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花园凉亭的坍塌

庄智娟

桂林公园的前身是旧上海大亨黄金荣的私家花园。在黄家花园改为桂林公园的初期，该园破败凋零。

1957年夏天，我就读的上海中学组织学生暑假下乡劳动，部分学生就住在黄家花园内。当时，我们女生住在空荡荡的鸳鸯楼一楼，据说楼上是黄金荣当年居住处。男生住在鸳鸯楼前面的六角亭以及连接六角亭的长廊里。六角亭和长廊虽说有顶无挡，但时值盛夏，四面通风，反倒比女生住的鸳鸯楼凉快舒服。一次因为停水，我们满园子地找水洗衣服，这才发现，月洞门后的内园是兵营。

那天，农田劳动结束，女同学在附近的冶金专科学校洗完澡和衣服，说说笑笑回园。一进大门，发现情况大异，鸳鸯楼前面的亭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比人还高的砖石水泥废墟，硕大的亭子顶搁在废墟之上，顶尖斜指苍穹。平时男同学们都是在亭子内休息娱乐，亭子倒了，他们是被压在废墟底下还是逃了出来？大家不由焦急，疑疑惑惑地朝废墟底下喊了几声名字。闻声，几位男生从长廊那边，绕过碎砖断柱应声而出，惊魂未定地向我们诉说刚才惊险的一幕：劳动结束后，他们找了个水龙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就回居住的亭子休息娱乐，正当他们坐在从学校搬来的双层木架子床上下棋、打扑克、吹口琴玩得不亦乐乎时，有几位从亭子旁经过的解放军叔叔听见亭子上方发出不算太响的嘎嘎声，知道情况不好，千钧一发间，边向他们招手，边厉声命令“快撤……”男生们看到解放军叔叔声色俱厉地朝他们吼叫，一个个不知所措地跑了出来，嘴里还问：“什么事啊？什么事啊？”解放军叔叔让他们退得远远的，就在他们往四围撤离时，亭子轰然倒下。一阵迷眼的灰雾使他们睁不开眼睛，等到尘埃落定，能看清东西时，发现刚才的宿舍兼娱乐场已经成了瓦砾堆。床、蚊帐、衣物以及行李统统被压在倒塌的亭子底下……变故突如其来，他们在逃出亭子时，除了随身穿着的背心短裤拖鞋外，什么也没来得及拿，一个个活像剥皮猪猡般的狼狈。不过虽说狼狈，但大家还是感到十分庆幸。大家心有余悸地说，幸亏不是夜间坍塌，幸亏解放军叔叔恰好路过，否则就只能等着开追悼会了。黄家花园1931年建造，26年后，亭子在无任何外力的作用下，突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