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中小学教师队伍建设的多元走向——基于2010年我国基础教育阶段教师政策文本分析

黄 欣

（华东师范大学 教育学系，上海 200062）

2010年，教育部出台《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 年）》提出：“以农村教师为重点，提高中小学教师队伍整体素质。创新农村教师补充机制，完善制度政策，吸引更多优秀人才从教”［1］。这为未来十年农村中小学教师队伍的建设与发展指明了方向。而后，9月10日，温家宝总理与中小学教师和免费师范生代表座谈并发表重要讲话：“要提高我国整体教育水平，必须加强农村教育”，“提高农村教育水平，关键是中小学教师”。实行免费师范生教育试点“就是向全社会发出重视师范教育的强烈信号，就是要鼓励更多的优秀青年从事基础教育工作，到农村、到艰苦的地方去当中小学教师，从而培养大批优秀的农村中小学教师”，“特别要重视和改善农村办学条件，提高农村教师待遇。要研究制定相关政策，逐步形成激励机制，让广大农村教师留得住、干得好、受尊重，培养和造就一支宏大的优秀农村教师队伍”［2］。温总理一语道破目前我国农村教育中积重难返的问题——农村教师队伍的建设与发展。从2010年国家及各地方颁布各项教师政策中可以发现，农村教师队伍建设是本年度教师政策的着力点。

一、免费师范生教育政策：走向双向保障

2007年，教育部正式启动《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师范生免费教育实施办法（试行）》，六所试点高校的招生工作随之运行。三年已去，首届2007级近1．1万名免费师范生将于明年毕业，有关免费师范生就业具体工作的部署从而被提上议程。2010年教育部颁布 《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免费师范毕业生就业实施办法》（下述简称《办法》）的通知，对免费师范生就业工作在落实责任、编制到位、强化服务等方面，作出了更为全面而细化的规定，以确保免费师范生可顺利就业，切实解决农村地区基础教育教师资源，尤其是优秀教师资源短缺的问题。

《办法》规定：“免费师范毕业生就业工作由有关省级政府统筹，教育、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机构编制、财政等部门组成工作小组，负责制定并实施就业方案，落实保障措施，确保免费师范毕业生到中小学任教”，并进一步明确上述部门的具体责任。为“确保每一位到中小学任教的免费师范毕业生有编有岗”，《办法》提出：“各地应首先用自然减员编制指标或采取先进后出的办法安排免费师范毕业生，必要时接收地省级政府可设立专项周转编制”，从“提前安排”到“自然减员”、“先进后出”和“专项周转编制”，可谓“从头到尾”、多管齐下地解决免费师范生的编制问题，也显现出这一规定所表达的实践取向。在强化服务方面，《办法》特别强调：“到城镇学校工作的免费师范毕业生，由当地政府教育行政部门结合城镇教师支援农村教育工作，安排到农村学校任教服务二年”。较之《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师范生免费教育实施办法（试行）》，《办法》增加了“由当地政府教育行政部门结合城镇教师支援农村教育工作”的表述，并把“应先到”这一说法调整为“安排到”，以增强当地政府教育行政部门执行《办法》的灵活性与适切性。为有效提高免费师范生的积极性，需以物质保障的形式稳固这一批农村基础教育的新生力量，《办法》规定，“免费师范毕业生在农村学校任教服务期间仍然享受派出学校原工资福利待遇。地方政府和农村学校要为免费师范毕业生到农村任教服务提供周转住房等必要的工作生活条件”。同时，《办法》对管理和监督工作的具体规定都可彰显国家对培养优秀教师人才的用心，对农村基础教育给予的特别关怀。

根据《办法》的文件精神，各地方积极采取各类措施，积极推进免费师范生的就业工作。如湖北省把这一规定写进了省地方性法规，实行免费师范生就业省级统筹，全省统一发布岗位信息，统一组织双向选择，统一办理派遣手续［3］。山西省明确规定：“生源地未按规定安排免费师范毕业生就业，有关县（市、区）不得组织新教师招聘录用考试”［4］，以有力确保山西籍的免费师范生有编有岗。重庆市对即将毕业的重庆籍学生，实行双向选择与政府安排相结合的方式，以保障免费师范生充分就业，同时规定“免费师范毕业生不得参加市、区县（自治县）组织的其他事业单位公开招聘考试”［5］，以引导免费师生范的就业方向。

在构建终身学习型社会，关注个人终身学习的社会背景下，免费师范生如何实现专业能力的再度提升，如何建立免费师范生长效的培养机制等问题，同样引人关注。与《办法》同步出台的《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免费师范毕业生在职攻读教育硕士专业学位实施办法（暂行）》（以下简称《在职攻读教硕学位》），正是基于建立免费师范生长效人才培养模式的一种有力回应。之前，《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师范生免费教育实施办法（试行）》已对解决免费师范生在职攻读教育硕士学位这一问题确立了基本方向，“免费师范毕业生经考核符合要求的，可录取为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研究生，在职学习专业课程，任教考核合格并通过论文答辩的，颁发硕士研究生毕业证书和教育硕士专业学位证书。”《在职攻读教硕学位》规定，“免费师范毕业生到中小学任教满一学期后，均可申请免试在职攻读教育硕士专业学位，经任教学校考核合格，部属师范大学根据工作考核结果、本科学习成绩和综合表现考核录取”。任教满一学期即可免试申请攻读专业学位，既符合在职教师职业发展的一般特性——实践与理论相结合的成长路径，又免除日常教学与入学考试可能带来的双重心理负担。“在职攻读”是免费师范生攻读硕士学位的又一特点。“学习年限一般为2－3年，实行学分制。课程学习主要通过远程教育和寒暑假集中面授方式进行”。这样可使免费师范生从农村教育的实际出发，从自身的教育经验为切入点，结合学习与研究，提高学习的有效性，也更好地服务于农村教育。《在职攻读教硕学位》对建立并完善实践导向的培养机制还作出了具体规定：一是通过实行双导师制，凸显以实践为取向的培养体制，“选择具备条件的免费师范毕业生任教学校建立教育硕士研究生培养基地，实行部属师范大学和中小学的双导师制，共同研究和实施教育硕士研究生培养方案”；二是“课程设置要突出实践性，密切结合中小学教育教学实践”；三是在学位论文的规定中提出 “教育硕士专业学位论文撰写要立足教育实践，突出学以致用，要运用教育理论、知识、方法分析和解决中小学教育教学工作中迫切需要解决的实际问题，具有创新性和实用价值。”

总之，《在职攻读教硕学位》的出台，不仅再次撇清了部分学生和家长认为 《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师范生免费教育实施办法（试行）》会限制学生的未来发展，束缚学生自我价值的实现的误读，也着实提升了对相关政策的认可度和公信力，较好地处理了“相对限制考研”与学生自我发展需求之间相互制衡的关系。但各试点学校要探索更为灵活的培养模式，使政策更结合实际，更“本校化”，以实现职前职后培养的合理衔接，确保免费师范生教育的顺利、有效地开展。不难看出，教师政策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总是诞生于具体的社会、政治、经济及文化环境之中。同时，教师政策也可视为一种反馈制度，是对具体的社会、政治、经济及文化环境的主观应对策略。

二、国培计划：走向价值引领式的教师培训

2010年，由中央财政拨款5．5亿，教育部、财政部开始全面实施 “中小学教师国家级培训计划”（以下简称“国培计划”），这项举措旨在提高中小学教师特别是农村教师队伍整体素质，推动义务教育均衡发展。其中与农村教师队伍建设直接关联的内容是：农村紧缺薄弱学科骨干教师培训，农村义务教育学校教师远程培训，农村中小学教师置换脱产研修，农村中小学教师短期集中培训、农村中小学教师远程培训等。政府对农村中小学教师队伍建设的财政支持力度更大，提供的服务项目更为多元。而公众对教育均衡式，内涵式发展的诉求与国陪计划价值趋向具有一致性。

作为落实教育规划纲要的第一个重要项目，国培计划所彰显的实质价值与形式价值都十分重要。从教育政策价值分析研究内容的维度来看，教育政策价值分析主要研究教育政策活动中的价值问题，如价值选择、合法性、有效性等问题。其中，有效性回答的是教育政策目标完整转化为教育政策结果所需要的条件和价值规范［6］。就国培计划而言，其价值有效性体现在社会价值、专业价值等方面。国陪计划是在教育已发展到追求高质量阶段的背景下全面实施的，其社会价值指教育的外部效应，表现为满足教育发展的阶段性，推动义务教育的均衡化。近几年，群众从“能上学”到“上好学”的需求转变日趋显现，这既是群众尤其是广大农村地区的群众对优质教育的一种渴望与期盼，又是教育发展内在规律性的外显。经过多年努力，农村地区的教育硬件设施较之过去已有较大改善，当硬件条件基本满足教育教学需求时，政策制定的重心应从关注办学硬件条件转向更多关注师资质量的全面提升。由于历史和现实的原因，城乡教师分布不均，结构性失衡的现实瓶颈难以突破，农村中小学教师队伍仍存在整体师资力量薄弱，骨干教师流失严重等突出问题。而通过“国培计划”的实施，提高教师整体素质，尤其是农村教师素质，是满足教育发展的阶段性，推动义务教育均衡化的重要途径。一般而言，教师专业发展路径是通过改变教师信念或行为而实现教师专业性成长，同时，教师专业发展也依赖于外部条件的有力支撑，因此，“国培计划”体现的专业价值就是对于教师专业发展的价值。“国培计划”强调多元的培训方式，要求“积极探索采取集中培训、脱产研修、“送教上门”、对口支援和远程培训等多种模式开展教师培训”。同时，也注重整合力量，共享资源，“建设高水平培训专家团队，选拔熟悉中小学教育教学实际的专家和中小学一线优秀骨干教师参加“国培计划”培训教学，形成动态更新的培训专家库”，对农村教育给予重点支持，“重点支持中西部农村教师培训，引导和鼓励地方完善教师培训体系”，引导和鼓励地方教师培训制度、体制、内容、方法等的完善和创新。

总而言之，国培计划是通过有限的培训时间，多元的培训方式，使教师的教育信念，教学实践能力以及基本专业素养得以改变或改善，从而培育教师骨干力量，尤其是改善农村中小学教师队伍令人堪忧的现实状况。国培计划是国家层面推动教师教育的重要举措，具有重大的社会价值与专业价值，其从理论转化为实践的价值也值得期待，更可预料的是这项举措对农村教师队伍建设的影响势必会非常之广泛与深刻。

三、硕师计划与特岗计划政策：走向适度的融合

为进一步加强农村教师队伍的建设，教育部出台《关于做好2010年“农村学校教育硕士师资培养计划”实施工作的通知》，以进一步扩大“农村学校教育硕士师资培养计划”（以下简称：“硕师计划”）。这项调整性政策体现出下述几个特点：首先，覆盖性广泛。服务范围“由国家级和省级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扩大到所有县镇及以下农村学校，由中西部21个省份扩大到全国31个省份”；“参加推荐免试工作的高等学校由58所增加至86所，承担教育硕士专业学位培养资格的高等学校由30所增加至73所”。其次，侧重于培养方式的改革。“由‘3＋1＋1’五年制改为‘3＋1’四年制”，保障了学生在课程学习与论文撰写上的连续性，脱产集中学习更易于学生合理分配精力，潜心研究教育理论，加之三年教学经验的积累，这可以显著提升学生的教育理论水平与实践教学能力。

更为重要的是“硕师计划”与“特岗计划”两者紧密结合的培养方式，可谓硕师计划扩大版中最大的亮点。一是“录取为‘硕师计划’研究生并同时应聘为特岗教师，先到设岗县的农村义务教育阶段学校任教服务三年，并在职学习研究生课程，第四年到培养学校脱产集中学习一年，毕业时获硕士研究生毕业证书和教育硕士专业学位证书”；二是“对于具备普通高等学校本科学历、三年聘期内年度（或绩效）考核至少一年优秀并继续留在当地学校任教，表现突出的特岗教师，经任教学校和县级教育行政部门考核推荐、培养学校单独考核、符合培养要求的，可推荐免试在职攻读教育硕士。”深入分析农村教育发展滞缓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在职教师缺少继续进修的条件和机会，这种“二合为一”的做法可以增加在职教师的选择，拓宽教师专业发展的纵向渠道，利于农村教师队伍的长足发展。对于特岗教师，通过“硕师计划”可以免试获得入学，继续深造的机会，提高自身专业素养，利于自身的长远发展。录取为“硕师计划”的研究生到设立特岗县任教服务，在一定程度上可发挥骨干示范作用，推进当地教师队伍的整体提升。2010年，中央财政安排的特岗教师工资性补助经费30．5亿元已全部下拨，比2009年增加8．3亿元，全国14．8万特岗教师年人均享受补助20540元［7］。可见，中央财政对特岗教师的支持力度逐年加大，录取为“硕师计划”研究生的物质保障基础定会更为牢固。

农村教师队伍的建设，不仅关乎教育规划纲要的落实，城乡教育一体化的进程，基础教育均衡化的纵深发展，更是涉及政府职能的转变，公共财政的有效投入，社会正义与公平等重要社会议题。而以政策为切入点，梳理年度的政策文本，既可认知教育改革的力度、深度与广度，也可辨察下年度教师政策的发展态势，无疑有利于提高农村中小学教师政策制定的合理性、科学性及适切性。

［1］教育部．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 （2010－2020 年）［EB／OL］．（2010－07－29）［2011－02－28］．http：／／www．gov．cn ／jrzg／2010－07 ／29 ／content＿1667143．htm．

［2］赵承，车玉明．让农村教师留得住干得好受尊重［N］．人民日报．2010－09－11（01）．

［3］湖北省教育厅．我省在全国免费师范生毕业就业工作会议上作大会发言［EB／OL］．（2010－10－27）［2011－02－28］．http： ／／www．hbe．gov．cn ／content．php？id＝7765．

［4］山西省教育厅．山西省免费师范毕业生就业实施办法［EB／OL］．（2010－12－10）［2011－02－28］．http：／／www．jyb．cn ／info／dfjyk ／201103 ／t20110301＿416625．htm l．

［5］重庆市教育委员会．关于印发《重庆市关于教育部直属师范大学免费师范毕业生就业的实施办法》的通知［EB／OL］．（2010－11－18）［2011－02－28］．http：／／www．cqjw．gov．cn／site／html／cqjwportal／jyr／2010 －11 －18／Detail＿3661．htm．

［6］刘复兴．教育政策的价值分析［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03．80－81．

［7］季苏平．中央财政再次下拨特岗教师2010－2011学年工资性补助经费 12．2 亿元［EB／OL］．（2010－11－23）［2011－03 －01］中 国 广 播 网 http： ／／www．cnr．cn／china／gdgg／201011／t20101123＿5073677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