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上半叶中国的瑶族研究
2011-03-20黄禾雨
黄禾雨
(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云南昆明650091)
20世纪上半叶中国的瑶族研究
黄禾雨
(云南大学人文学院,云南昆明650091)
20世纪上半叶,一些学者克服重重困难进入少数民族地区进行田野调查,瑶族地区的调查和研究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他们撰写了一些实地调查报告并搜集相关文物。这些前驱者的努力和成果激励着学术同仁和普通民众,学术研究得以拓展和深化,国际学界由此有了“瑶学”的一席之地。研究这份宝贵的学术遗产,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20世纪上半叶;中国瑶族;瑶学
一、20世纪上半叶瑶族研究启动的时代背景
“瑶族”作为一个民族共同体的族称,最终确定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所开展的民族识别工作以后。中国古代文献中瑶族的称谓有“莫徭”、“蛮徭”、“徭人”、“猺人”等等。[1](P7)南朝史录已有“零陵、衡阳等郡有莫徭蛮者,依山险为居,历政不宾服。”(《梁书·张缅传》卷三四)这是目前最早见于文献的关于瑶族先民的记述。历代史书、方志、文人笔记、小说中有关瑶人起源、迁徙流变、经济活动、社会生活、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以及汉瑶关系等方面的记述史不绝书,给研究者认识瑶族先民在历史上的社会和文化情况提供了丰富的参考。但由于历史上汉瑶关系存在着阻隔与冲突矛盾,汉文对瑶族的记载一般都不同程度带有主观偏见甚至歧视色彩,因此文字内容的真实性和可信度都需要研究者审慎认识。
20世纪初,人类学作为一门研究人的实证科学被引入中国。在保国保种、抵御外国殖民侵略统治、努力构建民族民主国家目标的驱动下,中国人类学从建立到初步发展,学者开始自觉运用学科理论和调查方法来研究中国的问题。区别于西方人类学者研究异民族、野蛮民族社会和文化的性质和目的,中国人类学者着眼于本国内部少数民族地区社会和文化的研究,体现出对本土社会异文化社区同胞的关怀。在时代需求和个人使命感的共同驱动下,中国早期人类学者走出书斋,走进田野,开启了对本土社会中异文化社区认识的新阶段。
在学者们对中国少数民族地区的调查研究活动中,有关瑶族地区的研究是其中重要的一环。当时,历史文献中对瑶族社会和文化的记述已不能满足现实社会中汉瑶沟通、交往的需要。为了增进各民族彼此之间的认识和了解,为了给行政当局的政策制定和工作开展提供建议和帮助,当时的人类学者克服重重困难,走进瑶族所在的田野,开启了中国人类学者对瑶族社会和文化研究的序幕。
二、20世纪上半叶瑶族研究的开展及其成果
20世纪上半叶是瑶族研究的开创时期。本文对这一时期瑶族研究相关活动及成果的论述以1928年至1949年为时间断限。1928年夏,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民族学组派其成员颜复礼、商承祖对广西凌云地区的瑶人进行调查,这是中国人类学建立后本土的专业学者第一次走进瑶族地区从事的相关田野考察。此后,人类学者对瑶族研究的活动不断拓展开来,主要有:1935年徐益棠对广西象平间瑶民的宗教法律和社会生活的考察;1935年费孝通、王同惠对广西大藤瑶山瑶人的体质测量和对花蓝瑶社会组织的考察;国立中山大学、岭南大学师生对两广瑶民的系列研究,以及之后学者相继出版的一些瑶族研究专著等。
(一)颜复礼、商承祖对广西凌云瑶人的调查
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在蔡元培的组织下于1928年3月成立,研究所分为4组,第一组即民族学组的主要任务是对苗瑶等民族的调查和筹设民族学博物馆。[2](P50-51)1928年夏,民族学组派遣德国籍研究员颜复礼(F.Jaeger)与曾在德国学习、生活并精通德语的专任编辑员商承祖,随同地质研究所和中央研究院联合组成的广西科学调查团前往广西凌云地区进行瑶族调查。二人于7月22日抵达凌云,8月18日离开,调查的时间为4周。由于时间和交通的限制,调查的范围集中在凌云北部一带。调查的对象是凌云北部的红头瑶、蓝靛瑶、盘古瑶及长发瑶四个瑶族支系。
此次田野调查的结果后整理为《广西凌云瑶人调查报告》,于1929年作为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专刊第2号出版。调查报告的内容包括七个部分,即:一、概要。记录了广西当时的人口和交通情况,凌云瑶人居住区域周边的自然地理情形,以及凌云城内一般居民社会生活之概况。二、调查范围及结果。该部分是调查报告的主体,所记材料均系两位调查者先后三次入山,走进瑶人社会收集得来。内容包括当地四个支系瑶人的自称和他称、居住情况、经济生活、政治组织、体貌特征、发式服饰、风俗习惯等方面。由于每次调查时间的长短和各支系人群对调查配合的程度不一,材料表现出记述有详有略的差别,且在具体项目方面或有增删,体例的完整性受到破坏,其中关于长发瑶的材料最为简略。这对后来研究者进行凌云四支系瑶人的比较研究造成困难。三、凌云瑶人语言之比较的研究及与泰族语言之关系。用记音的方法记录了四支系瑶人的一些数目字、身体各部、亲属关系、动物、物件名词、形容词、动词、短句子的发音以及瑶人彼此间之称谓。列举汉义、四支系瑶语及泰语进行比较,并由此得出了“该地瑶族名称虽异,习惯各疏,而种族未始无直接关系”的论断,力求通过语言的比较证明瑶族彼此间与瑶族同泰族间之连属关系。四、凌云瑶人传述中之瑶族来源。认为“瑶族来自何方,其移住与散布之情形如何,俱为民族学中亟待解决之问题”。从歌谣及传述的角度记述了四支系瑶人的来源。五、凌云瑶人与广东韶州瑶人的关系。根据已搜集到的材料对比研究,论述了广西凌云瑶人、广西瑶山瑶人与广东韶州瑶人三者之间族源关系的可能。六、瑶人分布情形(根据地名之研究)。大胆假设与“那”字有关的村落和瑶人迁徙分布有密切关联,认为根据地图上“那”字村落之分布,可窥见昔日瑶族迁徙及散布的范围,并出于明了起见,绘制“那”村与瑶族分布形势图表一张。七、凌云瑶族中采集之民族物品目录。包括搜集到的四支系瑶人男女服饰、日常用品的清单及插图目录。此次调查搜集得凌云瑶人服饰和用品共计43件(套),绘制地图4幅,拍摄照片75张。
(二)徐益棠对广西象平间瑶民的调查
1933年徐益棠从法国巴黎大学民族学院研究院毕业,回国后在金陵大学任教,开设了边疆史地讲座。1935年他借到广西南宁参加六团体年会之机,至广西象平间的瑶民聚居区做田野考察。由于受法国民族学派影响较大,徐益棠的实地调查工作十分细致,搜集到的材料丰富而全面。此后,他将调查资料整理成文陆续发表,主要作品有:《广西象平间瑶民之占卜符咒与禁忌》(《中国文化研究集刊》第二卷,1941年)、《广西象平间瑶民之法律》(《边政公论》创刊号,1941年)、《广西象平间瑶民之宗教与其宗教的文献》(《边疆研究论丛》,1942年)、《广西象平间瑶民之村落》(《边政公论》第三卷第二期)、《广西象平间瑶民之饮食起居》等。这组论文广泛涉及了当地瑶民宗教、法律、社会生活等诸多方面的内容。
《广西象平间瑶民之宗教及其宗教的文献》一文,包括神话、庙宇祠堂、敬神及请神、请神唱辞、法具五个部分,详细记述了象平间瑶民宗教生活的情形。《广西象平间瑶民之占卜符咒与禁忌》一文记录了象平间瑶民占卜的过程,驱魔、结婚、建筑修造、旅行所用的各式符箓,以及相关禁忌等,并从人类学的视角对这些宗教现象进行了解读。《广西象平间瑶民之法律》记录了象平间瑶民口头流传的不成文法和大瑶山石牌规矩,并对比了当地各种石牌的异同,进而将其与布朗族、非洲南地人、非洲通加人与爱斯基摩人的习惯法做一对比研究。《广西象平间瑶民之村落》与《广西象平间瑶民之饮食起居》介绍了象平间五种瑶民,即茶山瑶、花蓝瑶、坳瑶、板瑶、山子瑶的村落分布、社会组织、人口状况、人员构成、及日常饮食起居的相关情况。
(三)费孝通、王同惠对广西大藤瑶山瑶民的调查
1935年8月,燕京大学学生费孝通、王同惠应广西省政府之邀,赴广西进行调查。他们由北平至广西,调查地点为柳州以东的象县大藤瑶山。他们10月18日进山,12月16日在完成花蓝瑶地区调查工作转移地点时,发生了意外事件,费孝通不幸误踏陷阱,王同惠溺水身亡。[3](P304)王同惠是当时“中国作民族考察研究的第一个女子”[4](P4),同时也是为中国民族学事业献身之第一人。
从费孝通递交给广西省府的《广西省人种及特种民族社会组织及其他民族特性研究计划》中可以看出,调查的重点在对广西人种的研究和特种民族社会组织及其他文化特性的研究。人种研究的目的,按费孝通的话说是“除以正确数量规定人种体型类别外,尚可借以明了中国民族扩张、迁徙之大势,以及各族分布交融同化之概况”[3](P307)。由此可见当时他对于国家、民族的现实问题十分关切并力图通过人体测量的方法认清各民族迁徙流变的学术目标。在具体调查中,费孝通用人体测量术对南宁的民团编户、特种教育师资训练所的学生进行了测量,后又奔走于大藤瑶山各村落对各地瑶人进行体质测量。可惜这些体质测量的材料在他随后逃难于云南时遗失。
王同惠则侧重于少数民族社会组织的调查。她先后在象县东南乡的六巷、古陈等花蓝瑶和坳瑶聚居村落进行田野考察,预期的完整计划是要对大藤瑶山中花蓝瑶、坳瑶、茶山瑶、板瑶和山子瑶五种瑶人的社会组织进行一一调查,可惜中途受挫未果。王同惠收集的调查材料后来经费孝通编辑整理作为《花蓝瑶社会组织》一书,于1936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全书除导师吴文藻的导言及费孝通的编后记外,共分为六章,四个部分,具体如下:一、家庭。该部分介绍了花蓝瑶的亲属关系、人口限制、婚姻制度、丧葬制度、生育习俗、成人礼、经济生活、及居住环境等方面的情况。二、亲属。该部分介绍了花蓝瑶的宗族组织、宗亲和姻亲、亲属称谓、长幼关系、宗族族长等方面的情况。三、村落。该部分介绍了花蓝瑶的村落形态、人口、村民的互助及斗争、石牌制度、神庙与信仰等方面的情况。四、族团与族团间的关系。该部分分析了大藤五个族团之间及其与汉人之间的关系,运用了史禄国(S.M.Shirokogorff)关于族团变迁两种动向的理论进行分析。在全书的行文中,作者注意用客观的态度写作,并尝试运用“功能法”研究异民族社区的视角进行调查分析,将花蓝瑶社会中的各种环节视为文化整体中的一个部分进行考量,其中对花蓝瑶人口降落、花蓝瑶和坳瑶的情人制度及各族团互动间的微妙关系方面的论述着力颇深。
(四)国立中山大学和岭南大学师生对两广瑶民的系列调查
1.国立中山大学的瑶族研究
国立中山大学历史语言研究所是中国最早设立的人类学研究机构,1927年研究所成立,其宗旨是:“实地搜罗材料,到民众中寻找方言,到古文化的遗址去发掘,到各种社会中去采风问俗,建设新学问。”以后,师生们多次对广东、广西两省的瑶族进行相关调研。
1928年3月,研究所邀请正在广州为政府会议表演的粤北瑶族到中山大学表演,以后容肇祖和钟敬文对其风俗习惯做了简单调查。当年,容肇祖和商承祖对广东乳源黄茶坑的瑶族进行了考察,但未有调查报告发表。
1930年由中山大学生物学系与中央研究院组成北江瑶人考察团,对广东北江瑶山的曲江、乳源、乐昌和广西大瑶山古陈等地进行了考察。团员为了解华南地区生物分布,采集了诸多生物样本;团员还对当地瑶族的社会生产、生活习俗进行了调查。以后撰写《广东北江瑶山初步调查报告》,介绍了此次调查的入山经过、入山探访情形及相关风土人情。值得一提的是该调查团成员庞新民于采集标本之暇,重视搜集瑶民的习俗,先后写成了《广东北江瑶山杂记》和《广西瑶山调查杂记》两篇文章,后于1935年合为《两广瑶山调查》一书,由中华书局出版。但因为不是人类学专业出身,上述文章只是就瑶山调查的见闻和所搜集到材料的记述,缺乏理论的、系统的分析,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学民族志作品。中央研究院的李方桂博士也参与此次调查活动,并从语言学的角度对瑶民进行调查。
1936年11月12日至17日,中山大学文科研究所、文学院史学系、生物系以及广州市博物馆等联合组团再次对广东瑶民进行调查,文科研究所的杨成志、江应樑、王兴瑞等10人对广东曲江县荒洞瑶族村寨进行了调查,调查成果于1938年编成《广东北江瑶人调查报告专号》,作为国立中山大学研究院文科研究所《民俗》第一卷第三期于1937年6月出版。专号由11篇文章组成,分别是:杨成志的《广东北江瑶人调查报告导言》、《Introduction》(英文导言)、《广东北江瑶人的文化现象与体型》;江应樑的《广东瑶人之今昔观》、《广东瑶人之宗教信仰及其经咒》、《广东瑶人之房屋及工具》、《广东瑶人之衣饰》;王兴瑞的《广东北江瑶人的经济社会》、《研究院文科研究所北江考察团日记》;罗比宁的《广东北江瑶人农作之概况》;刘伟民的《广东北江瑶人的传说与歌谣》。报告运用民族志、体质人类学、语言学和历史学的方法对广东瑶族的历史源流、体质类型、宗教信仰、经济生活、房屋与工具、农作情况、衣饰、传说与歌谣等方面进行了叙述和分析。
抗日战争后期,在国立中山大学文科研究所由云南向广东回迁的过程中,继续组织暑期学术考察团,带领学生沿途考察了滇、黔、桂、湘、粤五省边区各地的社会和文化情况。1941年至1942年间,文科研究所师生多次赴粤北考察瑶族体质、文化、语言,并曾往广西蒙山、修仁等地调查瑶族文化和生活状况。[5](P68-69,102)1943年11月,国立中山大学社会学系利用国民政府教育部拨出的边胞民俗调查专款,到郴县棉花垅调查,对当地瑶族的语言、历史、传说、宗教、仪式、社会、政治组织、经济生活及婚姻制度等都做了初步考察,所获资料颇丰。[6]
2.岭南大学的瑶族研究
1937年5月,岭南大学与美国地理学会合作组成桂北科学考察团,其中设民族组,组长由中山大学的杨成志教授担任。民族组主要工作在于通过人类学的田野考察研究桂北瑶族的风俗习惯。中山大学文科研究所的江应樑等人也参加了这次调查。[7](P178)
1938年夏,由外籍教师霍真(R.F.Fortune)带领岭南大学社会研究所的部分学生到连县一带调查瑶族生活。
(五)其他瑶族研究专著的出版
从抗日战争胜利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由于内战,百业萧条,没有一个良好的调查研究条件与环境,这一时期发表的论著很少,可以列举的有:陈志良《恭城大土瑶的礼俗与传记》(《风土杂志》2卷2期);曾昭璇《粤北瑶山地力考察》(《边政公论》7卷2、3期);张昆《苗瑶语声调问题》(《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集刊》第16本);唐兆民《傜山散记》(桂林文化供应社,1948年)等。[1](P16)
三、对20世纪上半叶瑶族研究的评价
(一)责任担当,应运而生
正如江应樑《广东瑶人之今昔观》开篇所说:“今日谈救中国者,莫不言根本对策须由复兴民族着手,惟欲求民族之复兴,首须彻底明了整个民族之现状,其优点何在?弱点何在?造成此种优弱之原因何在?知乎此,始可言复兴之道。”20世纪上半叶中国人类学就是在顺应时代号召,肩负时代使命的背景下建立并初步发展起来的,对少数民族地区的研究更是体现了学术为现实服务的迫切需要。当时,中国已经陷入严重的边疆危机,东北、西北、西南多处已被外国殖民者所侵犯或占据。尤其是在东北三省沦陷、日军侵华战争大肆展开的局面下,国家存亡迫在眉睫。保国保种的现实目标迫使读书人走出书斋,运用所学为国服务,中国人类学的生命力由此勃发开来。这一时期的人类学者喊出了“到民间去”的口号,并克服重重困难深入田野进行调查研究,中国人类学对瑶族社会和文化的调查研究也就此拉开序幕。在瑶族研究的起步阶段,学者们的思考和实践就体现出了良好的水准。首先是瑶族研究内容甚广,包括对瑶族的历史源流、迁徙流变、体质特征、经济生活、政治生活、宗教生活、社会组织、风俗习惯、文学艺术等诸多方面都有所涉及。其次,学者们贡献了众多客观翔实、系统全面的调查报告,向当时的国人展示了瑶族真实的生活世界,告别了过去汉瑶对立时期贬低、污蔑的不实书写,实现了增进各民族之间彼此了解的目的,为民族团结政策的制定提供了帮助,体现了学者们对时代问题的关注和对同胞民族的关怀。
(二)专业队伍,科学方法
中国人类学的学科建立之后,学术机构和专业人才不断涌现。早期参与到当时瑶族田野调查工作中的多是专业机构中的专业人才。颜复礼、商承祖是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民族学组的研究人员;徐益棠毕业于巴黎大学民族学院研究院,并在金陵大学教授边疆史地;费孝通、王同惠受业于燕京大学吴文藻;中山大学、岭南大学的研究更是在人类学、社会学师生团队的合力下不断展开。他们良好的学识和严谨的学风,为瑶族研究的开展建立了坚实的基础。在田野调查工作中,学者们从基础资料的全面搜集入手,综合运用民族志、体质人类学、语言学等方法,并能结合各自的理论背景对材料进行分析论证,如徐益棠偏重翔实民族志的书写;费孝通、王同惠重视功能法社区研究的应用;江应樑将实地调查资料与历史文献对比研究,这些都体现出不同的学术理路。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当时中国人类学中功能学派、历史学派的不同研究倾向。同时,调查者还采用了一些现代方法和技术手段搜集材料。除了撰写调查报告外,他们还用力搜集当地瑶民的服装饰物和生活用品等,为建立人类学博物馆做准备。颜复礼、商承祖对广西凌云瑶人的调查中就搜集到凌云瑶人服饰和用品共计43件(套),绘制地图4幅,拍摄照片75张。这些素材后来都作为广西瑶族的标本得以在国立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研究所的民族学标本陈列室里展出。金陵大学、中山大学也都有瑶族的相关标本。这些调查报告和标本,为人们全面地了解瑶族社会的物质和精神文化提供了帮助。
(三)开拓建树,创立瑶学
通过对20世纪上半叶中国瑶族研究的追溯和学科发展史的回顾,我们可以窥见瑶族研究起步阶段学者们为学的艰难与坚定。当时的民族危机和政局动荡不能给研究者提供财力、物力、安全上的保障,瑶族居住的地域又多是远离政治中心的群山峻岭,山道的险恶和语言文化的疏离给学者们的田野调查工作造成了重重困难。费孝通、王同惠从北京出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进入到调查地点,在完成一地工作之后向另一地转移的过程中却因为迷路发生了悲剧。颜复礼、商承祖在进入瑶山后因为瑶民向来与汉族隔绝,常被拒之门外,以致调查工作无法开展。于此可见当时田野工作中的种种艰难。但学者们仍然坚定信心、克服困难进行调查,并撰写了大量调查报告。这些工作促进了中国人类学学科理论、方法运用与发展,增进了当时人们之间的相互了解,辅助了政府对民族政策的制定。同时,也为后来瑶族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历史参照。费孝通、王同惠曾经调查的大藤瑶山地区,建国后成立了金秀瑶族自治县,该县得到“世界的瑶学研究在中国,中国的瑶学研究在金秀”的盛誉,成为建国后瑶族研究的热点,与此相关的研究成果更是层出不穷。可见学术前辈的研究对后来研究的深远影响。
(四)历史局限,后来补阙
作为瑶族研究的起步阶段,也存在一些不足:一是研究地点的局限。中国的瑶族散居在广西、广东、湖南、云南、贵州、江西六省,当时的研究则主要集中在两广地区,这种区域性的研究覆盖面不够,并没能勾画出瑶族的全貌,只能给人提供地方性的片面知识。二是研究时间的局限。这一时期的田野调查时间都比较短暂,如颜复礼、商承祖的调查历时3周,费孝通、王同惠的调查历时3个月,杨成志的北江瑶人调查更是仅用时6天。时间的局限使得学者们研究的深度和广度都受到损失,调查报告的信度和效度也打了折扣。
[1] 奉恒高.瑶族通史[M].北京:民族出版社,2007.
[2] 胡鸿保.中国人类学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3] 费孝通.费孝通全集第1卷[M].北京:群言出版社,1999.
[4] 王同惠.花蓝瑶社会组织[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6.
[5] 梁山,等.中山大学校史[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3.
[6] 中山大学.社会学系边胞民族考察团郴县归来[N].国立中山大学日报,1943-11-19.
[7] 王建民.中国民族学史(上)[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1997.
Study on China Yao Nationality in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HUANG He-yu
(School of Humanities,Yunnan University,Kunming 650091,China)
In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many scholars overcame numerous difficulties to do the field research in the minority regions.One of their important works is the Yao nationality study.They wrote a lot of fieldwork reports and collected related cultural relics.These efforts inspired scholars and public at that time to expand and deepen the study,so“Yao study”has got its place in world academic circle.Understanding and inheriting works of that time has great significance in Yao nationality study.
the first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China Yao nationality;Yao nationality study
book=32,ebook=5
K285.1
A
1674-9200(2011)05-0032-05
(责任编辑 杨永福)
2011-06-02
基金项目:云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立项课题“云南省瑶族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现状及保护措施研究”(JCZX201104)。
黄禾雨(1985-),女,瑶族,广西柳州人,云南大学中国边疆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西南少数民族社会史与文化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