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当前我国比较政党制度领域中的几个问题

2011-02-21徐锋

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 2011年1期
关键词:政党民主政治

徐锋

(中央社会主义学院 统战理论教研部,北京 海淀 100081)

当前我国比较政党制度领域中的几个问题

徐锋

(中央社会主义学院 统战理论教研部,北京 海淀 100081)

许多深受传统意识形态干扰的非科学的东西制约了当前我国的政党制度比较研究,使之难以走向深入。要使我国政党制度比较研究真正步入科学研究的境界,并真正发挥其应有的有益于社会实践、社会发展的功能,就必须认真把握好可比性的问题和切入点的问题,紧密结合政治体系、政治过程和政治发展等重要维度,用科学的态度和方法客观公正地看待不同政党制度的长短优劣。惟其如此,我们才可能找到一条真正能够有益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主政治、政党政治稳健发展的现实路径。

比较政党制度;民主;政治体系;政治发展;多党合作制度

制度天然就是比较性的。无论讨论何种制度,都会自觉不自觉地为它寻找一个参照系。这个参照系提供了认识和把握各种具体制度的时间和空间坐标,人们也正是在这样的坐标系统中考察各种具体制度的构造要素,分析其相互关系,从而能予以规范、标准地理解和把握。政党制度同样如此,我们不可能抛开比较的方法来认识和把握它们。一个国家肯定、选择某种政党制度,同时也意味着对其他政党制度的反对或放弃。是谁做的选择?为什么这样选择?不同政党制度有何异同?又是什么规定了它们?这些异与同对民主政治和经济社会的发展分别起到何种作用?对这些问题的梳理和解答,都是比较性的,都形成政党制度比较研究的任务。当前,在比较政党制度时,我国理论界还存在着一些亟待解决的问题,特别是在相关的理念和方法上更是如此。

一、一个令人担忧的状况:政党制度比较研究难以走向深入

不同的人们基于不同目的,以不同思路和方法进行政党制度比较。一种做法先是预设了制度比较的结论:某一特定的制度是好的,或者某一特定的制度是不好的,然后再去搜寻相关的证据。这一做法失之于任性和随意。其结果,只能是片面地剪裁甚至曲解某些具体的政党制度的相关理论和实践素材。也有另一种做法恰好相反,研究者不满意于前述一种的作为,自己也有一定的推进政党制度比较学理化、科学化的努力,但却出现了把政党制度比较搞成政党制度类型学的苗头,只是满足于把世界各国政党制度并列摆放到一起,分别贴上一党制、两党制或多党制的标签,搞成一个很好看的拼盘。

目前,这两种做法在我国当前政党制度比较研究领域中还是比较多见的。实际上,对于我国政党制度理论与实践的发展而言,这样的政党制度比较的努力不仅总是少有建设性贡献,而且如果放任这种趋势继续下去,它或可进一步产生某种消极作用,在人们头脑中逐渐凝固成一种狭隘、偏颇的政党观和民主观,排斥政党政治所必需的理性和现代性,最终将民主政治、政党政治的发展引向歧途。

前一方面的努力不属于科学研究的范畴,而只是一种关于意识形态正确性的自我证明。其实,不管是“左”的、右的意识形态性宣传努力,都难以为理性、有效的政治性决策以及政党制度的稳健发展作出积极贡献。由于比较的结果已经被先验地预置在逻辑推演的前提当中,这一类努力的主观性太强,且大多受某些非理性因素的影响。历史经验表明,基于这样实质为宣传性努力的“比较研究”,得出判断并继而有所举措,事实上往往无助于政策问题的真正解决,甚至可能适得其反,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和损失。相比较而言,一些长期奉行过的重大的宣传基调反倒可以很快调整甚至逆转过来。

后一方面的努力与上述倾向的共同之处是:无法达成政党制度研究从现象层面深入本质层面的目的。所不同的是,前者是因为先入之见主导了制度比较因而错过了真理性、根本性的东西;后者则似乎无强烈希望深入本质内里的意愿。它满意于对现象的描述,更满意于这种陈述的“实证化”。这种所谓的“实证化”,只不过是一种表面化的东西。这一类的努力事实上窄化了政党制度比较研究范围,忽略了这一比较研究的政策意义和实践价值,因而客观上把政党制度比较片面化、教条化或庸俗化了。

二、两个亟待厘清的问题:可比性和切入点问题

政党制度比较首先要关注的是可比性问题。面对不同的政党制度,究竟要在怎样的经过严格限定的框架中进行研究,究竟要针对怎样的问题进行比较?不去设定科学的条件,不提出有待证伪的假设,制度比较始终称不上是科学的研究,而只能归入艺术创造的范畴。此种比较缺乏统一的标准和规范,甚至在最基本的概念上都缺乏一致或相近的理解。这样一来,人们在讨论制度问题时,就可能出现鸡同鸭讲或者云山雾罩的状况。此类比较是没有意义的,它只是和前述两种浅尝辄止的比较倾向之间形成了一种彼此促成的关系。如果只是满足于纸面上的政党制度孰优孰劣的结论,政党制度比较就始终无法深入下去,同时也始终难免于欠缺可比性的批评。

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到一个切实的切入点,从它入手,可以使政党制度比较研究走出带有某些经院倾向性色彩的束缚,产生积极、现实的影响。总之,似乎在这样一个基点上,才能达成上述目的:政党制度比较始终要关照特定的政党制度同它所要维护的社会秩序之间的内在关系是究竟怎样。这当中,自然也还要包含对特定社会秩序的解析和评判。

我们通常混用制度和秩序这两个概念。其实,它们具有不同的矢量性征。制度是一个借助由外而内的强制性力量的规范的总和,而秩序则是一个借助由内而外的主体性努力的理性自觉的总和。一般来说,制度应当是经验性质的,它应当归于工具范畴;秩序则应当是建构性质的,它应当属于目的范畴。政党制度也一样,它本身不是目的,只能是作为民主的工具和手段而存在。当然,在所有相关联的目的因当中,相对于自由、平等和安全来讲,民主和法治等等又当归结为具有某些工具属性的“质料因”。

简言之,目的因需要质料因的表达和支撑才能具有现实的可能性,这种现实的可能性总是体现为一定的社会秩序的要求。内在的秩序要求要变成一种现实的存在,则需进一步借助来自习惯、惯例、法律等一系列的制度的支持和保证。政党制度作为一种现代民主制度,只是一个物质性的外壳。至于其内容,则当由现代民主的秩序理念及其所引导下的主体政治行为来构成。而此种秩序理念和民主的性质,则应进一步由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对人的自由发展的理解和界定来完成。实际上,无论认识和把握哪一种政党制度,都要从形式和内容两方面入手,一是看它是否实质上推动了民主的发展、有效驱动了政治民主的运转,二是看它以及它所影响和推动的政治制度、社会生活是否最终有利于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前者是一个政治实践层面的问题,后者则是一个政治伦理层面的问题。无论在何种社会,只要上述两方面的要求能够同时较好地实现,那它就有一个相对它的民众而言的较好的政党制度。

有鉴于此,政党制度比较的关键不在于以一种制度之优攻讦另一制度之劣,甚至不在于不同制度之间的差异问题,而在于:努力发现每一种政党制度相对于它所处的时空背景、面临的问题是否有其充分必要的合理性、现实性。进而言之,既要找出特定政党制度相对于其政治生态的粘合性,更要找出它自身的不足及其与社会期待之间的差距。但总的看,关键是要兼容并包地看问题。借用费孝通先生的说法,要“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

三、三个彼此联系的维度:体系、过程和发展

解决了切入点的问题,同时也就解决了可比性的问题。此后,我们就可以在充分借鉴国外相关研究思路和方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建构起自己的政党制度比较研究的理论和方法体系。我们似乎可以从如下几个维度出发,尝试推动政党制度比较研究作为一门科学逐步走向深入,并使之能更直接地面对我国政党制度完善和发展的现实情境。

一是继续目前已经基本展开的结合政治体系来考察政党制度的基本进路。迪韦尔热关于政党制度研究的成果和戴维·伊斯顿发起“体系革命”几乎是在同一时代,前者同后者在内里上也基本上是相通的,那就是把政党、政党政治放置到一个由多元政治要素——诸如经济社会结构、国体政体国家结构、民意选举制度和政党倾向、历史文化与意识形态、国际和地缘关系等等——组成的结构—功能系统中,分析不同政治要素因子与不同政治生态整体的关系,研究外部环境影响与政党政治、政党制度的关系。这是一种以静态考察为主的研究进路。它可以开拓政党制度比较研究的视野,从理论知识的层面来丰富研究的成果。

二是对于政党政治过程的研究。政治过程研究由阿瑟·本特利开创,在政治系统成为政治学研究主流范式以后,又被纳入政治研究的视野并被阿尔蒙德、达尔等人吸收改造,成为极重要的研究工具和进路。循着这一进路,我们可以深入考察在特定政党制度条件下,政治精英和治理阶层是怎样产生的、政策是怎样形成和实施的,进而把政党制度整体上还原成具体的政策过程、公共选择过程。这是一种以动态考察为主的研究进路,不仅可以从制度实践中活化种种制度要素、体制结构,还可以依托政策活动这一中介,从中检视不同政党制度对于相同或相近的政治伦理的不同程度和姿态的实践和表达。

三是从社会分歧和政治发展的角度展开相关研究。李普塞特、亨廷顿等人在这方面起到了开拓创新的作用。政党政治、政党制度归根结底还是社会矛盾、社会分歧政治表达的产物和政治解决的工具。至于矛盾和分歧,它们则是来自于政治发展、经济社会和文化发展的具体情境,取决于一个社会的整体的性质。循着这一维度,人们会发现:同样是民主、自由、人权和正义,不同发展阶段上的社会赋予它们的具体内容却都是不一样的,不同的政党制度对上述相同范畴的联结或处理也都是彼此相异的。在这里,历史与政治发展的一元线性进路和多元面性分布实际上是兼容并蓄的。亦此亦彼而非非此即彼才是考察政治发展和政党政治所应贯彻的基本方法。亦即,不同的政党制度在解决相同问题时各有千秋,彼此之间相互鉴镜的意义远大于对立攻伐的意义。

上述三个维度并不是彼此孤立的。将前两个方面有机联结起来,我们就可以给编织起一幅具有共时性的、一个横断面的政党制度的图景,从中可以把握到不同历史文化、不同地域民族、不同国家制度下无数政党制度多元并存的现实状况。再加入第三个维度也就是时间的维度,我们就会得到一个立体、活化的政党制度系统模型,可以很方便地观察不同政党制度的时空分布状况,发现任何一个具体的政党制度的确切方位:它到底是前现代社会的假性政党制度,还是发展中社会的政党制度,还是转型社会和新兴工业社会的政党制度,抑或是后工业社会的政党制度?这样一来,我们的比较研究就会更有方位感,就会逐步地清晰、深入起来。

四、真正坚持当代中国的政党制度,必须要有科学的态度和方法

相对执著的人们总会追问:制度之间有没有优劣?制度之间有没有界限?当然有,但不能作简单地的理解。在比较政党制度时,把西方国家相对成熟的政党制度脸谱化,简单斥之为金权政治、欺骗公众、缺乏效率,把我国的政党制度过于理想化,简单归结为最真实、最民主、最有效率,并以这样的“比较研究”的结果来“划清”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政党制度的界限,其实很难服众,甚至会产生某种反噬作用,反倒不利于我们更加有效、更为科学地坚持和发展自己的制度。反对者会强调指出:西方国家政治献金都有严格的法律规范,自然人、法人政治捐款都有法定限度且是小额的,所谓“财团”不过是负责收转政治献金的组织,所谓的它“两面押宝”也只是因其不能任意左右或者违背捐款者不同的政治偏好,投票率低也可能表明选民对现有体制极为放心因而感到没有参加投票之必要,看似冗长的辩论其实可以尽可能地避免错误决策,等等。这些更富于细节化因而更显得真实可信的证据,一旦与我国民众对本国政党制度客观存在的问题的切身体验相结合,负面影响十分明显。

划清界线是必要的,但不能这样来划。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讲非此即彼,不讲亦此亦彼,只会使自己除了坚持片面的教条之外丧失掉大量发展本国政党制度的可用资源。譬如,在考察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政党制度的区别时,应注意到:社会主义最基本的秩序理念——提倡人的全面发展、自由解放和公平正义——正是在批判原始资本主义极端个人主义只重经济效率忽略社会公平的基础上形成的,而现代资本主义则恰恰是因为来自社会主义的批判和挑战而在理念、制度上都有了较好的改善。因此,有些看似资本主义旗下的东西,包括政党制度的某些要素,原本就是来自于社会主义秩序理念之中的东西。对它们,一定不能作类似“资本主义穿鞋、社会主义就必须光脚”的机械理解,更不应把许多包含了丰富工具性价值的东西、同时也是世界社会主义运动努力追求并阶段性得来的成果拱手相让。

其实,我们不赞成、不实行西方式政党制度,关键原因还在于它们作为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上层建筑之一部分的某些固有属性。首先,它们是后工业社会中普遍实行的政党制度,其所以成熟和先进,离不开高度发达的生产力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物质基础。其次,西方政党制度正面临难以克服的矛盾和危机,既无法使民主政治发展永续地走向深入,又无法解决根源于资本主义私有制的经济社会矛盾,甚至连资产阶级政党的存续都出现了严重的合理性危机。反之,我们赞成、选择多党合作制度,也不是因为它毫无瑕疵,而是因为它与我国社会发展的现实有机结合,最适合当代中国、最适合初级阶段的社会主义。而且,通过不断的完善和发展,我们极有可能把它发展成一个真正先进的政党制度。我们毋庸讳言这一政党制度的不成熟性和不完善性。正因其如此,我们才能及时将它所承受的挑战和压力适度转化成为改革和发展的动力;也正因其如此,我们才始终真切地感受到努力发展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中国古代思想史上有两个很好的哲学命题,对于今天我们从事政党制度比较、理解和把握本国政党制度,仍有很强的方法论意义。其一是“月印万川”,其二是“各具足性”。前者讲的是:普遍性的东西寓于个性当中,所有个性都指向或接近一个具有普遍性的原则;后者讲的是:不同的个性都有它们成其为本身的道理和规定性,都在各自所属的时空情境中存在和发展。政党制度比较就是要在亦此亦彼的基础上找寻出不同政党制度的合理性、现实性,找寻其间可以相互借鉴并且真正有益于民主、民众的东西。惟其如此,才可称得上是一种科学的比较。

当前,面对我国社会存在大量深层次矛盾、冲突的现实,我们面临着一个怎样坚持党的领导、怎样坚持多党合作制度的紧迫问题。无论是学者还是政治家,在触及有关政党制度比较的问题时,都应少作些纯粹的辩护努力,而应多作些理性的革新努力。辩护于事无补。惟有真正源自实事求是的力量、源于改革创新的力量才有说服力,才不可抗拒。惟有坦率地承认、面对我国政治体制中现实存在的不足,勇敢地承担社会改革与发展当中的压力和责任,务实地改革政治体制,完善党和国家的领导制度、完善多党合作制度,才是真正科学的态度,才能算作真正有效地坚持党的领导、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党制度。就本文所关注的问题而言,也只有出于这样的动机,政党制度比较才可能作为一门科学研究而转向更加深入和系统化。

Several Topics of Comparative Party System in Contemporary China

XU Feng

(College of the United Front Theory,Central Institute of Socialism,Haidian,Beijing 100081)

The study of comparative party system in contemporary China is constrained by many nonscientific things disturbed by traditional ideologies and therefore is difficult to advance.To make comparative party system in China become really scientific and truly fulfill its proper functions for social practice and social development,we must seriously grasp the issues of comparability and pertinence,closely integrate important dimensions such political system,political process and political development,and impartially recognize the advantages and disadvantages of different party systems with a scientific attitude and method.Only by this,can we find a practical path that is genuinely beneficial for a socialist democracy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 and for the solid development of party politics.

comparative party system;democracy;political system;political development;system of multiparty cooperation

D05

A

1674—0351(2011)01—0067—04

2010-12-13

徐锋(1973— ),男,山东临沂人,法学博士,中央社会主义学院统战理论教研部副教授。

[责任编辑郭彦英]

猜你喜欢

政党民主政治
巴西主要政党党的标志概观
世界政党与国家治理丛书
Ese valor llamado democracia
“讲政治”绝不能只是“讲讲”
“政治攀附”
“政治不纯”
政治不过硬,必定不可靠——政治体检不能含糊
关于现代民主的几点思考
国外政党加强和创新群众工作述评
欲望的位置:论两种慎议民主取向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