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周立波研究及其意义
2010-11-25佘丹清
■ 佘丹清
周立波于1908年8月9日出生于湖南益阳邓石桥乡清溪村,1979年9月25日病逝于北京。他一生文学活动丰富。他翻译的基希的报告文学《秘密的中国》,在部队采访写成的《晋察冀边区印象记》,在延安讲述的“外国文学”纲要,以及描写土地改革的长篇小说《暴风骤雨》和描写合作化运动的长篇《山乡巨变》等在中国新文学史上都产生了一定的影响。60多年来,研究者一直没有停止过对他的阅读和评价。人们针对周立波的创作个性和心理、针对他的作品,进行了大量的研究工作。到2006年8月“中国新文学学会第22届年会暨周立波创作与当代中国乡土小说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湖南益阳召开(此次来自全国的学者、作家达百余人),以周立波为中心的大型研讨会已经是第三次,但综合看来,那些会议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周立波研讨会。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里,他并不被当作反响很大的作家。今天,他的作品以及创作心理,仍然没有得到充分与客观的评价。在一些研究者眼里,他的艺术和经历没有他的同乡丁玲和沈从文那样丰富,甚至没有能像叶紫一样因受鲁迅关爱,并有比周立波更强烈的革命姿态而被关注。时光的流逝,真实的周立波在大众阅读者眼里,渐行渐远。只有一些研究者根据研究的需要,而把他作为研究的佐证。从目前已有的研究成果看,那些时代性较强的文字,以及局部性的判断都需要重新估价。也就是说,已经凝固的或定型的周立波研究,可以松动和拓展。
一、为什么要研究周立波?
1.一个从左联到生命结束都坚守左翼姿态的作家,他的转向与坚守值得探究。
这位从上海亭子间走出,带着眼镜,影响过湖南作家甚至中国同时代作家创作的作家,他的真正的艺术常常被形而上的赞颂或批评遮蔽。其实,这位集诗人、小说家、评论家、报告文学家、翻译家、编辑家于一身的文化人,值得挖掘的东西很多。
周立波出生于农民家庭,在国民党的提篮桥监狱和苏州反省院一关四年。可是从一九三四年出狱起,这位在上海名不见经传的文学工作者,在左联中渐露头角,开始了在文坛的影响。这其中不乏他的翻译著作、以及与鲁迅进行“国防文学”论争的影响,还离不开他关于现实主义讨论的诸多论述的影响,甚至还得包括周扬的推介。从亭子间到左联,他进行了一生中的本质性转换。随后在延安和东北,他从《牛》、《麻雀》等人道主义文学中脱离出来,自曝自身具有的小资产阶级情调,把自己置身于农民大众中,写出了可以称为“新的小说”①的《暴风骤雨》。该小说一九五二年获得斯大林文学三等奖,周立波把奖金全部献给了中国人民志愿军。另外,一九五一年七月,周立波参与摄制的彩色文献纪录片《解放了的中国》获斯大林文艺奖金一等奖,周立波把一千五百万元奖金全部献出,支援文艺界购买“鲁迅号”飞机,支援抗美援朝②。几件事都给了他极好的声誉,本已经成为名人的周立波更加有名,也直接影响了他今后的人生。建国后,在首都,在那热闹和带有火药味的文艺队伍里,周扬的言论似乎越来越极端,而对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非常熟悉的周立波,再次发现了自己的创作与时代的难以共鸣。他发现自己无法在权力和艺术的夹缝中生存,带着表现合作化运动的豪情,也带着一个农人子弟的归依,加上些许的逃避,他回到了湖南故乡。但他自己没有想到的是:《山乡巨变》、《山那面人家》等,在政治话语主导权下,再度给他带来了声誉,也成为“文革”期间被批斗的依据。
纵观他的作品,我们看到现实主义创作方法的固定存在,以及不变的为意识形态鼓与呼的主流之态。因此,从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从政治与时代层面解读周立波作品的较多,人们往往高估他的小说的主题而轻视其艺术。今天,当人们重新审读十七年小说以及延安与其他解放区文学时,人们或不重视他的存在,或只把他作为研究的参照。没有人研究他转向的种种原因和他的心路历程。更没有看到,周立波在创作中所追求的是要创造民族的共同声音。这在今天,“百家争鸣”并强调个性张扬的文艺创作中,杂乱而分散的声音对民族共同文化的创造并不是一定有益。
2.一个坚持乡土创作为主并坚持现实主义创作的作家,他的乡土特性应该放在乡土文学链条上研究。
无可非议,周立波的作品是包含主流意识的作品,但它在本质上还是乡土作品。在研究他的作品的乡土特性中,人们孤立的研究他的作品,没有把他放在乡土文学的链条上进行研究,因此,常常忽略他在乡土文学中的贡献和意义。虽然我们不能说单个作家会起到多么大的作用,但他在链接点上是重要的一点。
从《暴风骤雨》开始,我们不能不说周立波的小说是乡土文学的新的形态。《暴风骤雨》和《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一道,把鲁迅、沈从文建立的乡土文学传统,一分为二变成一分为三。这种新的乡土小说,融入了“载道”因素,“但同时却被赋予了神圣的历史使命、政治责任以及最有补偿性的社会效果。”③周立波也曾经自评这类作品,他认为“革命现实主义写作,应该是作者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站在党性和阶级性的立场上,所看到的一切真实之上的现实的再现。在这再现的过程里,对于现实中发生的一切,容许选择,而且必须集中,还要典型化,一般的说,典型化的程度越高,艺术的价值就越大。”④典型化、阶级性、党性的介入使乡土小说的意识形态性加强,当然也会削弱文学的力量。但是,时代的要求,作家们无可选择,面对现实,不可能任何人都缄其口。在宏大的叙事产生后,当然也令当时很多作家感到压力重重,进而写出图解政策的作品。但是,《暴风骤雨》中的民间叙事经验,让周立波找到了一条新路。在《山乡巨变》及其它一些描写湖南乡土的小说中,在政治渲染的遮蔽下,周立波找到了乡土叙事的可能。这些小说的民间特性,消解了政治对其作品的“泛政治化”。小说中的人物(亭面糊、陈先晋等)、风景、语言等等构成一幅生机盎然乡村图景。那种幽默诙谐、生动的民间语言、旁逸斜出的情节同样让读者阅读有兴。也就是说,周立波在承续传统的同时创造了自己平易而又隽永、自然而又凝练、细腻而又明快的风格。这些已经具备了独特的乡土文学风格。因此,研究乡土文学,把周立波放在视线外,那是不明智的做法。
3.一个对多种文体进行实验的作家,他的创作是丰富的文学财富。
周立波热爱生活,其文学创作材料来自他的生活体验,正是这些体验让他的文学具有真情实感。它也告诉我们生活是创作之源。这种体验之态,正是创作者应该实行的方面。热爱生活,体验生活,表现生活,这是周立波留给我们的第一笔财富。
汉·洛奇认为,小说应该表现心灵的世界,它应该具有个性体验特征。而由于意识形态的影响,周立波为首的湖南现当代小说体现为“载道”性强,个性体验受到影响。其实,意识形态的干预,使周立波小说的个性体验也受到宏大叙事的制约。也就是说,小说过分强调社会主义现实主义在历史语境中的作用,而忽略文学性带来的纯洁精神的律动,使精神递变与历史事件连接变得过度紧密。但是,在意识形态的认知中,“周立波秉承鲁迅当年对现代小说提出的自律性要求,始终生活在基层,感受着生活脉搏,使他小说中的唯美倾向获得一种来自本土的自信。周立波不是富于煽动性的文学家,正如他那么注重语言,他也十分注重传统小说的艺术细节,即使写重大题材,比如土改、农业合作化运动,也是写那些琐细的生活流,由细流观沧海。”⑤因此,注重承继,注重创新,这是周立波留给我们的第二笔财富。
周立波的小说总是选择重大历史事件作为创作的主线,并不避讳对历史的记录。周立波总是在他的乡土题材中,呈现与他同时代的社会历史。在他的眼里,文学与历史息息相关,文学的生存与变异都会在历史中得以实行。乡土文学的创作史实际上是农民精神流变史。文学精神的演进伴随历史演进,并在宏阔的视野中,以历史高度与时代视角,实现不断克服自身困惑的可能性。站在中国现代主流文化与政治意识形态及其实践点,我们看到周立波给我们展现的中国乡土文学中的种种问题。这种历史的担待,也是周立波留给我们的财富。
周立波性格倔强,脾气暴躁,但为人正直。他参与过1940年代批判丁玲、王实味,而且在讨论会上表现得很激动,但主要是针对小资产阶级思想;参加中国作协1957年6月到7月在北京召开的党组扩大会议,主要是批判“丁玲、陈企霞反党集团”,在会上表示坚决站在周扬一边。扩大会议上的发言记录,作协编了本小册子,同时在作协的档案里也可查到记录。小册子记录周立波的言论:“周立波发言:同意周扬的讲话。丁陈问题,没有过火的地方,材料不能全推翻。支部会上丁玲说,周扬统治几十年,这是右派立场。”⑥当然,有时他也表现得更过火⑦。这些都是他的性格使然。一个人,当他认为和自己理想化的事情有差距时,他往往表现排斥态势。他的性格弱点,在人们眼里暴露无遗。而性格鲜明的人,透明度很高,不会让人感到很复杂。根据我的判断,当时通过长时间的努力,以及周立波被选为第一、二次全国人大代表等诸多因素看来,周立波成为了非常主流化的名人,而在重大场合下,名人是要表态的。各个地方的名人也是如此。由此可见,周立波要象穆旦那样悄无声息,或象沈从文那样象被遗忘一样,或象周作人直接有汉奸帽子被政府宽大,都是不可能的。因此,在大会小会上发言,成了必然要求。发言也就决定了他的态度与未来。
然而,撇开那些复杂的人事关系,周立波留下了报告文学、译著、小说等数百万字的作品,那是时代的记录,值得我们认真研究。因此,有评论家在评论周立波时认为,“给人一种丰饶的精神食粮。这使人不禁想到,人对于未来的理想,信念,人的革命意志,是可以克服任何可以克服的困难,是可以创造一切可以创造的美好的事物的。”⑧评论者在评论中给予了周立波很高的评价,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说有些过度赞扬,也说明了周立波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二、研究的主要问题
近几年,十七年文学受到研究者的重视。一些研究者不再用唯政治的狭窄眼光审度十七年文学。董之林、李扬、唐小兵、贺仲明等人对十七年文学的频频关注,可见十七年文学研究已经被重视。但是,哪些作家、哪些作品、哪些文学现象会纳入研究视野,成为一个问题。中国目前文学史家对十七年的态度有异。洪子诚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对十七年文学特别是农村题材并不看好;陈思和对十七年文学是谈论和研究较多的文学史家,他把视野放在文本细读,并且用“民间”等词的解说拓展研究视野;於可训则在文学史中偏重文化的讨论,等等。从目前的研究状况来看,研究者虽对十七年文学所在的周立波研究没有放弃,但也谈不上重视。
针对这种情况,也根据我对周立波的把握,我试图用自己的能力解读他。因此,我认为应该选择这些方面:
1.周立波的转向问题。研究他如何从一名亭子间又具有浓厚的西方文学修养的作家转换为具有强烈革命意识的左翼作家,进而抛开温情的人道主义,转向描写人民大众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作家,并终身坚守左翼姿态的问题。特别强调其转型后的革命姿态,以及转型中的极度自觉。还兼对其性格中体现的偏执进行分析。
2.周立波在民族形式理论上的选择与创作实践。考察在延安及其他地区的热闹讨论中,在三十年代就对民族形式问题进行争论的周立波,却保持沉默的原因。并由周扬坚持大众化阐释入手,来谈周立波对民族问题的认识态度。论述周立波为追求民族形式在创作上的努力,肯定周立波的创作民间特性,指出其创作手法的单调和主题的时代局限而引起审美视野的狭窄。
3.周立波在中国乡土小说链上的地位。以丁玲和周立波为中心,谈新小说的特征,特别强调周立波在创作上比丁玲更自觉;讨论赵树理、周立波、柳青在创作上的差别,特别强调虽然赵树理影响周立波的创作,但周立波的乡土小说显得更完整;谈周立波小说与其他小说相比显得独树一帜的几个方面:风景、意象、女性等等。
4.周立波及其作品读者接受状况分析。讨论周立波1940-1960年代与1980年代后两个不同时代的接受差异及其原因,进而探讨版本变迁和作品的修改对阅读产生的影响和后果。
三、研究历史与现状
周立波的研究如果从1941年12月雪苇发表的论文《〈在医院中〉〈麻雀〉及其他》(周立波的第一篇文学作品是1929年11月29日发表的散文《卖菜》)算起,现已经历时66年。这么多年来,研究成果不少。
20世纪40年代评论《暴风骤雨》的文章8篇,50年代5篇,60年代1篇,70年代至2006年39篇,其中唐小兵是解读作品暴力叙事最到位的⑨,蔡天心对老孙头的分析也是入木三分⑩,他最早客观评价老孙头。后来,杨义在《中国现代小说史》中、钱理群等在《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中也较到位地评价了老孙头。评论者普遍认为,老孙头是小说中塑造的最好的艺术形象,人物很有个性,风趣、诙谐、可爱、活泼、见风使舵,属典型的“中间人物”。
1950-1960年代评价《山乡巨变》的文章41篇,其中朱寨一人撰文4篇,对小说的艺术和任务进行较全面的叙述。黄秋耘则对小说的民间特性进行了细致的阐述。另外有影响的还有王西彦的评论。所有的文章集中在:主题、人物形象、方言口语的利用等。作品对其主题评价的最多,其他方面评论得最好的是对语言以及陈先晋、亭面糊等形象,以及作品的风格。
1970-2006年有评论文章32篇。另外还有“文革”期间批判文章32篇,其中17篇由湖南人民出版社1971年2月结集出版。
论述短篇小说、散文以及长篇小说《铁水奔流》的文章29篇。其中最有影响的是唐弢,他概括周立波短篇小说的风格为:“淳朴、简练、平实、隽永。”⑪
研究周立波的综论有33篇。刘洪涛的《周立波:民间文化与主流意识形态》,讨论了主流意识形态和表述民间形态间的独特选择问题,这是目前综论中较前卫的成果。
研究资料集5部,其中《首次周立波学术研讨会论文选》由湖南文艺出版社1988年出版,《周立波研究资料》由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出版。专著有胡光凡的《周立波评传》由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出版、蒋静的《茶子花流派与中国文艺》由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这些资料是目前研究周立波的基本资料。
大多数文学史著作对周立波及其作品有所记录。唐弢的《中国现代文学史》、1959年北大中文系编印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当代文学部分纲要》、1963年中国社科院文学所所编写的《十年来的新中国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张钟等编的《当代中国文学概观》(1979年)、华东地区22院校协作编写的《中国当代文学史》(1980年)、郭志刚等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初稿》(1980年)、黄修己的《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史》、王庆生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3卷本(1983年、1984年、1989年)、金汉等主编的《新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1993年)、鲁原与刘敏言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史纲》(1993年)、张炯等主编的《中华文学通史》10卷本(1997年)、赵俊贤主编的《中国当代文学综史》(上下册)、以及20世纪80年代各高校自编教材,都以较多的叙述或独立的章节进行阐释,从思想和主流形态的角度把周立波立得很高。洪子诚的《中国当代文学史》用五百多字记录了周立波,评价不高,他认为:“长篇小说《山乡巨变》及其‘续篇’,分别出版于1958和1960年。和当时表现农业合作化运动的大部分作品一样,《山乡巨变》的主旨也为了证明农村的个体小生产者必须走集体化道路。小说人物‘设置’,也无甚大的不同:有苦干而无私的农村基层干部(邓秀梅,李月辉),有坚定走集体化道路的积极分子(刘雨生,盛淑君),有在‘两条道路’之间摇摆的落后农民(外号‘亭面糊’的盛佑亭——这是写得最为生动的‘喜剧人物’),也有进行破坏的暗藏的阶级敌人(如龚子元)。不过,小说也有它的某些独特处理。”⑫陈思和的《中国当代文学史教程》从“民间”出发专章论述了《山乡巨变》,使用了一种新的研究方法,开拓了研究视野。2004年,孟繁华、程光炜新著的《中国当代文学发展史》,在阐释中国当代文学的发生、来源和话语空间的基础上,从不同角度系统地揭示了当代中国文学的历史语境、整体风格的形成、制度化建立、文学生产和传播控制等内在机制和外部制约等问题,其间也谈到周立波。上述文学史,对于作家本身都是千篇一律的介绍,没有对作家个性与心理作任何阐释,而且对作品的解读基本凝固在几部早期著作的态度上,没有新的突破。就是个人偏向严重的洪子诚的《中国当代文学史》中对周立波的评价,也处于1980年代以来高校一些现当代文学教师的看法上,并没有多少突破。
在国外,研究周立波的学者不少,但主要在前苏联。俄文文学家B·卢得曼娜翻译了《暴风骤雨》,并在译作前言中对该作品具有的特征进行了论证;B·克里夫弗佐夫翻译了《山乡巨变》,并写有长篇序言《周立波及其长篇小说〈春到山乡〉》;P·阿法纳西耶夫翻译了《铁水奔流》。日本学者阿赖耶顺宏撰写了《周立波创作简论》文章,发表在王驰等主编并于1988年5月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战士作家学者》一书中。阿氏另有论文《周立波和他的作品——到上海“左联”时期》,该作发表于1987年4月出版的《追千门学院大学20周年纪念论集》,强调《铁门里》中的五个短篇的人道主义情怀,以及细腻的表现手法。周立波的作品《暴风骤雨》、《山乡巨变》、《山那面人家》等还被翻译成英、德、捷克、匈牙利、法、越南等多国文字,都得到相应的评述。
另外,自1979年以来,人们发表纪念周立波的文章62篇。纪念文章中较有影响的是王首道的《毕生扎根人民中——怀念周立波同志》、陈涌的《我的怀念》、吴黎平的《忆立波》,三篇文章都收集在李华盛、胡光凡编并于1983年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周立波研究资料》中。纪念文章对周立波的生平、写作状况、为人处世等进行了介绍,是重要的参考资料。虽然所收录的文章基本上是对周立波正面评价很高,但作为资料完全有价值。为了全面了解人们对周立波的评判,笔者对二十多位作家、学者进行访谈,收集了一些新的关于周立波生活和作品评论情况。
除上述研究成果外,湖南益阳三周研究会还在2004年创办了会刊《三周研究》,三分之一版面是研究周立波的,目前该刊已出五期。会刊内容:三周论坛、三周原创、采访手记、三周后人、研究动态,系统地研究三周,前面五期发表了和周立波相关的文章57篇。它的发行将延续对周立波的研究。
综述周立波作品产生以来的所有研究,人们评论得最多的还是他的两部长篇小说《暴风骤雨》和《山乡巨变》。从过去一般评论十分注重英雄人物,而转向对中间人物的探讨,是1980年代初以来评论的重大转变。随着近几年对延安文学、十七年文学以及左翼文学的重视,人们开始注重周立波小说的诗性特征。人们开始从宏大叙事的史诗性解读中剥离出来,刘洪涛、董之林等对其艺术的再解读,提供了研究的新的范式。周宪新、王卫平等在复杂的人事关系网中,研究周立波的创作个性与心理,还原共时态中的周立波,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即使刚刚起步。
虽然目前有了那么多研究成果,但由于成果主要集中在与作品创作的同时期,以及1980年代初期,因此研究没有普遍性和延续性。作为在中国文坛影响较大的作家,一个终身坚持左翼姿态,顺应主流意识的作家,他的作品无疑代表那个时代的特征。而对于他的个性心理、编辑心理、报告文学、艺术风格的研究还要深入。而且,过去研究过的主题、艺术手段、人物形象等,都可以用新的方法和视野再审读。
注 释
①这一说法来自何丹仁(冯雪峰)的文章《关于新的小说的诞生》。该文收入胡光凡主编《丁玲研究资料》,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46页。文中提到小说的“新”的特征,具体为以下三点:“作者取用了重大的巨大的现时题材”;“作者对于阶级斗争的正确的坚决的理解”;“作者有了新的描写方法”。《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暴风骤雨》刚好符合其特征,产生的影响也很大。
②1951年3月20日《光明日报》头版报道《解放了的中国》获斯大林文艺奖金一等奖之事,周立波是文学顾问。23日报道了周立波捐奖金的情况。而周立波捐《暴风骤雨》奖金一事,见胡光凡《周立波评传》,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256页。
③⑨唐小兵:《我们怎样想像历史》,《再解读》,牛津大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9页。
④周立波:《现在想到的几点》,《生活报》1949年6月21日。
⑤董之林:《周立波小说的唯美倾向》,《周立波创作与当代中国乡土小说国际学术研讨会资料汇编》(湖南益阳),2006年8月24日。可以说董之林是中国第一位系统论证周立波小说的唯美倾向的人,文章在大会上宣读后,回应激烈。这篇文章同年发表于《文学评论》。
⑥中国作协编印《对丁、陈反党集团的批判意见——中国作家协会党组扩大会议上的部分发言》(内部资料)。
⑦2006年10月15日笔者访问了一位著名诗人,他说:“周立波是个容易激动的人,喜欢认死理。有时发言也很情绪化。当时传言丁玲说周立波‘朝里有人好做官’,他听到后十分生气,在会上发言支持周扬的态度越来越坚决。比如有一次,中国作协支部开会批判丁玲,周立波发言时口气严厉,把问题拔得很高,令在座的人悚然。当时,艾青忍不住说:‘你周立波不要永远像一个共青团员的样子,一贯正确,比谁都革命。’周立波再没有吱声。后来批判冯雪峰、艾青、白朗、李又然等人时,周立波发言还是很主动,但语气不如以前激烈了。有好几次写发言稿,周立波的文稿是当时的领导催要的。周立波在当时是十分有名的人,在那时,没名气的可以不表态,但名气大的不能不说话。其实,在那个时代,那样一种氛围中,要把握好自己不容易。有时,不知谁对谁错,因为本来有些问题可谈可不谈。丁玲当时也很冲。”
⑧陈涌:《我的悼念》,《人民文学》1979年第11期。
⑩蔡天心:《从〈暴风骤雨〉里看东北农村新人物的成长》,《东北文艺》1950年第2期。
⑪唐弢:《风格一例——试谈〈山那面人家〉》,《人民文学》1959年第7期。
⑫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9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