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诗陌生化创作的意向性

2010-11-20王永全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0年10期
关键词:意向性陌生化想象力

王永全

(河南工程学院 外语系,河南 郑州 450007)

诗陌生化创作的意向性

王永全

(河南工程学院 外语系,河南 郑州 450007)

诗的陌生化创作充分体现了西方哲学中的意向性。作为创作的主体,诗人通过意向性不断否定常规自我,不断地创造出诗的意象。该文探讨了诗陌生化创作的意向性过程,论述了意向性是陌生化产生的基本动因和诗创作的内在的必然的结构,指出诗的情感和陌生化的意象是意向性的双向建构过程中的产物,进一步明确情感与意象并非是在概念内部被动的限制性的显现关系,而是相互构建的过程。

陌生化的创作;诗人;诗;意向性

俄国形式主义者认为诗的语言产生于诗人完全自由的想象,它背离了传统并使读者产生距离感。诗人从自己的情感世界出发,运用熟悉的意象和否定传统的人人耳熟能详的意象,回归情感与斟酌新的意象,最终创造出审美意象。诗人的情感 世界是无限的有血有肉的世界,也是通过语言相互沟通的世界,并非抽象和有限的概念世界。只有在主体间性和时间意识流中,局部意象才能被情感世界贯注而生成,同时整体意象也被局部意象构成为一种不在场的潜在的意象,这是主体自明和意象生成的过程,即“天人合一”。陌生化创作实质上是通过感知和想象而进行的持续的意向性的互动,它自由地冲破各种传统与观念的限制,实现主体交互融合以至感悟进而创造出诗的审美意象。

一 意向性创作与康德文艺创作思想的界线

康德的文艺创作思想中的自由想象力对意向性的产生有过很大的促进作用,但是它本身具有局限性并且与意向性相悖。康德认为想象力只能囿于概念范围之内,诗不能超越而只有反映概念才能产生,也就是说,诗的创作是单方面的被动的。它并非陌生化的创造,因为它限制了真正的自由想象力。

在文艺创作尤其是诗的创作中,康德认为,审美意象是以理性观念为原则和基础的超越想象力所创造出来的东西,“一种理性观念的最完满的感性形象显现”,也就是“最高度”,它惟独存在于诗中。他进一步解释道“要达到可能的最高度,应该是既根据自然而又超越自然的‘第二自然’”。康德所说的自然指理性观念,第二自然指典型的意象。自然对第二自然的统摄显现了自身又同时构成了第二自然,最后从第二自然中直观到自然。他认为诗人的思维是一种先验思维,即通过典型意象感觉和直观理性观念,又通过理性观念对典型的贯注而产生审美意象。

康德所言的先验性思维是指一切体验都是对“统一”的概念的“演绎”或直观,从而达到“统摄”和“理解”。因此,康德的“最高度”或“第二自然”并非产生于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想象力,而是对自由想象力与创造力的摧残。在观念之内,诗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和中国古代所说的“立象尽意”。康德文艺创作思想的败笔之处在于混淆了想象力与自由性的本质联系,在于不能突破传统观念,因而最终必定会令艺术失去其应有的生命力。这种局面不符合意向性,更不符合陌生化创作的本质要求。

康德的文艺创作思想对现代西方哲学以及浪漫主义文学、现代主义文学等文学流派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他的主要美学思想还是为美学现象学等流派所扬弃。尽管他摇旗呐喊,文艺应突破传统并把人的思想从封建的禁锢中解放出来,文艺创作应发挥自由的想象力,但是他并没有彻底成功。因此,我们可以说康德的思想是近代文艺解放的一次伟大的尝试,也是意向性陌生化创作诞生的前奏。

二 陌生化动机的意向性

诗审美意象的陌生化来源于自由的意向性,体现了他者意象动态的而不是受传统制约的生成过程。德里达说,“每当一个音素或一个字母在一个公式或一种感知中出现时,这音素或字母必然在某种程度上总是另一个”。[1]p63这说明以诗为代表的文学创作来源于传统同时要解构传统的被动的主客二分。例如,在构思诗节 Meanwhile the Tuscan army/Right glorious to be hold/Came flashing back the noonday light/ Rank behind rank,like surges bright/ Of a broad sea of gold/(T.B.Macaulay:Horatius)[2]p6的过程中,诗人在意识流中不断变更意象并通过意象与意象之间的互动和意象与诗人所要抒发的情感之间的互动而创作出新颖脱俗令人惊奇的审美意象:“fiashingmoondaylight surges bright sea of gold”。诗人T.B.Macaulay在创作出这些意象前已经在传统观念中存在着一些反映同类主题的旧的意象,但是经过依次变更与互动终于创造出诗中的意象。审美意象的创造与有效地构造诗的主题密不可分,因此,诗中所表现的威武的士气和辉煌的战果产生于诗人纵横驰骋的自由想象力,产生于意象和主题之间的意向性的互动生成。

诗人的创作表现在意向性的“变更”,其目的是通过“对普通语言的背离”创造出意象新奇的作品。如果诗人一味使用笼统的语言,那么,“他就会陷入抽象,他的作品就会失去对诗来说绝对重要的可感知性和个性化。这就使得作品看上去特别空洞和冗长乏味。”[3]p431诗人的思维具有意向性的特点,它的过程实质上是无限的创造性的隐现互动,“就是把隐蔽的东西带到当场或眼前……所以海德格尔一再申言,宁要保持着黑暗的光明,不要单纯的一片光明……诗人所聆听的就是在场与不在场之‘集合’,是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是敞亮着又同时隐蔽着的东西”。[4]p130诗人通过尽可能打破陈规的自由的想象而有所感悟并且产生了“惊奇心”,诗的审美意象终于由隐而现。

对于诗,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其艺术生命力所在,它的特点恰恰是诗人为了建构诗的主题而有意改变传统意象的结构,把隐蔽的新奇的审美意象刻画出来。正如什克洛夫斯基所说,对于诗的发展来说,意象或形象并不是根本的因素,重要的是诗人的意图。日尔蒙斯基认为“斯拉夫语言尤其具有诗性,以致别雷这一十八世纪俄国诗人对把形容词置于名词之后所用的技巧感到迷狂。别雷很愉悦地认为这种手法是艺术,还更精确地说,是有意图的,如果我们把意图看作是艺术的话”。[5]p6-7

诗人的意图具有意向性运动的特点,在持续内在的体验流中,每个意象总是不断地改变自身内容和声音等形式结构,并在构造先验自我(transcendental ego)的过程中而生成。在诗的创作阶段,在意识的流动过程中,总会出现“持续的后摄的后摄” 。“创造性的持续意识本身充当感知意识的功能,并且在对应的想象意识中有自己的对应物” 。[6]p217-315每一个意象的体验都有它的“前摄(protention)” 意象和“后摄”(retention)意象, 每个意象的体验都返指它的“前摄”意象。如图1所示:

图1

处于意向性构思中的所有审美意象互为“陌生”主体并处于主体情感“背景” 之中,但同时必须以先验主体情感的“前景化”建构为前提。在创作过程中,作为“陌生”主体的“他我(other ego)”意象首先以“躯体(body)”的形式和先验主体情感共现,然后主体情感对作为“陌生躯体”的意象赋予“灵魂(soul)” 或把它激活为“身体(organism)”。这一处于“背景”中的他我经过“前景”化的变更而渐渐敞亮,并通过各个意象间的主体间性的互动与变更,或者说通过主体情感的意向性的“移情(empathy)”作用而产生。然而,意识并未到此终止,而是继续以移情为动力,以“前摄”与“滞留”为形式进行下去,直至更多的意象创造出来。因为诗的各个意象和作者的情感是物我同一的关系,所以它们才会在无限的以主体间性为形式的内在时间意识流中生成。因此,俄国形式主义者的陌生化是以意向性的陌生主体为哲学根据而产生的,并不是毫无根据的随意的变异。如图 2所示:

图2

什克洛夫斯基所谈的艺术创作的动因实质上是指诗的陌生化或“前景化” ,因为它发挥并应用了最大化的艺术想象力。作为“陌生化”创作的根本,诗人通过意向性对前在性非文学语言即非诗性语言进行“变异” ,也就是说诗人通过此在语言或陌生语言对传统语言“消解” 的同时,又以构建作者的主体情感为基础。[7]p65

三 诗的创作在于意向性的自由互动

诗人创作的特点是意向性的陌生化过程,而其本质就在于通过想象自由地创造出审美意象。自由的想象力使诗人隐藏的情感主体和陌生的意象主体“共现”并产生了距离感,然后通过主体间性产生情景交融的意象。这说明在持续的内在时间意识流中各种意象都具有意向性的自由性与变更性。例如,唐朝诗人李白在构思《静夜思》时,就是从自己的思乡情感的建构出发的。首先,一轮明月令诗人触景生情,满腹悲凉,因为在花好月圆、万家团聚之时,诗人却远在异乡。接着,诗人经过“月光”的前意象与“他我”“月光”意象的“共现”和思维变更 ,然后经过“霜”的前意象与“他我”“霜”意象的“共现”和思维变更,再经过“霜”与初始的“月光”共现与变更,最后经过“移情”的作用共同建构了乡愁这一情感,“霜”的审美意象才能“敞亮”生成。所有的意象都处于错综的动态的意义网络之中,它们互为条件,相互作用。这样,其余的意象“明月”和“故乡”依次发生,最终被诗人创造出来,如图3所示:

图3

又如,美国浪漫主义诗人艾米莉·狄金森(1830—1886)在她的《那是这么一条小小的船》(“ ’T was such a little,little boat”)中,描述了她对上帝既相信又迷惘的苦恼:“在这奇妙的海上,/静静地行驶,/哎!舵手,哎!/你可知道岸在哪里/那儿没有巨浪咆哮,/那儿已无风雨?”在这一诗节中,诗人不安的心情通过瀚海孤舟、漂泊不定的意象意向性地构造出来,同时各个意象被诗人依次创造出来。诗人不安的情感与“大海”的前意象“共现”,并通过“大海”的前意象的变更,决定了“他我”“大海”意象的生成,这表明情感是“大海”的“前摄”,同时,“大海”意象的持续变更因当下构建了诗人的情感而成为情感的“滞留”。这时,“舵手”的前意象与“大海”意象“共现”,并经过自由变更而产生“他我”“舵手“的意象。这一新的意象的显现既以情感的“滞留”意象“大海”为“前摄”,又是“大海”意象的“滞留”的情感的“滞留”。因此,其余的意象逐渐变得“敞亮”并且由此“轮回”而生。如图4所示:

图4

陌生化创作的意向性与中国道家的“有无”思想相似。老子在《道德经》中强调用“淡远”的审美观念去追求那众妙之门的道,“道之出口,淡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8]p72中国魏晋玄学派代表人物王弼说,“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于无也”。因此,“远”意味着“超越有限,追求无限”。“远”是“距离之美,却又超越距离,追求物我合一的澄怀虚境”。[9]p68朱光潜先生说“艺术家和诗人的本领就在能跳出习惯的圈套,把事物摆在适当的距离以外去看,丢开他们习惯的联想,聚精会神的关照他们本来的面目”。他又说“创造所凭借的是人生世相中某一情景的直接领悟……能创作诗者比我们一般人究竟高一着,他的感觉比较敏锐,想象比较丰富,情感比较真挚,能见到我们所不能见到的,感到我们所不能感到的。”[10]p110-112晋初吴人陆机在《文赋》中,强调想象是诗性或文学性创作活动的动力之源:“其始也,皆收祝仅听,耽思旁讯,精骛八极,心游万仞。其致也,情瞳口龙嚨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刘勰在《文心雕龙》中的《神思》一章中说“文之思也,其神远也,……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这里的“神与物游”指的是意向性创作中的“天人合一”,体现了作者在“视域(horizon)”中的感悟。诗人只有意向性地打破概念之中的孤立界限,冲破传统的束缚,诗人的“世界视域(world horizon)”才能不断扩大,才能实现主体交互融合和主客合一的境界,诗的审美意象才能诞生。

意象的主体间性或“意象的撞击”(弗莱语)构成“单一的全体”(弗莱语),即诗人的的情感世界,这可以说是诗产生的具体的意向性的过程。诗审美意象的创造特点表现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具体现实,而非经过抽象化、普遍化的东西”。因此,“从显现的东西中所想象——玩味的,不仅冲破某一个别事物的界限而想象——玩味到同类事物中其他的个别事物,而且冲破同类的界限,以想象——玩味到根本不同类的事物”。[4]p199“玩味无穷的艺术品”指的就是这种情况,活生生的无限的诗意世界才是真正的无穷玩味的空间和想象的余地。

现象学的开山人物胡塞尔甚至认为诗的创作本身就是意向性的活动,并强调自由想象力在其中的重要性。“充分证明,在现象学和其他所有的关于本质的(eidetic)学科中,重现,更精确地说,自由想象,要胜过感知处于特权地位。”[6]p199这是因为,在自由想象中,直观显得很清楚,任意推理会得到“完全的自由”。这样,就会产生“无穷的新创造”,并且在“无穷的基本理解中,接近广阔领域的基本可能性”。基于此,本质重现经过一定程序“又回到意识中去”。因此,想象是思考的基础,“无论如何在本质领域的自由探索,必然要求助于想象。”[3]p200胡塞尔在谈到诗的意向性创作时指出,“我们从历史上得到了特殊的益处,但更大程度上是从唯独诗这种艺术的天资中得到的。这些确实是想象的成果,但就其新结构丰富而详尽的特色,以及持续的动力系统的创造性而言,它们大大胜过我们的想象,而且,通过理解和艺术表现媒介的暗示力,特别轻易地成为完全清晰的想象”。[6]p201

创造与传统具有差异的审美意象意味着作者必须要创作出在其他作者与读者看来是隐蔽的与不在场的他者意象。中国哲学家张世英先生说:“诗的语言是集合在场与不在场,显现与隐蔽的无穷尽的东西于一点而产生的意义……德里达说:‘语言可称为在场与不在场这个游戏的中项’。这里所说的语言就其本质而言,应是诗的语言。”[4]p171、175他认为隐现互动具有无限的创造性,“诗人所聆听的就是在场与不在场之‘集合’,是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是敞亮着又同时隐蔽着的东西”。[4]p150只有创造性的思维才能产生创造性的语言。诗人实际上通过主体间性的时间化意识流,通过隐蔽与显现的相互作用,创造出诗的整体意象与各个不同的意象。诗人的情感与诗的审美意象并非存在于固定的前在传统中,并非是相互被动反映的关系,而是存在于无休止的动态的相互构成的过程中。诗的创作活动体现了意向性,也表现了诗的意象还有待于读者进一步改进,诗人的思想仍有待于进一步为他者所扬弃。

诗人陌生化创造的根本动机在于意向性,在于诗学审美意象的创造。陌生化创作就是意向性的思维过程,表现在审美意象的关联与互动生成。局部意象与整体意象相互作用,当局部意象构建出整体意象时,就会直观地成为新的审美意象。作为陌生化的基础,意向性打破了传统上只承认陌生化文本结构的破坏性而忽视其内在的和谐性与主体建构的过程,为诗性的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不足。

[1]德里达.声音与现象[M].杜小真,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2]王宝童.金域音─—英诗声韵[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8.

[3]Schopenhauer, Arthur.The World As Will AndRepresentation.Volume2.[M] Beijing: China Social Sciences Publishing House,1999.

[4]张世英.哲学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5]张中载,王逢振,赵国新.二十世纪西方文论选读[C].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3.

[6]Husserl,Edmund.Ideas:General Introduction To Pure Phenomenology[M].Beijing: China Social Sciences Publishing House,1999.

[7]杨向荣.陌生化[J].外国文学. 2005,(1).

[8]老子.道德经[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8.

[9]张晶.审美之思—理的审美化存在[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

[10]朱光潜.无言之美[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A Trial Study of Intentionality in Defamiliarized Writing

WANG Yong-quan
(Henan Institute of Engineering,Zhengzhou Henan 450007,China)

The defamiliarized writing of poetry fully reveals the intentionality in Western philosophy. As a creative subject, the poet ceaselessly negates his traditional self and then continuously creates the aesthetical images of poetry. The paper studies the intentional process of the defamiliarized writing of poems, arguing that intentionality serves as the fundamental motivation of defamiliarized writing,and the internal and basic structure of poetic creation.It points out that the poetic feelings and defamiliarized images should be the outcome of the two-way constructing process between both, clarifying that the images are not generated in their showing up the feelings passively and restrictively,but in the process of constituting each other.

defamiliarized writing;poets;poetry;intentionality

I207

A

1673-2219(2010)10-0084-04

2010-06-17

王永全(1968-),男,河南灵宝人,河南工程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责任编校:王晚霞)

猜你喜欢

意向性陌生化想象力
看见你的想象力
打开新的想象力
《尘埃落定》中“陌生化”成分的英译研究
浅析胡塞尔现象学的意向性结构
(简论诗创作的意向性)
人间奇剧——论易卜生笔下伦理身份的陌生化
嘿,来点想象力——读《跑酷少年》
曰常性·传奇性·陌生化——电影《白毛女》的受众研究
浅议J.K.罗琳作品的陌生化艺术
“选择中国共产党”何以成为群众集体意向性——读《井冈山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