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虚无的上位概念”并不是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与张军献博士商榷

崔颖波

（华南师范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寻找虚无的上位概念”并不是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
——与张军献博士商榷

崔颖波1

（华南师范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国内外均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即sport(s)。由于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在我国并不是虚无的，所以“寻找虚无的上位概念”不是30年来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

体育概念；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教育范畴的体育；中国

《体育学刊》2010年第2期发表了张军献博士的《寻找虚无上位概念——中国体育本质探索的症结》一文(以下简称《寻》文)。《寻》文是一篇力挺“真义体育”的文章，所谓“真义体育”，是指我国体育概念讨论中的一种观点，这种观点认为，体育是 physical education，是身体教育，属于教育范畴，sport(s)是竞技(竞技运动)，不是体育。①

为了便于讨论，本文使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和教育范畴的体育两个术语进行论述：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指sport(s)；教育范畴的体育指physical education。

《寻》文认为，“寻找虚无的上位概念”是30年来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1]。这个“虚无的上位概念”就是本文中的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本文认为，国内外均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因此，“寻找虚无的上位概念”并不是 30年来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

1 国内外均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

1.1 我国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

我国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与教育、文化、科技相提并论，译作sport(s)；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与德育、智育、美育相提并论，译作physical education。

一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变迁有两种不同的形式，即术语外表变化型和术语内含变化型。所谓术语外表变化型，指一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变迁是通过新旧术语的更替完成的；所谓术语内含变化型，指一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变迁是通过术语内含的变化完成的。在术语外表变化型的国家，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与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两个不同术语；而在术语内含变化型的国家，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与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则为同一个术语。

在我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为了区别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而提出来的，也就是说，在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的基础上，又派生出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因此，我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变迁的形式为术语内含变化型，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同一个术语，即体育。

体育一词并不是我国固有的，而是来自于日文，是直接借用日文中的“体育”一词。不过，日文中的“体育”一词也不是日本固有的，而是来自于对英文physical education一词的翻译。因此，我国也把physical education译作体育。但译自于physical education的体育一词，后来却又被译作physical education and sport(s)和 sport(s)[2]。这个先后被译作 physical education and sport(s)和sport(s)的体育一词，就是派生出的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

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含义，先是超出了学校的身体教育的范畴，后又超出了身体教育的范畴。在它未超出身体教育的范畴时，只有“普及”一层含义；当它超出了身体教育的范畴后，具有“普及”和“提高”两层含义[2]。由于我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变迁的形式为术语内含变化型，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同一个术语，所以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含义的变化，只有通过翻译才能反映出来，它先后被译作physical education、physical education and sport和sport(s)的事实，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一个符号，不能从文字本身的含义去解释它。为了证明我国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我们不妨举几个例子。

在《现代汉语词典》中，对体育一词的解释是：(1)以发展体力，增强体质为主要任务的教育，通过参加各种运动来实现。(2)指体育运动。对体育运动一词的解释是：锻炼身体增强体质的各种活动，包括田径、体操、球类、游泳、武术、登山、射击、滑冰、滑雪、举重、摔跤、击剑、自行车等各种项目。由此可见，体育一词有两种解释，既指一般意义上的体育(但这一解释本文并不认同)，也指教育范畴的体育，这一事实表明，我国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

1949年10月，中华全国体育总会筹备会议在京召开，时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朱德到会讲话，其中，有这样一段内容：“过去的体育，是和广大人民群众脱离的。现在我们的体育事业，一定要为人民服务，要为国防和国民健康的利益服务。不但是学生，而且工人、农民、市民、军队、机关和团体都要搞体育。”[3]朱德副主席这段讲话中提到的体育，是一般意义上的体育，而不是教育范畴的体育，因为教育范畴的体育，对象是学生，而不是工人、农民、市民。朱德副主席的这段讲话表明，早在60年前我国就已经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而且还是当时人们熟知的一个术语，否则，它是绝不会出现在党和国家领导人讲话中的。2008年5月10日，《中国教育报》上刊登了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委员刘延东在江苏省考察的一篇报道，题目是《解放思想深化改革 推动教育科技文化体育事业新发展》。题目中的与教育、科技、文化相提并论的体育，是一般意义上的体育，而不是教育范畴的体育，因为教育范畴的体育是教育的组成部分，是不能与教育相提并论的。

1957年，毛泽东在论教育时指出：“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在199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进素质教育的决定》中，有这样一段内容：“实施素质教育，必须把德育、智育、体育、美育等有机地统一在教育活动的各个环节中”。与德育、智育、美育相提并论的体育，是教育范畴的体育，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体育，因为一般意义上的体育不是教育的组成部分，是不能与德育、智育、美育相提并论的。

在体育之前，我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否曾是体操还有待于考证。但自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体育后，我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同一个术语，即体育。也就是说，体育一词既是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也是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因此，体育(Tiyu)一词有两种不同的翻译：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译作sport(s)，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译作physical education。

1.2 国外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

国外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日本就是能够说明这个问题的国家之一。日本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由于其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变迁的形式为术语外表变化型，所以日文中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两个不同术语。

日本中央政府没有设置我国国家体育总局这样的专门主管体育的行政机关，而是由一个行政机关主管教育、文化、科技、体育，它的日文全称是“文部科学省”。在文部科学省的官方网站上，有文部科学省的英文全称：Ministry of Education，Culture，Sports，Science and Technology。文部科学省的英文全称和中文解释在中文网页上也可以找到，其中，“百度百科 文部科学省”这样一个中文网页对文部科学省的翻译和解释是：“文部科学省(Ministry of Education，Culture，Sports，Science and Technology，英文简称MEXT)，是日本中央政府行政机关之一，负责统筹日本国内教育、科学技术、学术、文化，及体育等事务。2001年1月6日起由原文部省及科学技术厅合并而成”。由此可见，日文中也存在与教育、文化、科技相提并论的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它译作sports。在日文中，译作sports的日文术语是“スポ—ツ”，它是sports和sport的音译[4]。因此，日本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スポ—ツ”。有关这个问题，我们已在相关文章中做过论证，在此不再重复。

证明日本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スポ—ツ”的一个有力证据，就是其体育法中的体育一词的日文术语是“スポ—ツ”。日本的体育法是在1961年颁布的，它的日文全称是《スポ—ツ振興法》。我国对《スポ—ツ振興法》的翻译，除了个别译作《体育运动振兴法》外，均译作《体育振兴法》。我国把“スポ—ツ”译作体育，而不是竞技运动的事实表明，“スポ—ツ”是日本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否则，我国是绝不会这样翻译的。顺便提一句，我国也把1995年颁布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法》中的体育一词译作Sports[5]。

日文中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是“体育”，它译自于physical education。目前日本学校体育学科的日文全称：小学是“体育”、初中和高中是“保健体育”。在文部科学省的官方网站上，就有日本小学现行《学习指导要领》的英译版，其中就把体育学科名称的“体育”译作physical education。

日本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スポ—ツ”、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是“体育”的证据，还可以从文部科学省的机构设置上找到。文部科学省下设的体育·青少年局主管体育，该局下设的计划·学校体育处、终身体育处和竞技体育处分别主管学校体育、终身体育和竞技体育，体育·青少年局和这3个处的日文全称分别是“スポ—ツ·青少年局”、“企画·体育課”、“生涯スポ—ツ課”和“競技スポ—ツ課”。这一事实从另一个侧面表明，日本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即“スポ—ツ”和“体育”。

日本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スポ—ツ”、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是“体育”的事实表明，即使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变迁的形式为术语外表变化型的国家，也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

1.3 Sport(s)是美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

中日两国把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译作sport(s)，把教育范畴的体育译作 physical education的事实表明，英文中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sport(s)、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是 physical education，否则，中日两国是绝不会这样翻译的。

英文是当今世界上主要的通用语言之一，英文中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sport(s)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是physical education的事实表明，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具有普遍意义。由于英文是美国事实上的官方语言，所以sport(s)是美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顺便提一句，目前德文中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sport，这就更使我们有理由确信，英文中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sport(s)，美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sport(s)。

有关sport(s)和physical education概念的变迁，我们均已在相关文章中做过论述，在此不再重复[6]。英文中的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一直是sport(s)，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一直是 physical education。因此，英文中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变迁的形式均为术语外表变化型。

2 不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个错觉

如上所述，一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变迁有术语外表变化型和术语内含变化型两种不同的形式，在术语外表变化型的国家，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两个不同的术语；而在术语内含变化型的国家，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则为同一个术语。

在术语外表变化型的国家，由于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两个不同的术语，所以人们就没有区分两者的意识，如在美国，sport(s)就是sport(s)，physical education就是physical education。在日本也是这样，“スポ—ツ”就是“スポ—ツ”，“体育”就是“体育”。而在术语内含变化型的国家，由于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同一个术语，所以就要有区分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的意识，如在我国，对体育一词就要有区分它是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还是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的意识。如果不了解这些，就很容易产生术语外表变化型的国家不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错觉。日本解决了这个问题，在sport(s)的翻译上，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意译后，最终放弃了意译，采用音译，把它译作“スポ—ツ”[7]。

体育(Tiyu)一词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的上位概念，而是一个表述这两个概念的一个术语，它既指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即 sport(s)，也指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即 physical education。也就是说，体育(Tiyu)一词并不是虚无的，它或以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即sport(s)的形式出现，或以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即physical education的形式出现。我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变迁的形式属于术语内含变化型，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同一个术语，所以就有了体育(Tiyu)一词，它既指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也指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而在美国、日本等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变迁为术语外表变化型的国家，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为两个不同的术语，所以就没有我国体育一词这样的一个术语。也就是说，在美国，没有一个既指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即sport(s)，也指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即 physical education的术语；在日本也是这样，没有一个既指“スポ—ツ”，也指“体育”的术语。明白了这些，就不会再产生不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错觉了。

3 结语

一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的变迁有术语外表变化型和术语内含变化型两种不同的形式，但不论哪种形式均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中日两国把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译作sport(s)、把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译作physical education的事实表明，英文中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sport(s)、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是 physical education。因此，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和教育范畴的体育概念具有普遍意义，美国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是sport(s)。

《寻》文通过研究我国和美国的体育概念，认为国内外均不存在sport(s)这个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从而把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归结于“寻找虚无的上位概念”。而事实上，国内外均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既然我国早在新中国成立之前就已经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那么“寻找虚无的上位概念”就不是30年来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寻》文认为国内外均不存在一般意义上的体育概念，究其原因，就是把physical education理解为体育，把sport(s)理解为竞技运动。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究竟在哪里，我们是不是该看出点眉目来了呢。

本文虽然否认了“寻找虚无的上位概念”是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但并未回答什么是我国体育概念研究的症结，我们将在下篇文章中论述这个问题。

注释：

① 目前我国在体育一词的翻译上，有时译作sports，有时译作 sport。因此，本文用 sport(s)表示 sports和sport。

[1] 张军献. 寻找虚无上位概念——中国体育本质探索的症结[J]. 体育学刊，2010，17(2)：1-7.

[2] 崔颖波. 中日两国身体文化领域的上位概念变迁——兼论将体育一词译作Sport(s)并不是“偷换概念”[J]. 体育与科学，2007，28(5)：18-21.

[3] 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运动文件汇编(1)[G]. 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55.

[4] 崔颖波. スポ—ツ为什么能成为日本体育的总概念——兼论怎样理解 Sport(s)概念[J]. 体育与科学，2005，26(3)：6-9.

[5] 熊斗寅. “体育”概念的整体性与本土化思考[J].体育与科学，2004，25(2)：8-12.

[6] 崔颖波. 论“体育”不是“身体教育”[J]. 天津体育学院学报，2009，24(6)：491-493.

[7] 崔颖波. スポ—ツ是目前日本体育的总概念——兼论怎样把握一个国家体育的总概念[J]. 体育与科学，2005，26(1)：13-15.

“Seeking for A Void Top Level Concept” is not the crux for researching the concept of Tiyu in China——The Argument against Doctor Zhang Junxian

CUI Ying-bo
（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510006，China）

Tiyu concept in general exists at home and abroad, namely sport(s). Tiyu concept in general is not void in China, so “seeking for a void superordinate concept” is not a crux to study the concept of Tiyu in China in the past 30 years.

Tiyu concept；sport(s)；physical education；China

G80-05

A

1006-7116(2010)09-0001-04

2010-07-27

崔颖波（1960-），男，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博士，研究方向：体育人文社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