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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学”与孙中山研究的提升

2010-12-26

团结 2010年1期
关键词:孙中山研究

徐 波

“中山学”与孙中山研究的提升

徐 波

社会生活的发展一方面使人们的观念不断变化,另一方面也不断对研究者提出新的课题。基于社会生活的变化,诸多传统课题其内涵需要不断进行新的开掘,作出新的诠释。孙中山研究也是这样。几十年来,尤其是近30年来,孙中山研究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无论是就其深度,还是就其广度而言,都足以令人瞩目。可以说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孙中山研究已经成为学术 “显学”之一。对此,王杰、林家有等学者曾撰文作过比较全面的总结。①但与此同时,孙中山研究仍然存在着诸如视角有待拓展、思路较为僵化狭窄、缺乏世界眼光及对话等问题。②“中山学”学术概念的提出是一个新的思路,在一定程度上,它标志着辛亥革命和孙中山研究的一个新的开拓和新的起点。

“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其立足点奠基于现实,其真正的生命力也来自于现实。笔者认为,中山学的建设,实际上内蕴着对于孙中山、辛亥革命和中华民国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地位作用的重新认识,以及对于孙中山、辛亥革命和中华民国意义的进一步开掘和因借。这种重新认识,与当代社会的进步和国人对中国乃至对世界近现代历史的认识的发展变化有关,而这种观念上的变化、进步,当又有助于人们更好、更深地认识和把握现实。抛弃狭隘偏激的历史观,以客观公允的眼光看近代中国,我们可以看出,孙中山等所开创的事业不仅是中国现代化历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国现代化不可能绕开的理论的和现实的资源。认识到这一点,建设 “中山学”所面临的 “可行性”和 “必要性”两个问题无疑也将迎刃而解。

在当前的学术背景下,如何建设中山学?我认为,一个重要方面,是内蕴的挖掘、深化。要做到这一点,关键是突破禁忌,解放思想。应该说,孙中山研究要实现质的提升,完成“中山学”的建构,其实质和关键,在于思想的解放和禁忌的突破。如何突破?笔者以为,当前可由以下方面入手:

一 是有关疑忌、忌讳问题的突破。

对一些长期以来似乎 “真伪难辨,是非难断”的问题,一些长期以来似乎有损于孙中山正面评价、正确形象, “不足为外人道”的问题,是采取回避的办法,还是以历史的态度予以公开的充分的讨论?笔者以为,正确的态度是后者。学术讨论需要宽松的环境、公允的心态。陈寅恪认为,今人研究历史,要能 “与立说之古人,处于同一境界,而对于其所持论所以不得不如是之苦心孤诣,表一种同情”。今天,随着中国人自信心的恢复,随着中国学术界自信心的回归,中国传统“允执厥中”的精神重新为人们所认可,近代以来所形成的偏激心态在逐渐淡化,对一些过去避忌的问题展开深入讨论的条件已经成熟。

如关于 “孙中山与日本关系”的问题,涉及到孙中山的对日观、 “满洲租借”问题、二次革命时期的孙中山与日本、孙中山与 “中日盟约”、孙中山1924年访日、孙中山的 “大亚洲主义”、孙中山与大陆浪人等诸多方面。其中多有不利于孙中山评价者。以至于以往许多关于孙中山的著作,对此完全采取避忌的态度,让人看到的只是单面的历史。但是这种简单化的叙述方式,并不利于人们去恰当地看待问题,而往往使人偏激,思维走上 “非此即彼”的极端。按照简单化的传统评判公式,一个爱国者,在任何时间、任何情况下,对外不可以有任何妥协。而历史事实是,孙中山一生屡败屡战,而政治上、外交上,对内对外的妥协也与他始终相伴。李聚奎教授的 《孙中山与日本》一书,通过长期研究、发掘,为人们提供了大量的相关材料。③其中一个例子,孙中山曾经试图用租让中国满洲地区权益或提供其他特权的办法,来换取日本军阀、财阀对中国革命的援助。其中又一个例子,是令人瞩目的孙中山与日本密约问题:1915年2月5日,孙中山曾经与日本人山田纯三郎等订立 《中日盟约》,共11条,内容与袁世凯与日本人签订的所谓 “二十一条”接近。3月14日,孙中山又致信日本外务省政务局长小池张造,将 《中日盟约》送交日本外务省。

凭借这些材料,人们当然会质疑:孙中山还是爱国者吗?

如何看待上述问题?事实上,这涉及到革命党当时的处境,涉及到所谓局部利益、短期利益与整体利益、长远利益的关系和考量;涉及到对所谓“国”、 “爱国”, 以及国家与政府的关系的认识;进一步说,这还涉及到对国家与人民的关系的考量。

人们往往认为爱国就应该彻底,革命就必须坚决,来不得任何妥协或者交换,而事实上这很难做到。正如研究者所评述,近代史上的革命党,恐怕没有哪一个不曾接受过外国的帮助,没有哪一个能够在对外问题上真正做到彻底的。④列宁及大批布尔什维克领导人在俄国十月革命前夕顺利回国,就直接得到了敌国德国的帮助;作为交换,列宁也在十月革命后签订屈辱的布列斯特和约,割让国土,满足了德国的愿望。

由此看来,如果根据孙中山曾经有过若干 “暂时牺牲部分国家利益”的言行,即判定孙中山 “不爱国”,则正如以同样的理由判定列宁和中共不爱国一样,恐怕难以使人信服。

但另一方面,近代历史上的中国,逐渐从一个松散的文明共同体或 “文明—国家”向一个 “民族—国家”演变。西方人所熟悉的国家民族观念,对于中国人而言,尚有一个消化的过程。而依据上述事实,应该承认,如果坚持说孙中山及中共从一开始即拥有成熟的民族国家观念,似乎也并不符合事实。

又如关于 “孙中山与军阀关系问题”。与前一问题相似,在孙中山一生的政治活动中,他与大大小小的军阀,与 “南”与 “北”的军阀有过接触,与军阀的群体和个人,都发生过关系。过去的评论,把这看作是资产阶级不成熟的例证,看作是孙中山不切实际的 “幻想”的例证。事实果真如此?试想,面对当时中国极端落后的社会状况,孙中山又有什么力量可以依赖?

二 是敏感问题的突破。

如孙中山研究中涉及的渐进道路、和平土改、阶级合作问题,过去人们基本上予以否定。有没有必要予以重新评价?回想当年中国,外寇环伺,积贫积弱,而又军阀割据、内争不已,到底是阶级斗争还是阶级合作,更有利于合作共济、培植国本、推动国家进步,更有利于抗御外侮?

笔者以为,主张渐进的社会革命,反对扩大阶级对立、阶级斗争,或许正是把握了中国现代化和中国进步的根本。近现代中国有一个巨大遗憾:由于自身的偏激和自利,国内最大的两个进步政治力量国共两党,长期走上对立和内耗,致使国势不彰,屡为外寇所乘。实为中国近现代史最大的憾事之一。几年前,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曾景忠先生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是: 《中国内争不统一是日本入侵的重要原因》,写得真是非常好,掩卷之余,令人愧悟,令人沉思。

三 是现实问题研究上的突破。

譬如,目前的孙中山研究颇有学院化、经院化的倾向——日益与中国的现实脱离,与中国大众人群之需要脱离。如孙中山所谓 “社会建设”,强调如何开会、如何决议,实质是要在中国解决程序民主的建设问题。这个问题一向为人们所忽视,以为不足道,却恰是落实民权主义、保障程序民主之所必须。从 “反右”到庐山会议,再到“文化大革命”,事实一再表明,没有程序民主,实质民主又有什么可以凭借?

又如,三民主义研究、《建国方略》研究,应该怎样结合中国社会人群的实际?笔者以为,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人的奋斗,不是为了支撑国企垄断;不是为了供养贪官污吏、“裸官”群与暴富群共舞;也不是为了把血汗存进银行,被变成美元,而自己节衣缩食,不敢花钱,为世界的繁荣默默奉献。笔者以为,今天的宪政、廉政、人权,正需要从民权主义汲取思想资源;社会和谐,共同富裕,制约政经勾结,反对垄断,正需要从均富主义、民生主义汲取思想资源;国家和谐、民族融合、国际合作,正需要从民族主义汲取思想资源。

回到本文主题,时至今日,三民主义理论某些因素仍然 “适乎世界之潮流,合乎人群之需要”而并未过时。中山学的 “可行性”和 “必要性”于此可见。

注释:

①王杰 《孙中山研究》,载曾业英主编 《五十年来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版;林家有《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孙中山研究的巨大成就》,载 《“孙中山与近代中国的开放”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团结》2008增刊)。

②王杰 《孙中山研究》,载曾业英主编 《五十年来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2000年版。

③广东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俞辛焞教授 《孙中山与日本关系研究》(人民出版社1996年)也同样关注了孙中山与日本的关系。

④杨奎松 《开卷有疑》,江西人民出版社2007年版,第1页。

(作者系民革中央孙中山研究学会理事、昆明学院历史系教授/责编 刘则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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