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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群众运动实现文艺创制——对大跃进文艺生产机制的一种考量

2011-02-09周冰

关键词:大跃进文艺创作

周冰

(西南科技大学中文系,四川 绵阳,621010)

一、大跃进文艺生产概观

文化革命已展开,

人人拿起笔杆来,

会写的,动笔写,

不会写的唱起来。

我们的诗歌到处有,

人人都是诗歌手;

我们的诗歌千千万,

三天三夜也唱不完。[1]

这是大跃进时期,一位普通战士所写的诗歌。当历史的尘埃落定,面对“人人拿起笔杆来”“人人都是诗歌手”这样的诗句,我们仍能感受到文艺大跃进的余温。从发生学的角度讲,大跃进文艺与工农业生产大跃进有着直接的联系。运动初兴时,文艺界为适应新的社会形势,就号召进行文艺大跃进,“工人、农民的革命干劲和英雄气概,不能不激起文学艺术工作者思想感情的变化,也不能不促进文学艺术事业上的飞跃”。[2]等到全国工农业生产进入跃进高潮时,文艺则需要更大跃进,“从生产建设的速度和群众的要求来看,文学艺术的创作还是跟不上客观的需要。国家一日千里地跃进的形势,要求文学艺术事业作更大的跃进”。[3]在文艺为政治服务的年代,一场经济大跃进运动波及到文艺领域为势所必然,但问题是:它何以能够消除普通劳动者对文艺的敬畏,促使“人人拿起笔杆来”?它的生产机制如何,竟能够创造出罕见的文艺奇迹?这样的状况又对文艺造成了何种冲击?

解答上述问题,群众运动或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切入点。在20世纪的中国革命和建设中,大大小小的群众运动高潮迭起,一波接着一波,对革命力量的兴起、新生政权的获得与巩固等起到关键的作用。早在苏维埃和延安时期,根据地就开展了减租减息、分配土地和整风等运动,新中国成立后则陆续开展了土地改革、镇压反革命、知识分子改造等一系列运动。虽然群众运动的负面效应极其明显,有可能导致非理性暴力事件、破坏制度性建设等①,但是它高效的动员力量,却可以补充体制内资源的匮乏,满足革命或建设的功能性需求。因此,在“危机”状态下②,群众运动成了比较稳定的政治运作方式和实现社会控制的有效途径,并演化为一种极富内涵的政策性动员“准制度”。③汤森和沃马克就曾指出:“反复出现的群众运动是中共政治自1933年以来的一个特征,也是中华人民共和国自成立以来政府运作的一种主要方式。”[4]

作为革命—建设运动史链条上的关键一环,大跃进运动典型地体现了“准制度”的运作程式特点,并凝固为党和国家的一种象征性符号,而大跃进文艺正是该“准制度”在文艺领域运作的一种体现。然而,与以往群众运动所带来的文艺副产品不同,大跃进文艺并不是简单地表现为运动影响之下的产物,它也没有仅仅留于附属物或点缀品的位置,而是在运动的主宰下走上了相对“独立”的发展道路,取得了与其他子运动如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化等并行发展的局面。它以运动式的独奏,汇入了大跃进的合唱,不仅将普通群众与文艺勾联了起来,解决了社会主义阶段文艺创作主体的问题,而且实现了大规模的群众参与,制造出了亘古未有的文艺“繁荣”。[5]无论是从外部的文艺环境来考察,还是从内部文艺作品的生成过程来分析,群众运动对文艺所起的作用都超出了影响的限度,达到了介入中的宰制,它的生成、发展、高潮过程已变得如群众运动一般,群众运动俨然成了大跃进文艺的一种生产机制。

文艺大跃进的号角最先在新民歌领域奏响。1958年3月,毛泽东发出指示,要求收集民歌;4月14日《人民日报》发表了《大规模收集全国民歌》的社论,紧接着,文联、作协、民间文艺研究会以及各省、市、自治区等党组织发出通知,要求开展“社会主义采风运动”;于是,全民动员式的创作、采风运动高潮在全国掀起来。如果对新民歌运动发生到高潮的过程进行梳理,可以发现它的逻辑展开过程:国家领袖的倡导→媒介以及行政部门的推波助澜→群众落实执行的高潮。这一文艺生成过程与兴修水利、大炼钢铁、人民公社化运动等并无多少差别,如人民公社化运动,它先有毛泽东对人民公社的发现与夸赞,接着则是电台、报纸等媒介的宣扬,进而有相关政策如《中共中央关于在农村建立人民公社问题的决议》的出台,最后则是全国各地大办人民公社。这种外在开展方式的同构说明,大跃进文艺已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文艺运动,而是一场别具风格的群众运动。当时文艺界人士的言说也可证明此点。力群在考察新壁画时指出,“新壁画是美术上的东风,它由农村吹到城市,由局部吹到全国,已成为一种群众运动了,我们要充分看到它的巨大作用,巨大的前景,巨大的意义”。[6]吕复在分析剧组创作能够成功的原因时认为,“主要是把搞创作形成了一个群众运动”,而且再三强调“我们是搞一个群众性的创作运动”。[7]莫文在谈到吉林省的文艺大跃进时指出,“群众运动规模之大,影响之深,是历来没有达到过的,它标志着文艺工作已经开始了一个深刻的革命”。[8]刘芝明在谈到文艺大跃进的状况时讲道,“这次文学艺术的大跃进,不是几百个人几千个人的事,而是几亿人民的群众运动——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求我们对文学艺术打破旧的观念,因为共产主义文学艺术必然是群众性的运动”。[9]

如果进一步分析,考量具体的文艺创作,我们将看到群众运动对之的侵蚀与支配:它摆脱了既定的运行轨道,跳过谋篇、布局、锤炼等的藩篱,而表现为俯拾即是的直接;它不再强调创作时的沉静与悠远,而是运动的声势与力量;它也不再是知识分子“散兵游勇”式的个体生命书写,而是群众有组织、有计划“集团军”式的宣泄与狂欢,而承载这些的则是大跃进文艺的流水作业机制,也即破除文艺迷信、建立文艺组织、开展集体创作。

二、大跃进文艺生产的机制

(一) 破除文艺迷信

历史地看,毛泽东在1954年便提出过“破除迷信”的问题,“我们除了科学之外,什么都不要相信。就是说,不要迷信。中国人也好,外国人也好,死人也好,活人也好,对的就是对的,不对的就是不对的,不然就叫做迷信,要破除迷信”。[10]这时的“破除迷信”是科学的一种,或者说“破除迷信”本身就是一种科学态度,但大跃进的破除文艺迷信则与此不同,它要破的是文艺规律、方法对文艺创制的束缚,其提出是毛泽东在八大二次会议上大讲工农业领域的“破除迷信”时,“同样连带着民歌,并且把它和‘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创作方法联在一起来说的”。[11]

然而,文艺毕竟是一种高级的精神活动,它不同于工农业生产,如果仅进行横向的移植,只能是生搬硬套,水土不服。因此,在大跃进文艺创制的过程中,精神生产的囿限被做了变形处理,套上了资产阶级的外衣,成了妨碍群众进行创作的“迷信”“迷魂阵”“神秘外衣”等。这样,“不破”就不能给群众以创作的信心,“不立”就不能战胜资产阶级对文艺的占领,相应地,鼓动群众起来进行创作,就成了清除资产阶级所设置下的文艺路障,演变为无产阶级群众和资产阶级之间的一场战争。由此,破除文艺迷信,逾越规律也就不仅甚为合理,而且比较合法,具有了“第一步”的效应,“打破资产阶级作者在文艺创作上摆下迷魂阵,解放工农作者的思想,树立和提倡敢想敢做的风格,这是开展群众性创作运动的第一步”。[12]毕革飞曾记载了一起破除迷信的事例:

开始战士们也有些顾虑,什么诗呀歌的,从来没有碰过,不敢动笔,指导员就对大家说:“把总路线的精神用自己的话说出来,联成句,合上辙,这就是诗歌;咱们的快板,顺口溜,大鼓书……就是诗歌,没有什么可迷信的!”指导员的通俗解释给战士开了窍,促进了诗歌创作,迅速形成了群众写诗的热潮,出现了“鲜花满地诗满墙,东风得意,纵情歌唱”的生动活泼局面。[13]

《文艺报》也曾记载这样一则事例:

起初,有一些劳动群众对民歌创作有自卑感,认为自己文化水平低,不能写,有一些人对于民歌的政治作用还估计不足,因而进展不快。我们就选择了工厂、农村、街道各一个点,首先通过一些普通劳动人民创作民歌的事例,向广大群众作典型介绍,用演唱、展览等方式,大张旗鼓破除迷信,克服自卑感,使大家明白自己也可以创作民歌,这一关冲破了,群众劲头就大了。如清平街开始搞时只有十来篇稿,后来抓住了一个 70多岁的老太婆欧富女创作民歌歌颂毛主席的事例,召开全街群众大会宣传,并演唱了她的作品,第三天全街居民就写了2 300多件作品,又通过这些作品街头展览,居委会普遍举行民歌演唱晚会,7天便写了1万多件,使这条街道处处是民歌。[14]

两则破除迷信的事例,内容、过程基本相同。面对群众在创作面前所流露出来的“顾虑”“自卑”等,运动的先行者“指导员”“我们”等“对症下药”,通过耐心“解释”、树立“典型”,引导群众“破除迷信”,促使创作“热潮”的形成。这一破除迷信的过程暗含了三个互相生成、促进的运动层面:首先是官方对群众创作的肯定与宣扬,造成了运动的声势,促使群众跃跃欲试;其次是运动先行者对群众的引导与诱导;最后是群众创作运动的开展。反转过来,群众创作又可以使先行者树立运动典型;而官方依赖对典型的宣扬,则可以形成宏大的运动声势;进一步,运动的开展则又会形成蛊惑力,促使群众破除迷信,加入到运动中来。通过这种正诱导与可逆性重复操作,文艺创作自始至终被维持在一个沸点之上,并伴着运动的开展,温度逐步升高,面积渐次扩大。

(二) 建立文艺组织

破除文艺迷信在一定程度上将普通群众从对文艺的敬畏与束缚中解放了出来,但是群众自身的文化水平仍使他们裹足不前,这时,文艺组织就显得特别重要。文艺组织也即不同的人们因为共同的文艺爱好、追求等而结合在一起的文艺团体,它的功用在于将松散的个体组织起来,使得成员在认同中,形成一个文艺共同体。它能够以集体召唤的形式调动个体积极性,以组织之力量补个体之不足,而不同的文艺组织结合起来,能够形成更大的文艺共同体,有助于将个体与群体隐含的文艺潜能发挥出来。大跃进时期的文艺创制,虽然也存在着个别个体未加入文艺组织的情况,但大多数文艺界知识分子、干部、普通群众等都加入到了一定的文艺组织,文艺组织实际上构成了大跃进文艺创制的基本结构。

可以看到,在大跃进文艺开展过程中,各省、市、县、乡等基本上都成立了群众文艺创作组织,报纸或期刊上经常有以“XX组是怎样成长起来的”“介绍一个XX组”等为题名的文章,对群众文艺组织进行推介,如《我们的美术组是怎样成长起来的》《是工人,也是诗人——记一个工人业余文学创作小组的成长》。而人们对大跃进文艺盛况进行描述,或者进行经验总结时,常常会宕开一笔,突出群众文艺组织的重要性。天鹰在考察新民歌运动时就突出“诗歌小组”的功用:“群众的诗歌创作小组犹如三春的花朵,花繁叶茂,开遍了全国各地,开满在六亿人丛中,如江西一个省,据七月份统计,就有五千多个山歌社;四川到六月为止,全省农民已组织起二万二千多个文艺创作组;湖北到十一月份统计,全省也已出现二万三千多个创作组……各省情况大致相同,通过这些组织措施,大大推动了群众诗歌创作。”[15]刘国林在总结吉林农安县的群众文艺成绩时说,“全县17个人民公社都建立了文化馆、图书室、中心业余剧团、中心创作组、文物保护等组织,在管理区、生产队建立了俱乐部、业余剧团、文艺小组、图书角,形成了文化网络”,“通过各种文艺组织和宣传工具……在全县范围内出现了歌声遍地起,诗画满城乡,戏剧到处演,作品遍地传的新景象”。[16]邳县宣传部介绍邳县的群众美术活动时道,“乡支部决定扩大美术队伍,在全乡12个社中,普遍开花,于是共建立起来137个美术小组。其他各乡美术小组,亦如雨后春笋,在党的领导下纷纷建立,58年春天,全县已有800个美术组”,“充分地发挥了美术组应有的作用,各社农民美术活动真如风起云涌,遍地开花”。[17]

这样一些材料证明了文艺组织在大跃进文艺开展过程中所处的关键位置。“反右”运动造成了大跃进时期文艺界创作力量的不足,但是借助于文艺组织,它却有力地解决了这一悬而未决的难题,不仅将普通群众纳入到了文艺中来,形成了更大规模的创作力量,而且也形成了新的文艺增长点,制造出了文艺的奇迹。如果与知识分子的文艺组织如“作协”“文联”相比的话,或许它们大多制度化不强、结社松散、等级差别模糊,但正是这样的组织取得了与“作协”“文联”等相似的效果,它们为普通群众注入了文艺意识,改写了他们边缘的文艺地位,从而有助于一个以普通群众为核心的文艺共同体的形成。在相当程度上,大跃进文艺正是在群众文艺组织的基础上,通过“接触”性的传染,在集体中发挥个体力量,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三) 开展集体创作

建立群众性的文艺组织实际上意味着集体性力量的形成,而且,大跃进运动“一日千里”的声势也与个体创作格格不入,由此,以集体的方式来进行创作就得到了大力的提倡。张风在报道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跃进情况时道,“创作形成了一个群众运动。再也没有人关起门来单干创作,集体创作成了一种风气”,“就在这样群情奋发,‘言必及创作’的形势下,剧院领导一面规定每周有两个半天的‘创作日’,同时提出‘深入生活,自由结合,集体创作’”。[18]吕复强调集体创作的重要性,“为了表现我们的时代,迅速反映当前生产斗争,为当前的政治服务,必须深入生活,走群众路线搞集体创作”。[7]华夫极力赞扬“集体创作”的好处,“在集体讨论、集体写作的过程中,互相取长补短,大家在思想上,艺术上都可互相学到一些东西,又能较快较好地完成了新作品”,“总而言之,集体创作好处多,它在当前全民性的文艺写作运动中一定会发生显著的作用”。[19]

集体创作与个体创作相对应,本质上是一种意识形态化的群体性文艺生产方式,其肇始于延安时期。大跃进时期的集体创作承延安而来,但在策略、开展方式上更有讲究,它将主流意识形态(党、骨干、积极分子)、知识分子、群众等都纳入到创作的集体中来,融动员、辅导、讨论、学习、创作等种种集体性行为于一体,创造出了开放性的交流与创作平台。借助于一种运动式的循环,在类似于个案展示的基础上,它将创作引向公共性的场域,从而在平等对话中使大规模的文艺创制成为可能。以下以江苏邳县的群众美术活动相关史料为例稍做分析。韩昭贤在介绍官湖镇的壁画创作时讲道:

能画的人实在不多……社里只能从识字的中间挑。刘书记说:要相信群众,眼睛向下,从农民中找,只要能拿起笔来抹一道黑扛的就能行。一社又选了一个人,有木匠、铁匠、老农民,共十一人了。先在大街上画,画坏涂了再来,请陈楼乡顾祥林同志来示范,大家来看,并座谈。大家想点子画创作,用旧纸订本子来涂,再互相提意见改正。两天半‘毕业’,能画几笔了,两人一组,分头画开。[20]

曹玖林在介绍美术创作组的成长经历时指出:

起初学画时都是照样子,画些植物类的东西,但是画的不敢大胆,都是蹲在家里偷偷摸摸的画,怕别人看了丢脸……乡党委书记、乡文化馆负责同志、社支部书记和文化福利主任专门给我们美术组开了座谈会,帮助我们解决种种困难,给我们指出方向,指出创作的重要性,并一再地鼓励我们、支持我们。给我们供给材料,并由社支书栗振东和文化站长担任领导工作,并亲自参加创作,从此扭转了怕别人看的问题,鼓足了干劲,提高了信心。[21]

记者在介绍邳县农民如何学会创作的文章中说,“壁画创作者都参加美术组,集体的力量帮助他们解决了不少困难。美术组的同志在谈创作经验时经常提到‘大家想点子(出主意)’这句话,酝酿构思或者研究表现方法,多半是大家一起讨论。”[22]在邳县农民走向壁画的过程中,自身的文化囿限成了创作的最大障碍,但这也促使他们进入到一个干部、师傅、示范者(积极分子)、知识分子等所构成的公共场域。在这一“对话”的场域,干部等起着动员作用,确保了文艺的方向性,师傅、示范者(积极分子)等则起着辅导、指引的工具性作用,而普通群众则是参与、学习、创作等,构成了文艺运动的坚核。这三个层面互动起来,大家一起讨论,一起构思,创作公开化了,也运动化了。通过这样的途径,集体为个体注入了文艺动量,确保了个体创作潜能的发挥,个体又为集体输送了新鲜的血液,从而促使集体生理机制的快速成长。于是,在集体—个体—集体的循环与相互影响过程中,批量的群众文艺创制终成可能,而群众的文艺激情、运动的持续性力量以及运动声势等也得到了维持。

通过以上简短的描述与讨论,可以发现,无论就外在的文艺执行环境而言,还是就内在的文艺创制而言,群众运动对大跃进文艺的生成、发展都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它往往是先有运动,再有创作,以运动来带创作,再以创作来促运动,文艺的生产机制呈现出运动(外)→文艺(内)→运动(外)的发展模式。借助于这样的生产方式,文艺与运动实现了互动与循环,文艺文本通过运动来创制与传播,运动也通过文艺文本进行渲染与强化,诸如破除文艺迷信、建立文艺组织、开展集体创作等更是获得了有效的循环与扩展。由此,群众的创作激情被维持在一个沸点上,持续性创作成为可能,这不仅使得规模化创制得以实现,成就了大跃进文艺的神话,而且也给文艺作品带来了深刻的变化。就前者言,它将文艺送入寻常百姓家,导演出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文艺大民主,向世人证明了在经济大跃进之外,更有一场深远的文化革命;就后者言,大跃进文艺成了运动的和声,生发出了特殊的运动式文艺:运动意识弥散在文艺的生成过程中,并演变为文艺的主宰因素,而文艺则消散了它的审美娱乐功用,成了实现政治运动的“应制”性产品。因此,大跃进文艺最终走向了一种全民性的政治激情狂欢与口号式呼喊,被后人所诟病自不可避免,因为这种文艺从一开始的群众运动介入就偏离了正常的文艺轨道,其宿命早就注定。我们应当反思大跃进以群众运动开展文艺的错误方式,但同时我们也要看到大跃进文艺与群众所形成的亲密联系,只有辩证地批判、反省与承继,才是我们正确对待历史的态度。

注释:

① 邓小平曾多次指出不要再搞运动,“纠正‘左’的倾向和右的倾向,都不要随意上‘纲’,不要人人过关,不要搞运动”,“对于当前的问题,要接受过去的教训,不能搞运动。……批评的方法要讲究,分寸要适当,不要搞围攻、搞运动”。(《邓小平文选》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81、390页)

② 在中国革命和建设中,共产党的危机意识可以说贯穿始终,它不仅来自于外在力量如敌对势力、自然条件等的重压,同时也来自于对内部如对官僚体制、资产阶级等的高度警惕。可以说,反复出现的群众运动是“生命体”为了保证其延续的一种策略与手段,其目的正是为了有效地化解危机。

③ 关于群众运动的论述,可以参看马克·赛尔登的《革命中的中国:延安道路》(魏晓明、冯崇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年)、Gordon Bennett的Yun dong:Mass Campaigns in Chinese Communist Leadership(Berkeley:Center for Chinese Studies,University of California,19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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