“在场”感,显得血性十足,迅疾、直接、凝聚,同时也存在着高度悖论化的倾向;而卡夫卡的话语世界却是一派简洁而又神秘的“延宕”感。三,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将他们背后的价值观概括为“以头偿目”与“踌躇之路”。所谓“以头偿目”,是指鲁迅拒绝接受任何虚设的价值高标(“上帝”之类),执著于现在,把自我的生命本身作为自己反抗绝望与虚无的养料;所谓“踌躇之路”,是指卡夫卡拒绝了走向信仰的行动尝试,在写作中高度抽离具体的历史感,留连于令人惊异的细致描写,努力将绝望感本身延宕成为异样的文本世界。这种认定是极为形象和简约的。
对鲁迅与外国文化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黄健的《鲁迅在日本期间对尼采的接受及其思想变化》[53]、齐宏伟的《论〈伤逝〉与〈诱惑者日记〉的联系及精神成长主题》[54]、缪君奇的《鲁迅与〈域外小说集〉的发表》[55]、乔丽华的《果戈理之于晚年鲁迅》[56]、施晓燕的《鲁迅赴日前接触的日本相关书籍》[57]、李春林的《不同艺术形态与取向的同样辉煌——鲁迅与托尔斯泰艺术世界之比较》[58]等。
8、鲁迅与存在主义
近年来,吴康一直致力于鲁迅与存在主义研究,已在《文学评论》、《鲁迅研究月刊》等刊物发表重量级论文多篇,笔者亦曾在历年的鲁迅研究综述中予以重点评述。本年度,他又推出一部力作:《书写沉默——鲁迅存在的意义》[59]。该书没有从既定的存在主义理论出发,而是立足于鲁迅各个时期的作品,巧妙地将鲁迅与存在主义融为一体,从而使鲁迅作品得到如其所是的完整展现。该书思力深刻,论辨精微,阐释到位,自成一套严谨的思想体系,同时也是对论者以往学术成果的一次集中展现,堪称当前鲁迅研究中的一部扛鼎之作。
该著所展示的可说是一部关于鲁迅生存的历史,一部鲁迅存在之思的历史。它从鲁迅本身、由他自己将这部生存史打开,展现在人们面前。而向之开启之处即是鲁迅自己的言说,鲁迅于在世生存中将最本己的生存言说出来,将本己能在的存在之思言说出来。如此的言说是分环勾连的,他生存的各个不同时期有不同的言说方式,所言说的也是各个时期的不同的生存情态。起始于其最初文言论文中的“萧条”与“寂寞”,爆发为划时代小说创作中的“呐喊”,深化为其“彷徨”以至于死地的“孤独”,凝聚为“思即诗”的散文诗创作的“绝望”,最终导致以“无词的言语”的杂文对这个生存世界的彻底解构。鲁迅的文言论文、小说、散文诗、杂文正是对其自身生存情态的“萧条”、“寂寞”以至“呐喊”、“彷徨”“绝望”的深刻言说,其中贯穿着他一条独特的思想之路。他欲以此唤醒“沉默的”国人魂灵,使这个四千年来的“无声的中国”发出声音来,并由此呈现出他自身存在的“痕迹”。书写沉默,打破沉默,呈现自身,正是鲁迅存在的意义。
也正是从这样的对最本己的能在的言说中,鲁迅开启了最原始的真理现象,即关于中国人生的生存真理(人生诚理)。甚至可以说,鲁迅是有史以来最清醒地认识中国这部数千年的专制统治史,参透这部历史的奥秘,对这部历史做出最无情、最致命、最彻底的解构的第一人。而这一切都是从鲁迅自身的存在展示出来的:鲁迅在历史中,历史在鲁迅生存中,别无假借,也无旁涉,一切都如其所是地得到揭示。可以说,为当鲁迅存在,关于中国人生的生存真理才在,才能揭破中国自古以来的专制生存的遮蔽与隐秘,书写沉默,打破沉默,彰显出真正现代的意义来。
对鲁迅与存在主义作出精彩解读的还有胡功胜的《鲁迅是一个存在主义者吗?——与存在主义视野中的鲁迅研究者商榷》[60]。
9、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
众所周知,鲁迅创造了有大量的动物意象。通过考察这些意象,可以对鲁迅独特的人学思想、精神世界、艺术创造获得新的认识和理解。对此,学界不是没有注意到,但至今还缺乏必要的研究和探讨。靳新来《“人”与“兽”的纠葛——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61]则弥补了此种缺憾。
该著的创新之处在于:第一,首次将鲁迅与其笔下的动物意象研究提高到一个学理性的高度。在具体论述过程中,不是把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做一个简单的表面的铺排,而是将其视为一个象征、隐喻系统,指出它背后隐含着的话语其实是一个“人的世界”。第二,在此基础上,论者把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大致分为二类:一类是狼、猫头鹰、蛇、牛等,象征那些首先觉醒的现代知识分子,也即反抗传统和现实的精神界战士;一类是狗、羊、蚊子、苍蝇、细腰蜂等,象征那些维护传统和现实的现代奴性知识分子。这种分类是相当有趣活泼的,同时对照鲁迅的精神世界,也是相当准确到位的。第三,如果对于鲁迅与狼之间的关系,已经为一般的鲁迅研究者所注意。那么,对于鲁迅与猫头鹰、与蛇之间的关系,则就较少有人留意了。论者细致剖析了蛇之意象,认为从蛇这一意象,我们可以看到鲁迅不同流俗的独立人格、制敌于死命的刻毒以及冷酷的自审意识等现代知识分子的精神素质。这一看法,可谓发前人所未发,予人以耳目一新之感。第四,如论者所言,其所采取的视角或许为一些名家方流所笑,但在论者看来,往往是那些看似“小”或“歪”的思想或艺术细节,恰恰反映出一个作家文学创作的独特性。深入钻研下去,力求“小题大做”、“歪打正着”,则会开拓出一个敞亮的学术空间。这种守正出奇、独辟蹊径的学术理路同样是值得重视的。
10、鲁迅的接受研究
鲁迅在台湾的阅读和接受如何,这是一个很有趣味的课题。钱理群[62]对此作了细致梳理。他发现,台湾青年对于鲁迅的接受,是一次与鲁迅的重新见面,是从自我心灵出发的。他们最热心讨论的话题是:鲁迅与我们。他们大多数是因为文字之美才进入到鲁迅的世界中来的。他们以鲁迅的眼睛和耳朵来观察周围的世界,从而具有了一种新的眼光。鲁迅促使他们开始反省自己,开始思考和追问生命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无论他们的态度是坚定,还是犹疑、拒绝,都是可以理解的;一切都不是最终结论,以后无论认识和行动,还会有许多变化,重要的是,因为和鲁迅相遇,他们已经开始思考这些人生重大问题了。面对鲁迅,一位学生特别强调台湾要重建批判传统,但是面对台湾左翼传统的断裂,他们也感到了深深的困惑。针对鲁迅对中国、中国人、中国文化的深刻思考,他们展开了丰富而具体的探讨。他们的观点或则不够成熟,可以引起进一步讨论,但他们连接鲁迅与当下现实的努力与自觉性,则是十分可贵的。鲁迅不仅属于台湾,而且属于华人世界,这一切皆来源于鲁迅思想的“通世性”。尽管台湾青年们才刚刚重新接触鲁迅,但一切都还来得及。对鲁迅接受研究作出解读的还有葛涛的《网络中的鲁迅传统》[63]等。
三、鲁迅生平研究
鲁迅的婚姻问题在鲁迅逝后沉寂多年,近年来突然成为一个热点问题。先有张耀杰的“重婚说”,再有葛涛的“与人通奸说”,一时之间沸沸扬扬,两相夹攻之下,鲁迅几乎成了一个道德品质极其恶劣的无耻小人。对此,周楠本[64]认为,鲁迅与朱安的婚姻源自封建时代的包办婚姻,这本身就是对于鲁迅婚姻自由的一个侵犯,而鲁迅与许广平的婚姻则是建立在“五四”时代个性解放、婚姻自主的基础上的,如许广平所言,他们之间的结合是“两心相印,两相怜爱”的,这是一个历史的基本事实。但一些研究者却无视历史,不尊重天赋人权,滥用法律,或以当代《婚姻法》认定鲁迅“重婚”(如周作人、张耀杰),或以“民国法律”诬其为“与人通奸”(如葛涛),这种炒作性质的“鲁迅研究”是极其失范、非学术化的,是对现代人权和法制的嘲弄与践踏。相比较而言,“重婚”说虽然对《婚姻法》的理解有偏差,但所强调的毕竟是法制观念和一种绝对客观的学术态度,因此仍不失为有意义的学术探讨、学术争鸣。而“与人通奸说”则肆意滥用法律条文,胡乱征引文献资料,甚至从根本上颠倒了历史,这种只图标新立异以耸人听闻的现象是学术界最应该摒弃的不良文风。
朱正《一个人的呐喊》出版以后好评如潮,钱理群尤为赞同其既非仰视、亦非俯视、而是平视的态度和眼光。冯光廉[65]对此提出异议,认为要真实地全面地描写出一个活生生的鲁迅,必须采取互补——整合的原则,吸收多种视角的优长。这样,才能避免单一视角的局限性。真实是传记的生命。不管哪种视角、哪种方法,只要能够有助于我们走向真实、实现真实,都应该加以吸收,加以运用。仰视、平视、俯视,对于传记作者来说,实际上三者是水乳交融、无法分离的。而且只要把握得好,三者是可以紧密结合、并不相互抵触的。朱正《鲁迅传》之所以取得巨大成功,实际上亦仰赖于这三种视角的有效运用。当然,这与传记作者深厚的综合修养也是密不可分的。
本年度初版和再版了诸多鲁迅传,许广平、许寿裳、林非、刘再复、林辰、朱正、陈漱渝、林贤治、吴俊、缪君奇等人的著作[66]皆可相互对读,相映成辉,或者可以发现鲁迅生平研究中的诸多未能尽识之处。
四、鲁迅教学研究
2010年鲁迅教学研究中的最大热点和亮点,仍然是有关中学语文教材减少鲁迅作品入选篇目的讨论。针对各地语文教材中的“鲁迅大撤退”,张梦阳[67]认为语文教材中鲁迅作品的更换,是“调整”,而不是“撤退”。这是为了适应时代的需要,更加符合语文教学的要求。《阿Q正传》内涵太深,鲁迅研究界尚且难解,更何况中学语文教师和不谙世事的中学生。所以《阿Q正传》退出必修本,放入“读本”,是合宜的。在语文教材问题上,我们应当尽可能遵循语文教学的自身规律,摆脱意识形态的局限。同时,鲁研界应该致力于还原鲁迅原貌的事业,使鲁迅重新具有原有的亲和力。
冯光廉提出了更为切实和细致的意见。他的《中学鲁迅作品选篇及编排问题之切磋》[68]认为,关于中学鲁迅作品经典性的理解和篇目的选择,要注意的问题有:有突出疑问的篇目是否应该入选;选篇的类型可否再多样一些等。继之,论者分析了造成鲁迅作品难懂难学的几大原因,其中笔者最感兴味的是:教学观念教学方法不恰当。论者认为,应该大力改进中学鲁迅作品的教学方法,调整中学鲁迅作品的教学要求,中学生通过自己的阅读和老师的讲解,只要能够大体理解鲁迅作品的大意,能够把握鲁迅作品的基本内容要点,能够熟悉鲁迅作品中最深刻、最精炼、最重要的句子段落,就可以了。关于中学鲁迅作品编排的原则和方法,论者认为应当注意以下二点:初中与高中选篇的比例应该如何掌握;如何编排各类文体的结构系统。其中第二点涉及到了文体问题。这正是当代中学生最为匮乏和薄弱之处,理应引起充分注意。在此基础之上,论者提出了他对于中学鲁迅作品选篇的设想,并对新增篇目《立论》、《过客》、《娜拉走后怎样》等作了具体而细致的讲解。现在学术教育界正在讨论中学鲁迅作品到底选什么,选多少,怎样编排,怎样教,怎样学等,而这正是论者的写作意图所在。这就在当下有关鲁迅作品教学的激烈论争中,增添了一种来自学界的理性、平和的声音,其所具有的学理性和建设性的思考都是足以引起鲁研界与教育界的密切关注的。
五、鲁迅与美术研究
赵延年在我国木刻界是一位享有盛名的大师,其所作《狂人日记》38图、《阿Q正传》60图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69]。以赵刻《狂人日记》第2图:“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为例。作者运用平刀和斜刀铲刻的独特技法,以大块面的黑白造型,通过深色的门窗,对比出门外皎洁的月光。狂人沐浴在清辉之中,好似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孤独而无所依傍。这喻示着狂人如果要想反抗,就只能依靠他自己。“世界上最强壮有力的人,就是那孤立的人。”易卜生名言在这里得到了绝好的体现。尤须值得注意的,是作者对于狂人背影的刻画。其传神的姿态和表现的力度,正与同样以刻画背影而著称的珂勒惠支相同,而后者也正是鲁迅所激赏的。
崔云伟近年来一直致力于鲁迅与美术研究,他的《作为美术酷嗜者的鲁迅》[70]认为,与作为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的鲁迅相比,作为美术酷嗜者的鲁迅形象一直未能得到高度的重视。鲁迅一生美术活动复杂多样,概括起来主要有:收藏美术作品,出版美术作品,举办和参与美术展览,翻译美术史论,发表美术评论、进行美术指导,亲手绘制图画、设计书刊封面,从事书法及其篆刻等。从整体观之,新时期以来的鲁迅与美术研究仍未能获得大的突破,而未来的鲁迅研究则很有可能在这里发生意义转折。
对鲁迅与美术作出精彩梳理与阐释的还有萧振鸣的《鲁迅美术年谱》[71]、徐霞的《“比亚兹莱”的中国旅程——鲁迅编〈比亚兹莱画选〉有关文化、翻译、艺术的问题》[72]、郑蕾的《“大众化”实践与〈阿Q正传〉——〈阿Q正传〉插图研究》[73]等。
六、鲁迅研究之研究。
王富仁[74]认为,在当下多元化的视野里,我们失落了鲁迅,一个具有相对确定性的鲁迅。针对“鲁迅研究”,王富仁认为,我们之所以研究鲁迅,首先是为了明白鲁迅,并且明白了鲁迅对于丰富和发展我们自己是有益处的,不只是为了教导别人,更不是为了炫耀于人。既然研究首先是为了自己思想的成长和发展,那么研究对象就得是一种有研究价值的事物。鲁迅就是这样一种具有研究价值与意义的事物。在研究鲁迅时,所有外在于鲁迅的事物都不是衡量鲁迅及其作品的标准,衡量鲁迅及其作品的标准就在于鲁迅及其作品的内部,而不在其外部。这就要求我们必须通过鲁迅内部的联系呈现出鲁迅自身的意义和价值。王富仁尤其强调,作为一名鲁迅研究者,首先必须具有主体性,继而还必须将这种主体性转化为对研究对象的切实可靠的理解和认识上。只有这样我们的研究才是坚实的、可靠的。我们知识分子,也才能够不断地成长壮大,才不是一群争名誉、争地位的乌合之众。
贺仲明[75]认为,今天作为革命家的鲁迅已经淡出人们的视野,占据主流地位的是作为启蒙思想家的鲁迅,而作为文学家的鲁迅还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这是对鲁迅意义的局限。在当前社会文化中,启蒙的意义和方向正寻求着反思,对鲁迅的认识也应该超越启蒙文化的限度,才能真正体现出鲁迅的高度。而且,新文学也有待进一步深化其文学反思,深入研究鲁迅的文学价值是其重要一部分。强调回到文学的鲁迅,应该在方法上有更清晰的转换,更集中和深入地挖掘其文学意义。需要加强对鲁迅文学形式层面的研究,回到文本本身。需要开阔视野,立足于更高和更深远的文学背景上来认识鲁迅。
以上两篇文章主要致力于对于当前鲁迅研究的研究和批评,王富仁本年度还著有《中国鲁迅研究的历史与现状》[76],则是对于中国鲁迅学研究史的倾心梳理。该书初版于1999年,至今已有12年。此次再版充分表明其对于鲁迅研究学术史的把握仍然是相当准确的,对于当下的鲁迅研究之研究也仍有着很大的参考价值和意义。徐鹏绪[77]亦致力于鲁迅学学术史的书写,认为鲁迅学学术史的书写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即:研究目录和研究资料汇编、研究述评、学术史编写。在“鲁迅学术史”中,论者主要从三个方面进行评述:综合研究史、专题研究史和研究概论。在“综合研究史”中,重点评述了袁良骏、王富仁、张梦阳等的相关著作。在进行评述时,论者致力于履行鲁迅所提出的“好处说好,坏处说坏”的批评原则,不为尊者、贤者、亲者讳,而是开心见胆,秉笔直书。如在评述王富仁《中国鲁迅研究的历史与现状》时,一方面认为该书是对20世纪中国鲁迅研究进行鸟瞰的思想型史著,给人以高屋建瓴、深刻透辟之感,说是一部特殊意义上的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的心态史和政治境遇史也并不为过,一方面也指出其不足,即越到后来议论越多,违背了既然写史就必须以周详、系统的原始材料为基础的基本原则,致使该书之后半部分有陷入空论之嫌。这种勇于批评的精神在当下的鲁迅研究中也是尤为难得的。
[1][日]藤井省三.鲁迅的《孔乙己》与芥川龙之介的《毛利先生》——围绕清末读书人和大正时期英语教师展开的回忆故事[J].上海鲁迅研究,2010,(春).
[2]李宗刚.父权缺失在场对比下的人生价值——鲁迅小说《药》新解[J].鲁迅研究月刊,2010,(4).
[3]李今.析《伤逝》的反讽性质[J].文学评论,2010,(2).
[4]顾农.闲话《祝福》[J].书屋,2010,(11).
[5]冯光廉.鲁迅研究若干问题之我见[J].山东师范大学学院,2010,(1).
[6]姬志海、李生滨.在“艺术复仇”的故事背后——再读《铸剑》[J].宁夏大学学报,2010,(5).
[7]程丽蓉.鲁迅《故事新编》的启动及其意义[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5).
[8][埃及]李哈布.塔哈·侯赛因的《山鲁佐德之梦》与鲁迅的《补天》对比研究[J].东方论坛,2010,(5).
[9]汪卫东.《野草》的“诗心”[J].文学评论,2010,(1).
[10]汪卫东.“渊默”而“雷声”——《野草》的否定性表达与佛教伦理之关系[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1).
[11]汪卫东.《野草》与佛教[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8,(1).
[12]汪卫东.鲁迅的又一个“原点”——1923年的鲁迅[J].文学评论,2005,(1).
[13]杨剑龙、陈卫炉.论鲁迅《野草》的词语悖反、母题悖论及其艺术张力[J].学术月刊,2010,(4).
[14]孙玉石.现实的与哲学的——鲁迅《野草》重释[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15]王彬彬.《野草》修辞艺术细说[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1).
[16]吴翔宇.《野草》的张力叙事与意义生成[J].浙江社会科学,2010,(8).
[17]陈方竞.鲁迅杂文文体考辨[J].中山大学学报,2010,(4).
[18]黄健.构建独特的“左翼”话语谱系——重读鲁迅《对于左翼作家联盟的意见》[J].中国文学研究,2010,(4).
[19]李冬木.鲁迅怎样“看”到的“阿金”?——兼谈鲁迅与《支那人气质》关系的一项考察[J].鲁迅研究月刊,2007,(7).
[20]陈迪强.“阿金”是虚构的吗?——与李冬木先生商榷[J].上海鲁迅研究,2010,(夏).
[21]王学谦.面对死亡的“魏晋风度”——鲁迅临终散文《死》的道家文化意蕴[J].吉林大学学报,2010,(6).
[22]吴康.历史同一性的现代轮回:革命与反革命[J].鲁迅研究月刊,2010,(1).
[23]吴康.“火”的历史:杀戮、酷刑与监狱[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2010,(4).
[24]陈方竞、杨新天.鲁迅杂文与《故事新编》关系考辨[J].福建论坛,2010,(5).
[25]袁国兴.鲁迅小说和“杂感”类“文章”的文类体式互侵——兼及中国现代文学发生期的“小品小说”问题[J].鲁迅研究月刊,2010,(4).
[26][日]丸尾常喜著,秦弓译.“人”与“鬼”的纠葛——鲁迅小说论析[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27]李新宇.1978:“拨乱反正”中围绕鲁迅的纷争[J].东岳论丛,2010,(10).
[28]阎真.鲁迅:不同历史现场的价值错位[J].天津社会科学,2010,(3).
[29]黄乔生.20世纪70年代鲁迅批孔反儒形象的塑造——以批林批孔运动中鲁迅言论集为中心[J].鲁迅研究月刊,2010,(8).
[30]张福贵.“活着”的鲁迅 :鲁迅文化选择的当代意义[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
[31]符杰祥.“科学”性与“起点”说——“回到鲁迅”的启蒙内涵批判[J].东岳论丛,2010,(10).
[32]杨义.鲁迅与左联三章[J].鲁迅研究月刊,2010,(10).
[33]王锡荣.“左联”经验与先进文化建设[J].上海鲁迅研究,2010,(春).
[34]乐融.从一份捐赠书目看日本“左翼”文学对中国的影响[J].上海鲁迅研究,2010,(春).
[35]吴康.“醉眼”中的“朦胧”——论鲁迅对1928年“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解构[J].鲁迅研究月刊,2010,(9).
[36]缪君奇.疏离中的辉煌——鲁迅与“左联”关系略论[J].上海鲁迅研究,2010,(春).
[37]李浩.鲁迅、胡风和“五四”略说[J].上海鲁迅研究,2010,(春).
[38]刘家鸣.鲁迅与“五四”时代思想启蒙[C].绍兴鲁迅纪念馆、绍兴市鲁迅研究中心编.绍兴鲁迅研究 2010[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
[39]宋益乔,刘东方.重估鲁迅为“连环画”辩护的价值[J].鲁迅研究月刊,2010,(9).
[40]符杰祥.一个命题,一种宿命——鲁迅启蒙主体论的诗学原理及理论谱系反思[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2010,(5).
[41]王晓初.鲁迅与五四新文化精神[J].鲁迅研究月刊,2010,(9).
[42]马俊山.论五四公共空间中的思想喧哗与文学合力——以鲁迅为核心的考察[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2010,(5).
[43]姜振昌.鲁迅与现实主义:生活真实的发现和征服[J].文学评论,2010,(3).
[44]吕周聚.偏至:是策略还是目的?——论鲁迅的“偏至”思想兼及五四时期的激进主义思想[J].鲁迅研究月刊,2010,(8).
[45]陈汉萍.全盘反传统抑或改造传统:重申鲁迅与传统文化[J].社会科学战线,2010,(12).
[46]曾子炳.鲁迅与胡适的无间道[J].天涯,2010,(6).
[47]王晓初.“沉默的鲁迅”及其意义——从越文化视野透视[J].文学评论,2010,(1).
[48]王晓初.浙东学术、师爷气与鲁迅——从“越文化”观察鲁迅思维与文风的形成[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6).
[49]王富仁.中国文化的守夜人——鲁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50]王得后.鲁迅与孔子[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
[51]王学谦.鲁迅的“疯狂”叙事与道家文化[J].吉林师范大学学报,2010,(6).
[52]汪云霞、张克.“以头偿目”与“踌躇之路”——鲁迅与卡夫卡话语世界比较[J].学术月刊,2010,(2).
[53]黄健.鲁迅在日本期间对尼采的接受及其思想变化[J].厦门大学学报,2010,(2).
[54]齐宏伟.论《伤逝》与《诱惑者日记》的联系及精神成长主题[J].鲁迅研究月刊,2010,(3).
[55]缪君奇.鲁迅与《域外小说集》的发表[J].上海鲁迅研究,2010,(夏).
[56]乔丽华.果戈理之于晚年鲁迅[J].上海鲁迅研究,2010,(夏).
[57]施晓燕.鲁迅赴日前接触的日本相关书籍[J].上海鲁迅研究,2010(夏).
[58]李春林.不同艺术形态与取向的同样辉煌——鲁迅与托尔斯泰艺术世界之比较[J].上海鲁迅研究,2010,(夏).
[59]吴康.书写沉默——鲁迅存在的意义[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0.
[60]胡功胜.鲁迅是一个存在主义者吗?——与存在主义视野中的鲁迅研究者商榷[J].学术界,2010,(5).
[61]靳新来.“人”与“兽”的纠葛——鲁迅笔下的动物意象[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10.
[62]钱理群.部分台湾青年对鲁迅的接受[J].鲁迅研究月刊,2010,(3).
[63]葛涛.网络中的鲁迅传统[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0,(6).
[64]周楠本.论鲁迅婚姻所涉及的法律问题──驳“重婚”及“与人通奸者”说[J].中国文学研究,2010,(2).
[65]冯光廉.鲁迅研究若干问题之我见[J].山东师范大学学报,2010,(1).
[66]许广平.鲁迅回忆录[M].周海婴主编.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0.许寿裳.鲁迅传[M].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0.林非,刘再复.鲁迅传[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林辰.林辰文集·壹·鲁迅事迹考[A].鲁迅传[M].王世家编校.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10.朱正.鲁迅三兄弟[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陈漱渝.鲁迅正传[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林贤治.人间鲁迅[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吴俊.鲁迅评传[M].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0.缪君奇.旧影寻踪——鲁迅在上海[M].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2010.北京鲁迅博物馆编.英文鲁迅画传[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10.
[67]张梦阳.“调整”不等于“撤退”[N].中华读书报,2010-09-29.
[68]冯光廉.中学鲁迅作品选篇及编排问题之切磋[J].鲁迅研究月刊,2010,(10).
[69]赵延年.画说鲁迅:赵延年鲁迅作品木刻集[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
[70]崔云伟.作为美术酷嗜者的鲁迅——略论鲁迅的美术活动[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10,(4).
[71]萧振鸣.鲁迅美术年谱[M].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0.
[72]徐霞.“比亚兹莱”的中国旅程——鲁迅编《比亚兹莱画选》有关文化、翻译、艺术的问题[J].鲁迅研究月刊,2010,(7).
[73]郑蕾.“大众化”实践与《阿Q正传》——《阿Q正传》插图研究[J].鲁迅研究月刊,2010,(11).
[74]王富仁.当代鲁迅研究漫谈——朱崇科《1927年广州场域中的鲁迅转换》序[J].鲁迅研究月刊,2010,(11).
[75]贺仲明.回到文学的鲁迅——对当前鲁迅研究的思考[J].南京师范大学学报,2010,(2).
[76]王富仁.中国鲁迅研究的历史与现状[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0.
[77]徐鹏绪.中国现代文学和“鲁迅学”学术史的书写[J].鲁迅研究月刊,2010,(6)(7).
A Summary of Studies of Lu Xun in 2010
CUI Yun-wei1LIU Zeng-ren2
(1.College of Art and Culture, Shandong University of Arts, Jinan 250014; 2.Center for Research on Lu Xun, Qingdao 266071, China)
2010 saw a steady momentum in the field of research on Lu Xun.Fujii Shoz, Li Jin, Feng Guanglian and other scholars came up with very important viewpoints about Lu Xun’s fiction.The study of Wild Grass reached a new height, represented by a paper by Wang Weidong.Many original papers were published about Lu Xun’s essays.The study of his ideology is focused on the following topics: Lu Xun and contemporary China, Lu Xun and the Left-Wing Federation, Lu Xun and Enlightenment, Lu Xun and the May 4 Movement, Lu Xun and Realism, Lu Xun and radicalism, Lu Xun and Chinese and foreign culture, Lu Xun and existentialism, Lu Xun’s images of animals, studies of the reception of Lu Xun.There was also tremendous progress in research into Lu Xun’s life, the teaching of Lu Xun, Lu Xun’s viewpoints of fine arts, and the study of Lu Xun studies.
Lu Xun; work; ideology; life; teaching; fine arts; summary
I210
A
1005-7110(2011)04-0077-12
2011-04-26
崔云伟(1974-),男,山东邹平人,山东艺术学院艺术文化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刘增人(1942-),男,山东潍坊人,青岛大学教授,青岛大学、北京鲁迅博物馆合办鲁迅研究中心主任,主要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
冯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