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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的诗

2011-01-08柳沄

四川文学 2011年6期
关键词:一锹剪子豹子

□柳沄

□柳沄

一堆积雪

一大堆积雪

安安静静地堆在

安静下来的院子里

在此之前

铲雪的声音太响了

不妨说是院子里的人们

将那些刺耳的噪音

一锹一锹地

撮在了一块儿

这算不上夸张

我只是觉得这个句子新鲜

就写下了。在东北

积雪嗜睡的日子和严冬一样长

没有什么会让它

于中途醒过来

雪是白的。被

堆成了一堆的积雪

开始也是洁白的

天气非常好的时候

阳光凿在上面

所溅起的阵阵动静

只有耐心的阳光可以听见

不久,它就黑了

从这扇不大的窗户望过去

越来越黑的积雪

越来越像一堆泥土

在竭力掩埋着什么

每次上班和下班

我都得经过它

但,没有哪一次

像是经过一座

死寂的坟墓

园丁或花匠

他从昨天那儿走来

带着刚刚升起的太阳

和许多发亮的汗水

他朝繁茂的花木走去

在张开剪子的同时

也张开了和剪子一样

结实的双臂

难有比这更痛快的事了

——他剪去那些他认为多余的枝叶

远比一位高明的外科医生

割去一截病变的肠子或阑尾容易

很难说:手狠

不是因为心慈

这让风还有阳光

随着他那一下比一下有劲的动作

而不停地战栗

后来,他累了

双手歇在剪子上

除了一件格外听使唤的工具

谁也看不出

他还能像什么

那条小径

河对岸,蠕动着一条

时隐时现的小径

无事可干时,到阳台上望望它

便成为一件值得去做的事

那里常常空无一人

常常是它自己,弯曲着

钻入一片晃动的林子

当它从另一端钻出来时

又弯曲了一些

极少有人走动的小径

极少有人知道它通往何处

但在我看来:既然

它和自己一样宽

那么肯定也会和自己一样长

现在是初春,不久

路边的草木就会用各自的枝叶

将它遮在浓荫里

那景象很容易让我想到

不一样的孩子用一样的眼睫

把月亮掩在睡梦中

我对那条没有人走动的小路

渐渐地有了兴趣

比如此刻,它

好像刚刚从东边回来

又好像正朝着东边赶去

时间在它那儿

始终那么直接和简单

仅仅是一种往返

或者来回……

呆在家里

写下这个题目时

天已经黑了

而滴滴答答的雨声

还在朝着下一刻走去

从早晨开始

雨就这样

不歇气儿地走着

我没有到过的地方

它们都去过了

越走越深的雨

使我越来越安静地呆在家里

我从不认为:家

是一只用来灌溉的水泵

但它始终像水泵控制着

土地的收成那样

控制着我对生活

以及这场雨的看法

比如此刻,忽远忽近的

雨声,敲打着我,像

用力不均地敲打着琴键

无数个瞬间重重叠叠

成为同一个瞬间

到了后来,我索性

把笔和文字一块放下

仿佛再静静地听上一会儿

这间不大的屋子

就将随着无边无际的雨声

而辽阔起来

暮年——写给父亲

被时间和嗜好

弄出各种各样的毛病

以后,还会被弄出

更多更大的毛病

因此,屋子里的

任何一件磨损的东西

都可以拿来比喻他,例如

那把断了木柄的锤子

这没有什么不贴切

他时常点上一支香烟

站在窗前默默地回忆着

从前那些浑身是劲的日子

他吸的时候

嘴边的那颗火星跟过去的一样鲜亮

他不吸,眼前的暮色

又深了一层

此时,呼啸的风声

使那把断了木柄的锤子

格外像一只不肯松开的拳头

甚至,攥得更紧

然而,无论从前的日子多么惬意多么痛快

逝去的时光,都只能

跟掉落的烟灰一样轻

豹子

突然想到一只豹子

或者说,是它

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

偶然闯入我的想象中

想象中的豹子远比我想象的

真实,我始终瞧不出

有哪一个细节肯漏掉它

譬如发光的眼睛

譬如满身的斑点

譬如偶尔踩空的前爪,以及

那根长得无法再长的尾巴……

我有些吃惊甚至不解

此刻,每一阵风每一缕月光

都轻轻地战栗于它毛皮的柔软

只见它纵身一跳,轻快地

跃过那条琤 的溪流

使几只早已飞倦的宿鸟

不得不再飞一遍

深邃的夜晚更加深邃

有那么一会儿

它像我望着它那样

不安地望着远方

远方能有什么呢

对于这只孤独的豹子

远方不过是另一只豹子

它的消失和它的出现一样快

当我再次抬起头来

它已待在它不愿意

被我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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