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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龙口.酒神(连载之二十九)

2011-01-01邹长顺李同峰

鸭绿江 2011年2期

  (接上期)
  只有一篇检讨,字迹歪歪扭扭乱得像一堆稻草。
  巴山雨念完了检讨,又把检讨书递给了程中成,继续低着脑袋。
  “程班长。”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音落,一个清秀的女子已跨进了门槛。
  “哲英,你来干什么?”
  一身工作服,头戴工作帽的哲英,放下手中装有东西的布口袋,说:“程班长,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十斤高粱。”
  哲英的突然到来,还带着十斤高粱,让所有在座的酒工大惑不解。
  “咱们厂里有规定,凡是偷窃厂里粮食和酒的都要罚十倍的粮食和十倍的罚款,还要视情节,停发工资,交公安部门处理。”哲英接着说。
  “你说得对呀。”程中成答应着。
  “我这十斤高粱是替巴山雨代罚的,因为我是名共青团员,也是他的朋友。他做错了事,与我也有一定的关系。”在场的人被哲英的话惊呆了。
  巴山雨腾地站了起来:“哲英。”
  “山雨,你家很困难我知道,我只能代你交罚粮,但代替不了你的思想。看在咱们的关系上,你一定要深刻地检查,做不到这一点,我今后是不会再理你的。”
  巴山雨听了哲英的话,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个劲儿地点着头。
  一个班组会,因哲英的举动而改变了议题。
  第二天,厂简报上便刊登出了一条新闻:共青团员哲英帮巴山雨成为佳话,巴山雨将功补过争当先锋。
  一九六二年,老龙口酒厂又隶属沈阳市食品酿造工业公司,厂长仍是史忠贞,书记由王建会担任。
  王建会上任之后,针对厂里的实际情况,带领班子研究决定,在全厂开展节约“一厘钱”的活动。
  “一厘钱”活动主要内容是增产节约,从一滴酒、一粒粮中抠效益。老工人杨永恩将原来用锹起窖皮改用手起,一个窖可节约一公斤粮;化验员秦仲红一改过去化验完即丢掉酒醅子的做法,每次化验后都把酒醅子送回车间。同年六月五日《沈阳晚报》以“从一滴酒中挖潜力”为标题发表文章,肯定了工厂的这一做法。那一年,通过全厂职工的共同努力,一共节约粮食一百七十九吨。当年实现工业总产值四百零一万元,利润四十九万元,均创历史最好水平。节约“一厘钱”的活动,在老龙口取得了显著成效。六月五日,《沈阳晚报》首次刊发了《一厘钱精神赞歌》,较详细地介绍了工厂在增产节约运动中注重点滴节约,从一滴酒、一粒粮中算细账,挖掘经济效益的经验。时隔不久,沈阳市委领导便来老龙口酒厂视察工作,给老龙口开展“节约一厘钱精神”的活动以很高的评价。
  
  三十六
  
  清明时节雨纷纷,稀稀疏疏,点点滴滴。
  在如烟似雾的薄雨中,巴山雨和哲英正漫步在俩人约会的老地方——百灵公园。
  巴山雨抬起了湿漉漉的头,很惭愧地说:“哲英,我对不起你。”
  “不,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老龙口的领导,是酿酒班的同事。”哲英说完,又直率地问:“山雨,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想起来偷高粱呢?”
  “我们家已经断顿好几天了,小弟饿得直哭。所以,我就想到了……”
  “你考虑过后果吗?自古有句话,叫‘一日行窃,终身是贼’呀。”
  “我错了,哲英,事后,我就后悔了。这件不光彩的事不单影响了我们的先进班组,更给咱俩的脸上抹了黑,让你跟着受连累。我想你肯定不会再理我了,可我没想到,你却一心一意地为我出马,找领导、补罚粮,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那样做,不光是为了你。”
  “那为谁?”
  “也为我自己啊。”
  “你自己?”
  “是啊。我们俩的关系,厂里不少人都知道,你干出这种事来,我作为一名共青团员有责任和义务来帮助你,帮助你的同时,也是我进步的表现。你知道吗?党组织正在考验我,在不远的将来,我肯定能加入党组织的。”
  “哲英,你想得太远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哲英又说,“山雨,你要是心里有我的话,今后就要好好地干工作,干出样来让他们看看,今生今世千万不能再做偷鸡摸狗的事了,你能答应我吗?”
  “能。”
  身材高大魁梧的巴山雨,在瘦小伶俐的哲英面前,显得服服帖帖。这是一对父母包办的姻缘,在没有他们俩的时候,巴山雨的父亲从新疆来到了沈阳结识了哲英的父亲,从此,俩个人情投意合,天天在一块,结成兄弟。
  俩人都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也恰巧各自有了心上人,在一次聚会上,四个人连说带笑,好不热闹,酒过三巡之后,哲英的父亲说道:“老弟,将来我们各自成亲后,我们俩要是生一男一女,咱们就搭亲家,怎么样?”
  “行,行,我们新疆人的后代和沈阳人的后代结合,说不定生出的孩子还会更聪明、更漂亮呢。”
  接近于指腹为婚的事居然有了成为现实的可能……哲英长到如今,虽然个不太高,但是,端正的五官,苗条的身材,让人看了无不心动。
  而巴山雨的家从几辈上算,也属于内蒙古、新疆一带的人,要么为什么姓这个姓呢。巴山雨的父亲体格健壮,人高马大,巴山雨就随他父亲,长了一个又膀又圆的身子骨。论力气,有的是,论心眼不凡,有时候有些沉闷,是一条道跑到黑的人。
  “我们这是去哪呀?”
  巴山雨猛一抬头,恍然地说:“哦,光顾唠嗑了,走错道了。”
  “你送我回去吧,雨要下大了,我们没带雨具。”
  “嗯。”
  “我早上上班的时候跟我妈说过了,让她上粮站称十斤粮食,你顺便带回去。”
  “不,哲英,你家也困难。”
  “你们家比我们家更困难,人口多,有长身子骨的弟弟和妹妹。我们家三口人,饭量也轻,我妈又在豆腐店工作,经常带回些豆腐渣补充,所以就省下了一些粮票。”
  “哲英,”巴山雨听后激动地叫了一声,然后一个单腿跪地,把哲英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干什么?”
  “我这一辈子要是再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就叫我天天这样跪着。”巴山雨的话瓮声瓮气的。哲英听了“扑哧”一下笑了:“快起来,挺大的人,成什么样子,也不怕让人看到了笑话你。”
  闷乎乎的巴山雨站了起来,脱下外衣,给哲英披在身上,说:“天有些凉了,披上吧,我禁冻。”
  巴山雨的举动似一股暖流,一下子流进了哲英的心田,她高兴地挽起巴山雨的一只胳膊,亲切地说:“走吧。”
  每一滴雨水,都晶莹剔透,每一滴雨水,都飘逸轻盈,每一滴雨水,都在和他们的心一起跳动。
  雨下大了,脚下,浅起了一串串铜钱大的浪花。
  这种雨中的浪漫情调,他们是终身难忘的。
  等待当中的等待,企盼当中的企盼,等待和企盼都是黑秀龙的心愿。
  这一天,黑秀龙家中,数日不见的李伟彬来到了他的床前。黑秀龙看上去精神很饱满,自从李伟彬坐下来之后,他的一只手始终握着李伟彬的手没有放开,仿佛所有的心声都要通过这只手传递给李伟彬。
  不言而喻,黑秀龙为什么多次催促丁静蕾捎信让李伟彬来呢,他有他的想法,这种想法已经很久了。
  “伟彬,我好想你,也好羡慕你。”
  李伟彬没有回话,只是望着黑秀龙点点头。他看着丁静蕾将一杯水放在他旁边的凳子上,心里则在猜测着黑秀龙约他前来的真正用意。他想,黑秀龙找我来是不是为了我和丁静蕾的事?难道我对丁静蕾的特别感情他也知道?他是想警告我,离丁静蕾远一些,不能在丁静蕾身上打什么主意。
  “喝点水吧。”丁静蕾亲切的声音把李伟彬从瞬间的沉思中拽了出来。
  “我听静蕾说,这次我妈从有病到处理后事,都亏了你。”黑秀龙发自心底地说。
  “静蕾也告诉过我,说是你让她叫晶晶去找我的。”李伟彬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因为我们俩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一块儿上的学,还差一点一块儿去了朝鲜。我们的父母都是老龙口厂的拜把兄弟,不找你,还能找谁,找别人也不合适啊!”
  “我们哥俩的友谊是永久的。”
  黑秀龙淡淡一笑,说:“这是不可能的,俗话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
  李伟彬听了黑秀龙这么说,知道谈话进入正题了,就没再回声,默默地等待着,眼里透着茫然、不安,但还有某种期待。
  “静蕾,做几个菜吧,我和伟彬喝上几盅。”
  “哎。”丁静蕾答应着出去了。
  “伟彬,”黑秀龙突然发问,“你喜欢静蕾吗?”
  黑秀龙如此直率坦白的问话,是李伟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他不知怎样回答他,腾地一下涨红了脸。
  (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 盖艳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