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公使钱在宋词发展中的作用湖北武汉
2011-02-09叶烨刘学
叶烨,刘学
(中南大学文学院,长沙,410083)
公使钱是宋代特有的一项行政制度,对于其性质及具体运作方式等问题,史学界已有详尽研究①。但不可忽视的是,这一制度对宋代文学也有重要影响,由于公使钱从多角度介入宋人的日常经济生活,遂为宋代文学的繁荣提供了支持,而其在宋词发展壮大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尤其值得注意。本文愿就此略作陈述,以增进对宋词生存环境的了解。
一、公使钱的用途及对公务宴饮的支持功能
公使钱对宋词的扶持主要是通过对为公务宴饮提供经费而间接实现的。如所周知,词体尤其是文人词的兴起与花间尊前的宴饮活动密切相关,宋代盛行的宴饮之风为词体的发展提供了必要条件,而值得注意的是,在宋人频繁的宴饮活动之后,公使钱的支持作用举足轻重。
据今人研究可知,宋代公使钱常设于地方行政机关,由监司、州郡长官执掌,其主要用途包括:招待往来官员,供给地方官员日常饮食宴会,作为特别办公费用于基础建设、公益事业、文教事业等的临时开支②。其中,招待与宴饮是最基本也最无争议的功能。由对公使钱制度的分析可以看到,正是公使钱为公务宴饮提供了必需的经济基础。这种支持作用也直接体现于州郡公使钱额度与宴饮频率的对应关系上。仁宗朝尹洙曾于《分析公使钱状》中提及,渭州的公使钱供给包括每月五次聚餐、一次张乐,每季度另有一次管设军员的“大排”[1](卷25)。这可以视为州军公使宴饮的基本面貌。但大州重郡公使经费充裕,宴饮便可以极为频繁。哲宗朝的真州据称“过客如云,无时不开宴”[2](丁志卷12,638),同时的应天府亦是“士大夫舟车衔尾,结辙而至,平时宴劳无虚日”[3](卷29)。而《萍洲可谈》所记一则轶事更清楚地显示了此类州郡公使经费的构成:“杭州繁华,部使者多在州,置司各有公帑。州倅二员,都厅公事,分委诸曹,倅号无事,日陪使府外台宴饮。东坡倅杭,不胜杯杓,诸公钦其才望,朝夕聚首,疲于应接,乃号杭倅为酒食地狱。”[4](卷3,60)杭州本身公使配额较高③,又是两浙路的行政中枢,除州府外另有本路各监司于此开府,且各有公使钱可支配,遂致公使宴饮此起彼伏。应天府与真州亦大抵如此。
与此相应,一旦公使配额减少,宴饮的减损便如影随形,即使大州重郡也在所难免。如熙宁新法削减公使钱,苏轼在密州便有“何人劝我此间来,弦管生衣甑有埃。绿蚁沾唇无百斛,蝗虫扑面已三回”之牢骚[5](诗集卷13,150)。而同样的抱怨又见于出守成都的赵抃笔下:“……今公使钱岁给三万贯,常廪廪虑不足。譬之巨人以狭衾寝,覆趾则露肩,拥左则阙右,甚可笑也。今盘馔比旧从省,乐优之给亦复过杀,设遂废之,则非天子所以付畀一隅惠保远人之意。”[6]宴饮之兴废直接系于公使钱之多寡,正可见公使钱对宋人宴饮的重要性。
宋人公务宴饮长盛不衰,不仅有助于文人的聚会交流,更为各种文学的创作与传播提供了环境。不过,虽然对多种文学体式都有助益,公使钱对于词的发展尤其具有重要意义,因为词体在宋代前期立足未稳,面临若干发展的瓶颈,公使钱制度正无意中为突破障碍提供了助力,而这也是公使钱所支持的公务饮宴相对私人宴饮所特有的优势。
二、公使钱对词体发展的经济资助作用
词体发展在宋代遭遇的障碍之一,是士人经济能力的不足。文人作词其实是一种相对奢侈的活动,在词体兴起的初期尤其如此。初期词既以歌妓演唱为创作契机,而歌妓演唱又依附于宴饮活动而存在,妓乐与宴饮遂成为作词的两项基本条件,但对宋代普通文人而言,满足二者并非易事。
首先,宋人的经济条件对私人宴饮的支持能力有限。虽然生活豪华者代不乏人,但在两宋的多数时段,普通士人的经济状况并不可观,在北宋尤为明显,盖北宋前期俸禄未经调整,颇为低微。就日常生活而言,即令高官重臣也可能因频繁宴饮而破产。如仁宗朝钱惟济“喜宾客,丰宴犒,家无余资”,死时亏负公使钱七百万[7](卷111,2580);同时石中立官至参知政事,以太子少傅致仕,“喜宾客,客至必与饮酒,醉乃得去。初,家产岁入百万钱,末年费几尽。……既死,其家至不能办丧”[8](卷263,9104)。至于下层文士,难于宴饮之记载更不少见。石延年曾感叹“馆俸清薄,不得痛饮”[9](卷下,43),晏殊早年亦自陈:“臣非不乐燕游者,直以贫无可为之具。臣若有钱,亦须往,但无钱不能出耳。”[10](卷9,389)外出取乐囊中羞涩,居家设宴也非易事。梅尧臣曾在家款待友人,尽其所能亦不过鲤鱼、橙子等寻常菜色而已,而即此竟还遭到友人的嘲笑,盖谓有不自量力之嫌④。而司马光也描述过北宋中期官员宴客的不易,“吾记天圣中,先公为群牧判官,客至未尝不置酒,或三行、五行,多不过七行。酒沽于市,果止于梨、栗、枣、柿之类,肴止于脯醢、菜羮,器用瓷、漆。当时士大夫家皆然,人不相非也。会数而礼勤,物薄而情厚。近日士大夫家,酒非内法,果肴非远方珍异,食非多品,器皿非满案,不敢会宾友。常数月营聚,然后敢发书。苟或不然,人争非之,以为鄙吝。故不随俗靡者盖鲜矣”[11](卷67)。仁宗时官员家宴内容单薄,神宗朝官员家宴操办费力,所显示的都是宴饮负担能力的有限。
在宴饮之外,家妓供养代表着更高的消费水准。主人不仅供给歌妓的饮食日用,还需负担服饰、乐器甚至专门场地,如此则不难理解,北宋文官多蓄声妓的情况往往与高官有关,而与占绝大多数的中下层文官无缘。对于普通中下层文官而言,纵有声妓亦为数不多,歌舞表演的质量也不会可观。如此一来,宾客不多、肴馔简省且歌舞欠奉便会是一般士人家宴的常态,而这样的情形对于文学的刺激可知有限。以梅尧臣家宴为例,梅集中收有《次韵和原甫陪永叔、景仁、圣徒饮余家题庭中枯菊之什》一诗,缘于嘉祐四年冬欧阳修、刘敞等四人的到访,当时各人均有诗作,《次韵》即是对刘敞诗的唱和⑤。细读此诗,先咏庭中枯菊之凋零,进而感叹荣枯贵贱之空幻,意境并不深远,宗旨亦乏新意,但由各人之诗复原当时情景则不免令人感到,枯菊这一意象既缺乏美感也少有意蕴,之所以在当时当地入诗,全在把酒言欢之余别无他物可助吟兴,诗人们也只能勉为其难而已,但这种状态下作出的诗歌不吸引人势在难免。“无丝竹之乱耳”对于诗文或许尚非大碍,对于早期的作词却显然是釜底抽薪式的困扰。南宋王炎自称:“三十有二始得一第,未及升斗之粟而慈亲下世,以故家贫清苦,终身家无丝竹,室无姬侍,长短句之腔调素所不解。”[12](793)正可见出此种困境。而反观公使宴饮,不仅次数频繁、参与者众,而且由于有官妓进行歌舞表演而使气氛极为热烈。由于有公使经费作为后盾,公使宴席上令人咋舌的豪举也时时可见,如寇准宴中“一曲清歌一束绫”以及张元幹红罗百匹犒赏歌妓⑥,均是文学史上的著名事例。奢侈豪纵的风气当然不值得赞赏,但不能不承认,这样的氛围对于词体的兴盛却是有利条件。
可以想见,对于当时经济状况不佳的众多中下层文官而言,如果不是出入公使宴饮,可能没有太多机会体验作词之乐。如欧阳修早年颇有绮丽香艳之词,但这些显然是酬赠歌儿舞女的作品因何而来?查考欧阳修仕履,他在庆历三年知谏院、知制诰之后,为官清显、声名日隆,不可能再频繁创作此类作品;而此前则位卑俸薄,经济窘迫,自蓄声妓与游冶青楼均无可能⑦。不过在他初入仕途时,曾为西京留守钱惟演幕下推官,却正是各类公务宴饮中的常客,据其自述:“文僖公善待士,未尝责以吏职,而河南又多名山水,……,余得日从贤人长者赋诗饮酒以为乐。”[13](卷25,386)后人亦提及:“(钱惟演)晚年以使相留守西京,时通判谢绛、掌书记尹洙、留府推官欧阳修,皆一时文士,游宴吟咏,未尝不同。”[14](卷3,29)由此可以想见,正是在这种日日笙歌之中,尚年少轻狂的欧阳修才有可能与歌姬官妓耳鬓厮磨并信笔留词,如无这种特别机缘,这批缠绵旖旎的作品恐无缘被后人窥见。
三、公使钱对词体发展的心理庇护作用
早期词体的发展对宴饮依赖很深,而公使宴饮不仅有远胜于私人宴饮的经济能力,还具有私人宴饮无可企及的心理优势。一个耐人寻味的事实是,不少宋人在面对公务宴饮与私人宴饮时呈现出了两种面目,在参与公务宴饮时显得更无拘束。叶梦得《避暑录话》载:“晏元宪公虽早富贵,而奉养极约,惟喜宾客,未尝一日不燕饮。而盘馔皆不预办,客至,旋营之。顷有苏丞相子容尝在公幕府,见每有嘉客必留,但人设一空案、一杯。既命酒,果实蔬茹渐至,亦必以歌乐相佐,谈笑杂出。数行之后,案上已灿然矣。稍阑。即罢遣歌乐曰:‘汝曹逞艺已遍,吾当呈艺。’乃具笔札相与赋诗,率以为常。”[15](卷2,2615)晏殊宴饮的考究因此事例而广为人知,但在“未尝一日不宴饮”之外,同样值得注意的是所谓“奉养极约”的描述。关于晏殊的俭约,另有时人称述⑧,可知叶梦得于此并无粉饰。但为何日常俭约与公费豪饮能并行不悖?类似表现亦见于寇准。寇准于宴饮极奢纵,豪侈之名闻于朝野,但魏野诗中却赞美寇准“有官居鼎鼐,无地起楼台”,宋人对此多有引用而无异议⑨;邵伯温也曾为寇准辩诬,称寇准居家俭素,豪纵仅限于公务饮宴时,“盖公多典藩,于公会宴设则甚盛,亦退之所谓‘甔石之储,尝空于私室;方丈之食,每盛于宾筵’者。”[16](卷7,68)又与“豪侈”记载形成了鲜明反差。
之所以如此,或在于日常宴饮奢纵固然为人非议,公使宴饮却无此顾虑。因为公使钱本为官员宴饮而设,实质具有福利性质,体现的是君主对于士人的优待,而宋人对这一重意义极为重视。如庆历三年诏罢九处军州公使钱共一千八百贯,范仲淹与韩琦为此上书反对,郑重指出:“窃以国家逐处置公使钱者,盖为士大夫出入及使命往还有行役之劳,故令郡国馈以酒食,或加宴劳,盖养贤之礼,不可废也。”因而裁减公使钱也实属“圣朝顾小利而忘大体”之举[7](卷141,3384)。曾在高宗朝历知外郡的刘岑在论及公使钱创制初衷时也认为:“太祖既废藩镇,命士人典州,天下忻便。于是置公使库,使遇过客,必馆置供馈,欲使人无旅寓之叹。此盖古人传食诸侯之义,……近人或以州郡饰厨传为非者,不解祖宗之所以命意矣。”[17(后录卷1,52)由此出发,士人对公使宴饮的享用也被视为“太平气象”之一。如熙宁间赵抃出守成都府,此地旧有太守在节日分酒予游人之盛事,而其时适逢新法限公使钱,兹例遂罢,赵抃“以远民乐太平之盛,不可遽废以孤其心,乃以随行公使钱酿酒畀之。然不逮昔日矣”[6]。则于赵抃看来,公使宴饮绝非仅仅满足官员口腹之欲而已,还有着营造“远民乐太平之盛”气氛的政治含义。而苏轼在《上神宗论新法》奏状中批评减省公使钱之举措,也明确提出:“士大夫捐亲戚,弃坟墓,以从宦于四方者,用力之余,亦欲取乐,此人之至情也。若凋敝太甚,厨传萧然,则似危邦之陋风,恐非太平之盛观。”[18](文集卷25,1137)正因宋人有此共识,公使宴饮才会长盛不衰,并出现寇、晏等人居家简约而公宴豪纵的场面。而由此可知,宋人家宴无论规模与内容均不能与公宴相提并论,也并不完全由经济实力不足所致。
如果公使钱的福利属性能减轻士人宴饮时的奢侈之名,那么它同样有助于降低士人享受歌舞妓乐时面临的道德风险。宋代虽然商业发达,为人们在劳作之余提供了纵情声色的场所,但士人是否能从容出入于秦楼楚馆也非常可疑,毕竟歌妓的声色表演极易引起关于逾滥放纵的想象。尹洙即以“朝夕勤事,非公宴不迩声伎”自矜[19](卷9),吕祖谦对子弟亦有禁止“非旬休赴妓乐酒会”的戒谕[20](别集卷6)。而文莹《湘山野录》载:蔡襄出守福州时偕李觏、陈烈出游,且命官妓歌舞娱宾,孰料竟使陈烈惊骇奔走[9](卷下,48)。反应如此激烈,其中固然有矫饰成分,但亦可想见歌舞娱乐所面对的舆论环境和当事人所感受的潜在压力。公宴尚且令正人君子如此在意,则商业环境下的宴饮歌舞可想而知。鲁宗道以太子喻德的身份入酒肆饮酒,已引致真宗的疑问:“卿为清望官,奈何饮于酒肆?”[11](卷67)但鲁宗道只是单纯饮酒及待客而已,如果另有观看歌女演出的行为,恐将更不容于清议。而类似氛围在南宋依然存在,洪迈之子曾饮于娼楼,孝宗闻之亟命人传语洪迈,令其教子[21](卷1,4889)。由此看来,士人在市井玩赏声乐不可能全无顾忌。然则对于许多士人而言,习词便不啻遭遇双重瓶颈:既无力在家中豢养歌伎,又不便入市井消费声色,然则将何以顾曲填词?可以想见,对于许多文士来说,公宴势必因此成为接触歌乐最重要的环境,公使钱资助的公务宴饮也就成为了他们最可能名正言顺地参与作词活动的场所。如此则公使宴饮又发挥了另一重心理庇护的作用。
公使宴饮的特殊效用无疑为心存顾虑的文士打开方便之门。回顾北宋不少词人,存词寥寥数篇,却往往与公使宴饮有着或隐或显的联系。如仁宗朝刘敞,存词2首,其中《踏莎行》1首作于知扬州席间;神宗朝蔡挺存词1首(《喜迁莺》),作于知渭州席间;神宗朝范纯仁存词1首(《鹧鸪天·和持国》),作于知许州韩维席间。更多词人的作品虽不知是否成于宴席之中,却无疑是作于出守州郡时。如仁宗朝滕宗谅存词1首(《临江仙》),作于知岳州任上;仁宗朝韩琦存词5首,分别作于判大名府(《点绛唇》)、知扬州(《维扬好》、《望江南》)、知相州(《安阳好》2首)时;仁宗朝李师中存词1首(《菩萨蛮》),作于提点广西刑狱时;神宗朝赵抃存词1首(《折新荷引》),作于知杭州任上。这些词大多描绘当地风物,下笔轻快而少有个人情怀的抒发,正符合会饮时应景之作的特征。如果不是公使宴饮的缘故,这些词作能否问世或流传正未可知。
值得关注的尚不仅是词作的有无而已。范仲淹与司马光以端劲有守见称当世,但二人也偶作小词,其中范仲淹《御街行》(纷纷堕叶飘香砌)与司马光《西江月》(宝髻松松挽就)尤称艳冶,与二人风范颇相抵牾。后人不明所以,或疑为伪作,或为之多方辩白。然而如果将二词理解为公宴中的入乡随俗、逢场作戏之语,置于当时的惯常氛围之中,又有何特别之处?事实上,二人今存的其他词作(各另有 4首传世),从各种线索来看也大多出自公宴席间,如司马光《锦堂春》中即有“今日笙歌丛里,特地咨嗟。席上青衫湿透,算感旧,何止琵琶”之语。平居立身谨重,而公宴不妨放荡,这是宋人的共识,也应是范仲淹与司马光作为艳词的基本背景。
四、结语
从宋词的整体创作情况来看,与公使宴饮有关的词作仍属少数,在公使宴饮之外,无论是士人群体还是市井阶层的个人生活中都会有大量作词行为存在。虽然如此,公使宴饮对词的影响却非同小可。举办或参与公务宴饮者,基本为在任或卸职官员,偶有仕途以外文人,也是有身份的名士。这样一批文化精英对词的态度以及他们的写作和传播行为,无疑都决定着词的发展走向,而以公使宴饮这种方式将他们予以集中,则将他们所能产生的效能进一步放大,使他们直接对当时词体的发展起到了引领和示范作用。
而置于词史的宏观背景之下观察,公使钱制度的意义将更为凸显。如所周知,由乐工之词而为文人士大夫之词是词体演进中的一大转变。这一转变起于晚唐五代,而完成于北宋。北宋士人这一关键人群对词的创作与传播,在其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然而如前所论,北宋士人总体俸禄不高,又兼士风持重,对词的发展本应构成局限,但公使钱制度的适时出现,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推动了问题的解决。故而不妨说,公使钱制度在一个关键阶段为一批关键人群接近词体提供了不可或缺的舞台,这正是它在词体发展过程中所具有的特殊意义。
由公使钱作用于宋词的方式,或也可使今人对政治与文学之关系获得更清楚的了解。在传统时代与文学有关的诸种社会因素之中,政治因素无疑对文学产生最为重要的影响,两者之间关系有时非常直接,如科举或党争对文学的引导即是,但有时又不然。即如公使钱制度,其在词体发展中所发挥的经济赞助与心理庇护作用,归根结底来自于赵宋君主优待文士的治国理念,正由于君主有意在制度层面为文士提供福利,才会设立公使钱作为宴乐经费,从而为词体发展提供土壤,从这一角度来说,词体大兴于宋代,也自有其政治生活方面的合理性。词体的因此繁荣当然绝非制度设计者的本意,纯属一种意外的副产品,但词体的发展又绝对无法脱离以文臣治国这一大背景而获得解释,故而就公使钱与词体之关系而言,体现的实为由政治形态决定经济生活,进而作用于文学的“传动”作用,这种关系虽然曲折而不明显,却必定是解读传统时代政治、经济与文学三者关系不可回避的一个重要方面。
注释:
①主要成果可参见林天蔚《宋代史事质疑》第一章《公使库、公使钱与公用钱有别乎?》,台湾商务印书馆股份有限公司1987年版,下称林文;俞宗宪《宋代公使钱研究》,邓广铭主编《宋史研究论文集(1984年年会编刊)》,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下称俞文。
②见前引俞、林文。另,公使钱在部分中央官署、帅府、边境堡寨也有设立,又可发放予高级武官作为个人津贴,宗室、宰执亦配给公使钱以示优待,上述情况不在本文论述范围之内。
③公使钱定额各朝不同。神宗朝杭州公使钱定额为7000贯,真州5000贯,应天府6000贯。参杨倩描《宋代公用钱“新额”时间考》,《河北学刊》2002年第5期。
④见梅尧臣:《设脍示坐客》、《江邻几邀食馄饨学书漫成》,《梅尧臣集编年校注》卷21,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577页、第578页。
⑤见《梅尧臣集编年校注》卷29本诗注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1125页。
⑥寇准事见吴曾《能改斋漫录》卷8,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240页;张元幹事见周密《癸辛杂识》续集卷下,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209页。
⑦欧阳修在京任馆阁校勘时自述窘况为“尤贫”、“京师侍亲,窘衣食,欲饮酒,钱不可得。”在夷陵则称:“夷陵固为下州,廪与俸皆薄。”(《与梅圣俞四十六通》之十二、之六,《欧阳修集》卷149;《峡州至喜亭记》,《欧阳修集》卷39,中华书局2001年版)。
⑧如吴曾《能改斋漫录》卷12“晏元献节俭”条对此专有述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366页。
⑨吴处厚《青箱杂记》卷 6、文莹《湘山野录》卷下、江少虞《事实类苑》卷11等分别引用此诗并有评述。
[1]尹洙.分析公使钱状[A].河南集[C]//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洪迈.夷坚志[M].北京: 中华书局,1981.
[3]杨时.曾文昭公行述[A].龟山集[C]//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4]朱彧.萍洲可谈[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5]苏轼.次韵刘贡父李公择见寄(二首其二)[A].苏轼全集[C].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6]费著.岁华纪丽谱[M].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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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沈括.胡道静校证.梦溪笔谈[M].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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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欧阳修.河南府司录张君墓表[A].欧阳修集[C].北京: 中华书局,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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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叶梦得.避暑录话[M].《宋元笔记小说大观》本.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16]邵伯温.邵氏闻见录[M].北京: 中华书局,1983.
[17]王明清.挥麈录[M].北京: 中华书局,1961.
[18]苏轼.上神宗皇帝书[A].苏轼全集[C].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19]尹洙.与四路招讨司幕府李讽田裴元积中书二首[A].河南集[C]//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20]吕祖谦.家范·官箴[A].东莱集[C]//同治退补斋本.
[21]叶绍翁.四朝闻见录[M].《宋元笔记小说大观》本.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