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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经典教育的价值研究*

2011-02-21彭书雄

中州学刊 2011年1期
关键词:人文学科人文文学

彭书雄

文学经典教育的价值研究*

彭书雄

文学经典教育是人文教育的主要内容,是实现大学生人文素质发展的重要途径。文学经典之所以能担当此任,主要是由文学经典本身的普适性、内涵丰富性、无限可读性、原创性、开放性、跨越性、权威性等价值特征所决定的。文学经典的当前危机并非其本身价值的危机,而是整个人文语境的危机与“人的精神危机”。文学经典教育对于当代高素质人才培养有重要的价值。它可以对高素质人才进行“中国心”教育、创造力教育、意志力教育、情感力教育、审美力教育,而这些共同构成了人才的软实力。学生因为受了文学经典教育,才更加充满人文灵性和创造力,人生才更加丰富多彩。文学经典教育要摆脱当前的困境、重现文学经典的价值魅力,应寄希望于整体人文环境的改善和经典研读方法与传播方式的改变。

人文教育;文学经典教育;时代价值

文学经典不仅代表一种文明的核心成果,而且也代表着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这种文化精神犹如生命基因一样深深地植入了每个民族子孙的心里,代代相传。文学经典对一种文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价值,如同人的血液一样,异常重要。在世界文明中,中华文明自肇始以来,独立发展,自成系统,没有因各种外在因素的影响而发展中断,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通过中华民族文学经典的滋润、引导而产生的中华民族精神。这种核心精神概括起来就是“天人合一”、“以人为本”、“贵和尚中”、“刚健有为”十六个字,它融会在中华民族文学经典的海洋之中。因此,加强文学经典教育,对实现大学生“精神成人”与专业成才、提高人才核心竞争力有着重要的价值。

一、文学经典的价值魅力来源

文学经典是指承载文学之“至道”和“鸿论”的各类文学典籍,它是传统的、具有指导作用的权威性、典范性和原创性作品,是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的艺术成就和审美理想的标尺。文学经典的本质特征,是其具有永恒魅力价值的前提。文学经典的本质特征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其一,从外在方面看,文学经典具有普适性特征。文学经典虽然是某一特定历史语境下产生的著作,但它对人类与社会发展问题所做的思考、所揭示的规律,却是普遍性与特殊性的统一。正是这种普遍性特征的存在,才使得文学经典呈现出开放的态势,跨越历史时空的局限,能对不同时代的当下问题提供各种富有启迪性的智慧。那些时空局限性越小的经典,其当代性价值也就越大。例如创作于2500多年前的《易经》,是根据西周时期占筮资料而编著的经典,但它充满了大量的忧患意识和治国、治家、治身的金玉良言。对于今人来说,这些占筮资料首先具有独特的史料价值,它记载了西周时期的一些典章制度、历史事件和重要的科技史料特别是天文观测史料;其次又有非常重要的人文价值。作为群经之首的《易经》,它始终高扬着一种积极向上的人生价值取向,并且从维护国家统一、社会安定、经济发展、人民安居乐业的政治目的出发,提出了许多治国、治家、治身的主张,其中不少原理、原则对当今社会仍有积极的借鉴作用。因此,历代仁人志士无不认真研读这一经典,从中汲取精神营养和道义动力,尤其是在历史的危难关头,这一文学经典发挥了关键性的精神支撑作用。在“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人生基调下,《易经》以其固有的辩证逻辑和系统思维,引导读者在各种各样可能的人生境遇下如何立于不败之地,如何奋发进取,因而被誉为最充满睿智、最有鼓动力的成功学。这种忧患意识与治国、治家、治身的智慧,是《易经》的普遍性价值,它是任何社会、任何时代、任何个人都需要的精神营养。

其二,从内在方面看,文学经典有着非常丰富的内涵以及无限的可读性,它为读者提供了无法穷尽的阐释空间。它以人为中心,始终关注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人与自我等精神世界的根本性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探求与回答,不断地丰富着有利于人类社会发展的思想宝库。一部产生于2500多年前的《道德经》,仅有5000余言,但它不仅是中国的文化根系与文化名片,也是世界文化史上少有比肩的世界级文学经典。几千年来,它吸引了古今中外多少学者的眼球,无数人既为它所困又为它痴迷,到头来所涉思想也仅仅是其冰山一角。难怪西方著名学者尼采说:“《道德经》一书,像一个永不枯竭的井泉,满载宝藏,放下汲桶,唾手可得。”甚至西方许多诺贝尔奖获得者也把其发明、发现的成就归功于老子。直到今天,老子的“道论”、“德论”、“辩证论”、“无为论”、“道生万物论”、“柔弱论”等仍然是当下学者研究不尽的重点内容,其研究成果不断地为当下的科技进步、社会发展、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发挥着重要的积极作用。

其三,从形成方面看,文学经典是时间的沉淀物,它经过了较长时间的历史淘洗与时代检验,而最终形成了集原创性、典范性、权威性、开放性、多元性、超越性及相对恒定性于一身的文本。内容的原创性也就是经典的创造性,它是经典的最本质特征。创造性要求经典必须有尽可能多的观念创新与思想创新。典范性是指经典运用典型性方法对涉及社会本质问题的揭示非常深刻,并且达到了共性与个性、普遍性与特殊性的高度统一,这种特征越明显,其典范性也就越强。权威性是经典具有使人信从的力量与威望。开放性是指经典内容并不是封闭与永久不变的,它会与时俱进、不断地得到诠释、丰富和发展。多元性是指经典内容不是唯一的,可以作多学科、多维度、多视角的研读。超越性是指经典的内涵不受时空的限制,在任何时代和背景下,都可常读常新,有新发现。相对恒定性是指经典尽管是开放的、与时俱进的,但其中仍然蕴含着比较稳定的、不变的思想与道理。

二、文学经典危机的根源

在传统的中国社会里,文学经典一直是学校教育和学者研究的核心,它始终引领着社会发展的价值取向,影响着学者和学生的身心与人格发展,发挥着其他学科教育难以发挥的作用,其重要价值是不容怀疑和否定的。然而到了20世纪末、21世纪初,文学经典却被边缘化了,文学经典的生存发展也出现了危机。笔者认为,文学经典的当前危机并非其本身价值的危机,而是源于整个人文语境的危机与“人的精神危机”。造成人文语境危机的因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从宏观层面看,科技发展和工业革命的直接结果,极大地促进了商业贸易与经济发展,丰富了人们的物质生活,这就促使经济价值和科技手段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核心价值和主要动力。然而,科技与工商业文明的快速发展,并没有给人类带来一个理想的世界。它同时也带来了整个人文语境的缺失,引发了宗教与道德的危机和人文价值的失落。整个20世纪,由于受科技工业文明的支配,宗教、道德、艺术等人文价值不受重视,西方社会虽然也肯定自由与民主,肯定多元社会的目标,但人们对价值的追求却是相当单一的,那就是用极功利的眼光去追赶着实用的价值。其结果是整个社会被科学主义、经济主义、实用主义、金钱主义、物质主义和感觉主义所主宰。在这些意识的影响下,20世纪和21世纪初的人类文明出现了深层次的诸多危机,如贪欲膨胀、民族仇恨、道德沉沦、科学滥用、文化冲突、贫富分化、国际恐怖主义、资源争夺、粮食短缺、能源危机、人口膨胀、生态浩劫、环境污染、自然灾害、地球温室效应和过度负荷,等等。上述诸多危机问题的出现,究其本质,大多是整体人文环境缺失所引起的“人性危机”的结果。

西方国家在工业化、科技化发展过程中所出现的一系列危机,在我国近、现代工业化、现代化发展过程中,也无可幸免。由于近代中国闭关锁国,造成科技与经济发展的落后,中国陷入了较长时间的被动挨打局面,导致了民族生存的危机。为了挽救民族危亡,一大批中国知识分子开始反思和寻找救国的道路。在这种背景下,中国人开始了近一个多世纪学习西方的历史,西方的科学技术及各种社会文化思潮大量涌入中国,极大地冲击了中国传统的人文环境和道德价值体系,再加上“五四运动”、“文革”和市场经济的影响,传统中国花几千年时间建构起来的人文环境意识和道德精神家园被冲得七零八落,已基本被解构,而新的人文环境和道德价值体系尚未建立,中国真正进入了一个人文缺失、道德价值迷失的时代。曾在西方工业化发展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正在中国频繁上演,鲁迅先生在20世纪对中国文化发展的担忧还是出现了。今天中国的人文环境、人文精神、人文学科、人文教育、人文素养等问题也着实令人堪忧。令人乐观的是,“和谐社会理念”、“科学发展观”的提出与实施,让我们看到了前进的方向,这对于扭转和克服上述不利于社会良性发展的各种意识观念,将会起到一定的抑制作用。

第二,从中观层面看,由于受整个人文语境缺失的影响,特别是极端功利主义、实用主义、科学主义、经济主义的影响,使得中国在教育政策、人文研究、人文教育、人文学科、人文专业、人文课程、人文精神、人文素养等方面均存在诸多问题,形势不容乐观。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对于“无用之用”的人文教育与人文学科的研究,尽管在国家管理层面不断强调其重要性,但在具体的政策支持上,对人文教育与人文学科研究的投入依然十分有限,与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相比差距很大。从国家人文社科基金和自然科学基金、基础理论研究与应用研究基金的投放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出这一点。

从我国各级领导干部尤其是教育主管部门领导和多数高校校长的专业背景来看,他们大部分都是出身理工类与技术类专业背景,即使是来自文科专业背景的,也大多数是来自社会科学类,尤其是经济类专业和法学类专业。美国的情况则刚好相反。美国每十所重点大学的校长,至少有8个来自于人文学科专业背景,只有一到两个来自于理工科和社科类专业背景。自然科学及大部分社会科学学科的思维方式与人文学科的思维方式是有很大区别的:自然科学以客观自然界为研究对象,多采用数学、实证、观察的逻辑推理方法进行研究和思考问题,偏重于用客观语言进行描述,其论据来自于理性的逻辑,研究过程中尽量避免人的主观情感影响,其目的就是要取得效益(实用)。与此相反,人文学科则以人为研究对象,多采用感性、体验、理解、表达、移情等方法进行思考与研究,其语言偏重于主观评价,其论据来源于非理性的逻辑,研究结果受主观情感和人生经验的影响,其目的是为了发展人性,提升人格。由此看来,理工类思维习惯以物为中心,喜欢用“工程模式”去管理工作,对任何问题容易采用一个标准、一个模式,其结果是忽视了人的中心地位,更缺少人文情怀,处理问题往往冷漠、僵硬与片面。而来自人文学科专业背景的领导,在思考问题和解决问题时,往往更多采用发散思维,更多考虑人的因素,以人为本,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区别对待,其视野更开阔,更富于人性化,其政策的制定更能以人为本,多了一份人间温情。这就是今天中国社会和中国高校为什么问题频发、大学不像大学的原因,也是人文学科专业背景人才在当今不受重视的原因。值得欣慰的是,这一情况在党的“十七大”后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改变,但做得还不够。温家宝总理曾经说过这样两句话,一句话的大意是:大学教育应该由懂教育的专家来办,而不要用不懂教育的专家来管;另一句是:“一个大学,首先要有一流的文科,然后才能有一流的理科,然后才能有一流的工科。”温总理的这两句话,充分肯定了人文学科与人文学科专业背景的人才在我国建设和发展过程中的重要作用。但同时,也折射了人文学科及人文人才在当今社会的尴尬处境,印证了整体人文环境缺失后,人文学科、人文专业、人文研究、人文教育、人文课程、人文人才的社会弱势地位。“理工型管理思维”与教育行政主导的官本位管理体制及教育产业化、市场化的畸形结合,是造成中国整体人文环境缺失、人文学科、人文专业、人文课程、人文人才不受重视并处于边缘化的重要杀手,它极大地伤害了中国大学的人文教育,影响了大学生人文素质的发展,也伤害了人文学科的研究。

第三,从微观层面看,人文学科、人文教育、经典教育处境尴尬,不受重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不断加剧的以升学为中心的中小学应试教育、以考级为目的浪费大量时间的外语教育以及学生的实用价值心理、家长的社会从众心理及大众传媒影响下的“快餐式阅读”。这些都极大程度地挤占了学生的有限时间,淘空了学生的人文灵性,让他们说热爱文学经典不容易、也不可能。

也许有人认为,中国的基础教育水平远远高于美国及其他教育发达国家的水平,因为我们的中学生经常拿各种奥林匹克竞赛的国际大奖。但笔者认为,这只能说明中国学生的考试水平高,或者说中国的学生会考试,至于其他的素养和能力水平如何值得我们反思。在我们的各类学校中,分数高、素养差、能力低者比例不少。美国和香港的名牌大学在中国内地录取的学生并不是被媒体称之为“高考状元”的高分学生,这就体现了中西方在人才培养理念上的差距。中国当前中小学以升学为核心的应试教育严重地背离了教育的本质,大学(本科)以学生就业为核心的职业技术教育,也违背了大学精神,使中国高等教育降格。仅仅把大学办成职业培训所,造成了我们所培养的学生在人文素养、人格发展方面的诸多缺陷。如在人文知识层面是贫血缺钙的;在人生价值层面是残缺不全的;在情感方面是淡漠无情的;在责任意识方面是我行我素的;在行为举止方面是缺失而又不规范的。基于急功近利的心理,我们很多家长强行扼杀了孩子们对文学经典的兴趣,过早地剥夺了孩子们的人文情怀,驱赶着孩子们把全部时间放到能捞高分的英语、数学、物理、化学等课程上来,这极大地限制了学生们的知识视野,制约了学生们人格的健康发展,使学生们本应该情感绽放的人文情怀过早地凋谢了,变成了感情淡薄的单向度人,这是十分可怕的。再加上视觉文化的兴起、读图时代的到来,图像化、平面化、庸俗化、戏说化的“快餐式阅读”,让学生一步步地远离了经典,变得越来越浅薄而无知、越来越有知识而没文化。对于学生来讲,在这种背景下,文学经典研读就只能是一种永恒的乡愁和奢望了。由此看来,以文学经典研读为核心的人文教育被边缘化也就在所难免了。

三、文学经典教育的价值

文学经典教育就是要让学生在大脑发育最迅速的阶段,通过研读能够代表人类最高智慧的文化经典,开发其高度智力,培养其健全人格,为学生的“成人”、“成才”和人生可持续发展奠定坚实精神底子的一种高价值含量的教育。这种教育在当代叫“全人教育”,在欧洲叫“自由教育”或“博雅教育”,在美国及我国港澳台地区叫“通识教育”,而在我国内地则叫“人文素质教育”。

英国前首相丘吉尔有这样的名言:“我宁可失去一个印度,也不愿失去一位莎士比亚。”这充分说明了英国人对本民族经典作家和经典文学教育的态度。中国人对本民族的文学经典与经典作家如《论语》与孔子、《道德经》与老子等又是一种怎样的态度呢?在多数时候是功利主义的态度,用得上时吹一下,用不上时批一下,有时简直是糟蹋。当然,中国也有少数目光深远者充分认识到了文学经典教育对于培养人的特殊重要作用。国学大师王国维先生曾经在一篇题为《文学与教育》的文章中特别谈道:

生百政治家,不如生一大文学家。何则?政治家与国民以物质上之利益,而文学家与以精神上之利益。夫精神之于物质,两者熟重?且物质上之利益,一时的也;精神上的利益,永久的也。

笔者认为,在人类面临的问题越来越复杂、学科知识发展越来越走向综合的今天,文学经典教育对于国家民族和高素质人才培养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和意义。

第一,文学经典教育可以建构高素质人才的“中国心”。

科学教育与人文教育是两种不同的教育。科学教育是为了提高人类对自然界的认识,增强人类征服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为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提供坚实的物质基础,科学教育没有国界,不涉及民族性;而人文教育则是为了探索“人之所以为人”的教育,它引导人们寻找人生的目的和意义,使人们生活得幸福美好,人文教育是有国界的,它涉及民族性。高等教育所培养的高素质人才也是有国界的,它首先要从本民族、本国的发展需要出发,来培养能够为本民族、本国社会、经济与文化发展服务的各种人才。这种高素质人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都有一颗强烈与赤诚的爱国心。文学经典是一个民族或国家经过几百年、几千年文明发展的智慧结晶;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生存发展的精神财富和动力之源;是一个民族、国家的文化名片和身份证。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文学经典完整地记录了它艰辛的奋斗历史,反映了它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处事方法与民族精神。所以,我们所进行的以文学经典研读为核心的人文教育,从本质上讲,就是给我们所要培养的高素质人才贴上一个民族标签或安装一颗“中国心”的教育。有了这张民族标签或这颗“中国心”,就可以激发他们高度的民族爱国情怀,产生强烈的民族文化认同意识、国家意识和责任意识,更好地、高效率地服从和服务于我国的现代化建设事业。

许多为新中国现代化建设作出杰出贡献的科学家,在早期都受过中国传统文化的教育,都受过中华民族文学经典的洗礼,都有一颗赤诚的爱国心。所以,新中国诞生后,他们纷纷放弃了国外优厚的物质生活条件,突破了留学国设下的重重封锁,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新中国的怀抱,为国家发展、民族振兴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赢得了党和人民给予的崇高荣誉。而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后,我国也有大量优秀人才出国留学,但有些人为了个人的幸福生活或所谓的发展空间,长期定居他国,学成不归;有的甚至放弃中国国籍,贴上了他国标签,成为一个“黄皮白心”的所谓外国人。据很多资料显示,这些年来,每届北大、清华的毕业生70%以上都出国了,但回国了多少?有多少学子在为祖国服务?还真不好说。国家举全国之力,重点投资建设的两所国内顶尖级能冲击世界一流大学的学校,居然成了向外国输出基础人才的培训基地。这到底说明了什么?对比20世纪四五十年代在国家危难之际,毅然投入祖国怀抱的学者和科学家们,我们的高等教育所培养的所谓高素质人才该做何种感想?对我们的高等教育该做何种反思?笔者认为,这也许是我们无视或弱化人文教育尤其是民族文学经典教育所必然付出的代价。如果不改变这一局面,将会进一步加剧我国的人才流失,将使我国在世界激烈的人才争夺中,处于十分被动和弱势的地位。因为当今世界各国的竞争,归根结底就是人才的竞争。如果从这个视角来讲,文学经典教育就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陶冶情操的问题了,它直接涉及到了国家的核心竞争力,对此,我们不可小视。

第二,文学经典教育可以培养高素质人才的“创造力”。

文学经典大都是原创性作品,它本身包含大量的创新元素,它是作家创新与独自创造性思维活动的产物,是民族文化发展与创新的根基与活水源头。“思维力”是人们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良好的“思维力”是一个人具有高智力和创造力的核心素质。“思维力”的强弱对于一个人的学习、工作和成才有直接的影响,历史上有成就的人才,一般都具有优秀的思维品质和良好的思维方式。人文学科与自然科学不同,自然科学思维是逻辑线性思维,而人文学科思维则是典型的发散思维。发散性思维是创新、创造性思维。文学经典教育就是培养高素质人才的“创造力”教育,它对于高素质人才的创新思维和创造能力的培养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离开了文学经典教育,离开了发散思维能力的培养,学生的思维力和创造力将会大打折扣。

良好的创造力,不仅依赖于良好的思维力,同时也依赖于较高的想象力。想象力是发展良好智力和创造力的翅膀,想象力是创造的细胞。作家的形象思维天马行空,读者读文学作品的想象力也是天马行空,这种想象力的撞击往往在创造文化。文学经典教育能促进学生的想象力,而想象力又有助于发展学生的创造性思维。人类的智力活动离不开想象力,科学的发明、发现与创造也离不开想象力,丰富的想象力可以将创造力提高到一个崭新的境界。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就是较高的想象力和良好的思维力综合作用的结果。作为一个发明家,他的成就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想象力。爱因斯坦自己也说,想象力比知识更重要,因为知识是有限的,而想象力概括着世界的一切,推动着进步,并且是知识进化的源泉。现代科学研究表明,一般人的想象功能只动用了50%,还有比较大的开发潜力。文学经典是想象力作用的结果,像经典性的古典神话与传说、《老子》、《庄子》、《孟子》、古典诗词、《聊斋志异》等文学经典都是想象力极高的作品。无论是作家的创作、读者的阅读还是文学经典的教育,都始终离不开想象力的参与。离开了想象,文学经典教育、文学创作、文学阅读都无法进行。因此,从本质上讲,文学经典教育,其实质就是对高素质人才进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教育。文学经典研读水平越高的人,其想象力越丰富;想象力越丰富,其创造力也就越强。

第三,文学经典教育可以锤炼高素质人才的“意志力”。

“意志力”是指人们能够受一定目的支配并能进行自我控制和自我克服困难的内在力量,是个人在心理上和行为上所表现出来的稳定性品格特征,它是高素质人才必备的重要素质。良好的意志力主要包括自觉性、独立性、自制性、坚韧性与果断性。很多杰出的人才之所以能取得巨大的成就,大都取决于他们有着顽强的“意志力”。我们所从事的任何事业、任何工作,要想做得出色,都不是轻而易举和一帆风顺的,都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和挫折,有时要经受长期的考验、身心的折磨,甚至要付出毕生的精力乃至生命的代价,才能最终走向事业的成功,取得杰出的成就。面对困难与挫折,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和良好的心理素质,就不可能成为高素质人才,更不可能取得事业的成功。美国心理学家推孟对千余名天才儿童进行过30年的追踪研究,把其中一部分成就高的人与没有成就的人进行比较,最终发现他们之间的明显差别并不表现在智力上,而是表现在意志力上。那些成就大的人都明显地表现出较强的自信心和坚强的毅力。

文学是人学。文学经典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作家奋斗的心路历程的精神呈现,它反映了一个民族和国家的奋斗史、斗争史,是一个作家艺术化人生的生动写照。文学经典中蕴含着一个民族和国家,为了生存与发展,面对生死存亡的困境所表现出的坚韧不拔、锲而不舍的战斗意志;也表现了作家本人在为理想与事业而奋斗的过程中,遭遇困难与挫折时,所表现出来的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与不达目标决不罢休的奋斗精神。文学经典教育就是要通过作品媒介把学生与作家联系起来,让学生能够与伟人和大师进行心灵上的交流,感受他们的人格魅力。尤其是当学生们身陷人生逆境与困难之际,不妨去读一读陶渊明、苏轼、陆游、辛弃疾等作家的作品。这些作品中所表现出来的笑对人生厄运的豪放与旷达的潇洒态度,足以感染学生,让他们的精神为之一振,战斗力和意志力大大增强。所以文学经典教育也是锤炼高素质人才的“意志力”教育。

第四,文学经典教育可以培养高素质人才的“情感力”。

情感是指人们对客观事物产生的一种心理体验。“情感力”是指人们在工作和生活中,能有效控制自己情感、情绪的能力,它标志着个人情商的高低。一般来说,情商高者能始终保持美好的情感、良好的情绪、高尚的情操,有浓厚的学习和工作兴趣,有强烈的责任感和事业心,不因成功而骄傲,不因挫折而沮丧。在任何时候,都能更好激励自己,把握机遇,能建立良好的同事关系,善于为人处世。其情感力水平的高低,直接决定智商水平发挥的程度,也决定着人生的成败。著名心理学家D·戈尔曼教授认为,高智商最多只能解释成功因素的20%,而80%则归功于情商(情感力)的高低。情感力是人们应付环境的心理工具,对个人的生存发展具有不可低估的价值,特别是对认知和行动的唤起、组织、激励和调节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因此,高素质人才除了有高智商外,还必须有比较高的“情感力”。

文学经典是人的情感活动的产物,情感性是文学的本质特征之一。作为情感内涵丰富的文学经典教育,是培养高素质人才“情感力”的重要途径。尤其是以情感抒发为特征的中国古代诗词歌赋经典作品,是培养和陶冶高素质人才情感力的重要载体。然而,由于中国高校对文学经典教育的忽视,造成了今天的学生在情感层面比较冷漠。不管是同学之间还是师生之间,表面上好像很客气,但实际上往往是动口不动心的,很难在同学们身上看到那种真正的“人文情怀”。由于缺少了人文情怀,心胸就开阔不起来,人与人之间也就少了人间温情与激情,也就没有了对他人和社会的仁爱之心和责任之心,彼此之间的矛盾也就多了起来。即使是将来走向工作岗位或领导岗位,也会缺乏亲和力、团队精神和以人为本的精神,缺乏整体和谐、辩证的发展眼光,这些都会直接影响到人生的发展和事业的成功。因此,加强文学经典教育对于提高高素质人才的“情感力”意义重大。

第五,文学经典教育可以培养高素质人才的“审美力”。

高素质人才不仅要有高深的专业知识水平,同时也应该有博雅的艺术审美能力。良好的审美能力是高素质人才永远充满情趣、保持旺盛创造力的因素。人的生活有两个方面:一是世俗的物质生活;一是高雅的精神生活。高雅的精神生活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本质特征。高雅的精神生活,需要审美能力的支持。审美能力的高低,直接影响到精神生活的质量,并最终影响到人的幸福。物质生活带来的幸福感,是短暂的,瞬间即逝的。只有进入到精神生活的阶段,才能产生持久的、真正的幸福感。尽管物质层面的世俗生活也有审美因素,但它仅仅触及人的感觉,而并不触及人的感情和心灵。感觉的审美是表层的,情感的审美才是深层的。

审美性是文学的本质特征之一,文学经典是作家人生理想和审美情感的真实再现。文学经典中生动的人物形象、丰富的联想、深刻的哲理,能引起读者轻松、愉悦、超脱、悲哀等情感反应,得到极大的精神满足和审美享受。文学经典教育能够培养学生较强的审美力,引导学生由“感觉的审美”上升到“情感的审美”,由感官的快乐上升到精神的愉悦。如果学生们仅仅把审美定位于前者,那就是对人的一种降格。轻松中忘记了做人的追求,陶醉中淡忘了人生的意义。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可言,也不符合现代国家公民的要求,更不符合高素质人才的要求。

四、文学经典教育摆脱困境的路径

文学经典教育和文学经典研读是人文教育的主要途径和重要方法。当下大学人文教育效率不高,文学经典研读风气不浓,究其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大学人文整体环境不佳,学校领导尤其是大学一把手对此认识不高,重视不够;二是从事人文经典教育的师资自身知识素养不高,视野不宽,人文底蕴不厚;三是经典的研读方法与传播方式不当。由此带来了大学人文教育尤其是文学经典教育的低效率和尴尬处境。文学经典教育要摆脱当前的困境,再造经典教育的时代魅力,一方面应寄希望于国家大人文环境、学校小人文环境的改善与突破;另一方面应通过改革研究,创新教育方法,采用灵活多样、学生喜闻乐见的传播方式。

首先,从国家层面看,有利于大人文环境建设的政策已经出台。

2006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了《国家“十一五”时期文化发展规划纲要》,对高等学校开设的文学经典教育课程《大学语文》提出了明确要求,希望全国各高等学校要创造条件开设面向所有大学生的中国语文课程,并要求加强古典经典诗文的教育内容的比重。在国家文化发展纲要上,就一门课程提出明确具体要求,这在我国文化发展史上具有十分重大而又深远的战略意义。2006年11月,为了贯彻规划纲要精神,教育部在湖南召开了由全国70多所重点大学参加的全国高校大学语文教学改革工作会议,形成了有关大学语文教育改革的教育部高教司【2007】38号文件,文件特别强调大学语文是高等教育层面上的母语文化教育,在高等教育的课程体系中,大学语文应成为公共必修课。大学语文在高等学校人才培养中的地位不可或缺,不可替代。这在我国高等教育史上是第一次。

2007年,在党的十七大报告中,中共中央又明确提出了“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和建设国家文化软实力的奋斗目标。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其核心就是要形成中华民族共同认同的道德价值体系和有利于和谐社会发展的先进文化体系。这些体系的建设,必须依赖于人文学科、依赖于人文教育,更重要的还是要依赖于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学经典教育,这是其主要而有效的途径。

此外,中国社会科学院首次设立人文社科学部,评选学部委员;中国人民大学在全国率先评选人文学科国家一级教授;武汉大学设立人文学科资深教授(与两院院士享受同样待遇),这些都反映了国家开始对人文学科的重视与关注。国家的人文环境建设正在朝着良好健康的方向发展,这是较好地开展文学经典教育、突破整体人文环境不佳、人文学科边缘化的有利条件。

其次,从文学经典教育的小环境来看,有两方面的工作要突破:

一是大学校长要转变观念,强化人文意识;重视发展人文学科、人文专业、人文课程;尊重人文人才,重视人文学科师资队伍建设。人文学科既是学校文化底蕴之所在,也是学生文化底蕴之所在。世界上任何一所优秀的大学,都有较强的人文学科和深厚的人文传统。教育部语言信息管理司司长李宇明教授曾经说过:大学语文开得好坏,大学校长负有直接责任。大学校长的人文意识强弱、学校政策支持的力度大小,对人文教育,尤其是文学经典教育影响巨大。为了建构学生全面发展的人格结构,学校对学生的文学经典教育必须制定刚性政策,规定开设刚性课程,规定学生必拿刚性“名著学分”。

二是人文学科教师要更新教育观念,苦练教学内功,加强经典学习,进行人文研究,努力提高自身的文化修养,拓宽自己的知识结构,探索大学生喜闻乐见的文学经典教学模式与研读方法;充分运用多媒体等现代技术手段,创造性地优化文学经典的感知模式,寻找当代文学经典传播的新途径和新方式。对于学生来讲,经典阅读必须做到:不要有太强的功利意识;必须立足于原著、元典,立足于文本;必须实行文本细读,不能走马观花,只有通过文本细读,才能从语言层进入到形象层,最后进入到经典的意蕴层,也只有在这时我们才能真正走进作者的情感世界和作品的艺术世界,并在此基础上,建构起经典的价值和意义;经典阅读要立足于语境,要知人论世,要尊重他人对经典文本所做的诠释,要不断地在别人的基础上,多角度、多层面、多视角地创新和阐释经典,丰富和发展文学经典的时代内涵。因为经典是在文本细读与不断阐释中诞生的,没有对原著文本做深刻的阐释与思考,文学经典的魅力价值永远不可领会;文学经典阅读还必须与时代相结合,与人生发展相结合,与专业发展相结合,做到“学以致用”,让“无用之用”的人文经典放射出其他学科无法取代的“大用”之光。

[1]杜时忠.科学教育与人文教育[M].上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2][德]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3][德]恩斯特·卡西尔.人文科学的逻辑[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4]黄俊杰.大学通识教育的理论与实践[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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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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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0751(2011)01—0235—06

2010—09—05

教育部中国高等教育学会“十一五”教育规划研究项目《人文教育与大学生专业成才关系研究》(06AIL0100018)、湖北省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项目《文学经典研读与高素质经济人才培养模式研究》(2006B108)的研究成果。

彭书雄,男,湖北经济学院语言与文化传播研究所所长,湖北经济学院新闻传播学系教授(武汉43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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