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大众化”与“底层”如何文学
2011-02-09万爱芹
刘 忠,万爱芹
(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学院,上海 200234)
进入新世纪,文学与现实的联系趋强,城市贫民、失业者、农民工等人物形象反复出现在一些作家笔下,成为一个特殊的社会群体即“底层”,相似的人生经历、相通的价值观念以及社会导向,又逐渐形成一种新的文学现象,即“底层文学”。代表作有曹征路的《那儿》,王祥夫的《五张犁》,陈应松的《马嘶岭血案》、《太平狗》,刘继明的《放声歌唱》、《我们夫妇之间》,胡学文的《命案高悬》、《行走在土里的鱼》,罗伟章的《大嫂谣》、《变脸》等。小说中,底层成为无根的漂泊者和异乡人,他们行走在城市的边缘,不能融入,也无法回归乡村,成为徘徊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中间物”。
一、不同视角下的“底层”抒写
什么是底层?这也许是一个永远都没有确切答案的问题。葛兰西在《狱中札记》中说,“底层”是包括农民在内的从属阶级,国内翻译为“下层阶级”、“下层集团”。斯皮瓦克在《属下能够说话吗?》一文中指出:“属下”是极端贫困的一群,是不能“发声”的 。底层不仅不信任主流意识,而且怀疑精英阶层,对知识分子代言表示质疑。查特吉没有纠缠于底层的属性界定,而是指出“底层内部是分裂的,它是由来自支配和从属阶级双方经验的元素构建起来的,完整的原生态的底层声音的承诺与不带偏见的纯粹生活叙述的承诺一样,都是乌托邦 ”。综合来看,尽管底层概念含混,所指不确定,人群的游走性大,但物质上的贫困、精神上的失语、身份认同的焦虑构成了它的基本特点。
作为“中间物”的底层人主要面临三个困境。首先是物质上的贫困。陈应松的神农架系列小说向我们展示了鄂西北贫瘠山区农民充满血和泪的苦难人生。真实残酷的生活场景,极端的个人遭遇和命运磨难,无不呈现出令人震撼的艺术感染力和现实生存的压迫感。《豹子最后的舞蹈》、《松鸦为什么鸣叫》展示了人类疯狂掠夺自然以后带来的恶果,通过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悲剧性叙事,展示了发展带来的欲望失控和环境毁坏。其次是精神上的失语。底层是无声的,所以他们无法表达自己的需求,也就无法反抗精神专制,只能默默承受,最终造成心灵扭曲和心理变态。《狂犬事件》、《马嘶岭血案》对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仇恨以及随之而来的道德失衡作了血淋淋的描述,突出表现了他们的心灵扭曲和心理变态。最后是身份得不到认同。底层人进入城市以后,得不到城市的认可,也被农村所抛弃,行走在城乡边缘,成为历史的“中间物”。《太平狗》描写了程大种进入城市后,身份得不到城市的认同,他无法解决自己作为“中间物”的现状,最终也无法逃脱被城市所吞噬的悲剧。残酷的生活、心灵的摧残等通过底层作家的作品无不活生生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安娜·卡列尼娜》中曾说,“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在中国,连底层人生活的不幸也都是相似的,这让我们不由得想起新中国成立前后的赵树理、周立波、柳青、康濯等作家笔下的农民形象。
首先,赵树理、周立波、柳青等作家塑造了一批处于社会底层、生活极其艰辛的农民,他们生活的贫穷与当下的底层人如出一辙。长篇小说《三里湾》描写的“三里湾”是华北老解放区的一个模范村,但这个模范村偏僻落后,生产力低下,农民生活极为贫困。《“锻炼锻炼”》中的“小腿疼”、“吃不饱”这两个农村妇女的绰号本身就说明了农民生活的艰辛。柳青的《创业史》围绕退伍军人梁生宝带领人们组建和发展互助组以及走上合作化道路的过程。如果不是饥荒使很多人逃难,梁三老汉也不会在逃荒的女人中找到一个带着四岁儿子的中年寡妇结婚;如果不是因为女方家庭的贫穷,梁生宝也不会有一个童养媳。在农村,穷人家吃的东西都是地主、富农家里用来喂牲口的,这些与当今底层人出卖劳动力却得不到报酬,生活的极端贫穷并无二致。周立波的《山乡巨变》描写了农村从建立初级合作社到高级合作社的全过程以及当时的农民没有劳动力或劳动力不足,生活仍然艰难,而且并非所有的农民都积极要求入社,有一些农民就对合作社有抵触情绪、不愿入社,他们认为办合作社后自己不但从中得不到好处,反而利益受到损失。这是当时中国农村生活的真实情况,农村关系复杂,农民贫富差距大,这与当今底层人生活的凄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其次,赵树理、周立波、柳青等作家笔下的一些身份“蜕变”的村干部形象也与当下文学中的底层人物十分相像。赵树理曾说:“一个革命的人,真正为穷困人民服务,后来得了权,或者发了财,只顾自己专权、自私、忘记了穷苦人,就叫蜕化分子。”凡是蜕化了的人,都脱离了人民群众,如《登记》中艾艾和小晚自由恋爱要求登记,受到村干部和区干部的阻拦,可隔几天婚姻法公布了,区里不但给他们登了记,还把他们作为模范婚姻加以表扬。小说借小晚之口,对官僚主义者王助理员进行了风趣而不失尖锐的批评:“王助理员倒是个好人,可惜认不得真假!光听人家说个‘自愿’,也不看说得有劲没劲,连我都能看出来是假的来,他都给人家发了结婚证……轮上我们这真正自愿的了,他说村里有报告,说我们两个早就有来往,还得调查调查”。对待这种现象,赵树理没有做简单化处理,而是经过深入细致的考察,揭示出农民物质上“翻身”与精神上“解放”的距离。罗伟章小说《变脸》描写一群进城打工的农民,其中一个成长为小工头后,开始“变脸”起来,对他手下农民工兄弟进行残酷的剥削,俨然一个压迫者形象;而对待那些大工头们,则巴结奉迎,讨好行贿,极尽奴才嘴脸。从古至今,农村既出良民,亦出刁民;既有淳厚的民风,亦有凶残的绿林。这些芜杂的身份蜕变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而消失。
最后,农民的精神麻木也是十七年农村题材小说和当下底层文学的表现对象。《“锻炼锻炼”》中,赵树理不讳饰小农意识的顽固,成功地塑造了“小腿疼”、“吃不饱”这两个落后农村妇女的形象。“小腿疼”偷奸耍滑、好逸恶劳,极为自私;“吃不饱”贪吃懒做,搬弄是非,极为自利。在这两个所谓“落后”的农民身上,我们看到的不仅有极左政治留下的“后天”印痕,也有小农意识积淀的“先天”痼疾。底层文学用独特的眼光反观乡村,写出了封建宗法制度下农村别样的悲惨,表达了作家对底层民众的关爱和对社会的批判。但是,底层文学在对城乡二元格局、城市化进程弊端进行理性批判的同时,也揭示了民众身上的“民族劣根性”,他们的自私、麻木、冷漠、不争并没有随着城市化进程消失,相反还部分地膨胀扭曲,沦为“人性恶”的样板。曹征路的《豆选事件》通过一次乡村民主选举表现今日乡村的复杂现实。村长方国栋用一张选票三百元的价钱贿选,村民们忍气吞声,安于现状;利诱面前的动摇、人性深处的自私怯弱,让我们穿越时空阻隔窥视到胡风所言的农民“精神奴役的创伤”。乡村的落伍如斯,乡民的愚昧如斯,改革开放的春风带来了物质生活的某种富饶,却没能治愈他们精神奴役的创伤。
历史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但历史永远不会重复。同样是塑造农民形象,同样是书写物质贫困、身份蜕变、精神麻木,但是十七年文学和当下底层文学在矛盾性质、精神走向、表现方式等方面还是有着很大不同。
矛盾性质不同。90年代末出现的底层主要是指游走在城市与农村边缘的打工者,他们处于农村和城市的冲突性矛盾之中无法自拔,在政治、经济、文化上都没有发言权,被别人的话语笼罩着。他们所面临的是“外部矛盾”,即城市与农村的矛盾,他们的“中间物”身份是很难通过协调解决的;而赵树理等作家笔下的农民生活在社会主义新农村,生活中虽然也有矛盾,但多是家庭内部的小矛盾,是“内部矛盾”,很容易协商解决,他们没有经历底层人的那种游走在城市边缘以及被城市和乡村抛弃的痛苦。如:小二黑与二诸葛之间因为很多事情而争吵;小芹与“三仙姑”之间也多次因为意见不统一闹矛盾;同样,梁三老汉与梁生宝之间也存在一些问题与矛盾,但他们的矛盾很快就会随着事情的变化或者因为一方的妥协而得以解决。
精神走向不同。底层人是被抛弃者,在政治上没有发言权,文化生活极端贫乏;而十七年文学中的农民踊跃参加阶级斗争,配合新政权建设,进行农业合作化运动,虽是农民身份,但政治地位大幅度提高,经常流露出“主人公”的自豪之情。《山乡巨变》中的刘雨生解放前家里一贫如洗,只读了两年私塾,办合作社之初还是一个贫农,后来,在党的教育和引导下,成长为合作化运动的带头人,政治地位、思想觉悟大幅度提高。《三里湾》、《创业史》也都不同程度地展现了农村路线斗争的尖锐,社会变革的巨大,农民“翻身”解放后的精神愉悦和政治自觉。榛子的小说《且看满城灯火》通过对工人阶级在国企衰落过程中身份焦虑的描写,揭示了大生、大产、大模、大范等人的生存状态、身份变迁等问题。国企员工叶国权一家有着浓厚的工人阶级情结,他把四个儿女分别取名为大生、大产、大模、大范,但是,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四兄妹相继失去了国企工人的身份,有技术有名气的老大大生难挡民营企业家赚大钱的诱惑,办起了私人企业;老二大产看透国企混乱局面,跳出工厂,承包了酒店;老三大模下岗后靠卖馒头、摆地摊维持生计;老四大范为人擦鞋,最后沦落到被人包养的境地。小说借大生的回忆生发出对工人身份的质疑。过去四兄妹刚参加工作,父母领着他们聚餐庆祝,来到桥上看城市景观,四兄妹喊出:“啊 /且看满城灯火 /敢问谁家天下 /看我工人阶级”。那时的工人是何等自豪,领导阶级的身份足以让人们羡慕不已;如今不仅没有了身份的光荣感、归属感,而且弥散着苍凉和衰败,甚至是无奈。
表现方式不同。农民出身的赵树理对农村生活有着切身体验,他放弃“五四”一代知识分子对农民的自上而下的化大众启蒙,强调对农民真实利益的重视,走的是一条自下而上的大众化启蒙之路。他说:“我实际上是个京都里的乡下人,总想着农民,想着农村的事,到了农村我才觉得踏实。”作为农民的一员,他以平视的角度写农民,许多老式农民鲜活生动,甚至成为文学人物画廊中的典型,如装神弄鬼的二诸葛、老来装嫩的三仙姑。但是,当下许多底层作家并非出身底层,有的作家虽然曾经出身底层但现在早已跻身中上层,他们以知识分子的眼光俯视底层的贫穷与落后,虽同情底层的生活境遇,却无法做到“作为老百姓的写作”,只是“为老百姓的写作”,表现的是对弱势群体的一种关爱姿态和立场。他们在用自己的作品为老百姓说话时,不自觉中已经把自己放在比老百姓高明的位置上。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和赵树理等十七年作家在身份认同、叙述方式上有着显著不同。
二、文学“大众化”与“底层”如何文学
从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看,大众化始终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一个多世纪以来,围绕于此展开过多次论争与实践。“五四”时期,胡适、陈独秀从语言方面强调新文学与旧文学的不同,认为新文学应该是平民的、写实的、通俗易懂的;《平民文学》中,周作人进而指出,平民文学应以通俗的白话语体描写人民大众生活的真实情状,忠实地反映“世界普通男女的悲欢成败”,描写大多数人“真挚的思想与事实”。这一时期,文学大众化强调的是对民众的思想启蒙,说教色彩较浓,大众处于被叙述、被表现的地位,即我们常说的“化大众”。由于当时民众受教育程度普遍低下,动荡不安的时局也没有给大众化文学提供适宜的土壤,新文学多局限于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当中,启蒙者与被启蒙者之间的距离并没有因为“德先生”、“赛先生”的迎来而缩小。
“左联”时期,“大众化”虽然作为建设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第一要义获得高度重视,但从相继进行的几次论争效果来看,大众化并没有如期实现,化大众的启蒙思想仍在无形地支配着作家们的创作,理论倡导与创作实践呈现二元分离状态。一方面“革命”加“恋爱”的小资产阶级情调并没有起到强化集体、阶级、革命斗争的效果,相反还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大众化的民间性;另一方面宣传口号式的写作和飞行集会式的组织形式引发文艺观念的冲突和作家队伍内部的纷争,关门主义、派别斗争造成左翼文学大众化走向内耗。大众化只在蒋光慈、丁玲、吴组缃、叶紫等人的局部作品中昙花一现,没有产生很大影响。若论实践轨迹,题材的意识形态化和民族形式讨论在其后的延安文学和十七年文学中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延续,一段时间甚至被强调到不合适的高度,偏离了大众化航道。
“十七年”时期,新中国刚刚建立,政局还不很稳定,身处政治一体化语境,文学顺理成章地充当了意识形态斗争的工具和武器,强调表现工农兵的革命实践活动,强调文学对光明面的歌颂,强调文学反映的生活要比现实生活更高、更美、更典型、更理想。当时的农村题材作品有一定的生活基础,显示了不同于“五四”文学的一些特质,大批工农形象取代小资产阶级形象,成为文坛主角,但这仍然是知识分子预设的“大众化”,一些主张“写真实”、“干预生活”、揭露和批判生活阴暗面、消极面的“小众化”作品受到主流意识形态的批判,表现个人欲望、情感、精神状态的作品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制,使得十七年文学不能全面地反映生活,作家自然也不可能、不敢表现农民真实的心理波动、精神面貌、情感世界。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十七年文学只是为工农兵写作,而不是为普通大众写作,尤其是底层小人物,“大众化”为表面的形象书写所遮蔽、所延宕。
如此,无论是“五四”新文学开启的“化大众”运动,还是“左翼文学”提倡的“大众化”运动,抑或“十七年文学”的“为工农兵服务”,广大民众在文学生产、接受链条中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社会的纷乱、教育程度的低下、启蒙的漫长注定广大民众是沉默的、无声的,自然也谈不上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大众化,作家的价值立场普遍远离农村,缺少农民的生存体验,有着明显的历史预设痕迹。君不见大量的乡土文学中的回忆书写,鲁迅式批判也好,沈从文式美化也罢,抑或是赵树理、柳青、周立波的不乏意识形态色彩的颂歌式书写,总给人以“隔”的感觉,大众化始终未能从“化”的层次掘进到“写”的机理。
在新世纪的底层文学中我们似乎看到了大众化的一丝曙光。曹征路、陈应松、刘继明、胡学文、罗伟章等人的群体登场,让文坛再次把目光聚焦在大众化上。底层文学是现实的,它从底层人物内心出发,表现城市化进程中的新问题,如下岗职工生活焦虑、精神失落,农民失地后的窘迫无望,农民工进城后的身份确认、权益保障。底层文学是真实的,与生活紧密相连,作家用心迎接底层民众灼热目光的注视,书写的人与事鲜活可感。应当说,尽管大众化之路漫长而坎坷,难能可贵的是底层文学给我们提供了某种可能的路径。
三、底层文学的价值及走向
底层文学给当下文坛带来的困惑是多方面的,不仅表现在底层概念的游弋、悖论上,还表现在底层写作的精神优越性上。由于底层天然地与苦难、悲剧、同情联系在一起,所以在大多人的心目中,底层文学代表了正义、良知、责任、使命,甚至成为文坛的一面旗帜,引导着作家沿着这条道路向前奔走。不管有没有这方面的生活经验和感受,有没有穿越底层的能力与勇气,纷纷拿起笔开始写“底层”,把创作当作底层的自我言说,把自己当作底层的代言人,写作已经成为知识分子面向社会的一种吁请,一种利益的捍卫。这样做的直接结果是,大量题材的趋同趋近,滞留于表面化的苦难渲染、人道同情,审美想象明显不足,更不要说融化底层生活的思想穿透力;间接结果是大大缩小了“人民”的内涵,一定程度上遮蔽了文学的人学本质,造成书写对象的窄化、同质化。君不见鲁迅的《阿 Q正传》、郁达夫的《薄奠》、沈从文的《边城》、老舍的《骆驼祥子》、茅盾的《林家铺子》、萧红的《呼兰河传》、艾芜的《三峡中》、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高晓声的《陈焕生上城》、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张炜的《古船》、张承志的《心灵史》、陈忠实的《白鹿原》、阿来的《尘埃落定》……非但没有标注“什么”文学,但它们却通过对小人物在大社会中生存状态的深入描写和人性揭示,无限地趋近了城市贫民、乡村百姓的生存状态和心灵世界,铸造了自己的哲学——精神胜利法、乡村牧歌、民族秘史、农民精神的沉重、民间的浮沉。从这个角度说,文学可以写贫民,也可以写知识分子;可以写乡村,也可以写都市。文学经典的留存不仅取决于它的情感立场、道德批判,而且来自它内生的审美价值、思想深度,以及它提供的新的文学经验和书写可能性。无论作家持何种情感立场,选取何种审美视角,其作品的表达都应基于人类生存的现实。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走出底层的悖论和困境,以一种宽阔的视野来审视人性的幽暗和明媚,拥抱爱和美。
不过,对底层文学舞台上的演出者来说,有一点是肯定的,不可逆的,那就是都市化进程改变了大批农民的命运,他们无法再按原来的轨道生活,开始从农村走向城市,寻找新的生存空间。这一空间的转变不仅意味着生活方式的转变、身份的转变,由此还带来了文化的转变、精神的转变,生存的痛苦、寻找的艰难、灵魂的麻木、被歧视、被遮蔽的屈辱都成为“底层文学”反复抒写的资源。相对于乡村的静谧、大地的深厚,都市文明的象征物钢筋、水泥、混凝土不仅冷硬荒寒,而且也以其无边的欲望撩拨着进城务工农民脆弱的神经,它的声色犬马、灯红酒绿在不断地复制、放大欲望的同时,也让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工深刻地感受到“走出乡村,走不进城市”的失败感。
应当说,从叙事方式和主题表现上,底层文学并没有提供什么新鲜的有价值的东西,同样,它也没有逃离作家身份与作品主人公身份的错位陷阱,底层文学的价值更多的表现在它的社会导向和道德判断上,以及大众化走向的探索上。近年来,它的持续升温是社会分层加剧在文学中的反应,从一个侧面折射了文明转型时期一部分人群的社会情绪和道德呼唤,表现了知识分子对现实所持的同情心、正义感。
[1]〔意〕葛兰西.狱中札记 [C].曹雷雨,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
[2]〔印〕斯皮瓦克.属下能够说话吗?[M]//李应志.解构的文化政治实践:斯皮瓦克后殖民文化批评研究.上海:三联书店,2008.
[3]〔印〕查特吉.关注底层 [J].读书,2001(8).
[4]山西省史志研究院.赵树理传[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06.
[5]杨品.赵树理传:颠沛人生 [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0.
[6]莫言.小说的气味[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