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商:银鞘起落
2010-12-01翁礼华
晋商:银鞘起落
银鞘起自明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终于清光绪三十一年(公元1905年),它与明清时代户部(相当于今日之财政部)的赋税调运密切相关。人类自第一产业的农耕走向第二产业的工业,然后再走向第三产业的商业,在资本继续积累的基础上,部分商业资本家最终成为金融资本家,也许是历史的必然结果。但在具体的过渡上,何年、何月、何人得以实现,却完全是一种历史的偶然。
远溯至唐代,由于商业的发展,腰缠万贯长途运送现钱的办法不能适应当时社会进步的需要,官府就曾利用基层财税征收机构,采用“飞钱”法实行异地汇兑,使人们得到了启发。有人便要求向有足智多谋、老成持重之称的雷履泰帮忙,把欲捎的白银交到西裕成北京分号,由分号写信通知平遥总号,然后在平遥提取。而这一要求正好与西裕成资金流向互补,于是雷履泰爽快地答应了这一要求。后来,晋商们都觉得此法虽好,但要长期坚持下去,必须支付一定比例的汇费,否则难以为继。于是就出现了称为“内贴”的汇兑。与此同时,西裕成各联号之间的内部资金往来也不再运现,也用汇票代替。但要维持这种银票之间的平衡,势必要有现银的互通有无作为补充,于是西裕成及其分号凡在当地需用现银时,便开展主动以“外贴”方式吸储的业务活动。这种经营银两的方式使众多的商家获得了极大的方便,精明的雷履泰也从中洞察出了其中的广阔前景。随着业务的发展,颜料业成了副业,东家(相当于当今之董事长)李大全采纳了雷履泰的建议,于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正式将西裕成颜料庄改为专业经营汇兑和存放款业务的票号,并取名“日昌”票号,其用意是祈望票号如日之东升,繁荣昌盛。在我们登上数级台阶进票号遗址参观时,后院前檐的双柱上至今还挂着“日丽中天万宝精华同耀彩;升临福地八方辐辏独居奇”的对联,充分反映了170多年前主人求财若渴的心境和“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今日门庭冷落的不可逆转的结果。
咸丰元年(公元1851年),洪秀全所创的拜上帝会在广西金田发动武装起义,并建立太平天国。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洪秀全的太平军与清军进入了决战阶段,太平军摧毁了江北大营,十年(公元1860年)又破江南大营,乘胜占领了苏州,两军激战于湖北、江西、安徽、浙江等地。长江以北,又有捻军活跃于江苏、安徽、湖北、山东、山西、河北等省。纷飞的战火切断了水陆交通,各省、各海关用银鞘杠解京饷的办法寸步难行,如咸丰十一年(公元1861年)各省应解京饷白银700万两,实际解达京师交库的白银只有100万两。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朝廷需紧急提调广东京饷白银110万两,结果因广东被起义捻军截断了杠解通道而无法如期运送银鞘到京。因此,清政府不得不于同年十二月核准户部所奏,允许各省、各海关用委托票号汇兑的办法及时交付京饷和协饷,从而开启京饷和协饷通过票号交付的汇兑之门,也开始缓缓地落下了银鞘、杠解的帷幕。据统计,自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到光绪十九年(公元1893年)的31年间,山西票号仅兑京饷一项即达5857万两,平均每年189万两。
随着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期中国工商业的日益繁荣和国内外贸易的不断发展,光绪三十二年(公元1906年),全国各类票号收汇兑总额突破了8亿两白银大关,达到了8.23亿两,其中日昌票号仅14个分号收汇京、协饷等各类公款即有1633万两之巨,财政汇兑总量猛增,平均每年达到78万两。据有人粗略统计,小小的日昌在道光三年(公元1823年)至民国三年(公元1914年)80余年间经营收入也超过了白银1500万两。中国起自明代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的银鞘杠解制度终于走完了它370多年的历程,寿终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