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二元经济理论浅析我国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问题
2011-02-20毕赛赛
毕赛赛
(郑州大学商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伴随着中国改革开放取得的巨大成就,越来越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从传统农业部门走向现代工业部门,为中国经济增长作出重要贡献。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对中国二元经济转型起到了重要作用。近年来“民工荒”以及工人维护自身利益的罢工事件越来越多,表明我国劳动力市场在改革开放30年后,出现了重大变化。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问题成为影响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和收入分配调整能否实现的关键因素。必须进一步深化劳动力市场改革,实现劳动力资源的优化配置,进而推动我国产业结构升级和收入分配合理化。
“二元经济”作为一个经济术语,最早是由伯克提出的,而二元经济理论则是由刘易斯率先创立的[1]。刘易斯认为,当农业部门存在大量剩余劳动力时,工业部门可以在既定工资水平下,不断扩张规模吸收农村剩余劳动力,直到农村剩余劳动力完全被现代工业部门吸收[2]。当剩余劳动力由无限供给变为稀缺,这个时候工资将由平行运动阶段变为陡峭上升阶段,这个转变在经济学上称为“刘易斯第一拐点”。随着农业劳动生产率的不断提高,传统农业部门释放出更多的农村剩余劳动力,直到农业劳动生产率不再提高。农业劳动边际产出与工业劳动边际产出相等时,经济发展将结束二元经济的劳动力剩余状态,开始转化为新古典学派所说的一元经济状态,此时的转折点即为“刘易斯第二拐点”。
随后,费景汉、尼拉斯进一步发展了刘易斯模型。他们假设随着农业技术的进步,农业劳动生产率提高导致劳动力剩余。规模日益扩大的城市劳动力需求不断吸纳因农业生产率提高所形成的富余劳动力,以“刘易斯拐点”将经济结构演变划分为三个阶段:以劳动力无限供给为主要特征的二元经济阶段,以劳动力出现短缺为特征的二元经济向一元经济转变阶段,以农业劳动边际产出等于工业劳动边际产出为特征的一元经济阶段[3]。托达罗又进一步发展了二元经济理论,引入“预期收入”概念。他指出,决定劳动力从农业部门移往其他部门的主要动因并不是农业部门与其他部门(或城乡)间的实际收入差距,而是部门(或城乡)间的“预期收入”差距[4]。
中国学者基于中国经济结构特点和独特的发展道路,在研究中国经济结构时对刘易斯等人的二元经济结构模型进行了补充、改进和发展。姚兴涛、朱永达认为,我国经济在由二元结构向城乡一体化转化的进程中,出现了十分独特的四元经济结构,包括传统农业、乡镇企业、城市不发达部门和城市现代部门,这四个部门之间矛盾重重,使我国经济结构更加复杂[5]。陈吉元、胡必亮从我国特殊的体制制度出发,建立了由农业部门经济、农村工业部门经济及城市部门经济所构成的三元经济结构模型。他们认为,以农村工业为主体的农村非农产业对吸收农业剩余劳动力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应大力发展乡镇工业促进中国经济转型[6]。高帆、秦占欣在新兴古典理论的基础上构建了“新兴古典二元经济模型”。他们认为,二元经济结构形成的根本原因是社会分工和交易成本的存在[7]。中国学者的研究深化了对经济结构问题的理解,特别是对中国经济结构的转变起到了更好的解释作用。
一、改革以来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推动因素
中国作为典型的二元(或多元)经济结构,在改革开放中传统部门为经济发展提供了大量剩余劳动力,剩余劳动力向现代工业部门的转移使中国经济长期受益于低成本的比较优势。由于劳动力的无限供给,使得现代工业部门的工资水平长期不变。在30多年的发展中,中国成为了世界制造业的中心。中国能够实现剩余劳动力的转移得益于多种原因,除了城市工业部门自身发展对劳动力需求的吸引外,农业技术进步、改革制度收益、国际产业转移成为推动农村剩余劳动力向现代工业部门流动的重要推动力量。
农业技术进步是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的主要推动力量,国家在20世纪80年代加强对农业科技的研究投入,化肥、农药、种子的改良,使农田单位面积产量迅速增加。新耕作技术的运用,提高了土地的边际产出水平,原来没有利用价值的土地也得到了重新耕种。农业机械的大量使用更是节约了大量的人力资本。在改革期间,中国主要粮食的全要素生产力(TFP)以每年2%的健康速度增长,高于人口的增长率。农业生产率的提高为工业部门提供了大量农业积累,稳定了农产品价格,并稳定了农村剩余劳动力成本。
制度改革促进了劳动力资源的优化配置。农村家庭联产承包的改革,极大调动了当时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农业生产率也大幅提高,为工业部门提供了大量的剩余劳动力。同时户籍管理开始松动,在1984年著名的中央“1号文件”中, “允许农民自理口粮进城务工经商”的政策,成为20世纪八九十年代促进农业剩余劳动力向现代工业部门流动的重要制度保障。2003年,由于“孙志刚事件”,国家废除了落后的收容遣送制度。各地区开始由暂住证管理转为居住证管理,中国户籍制度改革提供的制度收益促进了农业劳动力的顺利转移。
国际产业转移为中国提供了良好的外部环境,中国也采取积极政策吸引外国直接投资。就外国直接投资而言,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在国外已经被作为落后产业的大量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被引进,外国直接投资作为非农部门的投资积累所形成的雇用吸收能力加速了劳动力的转移。任志成从实证角度建立了国际产业转移的关系与剩余劳动力转移之间的经济计量模型,得出国际产业转移加速了中国劳动力从二元结构向一元结构转变的观点[8]。外资的引进直接增加了非农部门的资本积累,有利于增加非农部门的雇用需求;出口贸易的增加促进了产品的需求,使得非农部门可能增加利润,从而增加自身积累,有利于扩大雇用需求,形成良性的循环累积关系;开放经济引进的技术和设备,具有技术扩散的效果,使得整个工业部门因为技术水平的提升而提高经济效率,有利于提高雇用吸收能力。
二、现阶段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中的问题及障碍
2003年开始,中国南方出现了“民工荒”现象,随后几年,“民工荒”现象成为常态。2008年的金融危机对劳动力需求的减少缓解了“民工荒”。2009年,沿海发达地区爆发了农民工“返乡潮”。到了2010年,中国出现了“南海本田罢工”的极端劳资事件,全国各地出现越来越多由于对工资水平不满而引发的劳资冲突事件。一些学者认为这意味着中国的劳动力市场出现了重大变化,中国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问题成为亟待解决的重大问题。有学者认为中国的“刘易斯拐点”出现,劳动力由无限供给到结构性短缺。蔡昉从劳动力总量和结构的供给方面,对我国劳动力供求市场有一个基本判断:中国经济在经历了一个中国特色的二元经济增长阶段之后,劳动力无限供给的特征正在消失,刘易斯转折点已经初见端倪[9]。王诚也提到“与刘易斯模型预测的'拐点'不同”,中国经济中出现了农村普通劳动力工资水平的上升现象,并称之为“准刘易斯拐点”[10]。
很多学者对“刘易斯转折点”提出了不同意见,认为中国“刘易斯转折点”的出现至少在未来10~20年的时间。也有学者认为,拐点不是农业技术进步及城市劳动力需求旺盛的结果,而是国家农业政策提高了农民比较收益的结果[11]。更多的学者认为中国现阶段在剩余劳动力转移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是中国自身的一些特殊障碍造成的,与“刘易斯转折点”无关[12]。中国农村仍有近2亿的劳动力停留在传统农业部门,中国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农业劳动力进一步转移出现瓶颈,改革时到今日不再如30年前那样顺利,中国经济转型中所面临的环境和问题也在发生变化[13]。
以城市为中心的工业化战略严重抑制了农村的资本形成,农村的人均资本占有量大大低于同等发展水平的国家。在改革过程中,城市与农村的差距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来越大。传统部门与现代部门的发展差距,主要取决于两个部门的技术进步程度。技术进步的差别与资本投入量的多少密不可分,任何先进技术的采用都离不开相应的资本投入,特别是现代机械技术的采用更是如此。可以说,资本投入是技术投入的物质载体。对农业部门的重视不足,使农村劳动生产率增长过慢,无法维持农业技术进步与工业技术进步的一致。这并非农业剩余劳动力已经完全转移出去,而是由于农业劳动生产率增长不足导致的农业剩余劳动力析出过慢。
“同工不同酬”现象造成了中国劳动力市场严重分割,劳动力市场一体化受到严重阻碍。中国“同工不同酬”产生的根源既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因素:第一,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路径依赖。新中国成立后,就建立了严格的户籍管理制度,造成了长期的工农差别、城乡差别,这种差别在长期实施中不断得到固化,成为人们的习惯性认识。这为经济体制改革后“同工不同酬”埋下了种子。第二,既得利益集团借“改革之名”对既得利益的维护。改革者的逻辑是经济学的逻辑:只有改革对自己有利才会拥护改革。这必然要靠牺牲弱势方的利益才行,在国有企业和政府单位出现的“同工不同酬”现象扭曲了中国的就业环境,无法提供良好的市场激励机制。
劳动工人在与企业博弈时的力量弱小。在“富士康事件”中,打工者只有通过自杀这种极端方式才能得到社会的关注,能够得到一笔用死亡换来的费用,而这种方式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后自杀者认可模仿。在“南海本田罢工”中,虽然工人们能够用罢工的方式挽回自己的利益,但同样可以看到工人在争取自己利益时的艰难。
城市生活成本的加大、社保体系的不完善、子女教育无法解决等问题正在改变农民对城市工作生活的预期,致使农民开始从现代工业部门回流传统农业部门。托达罗也认为,决定劳动力从农业部门移往其他部门的主要动因并不是农业部门与其他部门间的实际收入差距,而是部门间的“预期收入”差距[4]。制度改革缓慢是制约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根本原因。由于在教育、收入分配和户籍等其他方面隐性和显性的二元经济制度,使得农民不能得到同等的提升人力资本的机会,农民看不到能够在城市过上体面、稳定生活的希望。
三、劳动力市场改革的政策建议
劳动力市场完善是保障我国经济社会长期均衡发展的重要条件。劳动力市场一体化是劳动力市场改革的根本目标。针对上述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中的问题和障碍,必须在劳动力市场改革中加大“三农”支持、消除制度障碍、强化收入分配调节。
1.加大对农业的资金、技术、人力资源的投入,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长期以来农村基础设施特别是生产设施投入不足,水库、河流年久失修,许多仍然是改革开放以前建设的。这严重降低了农业抵御自然灾害风险的能力,近年来不断扩大的农业干旱凸显了我们在农村生产设施建设上的问题。加大对农村教育资源的投入,为未来产业升级提供高素质的产业工人,否则农村剩余劳动力在进入劳动市场后只能进行简单低级的体力工作。
2.消除影响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制度性障碍。加强农村劳动力转移制度创新,挖掘我国农村劳动力供给的制度潜力,为我国产业升级换代、培育竞争能力赢得宝贵的时间。中国低成本制造业模式将不复存在,产业升级和劳动成本上升并存,未来劳动力市场的价格将会越来越高。在落后产业利润减少和成本上升的双重夹击下,企业破产和落后产能淘汰成为必然现象。改革的经验表明,制度创新能够有效改善劳动力资源的优化配置,给予农民自由劳动权利为国家创造巨额的财富,并且实现农民的温饱和整体小康生活。我们的制度改革仍然落后于经济发展,制度改革将成为未来的产业升级能否实现的决定性因素。这包括改善农民的弱势地位,提高工人群体在维权中的能力,等等。
3.强化收入分配政策,缩小城乡收入分配差距,提高劳动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例。收入分配合理化是劳动力市场一体化的根本体现,而城乡收入分配差距扩大阻碍了劳动力市场一体化进程。劳动收入增长速度低于GDP的增长速度,这导致社会财富越来越集中于企业和政府手中。劳动者所获得的工资份额不断减少,人们无力也不敢进行消费,这又加剧了产品过剩的状况,形成了恶性循环,这是消费水平无法提高的主要原因。中国的经济已经到了必须调整的时候了,其中收入分配是各种矛盾最集中最突出的核心问题。近期国家推出的“职工工资倍增计划”就是对改善收入分配的重大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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