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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等收入陷阱看中国经济面临的挑战*

2011-02-02滕永乐

中共南京市委党校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陷阱国家经济

滕永乐

(中共江苏省委党校社会经济发展研究所 江苏 南京 210013)

一、引言

而回首过去百年历史,经济学家对不同国家之间迥异的经济发展绩效之谜倍感兴趣,对于二十世纪下半叶的历史来说则尤其如此:一方面,他们会为日本、韩国、新加坡、中国台湾和香港等国家和地区在短短一、二代人的时间里通过持续快速的经济发展和工业化进程,完成了从中等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的飞跃而感到异常惊讶。另一方面,他们也会为绝大多数其他发展中国家至今无法扭转命运,而感到揪心和费解;一些经济学家特别注意到,部分中等收入国家在经历了由低收入向中等收入的转变后,经济快速增长的动力逐渐消失,收入水平普遍徘徊在3000-10000美元的收入区间,无法跨越到更高的收入水平。即使发展中国家已经做出了不懈的努力,各种发展机构也施以多方援手,但直到2008 -09年的国际金融危机发生之前,国家之间的贫富差距仍难觅缩小的踪迹。

而自2011年以来,国际环境复杂多变,尤其进入三季度以后,世界经济发生了一些新的变化,突出的特点就是欧债危机在深化蔓延,美国的主权信用评级被降低,世界金融市场进一步动荡。而且从全球来看,通胀压力进一步加大。从国内来看,中国的经济发展也遇到一些新的情况和问题。在政府经济刺激政策逐步退出后,经济增速在2010年一季度达到高点以来,已经连续6个季度呈现下降趋势。同时,物价上涨的压力不断加大,特别是食品等和人民生活息息相关的消费品价格成为本轮上涨的主力,极大地削弱了了经济增长给我国居民带来的实际经济福利,而且对城乡贫困居民的基本生活造成了重大影响;此外,中小企业经营困难增加,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和问题。《2011年千户民营企业跟踪调查报告》显示,关于“当前企业经营发展中遇到的最主要困难”,民营企业家选择比重最高的两项分别是“人工成本上升”和“能源、原材料成本上升”,明显高于资金紧张、不正当竞争、国内需求不足、出口需求不足等其他选项。经济下行风险不断增加,有关中国经济下行风险和能否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等议题在学者和官员们中成为了研究和关注的焦点。

二、中等收入陷阱经验解释

根据2010年世界各国公布的G DP数据显示, 2010年日本名义G DP总值总计为54742亿美元,比中国少4044亿美元。中国以39.7983万亿元(58786亿美元)的2010年G DP,在名义G DP的世界排名中仅次于美国,超越日本居全球第二位。这也意味着中国人均G DP超过4000美元,已跻身于中等收入国家行列。然而,全球经济发展史表明,中等收入国家并不都能顺利成长为高收入国家;相反,这一时期很容易出现经济增长停滞乃至下滑等状况。

世界银行《东亚经济发展报告(2006)》提出了“中等收入陷阱”(Middle-Income Trap)的概念,基本涵义是指:即鲜有中等收入的经济体成功地跻身为高收入国家,这些国家往往陷入了经济增长的停滞期,既无法在工资方面与低收入国家竞争,又无法在尖端技术研制方面与富裕国家竞争。一个经济体从中等收入向高收入迈进的过程中,既不能重复又难以摆脱以往由低收入进入中等收入的发展模式,很容易出现经济增长的停滞和徘徊,人均国民收入难以突破10000美元。进入这个时期,经济快速发展积累的矛盾集中爆发,原有的增长机制和发展模式无法有效应对由此形成的系统性风险,经济增长容易出现大幅波动或陷入停滞。大部分国家则长期在中等收入阶段徘徊,迟迟不能进入高收入国家行列。实际上,一些拉美国家和中东地区的国家已经陷入到这种中等收入陷阱之中。面对不断上升的工资成本,这些国家中原先利用国内成本优势的生产者挣扎着保持自己的竞争力(World Bank,2010)。原先的比较优势逐渐消失,甚至成为了增长的约束。全球化经济危机后,东亚地区的中等收入国家如何通过加速的产业升级,实现由中等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的过渡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但这一转变并非易事。几十年来,拉美和中东地区的一些国家长时间的陷入了“中等收入陷阱”中。这些国家努力使本国产品具有国际竞争力,试图面对日益上升的工资价格不断降低生产成本。但是取得的成果却是微乎其微,他们无法实现向国际产业链高端的转移,生产知识创新型产品。

国际上公认的成功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和地区有只有日本和“亚洲四小龙”等。但就大国而言,仅有日本和韩国实现了由低收入国家向高收入国家的转换。如图一显示,日本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在1973年首超3000美元,到1981年突破1万美元。韩国 1987年超过 3000美元,1995年达到了11467.81美元。从中等收入国家跨入高收入国家,日本和韩国都只用了8年。

图1 中国现在处于中等收入阶段

而拉美地区和东南亚一些国家则是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典型代表。一些国家收入水平长期停滞不前,如菲律宾198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689.49美元,2006年仍停留在1123美元,考虑通货膨胀因素,人均收入基本没有太大变化。还有一些国家收入水平虽然在提高,但始终难以缩小与高收入国家的鸿沟,像马来西亚198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为1812美元,到2008年仅达到8209美元。阿根廷则在1964年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就超过1000美元,在上世纪90年代末上升到了8000多美元,但2002年又下降到2000多美元,而后又回升到2008年在的8236美元。拉美地区还有许多类似的国家,虽然经过了二三十年的努力,几经反复,但一直没能跨过10000美元的门槛。

中等收入陷阱是国家经济快速发展中积聚矛盾的集中爆发,自身体制与机制的更新进入临界,很多发展中国家在这一阶段由于经济发展自身矛盾难以克服,发展战略失误或受外部冲击,经济增长回落或长期停滞,陷入所谓中等收入陷阱阶段,几乎每个国家在现代化过程中都有类似的过程。世界各国在面对中等收入陷阱时有着不同选择。发达国家利用其先发优势,通过引领技术进步和廉价利用全球资源跨越了中等收入陷阱,新兴工业化国家通过出口导向的发展战略、承接发达国家产业转移实现产业升级、较为公平的收入分配等途径也实现了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目标。

通过比较成功跨越和没成功跨越的国家的一些特点,我们可以发现:(1)经济增长稳定性差别很大。例如自1963到2008年间里,阿根廷有16年负增长,而韩国只有2年负增长;(2)研发能力和劳动力素质差别明显。R&D占G DP比例,韩国超2.64%,而阿根廷只有0.41%,马来西亚只有0.69%。每千人研发人员韩国有4.8人,马来西亚只有0.42人,阿根廷只有0.1人;(3)社会发展指标上有明显差异;(4)收入分配的公平性差距明显。如图2所示,日韩转型时较好的控制收入分配差距,2007年,拉美地区的中等收入国家基尼系数普遍达到甚至超过0.5,而韩国只有0.31。

图2 2007年世界部分国家基尼系数

三、中等收入陷阱的新古典解释

从新古典经济增长的角度,可以将中等收入陷阱理解为有着中等人均收入和资本存量的稳态。该结果之所以被称为“陷阱”,是因为如果行为人尝试着将其打破,经济体有回归到中等水平稳态的趋向。

在新古典模型中,资本的平均产品f(k)/k随着k的增加而递减。然而,我们也注意到,在某些存在收益递增特征的模型中,如涉及干中学和溢出效应的模型,资本的平均产品也会随着k的增加而增加。经济体出现陷阱的情况是,在一段资本的平均产品递增的区间之前存在一段平均产品递减的区间。

通过假定某国同时掌握了传统的和现代的生产技术,我们可以得到一段收益递增的区间。假定生产者使用通常的柯布-道格拉斯这一基本生产函数形式:

其中B>A。然而,我们假定为了利用这种更好的技术,该国作为一个整体在任一时点都必须支付启动成本(setup cost),以建立必要地生产性公共设施或法律体系。我们假定该成本与劳动力成比例关系,记为 bL,其中,b>0。我们进一步假定,该费用通过向每个劳动者征收税率为b的税收来筹资,并由政府统一支付。从人均水平上看,第一个生产函数是:

从人均水平来看,并考虑净启动成本时,第二个生产函数是:

如果政府决定为每个劳动者支付启动成本 b,那么所有生产者将使用现代生产技术(因为无论如何,都要为每个生产者支付税金b)。如果政府不支付该启动成本,所有生产者必然采用原始生产技术。如果在现有k值水平上,转换到现代技术上所带来得劳动者人均产量的增加量超过了人均的启动成本,明智的政府会支付该启动成本。根据我们的假设,如果 yB>yA,即 k超过临界值=[b/(BA)]1/α,那么这种转换是值得的。可见,临界值随着启动成本b增加而增加,并随着生产率参数只差B-A的增加而减少。我们假定,如果 k>,政府支付该启动成本;如果 k<,政府不支付。

劳动者人均资本增长率仍由索洛-斯旺模型的基本等式决定:

图3 索洛模型中的收入陷阱

图一表明,储蓄曲线 s·f(k)/k在低稳态值k首先穿过直线n+δ(我们这里假设 k<)。该稳定状态具有我们已经熟悉的新古典模型特征。特别地,如果k<,则 k/>0,且在k>时至少存在某一区间满足 k/k<0。因此,是稳定状态:这样一个低收入的稳定状态是贫困陷阱。

类似的,假定当k位于中间区间时,收益递增趋势足够强大,以至于曲线最终上升在稳定值k中这点穿过直线 n+δ。然而,该稳定值是不稳定的,因为在其左边,而在其右边。这样,如果从 k(0)出发,且,那么其固有趋势是回到的发展陷阱;相反,如果经济体设法实现,那么它将进一步的发展并实现更高水平的k。

在k>k中的区间内,经济体收益递减的去向最终使得s·f(k)/k足够低,并在稳态值处与 n+δ相交。这一对应于高人均收入水平和零人均增长率的稳定值与我们队新古典模型的研究相似。位于陷阱水平的中等收入经济体的关键问题是,越过波峰,获得长期较高的人均收入水平。

从索罗模型来看,图2中曲线表示人均储蓄,斜线代表人均投资,当人均储蓄等于人均投资时,代表经济处于稳态增长状态。三个均衡点分别代表了低收入、中等收入和高收入均衡,中等收入国家正是处于中等收入的均衡点,无法向更高水平的均衡迈进。

当经济处于一个经济发展中的陷阱均衡时,必须有某种外力产生一个“大推动”(big push),才能摆脱这一均衡的吸力,进入向更高收入均衡转移的路径。这种外力可以是政治制度改革(比如中国1978年的改革开放),也可以是技术的变革(如英国的工业革命)。这种外力推动下的均衡转移,在图中则表现为人均储蓄曲线的上移。1978年的改革开放使得中国摆脱低等收入的均衡点,开启了30年的经济高速增长。目前的问题是:中国是否正在接近“中等收入陷阱”?换句话说,中国目前正处于图中两条曲线中的哪一条?如果是下面的曲线,那么目前正在接近中等收入均衡点。随之的问题是,如何摆脱这一陷阱,达到高收入均衡?

四、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原因分析

从现在的理论文献和政策层面分析来看,构成所谓中等收入陷井发生的原因,最主要的是这样三个方面的原因:

(一)创新能力不足,发展方式明显滞后于经济发展水平

纵观全球,一国遭遇中等收入陷阱,首先源于经济风险诱因,即经济高增长方式不可持续,原有的增长机制失灵,最终中断经济起飞甚至出现倒退。经济体的创新能力不强,则经济增长不可持续。创新差便无法完成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经济增长主要靠投入量增长带动经济增长,它无法完成从依靠要素投入量大,带动经济增长,向依靠要素效率的提高,带动经济的增长。同时经济体竞争优势无法完成一个转变,它不能从依靠成本低获得优势,向依赖技术进步带来的资源禀赋的提升和效率的提高的竞争优势转变。这两个转变完成不了,就遇到问题了,就是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发展中国家进入到中等收入阶段的时候,它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创新力没有跟着经济发展的要求,相应的提高。例如拉美和东南亚的部分国家经过十年、二十年的经济高速增长之后,各方面的需求规模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但是原先依靠规模,依靠投入量,依靠要素成本低来维持经济的发展的条件客观上已经不存在,也不无法实现。图2显示的是以知识经济指标(KEI)为代表的创新和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可以发现两者在统计上存在着显著地正向关系,即创新会促进一国经济的发展和人均收入水平的提高,或者说高收入国家普遍具有强有力的国家创新能力。

创新可以归纳为很多方面,但粗略的说创新主要是指技术创新和制度创新。由于逐渐接近世界科技和产业前沿,这些中等收入国家面对的竞争越发的激烈,需要依靠“创造性破坏”或者说新技术和新产品的发明来进行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Schumpeter,1942;Aghion and Howitt,1992)。但是徘徊在中等收入阶段的国家普遍存在,企业核心技术、核心竞争力,国民经济的研发能力等方面的提升速度慢,与可持续发展的要求有比较大的差距。因此,技术创新无法保证这些国家的微观经济主体在面对国际竞争获取核心竞争力。

而制度创新,简单的说制度创新包括经济体的市场化,法制化,或者是民主化等等现代化的进程,制度创新一旦落后,也将阻碍技术创新的进程。实际上试图升级的单个企业需要承担巨额的研发成本和风险,而研发活动本身所创造出来的、公共知识却可能使经济中的其他企业受益(Jones and Romer, 2009;Rodrik,2004;Harrison and Rodriguez-Clare, 2009)。在这一阶段,日本和韩国等顺利跨越中等收入阶段的国家纷纷通过资助大学里的基础研究、对新发明授予专利、以及提供税收优惠和其他好处,补贴单个企业的研发活动,提供转型升级所需的硬性和软性基础设施刺激和保障企业通过。

图4 知识经济与经济发展

这两方面的创新,一个是技术创新力量差,无法完成增长方式要素效率转变的提升,一个是制度创新的能力差,难以调动人们的积极性,并且在这个阶段,会滋生腐败,这不仅仅是政治问题,法律问题,它在经济上是严重的破坏公平,严重的伤害效率,这样就使得这些国家往往就是长期低效率、经济低迷。而低效率又包含了一系列的不公平,社会矛盾,不可持续,人和自然的冲突,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冲突,社会分配不公平,等等这一系列矛盾的加大,再加上一些文化冲突,宗教冲突等等交织在一起,就容易产生一些危机。

(二)要素成本迅速上升,比较优势正在弱化,传统发展模式难以为继

一国在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后,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土地、资源、能源、劳动力等要素成本迅速上升,投入边际效益不断递减,发展的比较优势正在弱化,这很可能成为掉进“中等收入陷阱”的直接诱因。经济发展是人均收入水平持续增加的过程,这个过程不仅要求现有产业必须持续引入新的更好的技术,而且还要求现有产业必须不断从劳动力(或自然资源)密集型产业向新的、资本密集型的产业升级,否则人均收入水平就将像索洛新古典增长模型所预测的那样陷入停滞。

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国家,由于禀赋结构不同,相应地会有不同的经济结构。处于初级发展阶段的国家,其要素禀赋结构一般会呈现出劳动力或自然资源相对丰富、同时资本相对稀缺的特点,因而生产也多集中于劳动力或资源密集型产业,采用传统的、成熟的技术,同时所生产的产品也拥有成熟的市场。除工矿外,这些生产活动很少有规模经济。这些国家的企业规模一般而言相对较小,多以局限在当地熟人社会非正式的方式进行交易。生产和交易所需的硬性和软性基础设置不仅有限,而且相对简单初级。在非熟练劳动力和自然资源相对充裕但物质和人力资本相对稀缺的发展中国家,只有劳动力密集和资源密集型产业才会在开放的竞争性市场中具有比较优势(Heckscher and Ohlin,1991;Lin,2003)。

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发展,需求规模在增大,相应的这些要素价格就会上涨,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比如劳动力,几十年的经济发展,人民的福利和国民生产总值的巨大提升,使得国民有理由要求更多的分享,经济增长带来的好处,所以要求增加工资,要求提高福利和社会保障的水平,这从某种意义上是必然的一种趋势。同时经济发展中的土地资源越来越稀缺,导致土地价格上涨;能源、原材料伴随着经济规模的扩张,在需求拉上后,价格同样会提升,这便提升整个国民经济运行的成本,因此依靠成本低廉展开竞争的优势越来越弱,甚至已经不存在了。在成本优势丧失后,如果创新能力没有跟上,经济发展的效率无法消化成本提高带来的上涨的压力,这样就会形成一个巨大的需求拉上和成本推动共同作用,尤其是成本推动,越来越显著,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滞胀。一个方面是长期增长低迷,经济不景气,一系列经济衰退的问题和威胁,同时通货膨胀的压力长期居高不下,就形成这样的一个收入陷阱。

实际上,随着这些国家有低收入国家向中等收入国家迈进,资本要素变得不再那么稀缺,甚至发展早期的人口红利也在消失。因此,重新确定和按照国家现有的比较优势实现产业结构的升级显得越发的重要

(三)制度改革明显滞后经济发展要求

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之间既存在技术差距,也存在制度差距(杨小凯,2003)。落后国家模仿发达国家的技术容易,但模仿发达国家的制度难。落后国家倾向于模仿发达国家的技术和管理而不去模仿其制度,虽然可以导致落后国家的经济在短期内获得快速增长,但会强化国家机会主义,给长期增长留下许多隐患,甚至长期发展变为不可能(Sachs etc,2000)。少数政治精英就会滥用国家的权力,产生国家机会主义,使发展的果实落到少数政治精英手中,长期的经济发展就会失败。

在拉美国家,体制变革受到利益集团羁绊,严重滞后于经济发展,精英集团的“现代传统主义”片面追求经济增长和财富积累,反对在社会结构、价值观念和权力分配等领域进行变革,或者把这种变革减少到最低限度。经济财富过度集中,利益集团势力势力强大,造成寻租、投机和腐败现象蔓延,市场配置资源的功能受到严重扭曲。

五、中国进入中等收入阶段面临的挑战

经济增长是“双刃剑”。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主动参与国际产业分工,以劳动力富裕、用工成本低、能源资源价格便宜等比较优势,积极吸引外资,面向国际市场,大力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快速实现了从低收入国家向中等收入国家的转变,但也带来代价高、消耗大、收益低、失衡严重等问题。

(一)需求结构不平衡,居民消费率长期偏低。任何一个高收入国家都是以中等收入群体为主导的“消费型社会”。而我国政府、企业和居民三大收入主体结构中,天平不断向政府和企业倾斜,政府和企业在获得高收入增长的条件下,将较多资金用于投资。分配失衡制约着消费能力,居民消费较难扩大。2001至2010年,我国投资率从36.5%升到48.6%,消费率则从61.4%降到47.4%,其中居民消费率从45.3%降到33.8%,远低于发达国家70%左右的水平,甚至低于“金砖国家”的巴西、印度。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发达国家纷纷调整战略,鼓励增加高技术产品出口;越南、孟加拉等发展中国家利用比我更低廉的资源和劳动力成本,加快向美欧等市场输出劳动密集型产品。过度依赖外需的中国经济结构正遭受美欧的“压”和新兴经济体的“挤”,传统发展模式越来越难以为继,加大了我国走近“中等收入陷阱”的风险。

(二)过于倚重投资驱动,环境压力增大。我国近30多年走了一条典型的高强度投入、外延式发展道路,追求超高速增长,各方面绷得太紧,直接带来了资源透支、产能过剩、排放过量、生态环境恶化等问题。过去30多年,我国从一个能源输出国变成了能源的进口大国,并且据相关预测,能源进口比例仍将进一步上升。与此同时,快速的城镇化和工业化进程,已经在中国创造了许多的特大城市,极大地挑战了居民的生存空间。2009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占全球8.5%,而消耗的钢材占46%,煤炭占45%,水泥占48%,油气占10%。中国电力、钢铁、有色、石化、建材、化工、轻工、纺织等8个行业单位产品能耗平均比世界先进水平高47%。近年来,我国节能减排取得积极进展,单位G DP能耗比2005年下降15.61%,经过努力能够完成“十一五”目标。但今后一个时期,随着经济总量的继续扩大,资源和环境硬约束将持续加剧。

(三)收入差距拉大,社会矛盾日益突出。从全世界看,收入差距过大虽不是用来判断是否掉进“中等收入陷阱”的标志,但它加剧了不平衡,导致的社会问题很可能引发一国落入“陷阱”。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自2000年起,我国基尼系数越过0.4的警戒线,2006年曾达到0.49,之后虽有所下降,但目前仍近0.5。不同人群间收入差距的鸿沟加宽,“马太效应”愈加明显。财富向资本集中,收入分配向高收入者倾斜,普通居民特别是中低收入群体“钱包”鼓得很慢,这种差距在通胀状况下更显分明。为求经济增速一高再高,各项投入仍倾向于“物”而不是“人”,对民生的支出有限。仇官、仇富、仇不公等情绪出现,社会矛盾触点密、燃点低,群体性事件增多。在迈进中等收入阶段后,就业、住房、社保等问题凸显,社会负面因子不断累积,发展一步步掉进“陷阱”而不能自拔。需要注意的是,我国社会正碰到类似的挑战。近年来,由于社会事业与经济建设不匹配,居民收入增长赶不上G DP增长,民生改善远远落后于经济发展,百姓普遍感觉“国强民不富”、“幸福指数不够高”。

(四)阶层固化苗头显现,城乡“新二元结构”正在形成。中国社科院社会所发布的研究报告称,我国中间层只占人口的23%,远低于发达国家70%左右的比重。在城市人口中,本地人、外地人,体制内、体制外,户籍、出身……不同标准给人们贴上不同的标签,不同人群“被进入”不同的发展通道,人群结构“代际分化”,底、中、上的阶层分野正在加剧。“知识改变命运”,在近年的就业压力面前,这句话被打上问号。昂贵的学费、“毕业即失业”等因素使一部分学生放弃高考,知名高校的贫困家庭学生特别是农村学生比例持续下降。穷家、农家孩子考上大学、毕业后找到理想工作,需要比其他同龄人更大的付出,却不一定能有同样的机会。社会结构固化、人员流动性不足,阻碍了资源要素特别是“人”这一最核心要素的合理配置,造成动态上的不平等,限制了人的发展,长此以往,将导致经济增长动力不足甚至增长停滞。不补上社会建设“短腿”,不还清民生欠账,不实现“国强民更富”,中国就很容易掉进“陷阱”,很难走好现代化的“后半程”。

据第六次人口普查公告,全国城镇人口比例达49.6%,但如果以户籍为标准,起码有1亿多生活在城里的人没有真正城市化,而是“被城市化”了。许多进城打工者实现了职业转换、地域转移,却未能实现身份的转变。一些农民多年在城里打工,举家进城却扎不下根,城市内形成了城乡二元结构,即户籍市民与无户籍农民工。

六、中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战略选择

中国正处在中低收入向中高收入迈进的发展阶段,这个阶段面临诸多特有的矛盾。但从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市场化、国际化进程看,中国经济增长的潜力还很大,不会出现徘徊或停滞的局面。与日本和韩国等已经结束高速增长的国家相比,中国作为一个幅员辽阔、区域差异大、生产力发展水平呈现多层次特征的大规模经济体,具有更多延续高速增长期的空间和条件。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中国仍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完全有条件推动经济发展再上新台阶。

(一)推进产业转型升级。今后一个时期,美国等西方发达国家推进“再工业化”,在新的技术平台上发展新型产业部门,我国已经形成和正在形成的生产能力面临新的调整压力,经济增长高度依赖低端加工组装、缺乏自主技术和品牌的局面难以为继,迫切要求加快推进新一轮产业转型升级,在提升传统产业竞争优势的同时,在新兴产业领域拓展新的发展空间。我们面临的课题是,在产能过剩压力加大的情况下,如何加快发展生产性服务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提升产业整体素质和竞争力,改变经济增长对传统工业规模扩张的高度依赖。

为此,要加大产业调整力度,由重点调整产业间比例关系转向重点突破制约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环节,着力提升制造业附加值,加快发展金融保险、商务服务、科技服务、信息服务和创意等生产性服务业,加快发展研发、设计、标准、物流、营销、品牌和供应链管理等生产性服务环节,促进制造服务化和服务知识化;适应国际产业竞争格局的新变化,加快培育节能环保、新一代信息技术、生物、高端装备制造、新能源、新材料和新能源汽车等战略性新兴产业,构建“核心技术-战略产品-工程与规模应用”的创新价值链,抢占国际经济科技竞争的制高点。同时,要加快淘汰高能耗、高排放、低附加值的传统重化工业,加快传统产业技术进步、管理创新、产业重组和优化布局,提升传统产业整体素质,在实现传统产业的经济增长效应的同时,增大社会、环境和国际分工效应。

(二)增强经济的创新能力。今后一个时期,主要国家抢占经济科技战略制高点竞争加剧,我国劳动力低成本优势减弱,经济增长高度依赖传统比较优势参与国际竞争的局面难以为继,迫切要求培育和确立以科技创新和人力资本为基础的新竞争优势,在新一轮国际经济科技竞争中赢得主动。我们面临的课题是,在低成本比较优势开始减弱的情况下,如何加快培育以科技创新和人力资本为基础的新竞争优势,增加在全球价值链上高附加值环节的比重,改变经济增长对传统比较优势的高度依赖。

为此,要增强科技创新能力,关键是大幅度提升企业自主创新能力,鼓励企业加大研发投入和人才储备;依托国家重大科技专项,采取产学研结合的模式,在高档数控装置、集成电路、新型显示器件、软件、整车设计开发流程等领域突破一批关键核心技术;培育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和优势品牌的大企业,鼓励支持企业发展跨国经营,建立全球生产运营体系;在装备、轻工、纺织、电子信息、生物、新能源等领域打造一批各具特色、创新能力强的产业集群,强化产业链的延伸升级和产业集群的分工协作关系。与此同时,把人力资源开发和人力资本投资作为战略重点,把优先发展教育和培训作为提升人力资本的根本途径,扩大职业教育,实施高端人才引进计划,促进人才向企业流动,在劳动适龄人口增长带来的人口红利逐步消失后,创造和培育由劳动者素质提升带来的新人口红利,推动我国由人口大国向人力资源强国转变。

(三)实施区域发展总体战略。中国的地区间是存在差异的,发展是不平衡的,但是如果进入一个全面高速增长之后,经济差异在地带之间,在不同的区域之间,会错落的形成一些,在时间上有先后顺序分布的地方性的增长级,就是地方效益,而这种增长级不是简单的地方意义,对全国来说有全国意义。

为此,应该引导产业跨区域有序转移,促进生产要素跨区域合理流动,形成优势互补、良性互动、协调发展的区域发展新格局。要坚持实施区域发展总体战略,把深入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放在区域发展总体战略的优先位置,给予特殊政策支持,全面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大力促进中部地区崛起,积极支持东部地区率先发展;加大对革命老区,民族地区、边疆地区、贫困地区的转移支付力度,特别是加大对义务教育和人力资源开发的支持力度,增强欠发达地区的自我发展能力;加强对特殊困难地区的帮扶和对口支援,进一步健全长效帮扶机制;明确各级政府在公共服务中的事权和财权划分,围绕义务教育、公共卫生、基本医疗、社会保障、防灾减灾、公共安全等关键领域,加大中央的转移支付和各级政府的财政投入力度,促进区域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

(四)坚定不移推进改革。要坚定不移推进改革,更加重视改革顶层设计和总体规划。深化行政管理体制改革。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强化公共服务和社会管理,减少对市场主体的直接干预,进一步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作用。深化财税和金融体制改革。明确各级政府提供基本公共服务的事权范围,推进公共服务均等化;健全财力与事权相匹配的体制,促进财政体制更加公开透明。深化国有控股商业银行改革,积极引导民间金融健康发展。加快推进国有经济布局调整和垄断行业改革。放宽石油、铁路、电力、电信、市政公用设施等重要领域的市场准入,明确行政性垄断企业的经营范围,保护民间资本合法权益。完善资源价格形成机制。建立健全资源有偿使用制度和生态环境补偿机制,形成引导和激励市场主体节约资源、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机制。推进科技和教育体制改革。促进成科技为经济社会建设服务,提高教育现代化水平,增强人力资本对科技创新和经济发展的支撑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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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杨小凯.经济改革与宪政转轨:回应[J].经济学季刊,2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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