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实践范畴的马克思主义整体性解读

　　〔摘要〕实践范畴是马克思主义的总体性范畴，也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逻辑基点。劳动范畴是实践范畴内在规定由马克思主义哲学领域向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领域展开的逻辑中介，无产阶级革命范畴则是实践范畴内在规定由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领域向科学社会主义领域展开的逻辑中介。
　　〔关键词〕马克思主义整体性，实践范畴，劳动范畴，无产阶级革命范畴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175（2011）02-0016-04
　　
　　当前学术界对于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研究主要是从马克思主义的定义、基本特征、发展历程、学科特征、组成部分、理论结构和研究方法等角度进行研究的。笔者认为，马克思主义具有整体性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其理论内在逻辑的严密性。马克思主义究竟是以什么理论范畴为基点，又是凭借什么样的逻辑中介贯穿于马克思主义的不同组成部分，从而使马克思主义成为一个在内在逻辑上密切联系的有机整体呢？这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笔者认为实践范畴是马克思主义的总体性范畴，也是马克思主义的逻辑基点。实践范畴具有总体性，它具有内容上的宽泛性和整合性，劳动范畴和无产阶级革命范畴都属于实践范畴，它们是实践范畴的派生或转化形式。马克思主义就是以实践为逻辑基点，以劳动范畴和无产阶级革命范畴为逻辑中介联系起来的完整的理论体系。
　　
　　一
　　
　　实践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范畴。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实践范畴为逻辑基点，实现了唯物论、辩证法和认识论的有机统一。从实践为逻辑基点来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内在统一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各个组成部分的统一，就不是不同领域相关理论的统一，而是同一理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不同属性和功能的统一。
　　关于人与世界的关系，旧哲学犯的共同错误就是分别从对立的两极去思考，并以还原论的思维方式去说明二者的统一。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深刻地揭露了这种两极对立的旧哲学的共同缺陷及致命的内在矛盾：“从前的一切唯物主义（包括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主要缺点是：对对象、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感性的人的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因此，和唯物主义相反，能动的方面却被唯心主义抽象地发展了，当然，唯心主义是不知道现实的、感性的活动本身的。” 〔1 〕 （P54 ）在这里，马克思指出了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主要缺点在于，二者都不懂得实践活动的本质特征、地位和意义。而正是这一缺点导致了近代哲学唯物论和辩证法的分离。在旧唯物主义哲学中还造成了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唯心主义历史观的对立。旧唯物主义这一共同的缺陷促使马克思对哲学进行了深刻的思考，马克思深入而全面地探讨了人类实践活动及其意义，他把实践作为新哲学首要的基本的观点，从而创立了辩证唯物主义。
　　马克思提出的感性的实践活动，是与黑格尔的纯粹思维活动根本不同的“客观的活动”，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能动地表现自己的” 〔1 〕 （P55 ）活动。这样，把感性理解为实践活动，即坚持了唯物主义立场，又充分肯定了人的能动作用，并将人的能动作用放在了唯物主义的基础上。实践是马克思主义诠释存在的不可逾越的中介，它蕴含了马克思主义辩证法理解和把握世界、社会和人的全部奥秘。实践是体现人的本质的直接对象性存在，它内在地蕴含着主体与客体、主观与客观、思维与存在对立统一的矛盾规定性。在马克思主义辩证法中，实践辩证法是全部辩证法的核心和根本逻辑。实践辩证法是20RiaO7CPMiFxL0mLfmwKw==客观辩证法反映到主观辩证法中来的结构性和进程性中介，客观辩证法必然在人的实践活动中得到客观的逻辑重组，而主观辩证法只能反映实践辩证法折射过的客观辩证法和它自身运动的过程。这样，主观辩证法的本质逻辑就不是一般的客体结构，而是实践的结构。因此，人的辩证认识，辩证的逻辑运演必然统一于实践的客观辩证法。这样，科学实践观的提出就揭去了黑格尔辩证法神秘主义的面纱，并克服了费尔巴哈唯物主义的直观性，辩证法和唯物主义也就有机地统一起来了。
　　由于科学实践观的提出，认识论问题得到最为科学的阐述，能动的、辩证的唯物主义认识论得以建立。马克思主义认识论认为，认识的本质是人在实践基础上对客观世界的能动反映。人是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能动地反映世界的，而且这种反映随着实践的变化而变化，这就克服了旧唯物主义反映论的直观性、机械性的弊病。实践把人们的主观认识和客观世界统一起来。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源泉，只有在实践中人们才能认识事物的实质和规律，并在实践中把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不断地获得真理，不断地使相对真理接近绝对真理。人们的认识只能来自于实践。实践是认识的动力，实践不断地给人们提出认识的新课题，推动人们不断地去解决新的问题。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马克思认为：“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自己思维的此岸性。” 〔1 〕 （P55 ）只有实践才能证明主观是否符合客观，认识是否具有真理性。
　　科学实践观的提出给纷繁复杂的社会历史领域注入了唯物主义的原则，社会历史的发展被看作同自然界一样，是客观的、不以人们的意识为转移的合乎规律的辩证发展过程，唯心主义从它最后的避难所——社会历史领域中被驱逐出去了，唯物辩证的自然观和唯物辩证的历史观实现了有机的统一。马克思主义认为，实践首先是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生存需要，以自身的活动来进行人与自然之间物质变换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人与人之间必然要结成一定的社会关系。通过物质生产实践，社会的人在自然中倾注了自己的目的，打上了人的烙印，使自然成为社会的自然。而同时，自然又进入社会，转化为社会中的一个恒定的因素，使社会成为自然的社会。在实践中，自然与社会得以“一体化”，二者实现了统一，构成了感性世界。从实践出发把握属人世界中的自然和社会的关系，自然就是社会的人的实践对象化的自然，是为人的社会而生存和发展的人化自然；社会是受实践对象化的自然规定的社会，是为自然的人化而生存和发展的社会。自然对社会的关系和社会对自然的关系一样，本质上都是实践关系。人在社会历史活动中的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统一，本质上是实践性的统一。
　　
　　二
　　
　　以唯物史观为指导，马克思创立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唯物史观是以科学的实践观为基础，通过实践范畴内在规定的展开而创立的。从根本上说，实践范畴是哲学范畴，为了阐释具有特殊历史规定性的现代资本主义社会，还必须对实践范畴作出更为确切的规定，找出使实践范畴的内在规定在反映资本主义生产规律的政治经济学领域得以展开的中介范畴，这个范畴就是劳动范畴。劳动是实践的一般形式，劳动范畴是实践范畴的派生形式。劳动范畴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极其重要的一个范畴，恩格斯曾指出：“资本和劳动的关系，是我们现代全部社会体系所依以旋转的轴心。” 〔2 〕 （P589 ）马克思在分析劳动范畴的基础上提出了劳动二重性学说，科学地揭示了价值的本质和商品拜物教的秘密，从而使实践范畴的内在规定性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得以展开。
　　劳动范畴蕴含着个人劳动与社会劳动及个人劳动如何转化为社会劳动的问题，它对于理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枢纽”——劳动二重性理论，剖析价值的本质以及揭示商品拜物教的秘密都具有基础性的意义。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的劳动进行了深刻剖析，揭示了劳动的二重性，并创立了科学的劳动价值论。劳动二重性源于生产商品的社会条件。由于社会分工，每个商品生产者的个别劳动都成为社会总劳动的一部分，这样每个商品生产者的劳动都具有了社会劳动的性质。又由于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每个商品生产者的劳动又是按照自己的计划个别进行的，于是每个商品生产者的劳动又具有了私人劳动的性质。私人劳动和社会劳动的矛盾决定了生产商品的劳动具有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双重性质。具体劳动是指生产目的、劳动对象和生产结果等都各不相同的劳动。抽象劳动是指无差别的一般人类劳动。私人劳动首先表现为具体劳动，因为只有具体劳动才能生产出使用价值。但具体劳动由于不同的性质无法进行量的比较而不能进行商品交换。这就决定了要想进行商品交换，就必须祛除劳动的具体特点，单纯进行一般人类劳动耗费量的比较，也就意味着必须把具体劳动还原为抽象劳动进行比较。
　　
　　通过对劳动二重性的分析，马克思“第一次确定了什么样的劳动形成价值以及怎样形成价值，并确定了价值不外是这种劳动的凝固”， 〔3 〕 （P272 ）科学地回答了什么是价值，怎样形成价值、为什么形成价值等问题，创立了科学、完整的劳动价值论。马克思指出：抽象劳动“是对事实的全部理解的基础”，是“批判地理解问题的全部秘密”。 〔4 〕 （P331 ）抽象劳动的无差别性解决了各种劳动产品可以相互比较和进行交换的问题，从而第一次从根本上解决了商品价值质的规定性。由于劳动具有个别性又具有社会性，因此，个别劳动者要想获得商品的价值，就必须将个别劳动转化为社会劳动，而转化的方式就是进行商品交换。但是交换需要一个中介，这个中介必须是在不同的劳动产品中都蕴含着的相同的东西，它不能是形态各异的具体劳动，只能是无差别的一般劳动即抽象劳动。这决定了商品的价值量只能由生产它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这样，马克思就第一次论证了只有抽象劳动才能形成商品的价值，而具体劳动只能生产商品的使用价值，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是同一劳动过程形成的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马克思创立的劳动二重性学说，使劳动价值论成为完全科学的价值理论。
　　在提出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上，马克思创立了剩余价值论。剩余价值论的核心在于阐明剩余价值的来源并揭示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在资本主义生产条件下，劳动力成为了商品，用劳动二重性去分析劳动力这一商品，就使劳动力具有了价值和使用价值。劳动力的价值是由生产和再生产劳动力商品的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的。它包括维持劳动者自身生存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劳动者繁衍后代所必需的生活资料的价值，以及劳动者接受教育和训练所支出的费用。劳动力的使用价值是进行生产劳动的能力，它的使用或消费就是劳动，而劳动凝结在商品中形成价值。所以劳动力商品使用价值的特点在于它是价值的源泉，而且是大于劳动力价值的源泉。于是生产过程就具有了两重性，即生产使用价值的过程也是生产剩余价值的过程。在生产过程中劳动者的具体劳动生产了商品的使用价值，同时生产资料的价值被转移到商品中去了；劳动者的抽象劳动生产了商品的价值，这一价值大于资本家支付给劳动者的工资。劳动者的劳动时间分为必要劳动时间和剩余劳动时间两部分，其中，剩余劳动时间用于无偿地为资本家生产剩余价值，因此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就是生产剩余价值的过程。
　　基于对劳动范畴和在其基础上建立的劳动二重性学说的分析与阐释，除奠定了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的坚实的科学基础之外，还解决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一系列重大理论问题，从而构建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宏伟大厦。在劳动二重性理论的基础上，马克思说明了资本的有机构成、平均利润、生产价格、社会资本再生产等重要经济范畴。在劳动二重性理论的基础上，马克思创立了有机构成理论，揭示了资本积累的历史趋势和无产阶级贫困化，最终阐明了经济危机理论，并得出社会主义必然胜利和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的科学结论。总之，以实践范畴的派生形式——劳动范畴为逻辑线索，马克思政治经济学各个范畴和部分严密地结合为一个有机整体，这是马克思主义整体性在政治经济学部分的重要体现。
　　
　　三
　　
　　马克思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学说，它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实践观的提出从根本上解决了以往的社会学说存在的根本分歧与矛盾，从而使马克思的社会观即共产主义同以往的社会学说有了质的差别。有无实践的观点是科学社会主义同空想社会主义的根本区别，也是理解马克思整个思想体系的关键。空想社会主义由于缺乏实践的观点，而找不到实现社会主义的现实道路和主体力量。科学社会主义认为资本主义社会是人类实践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并在科学实践观的基础上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产生、发展和灭亡的必然规律。可以说实践是科学社会主义在理论上的根本出发点。实践范畴是哲学范畴的属性决定了其内在规定在科学社会主义领域的展开需要一个逻辑中介才能完成。无产阶级革命是实践的一种具体形式，无产阶级革命范畴则是实践范畴的派生形式。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通过对劳动范畴的剖析揭示了劳动的二重性，创立了科学的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从而揭示了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得出“两个必然”的结论，指出无产阶级是资本主义的掘墓人，只有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才能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建立共产主义社会，最终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而关于进行无产阶级革命，推翻资本主义社会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理论，是属于科学社会主义领域的理论内容。这样以无产阶级革命范畴为逻辑中介，就实现了以劳动范畴为逻辑线索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向科学社会主义的过渡。科学社会主义理论是指导无产阶级进行革命的理论武器，它是围绕怎样进行无产阶级革命这一理论主题而展开的。因此，无产阶级革命范畴就是实践范畴的内在规定在科学社会主义领域展开的逻辑中介。
　　无产阶级革命范畴是一个总体性的范畴，具有内容上的宽泛性和整合性，它包括狭义上的无产阶级革命和广义上的无产阶级革命两个方面（如果没有特别说明，下文均指广义上的无产阶级革命）。狭义上的无产阶级革命，主要指无产阶级社会革命和无产阶级政治革命；而广义上的无产阶级革命既包括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建立社会主义制度——根本质变意义上的社会革命，也包括在维持社会主义制度不变基础上，变革旧体制建立新体制——部分质变意义上的改革。另外，革命的本质是指推动事物发生根本变革，引起事物从旧质变为新质的飞跃，而建设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在否定旧事物并吸取其合理因素的基础上进行的重新创造，它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飞跃与发展，所以建设范畴是被包括在革命范畴之内的。相应地，无产阶级社会建设范畴也是被包含在无产阶级革命范畴之内的。共产主义首先是作为一种运动，作为人类的一种实践活动存在的。马克思曾经指出：“共产主义对我们说来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 〔1 〕 （P87 ）在共产主义运动中，即在实践中，人类不断地解决着人同自然界和社会的矛盾，人类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实践史，这部实践史正是共产主义的运动史。无产阶级是近代以来大工业的产物，代表着先进生产力，是实现共产主义的主体力量，共产主义就是通过无产阶级的革命、改革和建设实践逐步实现的。从根本意义上说，无产阶级进行革命、建设和改革都是为了解放和发展生产力，为共产主义的实现奠定物质基础。
　　科学实践观的确立，使马克思主义哲学革命集中表现于由对“世界的关注转变为对人的自身的关注”， 〔5 〕 （P53 ）即把本体论对“世界何以可能”的追问定位为“人的解放何以可能”的寻求，以及把“人的解放何以可能”诉诸于人对自己现存状态的扬弃。共产主义的实质就是在实践基础上总体的人的解放，就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共产主义作为人的现实，不是对现实社会的抽象批判，而是在实践的历史展开过程中，将自主生活的桎梏变成自主生活的条件。马克思对“人的解放何以可能”的哲学问题的现实诠释，就是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实践去实现共产主义，最终实现人的解放。科学社会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解放运动发展规律的科学，而无产阶级解放运动主要是通过进行无产阶级革命实现的。因此，也可以把科学社会主义看作是关于无产阶级革命实践发展规律的科学，它包括无产阶级革命实践（狭义）、无产阶级改革实践和无产阶级建设实践三个方面的内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是人类实践也是无产阶级革命实践的最终目的。但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实现只有在物质极大丰裕的前提下才能实现，这就离不开政治、经济、文化的极大发展和极度繁荣。政治、经济、文化的极大发展和极度繁荣只有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和改革扫除生产力发展的制度、体制障碍，并经过长期的社会主义建设才能实现。在走向共产主义的道路上，实践的总体性以无产阶级为主体通过无产阶级的革命（狭义）、改革和建设实践得以展现。在这个过程中，个体实践与社会实践日益统一，人的个性日益解放，人的心灵趋向和谐。共产主义扬弃了以物为中介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使人与人之间直接的交流与理解成为可能，人际关系趋向和谐。这就意味着共产主义社会可以保障人的实践潜能得以充分发挥，从而使得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成为可能。
　　
　　参考文献：
　　〔1〕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责任编辑王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