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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建安七子军旅纪行赋

2011-01-24李敬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1年6期
关键词:涉江建安军旅

李敬

(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广西南宁541006)

一、纪行赋溯源

《文选》将选赋分为十五类,“纪行”当为其中一类,录有班彪《北征赋》、班昭《东征赋》和潘岳《西征赋》共三篇。若要寻找纪行赋的源头,则可以追溯到屈原《九章》中的《涉江》、《哀郢》等楚骚作品。清人蒋骥云:“《涉江》、《哀郢》皆顷襄时放于江南所作。然《哀郢》发郢而至陵阳,皆自西徂东;《涉江》从鄂渚入溆浦,乃自东北往西南。”[1]两篇作品都以地点为线索,记叙了作者流放沅湘途中的经历。作者根据行踪的变化,于不同的地点描写不同的所见所感,采取借古讽今、以景托情的手法抒发了眷恋故国、感伤境遇、忧时伤世的真挚情感,具有强烈的现实精神。黄侃在《文选评点》中也认为“此体上本《九章》”[2]从而更加明确地阐明了纪行赋渊源于屈原《九章》中《涉江》、《哀郢》等作。然而从《文选》所选的三篇纪行赋来看,纪行赋的发展轨迹并非完全按照《涉江》、《哀郢》等篇所创造的模式来延续。《涉江》、《哀郢》等篇虽然历叙了征行的路线、经过,却并没有涉及到途中各地的历史掌故,而以直接抒情为主。而纪行赋则不同,作者不仅要记叙途中的所见所感,更重要的是要叙写所经之地的历史掌故,以此来达到讽喻世事的目的。

纪行赋的开山之作当为东汉末年刘歆所作的《遂初赋》。《古文苑》取《汉书·刘歆传》为之序曰:“歆好《左氏春秋》,欲立于学官,诸儒不听,歆乃移书太常,责让深切,为大臣非疾,求出补吏,徙五原太守。歆以议论见排摈,意志不得,之官,经历故晋之域,感今思古,遂作斯赋,以叹征事而寄己意。”[3]此赋是哀帝时作者从长安出任五原太守时所作。赋文以一路征行为线索,对沿途景物作了描写,重点叙述了所经之地的历史掌故。显然,作者的初衷不在写景,也不在罗列历史掌故,而是要借古讽今,抒发自己身为王族而遭摈弃的愤懑之情。《遂初赋》以骚体为文,在结构上的确有《涉江》、《哀郢》等作的影子,但《遂初赋》更多的是叙述所经之地的历史掌故,《文心雕龙·事类》曰:“刘歆遂初赋,历叙于纪传”[4]可谓一言中的。

《遂初赋》不但拓展了《涉江》、《哀郢》等纪行题材楚骚作品的表现内容,也开创了纪行赋咏史抒怀的写作模式和特征。此后,班彪的《北征赋》、班昭的《东征赋》步其后尘使纪行赋的写作模式进一步固定,咏史抒怀成为纪行赋的必然内容。

东汉末年蔡邕所作的《述行赋》可谓纪行抒怀赋的代表作,它直接写到作者对社会问题的观感,尖锐的揭露了民间的疾苦。将蔡邕的《述行赋》与《遂初赋》、《北征赋》、《东征赋》相比较不难看出,在《述行赋》中怀古的成分有所减少,而直接反映现实生活的比重则明显增加。这就使得纪行赋更贴近现实生活,而不是在历史的故纸堆里寻找抒情的寄托。《述行赋》以现实生活为铺叙的主要内容,从而扭转了自刘歆《遂初赋》以来纪行赋咏史抒怀的僵硬模式,使此类赋更具生动性和现实性。因此蔡邕的《述行赋》在纪行赋发展过程中起着重要作用,它为纪行赋注入了新的活力,也直接影响了建安时期建安七子纪行赋创作反映军旅征行等现实生活的创作倾向。故建安七子的纪行赋也可称为“军旅纪行赋”。

二、建安七子军旅纪行赋探析

建安七子的军旅纪行赋在其整个赋作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为了便于研究分析特将“七子”军旅纪行赋罗列于下:

建安七子军旅纪行赋一览表

以上就是建安七子的军旅纪行赋,共有5位作家创作了10篇赋作。通过这些赋作结合建安时期的历史背景,我们可以进一步分析“七子”军旅纪行赋的产生原因、创作特征和具体内容。

(一)“七子”军旅纪行赋产生的原因

分析“七子”军旅纪行赋产生的原因必然离不开建安时期的时代环境。从以上的表格中我们可以发现,除了陈琳的《武军赋》以外其他的赋作年代都集中在建安十年到建安二十年之间。东汉末年诸侯割据,群雄并起,在讨伐黄巾起义的过程中曹操逐渐强大起来并先后消灭了袁绍等割据势力,从而实现了北方的统一。建安十年到建安二十年的十年里正是曹操统一北方的高潮时期,因此大小战争不断。“七子”大多是曹操的随身侍从,因此从军征战就成为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内容。

“七子”军旅纪行赋的产生还必须从他们自身找原因。“七子”身处建安动乱年代,汉代长期形成的礼教传统已经被冲破,因此“七子”更加注重自身抱负的实现,而不是皓首穷经,以致成为礼教的奴隶。我们可以看出“七子”普遍怀有强烈的责任心,虽然他们不以家国天下为己任,但是他们强调自我价值的实现。在建安时代尤其是建安前期战争是整个社会的主题,也就是说“七子”要想实现自己建功立业的理想最现实的办法就是参加征战。从“七子”的军旅纪行赋中也可以看出他们对于从军征战是持积极态度的。

“七子”军旅纪行赋的产生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曹氏父子的助推。曹氏父子对整个建安文学的发展都起着积极的助推作用,邺下文人集团的创作更是曹氏父子直接推动的结果。通过对建安七子赋作的概览不难发现其中好多作品都是同题共咏的结果,尤其是“七子”的咏物赋多为同题共咏之作,这都与曹氏父子的直接倡导有密切关系。“七子”的军旅纪行赋也不乏同题之作,如徐干和应玚都有《西征赋》,而且都创作于建安十六年随曹军西征马超时。正是曹氏父子的倡导和身体力行激发了“七子”对军旅纪行赋的创作热情。

(二)“七子”军旅纪行赋的特征

1、多为反映社会现实之作。赋发展到汉代专以呈辞铺陈为能事很少反映现实,即使是结尾的“劝百讽一”也根本无法达到反映现实的目的,而“七子”的军旅纪行赋则不同。从以上所列的表中可以看出“七子”的军旅纪行赋都是他们亲自参加征战后所作,因此不论是所见还是所感都有很强的现实性。

2、体制短小精干,句式骚散结合。汉代的纪行赋虽然较京都大赋体制有所减小,但仍然可称为巨制。“七子”的军旅纪行赋则普遍体制短,多则三百多字,少则十数句。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除了“七子”的主动追求外还有现实的原因。当时祸乱纷呈,并无安定的环境进行具体构思,有些赋为同题唱和之作也不宜写得过长,因此多为短制。在句式上“七子”的军旅纪行赋多采用骚散结合的手法,带“兮”字的骚体句与四六言句相杂,从而增强了赋文的活泼与摇曳变化之美。

3、艺术风格的时代性。纪行赋的源头即屈原《九章》中的《涉江》、《哀郢》,在艺术上以瑰丽奇诡为美,经过刘歆、班彪、班昭和蔡邕等人对纪行赋的创作实践不但使其创作模式有所固定,在艺术风格上也形成了典雅平实的固定风格。建安七子的军旅纪行赋不但在题材上对纪行赋进行了拓展,在艺术风格上同样与众不同,建安诗歌中那种“慷慨悲凉”的风格在“七子”的军旅纪行赋中同样显现得淋漓尽致。建安七子的军旅纪行赋在题材上是独特的,在艺术风格上同样是独特的,是属于那个时代独一无二的。

(三)“七子”军旅纪行赋的具体内容

1、描写军队宏大军容。“七子”的军旅纪行赋开头都首先会对宏大的军容进行细致描写。如陈琳的《武军赋》开头第一段就对军队的整体情况作了描述,“赫赫哉,烈烈矣”用两个叠加的词勾勒出军队的宏大气势。“百校罗峙,千部列陈”进一步渲染军队的宏大阵容。接下来作者分别从兵刃、铠甲、弓矢、战马、兵车几个方面描述了军队的装备情况,字里行间仍然充满着一种宏大的气势。王粲的《浮淮赋》则展现了水军的宏大军容,“建众樯以成林兮,譬无山之树艺”,“钲鼓若雷,旌麾翳日”通过形象的比喻,从听觉和视觉等不同角度渲染了水军的强大阵势。对军容的渲染基本上成为“七子”军旅纪行赋的固定内容,从这些渲染中流露出“七子”对自己所在军队高度的自信以及建功立业的强烈心情。

2、抒写个人情志。“七子”的整个赋作都很重视自我感情的抒发,其军旅纪行赋往往在对军队的描写中融入个人感情。如陈琳的《神武赋》开头并没有对军容进行描写而是引用历史典故来抒发自己对战争的看法。“恶先縠之惩寇,善魏绛之和戎。受金石而弗伐,盖礼乐而思忠。”“恶”“善”二字鲜明的流露了作者对战争的态度,希望以德政感化而不是以武力征服。徐干的《西征赋》则表露了自己不愿荷禄蒙私、无所作为,而希望自己早日将赫赫战功在祠堂上铭记。作者一颗拳拳之心已表露无遗。战乱的年代使“七子”以前所未有的务实态度面对文学,也使他们的情感自然地流露在他们的作品中。军旅纪行赋就成了他们感情的载体。

建安七子的军旅纪行赋是对汉代纪行赋的拓展,是建安时代的必然产物,也是“七子”赋中最有特色,最具现实性的一类。它的出现对后世纪行赋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1] [清]蒋骥.山带阁注楚辞[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117.

[2] 黄侃.文选评点[M].北京:中华书局,2006.93.

[3] 费振刚.全汉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231.

[4] 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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