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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电影文化安全问题刍议

2010-11-16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李朝阳

电影评介 2010年21期
关键词:传统文化

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 李朝阳

中国电影文化安全问题刍议

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 李朝阳

就中国当前的文化危机而言,从空间维度上看,西方强势文化的影响是直接原因和重要原因;从时间维度上看,中国历史上的、传统的、民族的文化在传承中出现的断层或较多的遗失则是根本原因。因此,对于中国电影文化的安全问题,不能只从空间维度出发,以区分“敌”、“我”的方式简单地采取“抵制策略”,造成文化安全问题的最深层的原因要从自身和历史上寻找,并据此来寻求具有根本意义的解决之道。

文化安全 电影文化 传统文化 大文化产 业链观

一、“文化安全”的新解

对于“国家文化安全”这个词,最通常的一种理解就是指外族、外地域的文化对本民族、本地域的文化构成了威胁,使本族、本地的文化难以得到正常的延续、传承和传播。一些常见的界定有:

1、文化安全就是指一个主权国家保证文化性质得以保持、文化的功能得以发挥,文化利益不受威胁和侵犯的功能状态。文化安全的核心是意识形态与价值观念。[1]

2、文化安全是指国家防止异质文化对民族文化生活渗透和侵蚀时,保护本国人民的价值观、行为方式、社会制度不被重塑和同化的安全。文化安全是相对于“文化渗透”和“文化控制”而言,是一种相应的“反渗透”、“反控制”、“反同化”的文化战略。[2]

3、文化安全是一国在文化、精神生活方面不受外来文化的干扰、控制或同化,从而保持本民族的价值观念、生活方式的民族性以及本国意识形态的自主性。[3]

当前,国内学界所谈及的“文化安全”问题,其主要思路是以民族和地域为界限区分文化上的“敌-我”关系,从空间的维度出发解释“文化安全”。从空间——横向的维度上看,西方发达国家借助文化交流、消费文化、电影文化、网络文化等手段传播包括西方意识形态、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的文化,以其经济、科技、传播等方面的巨大优势成为全球文化的中心,同时使其他不发达国家和地区的文化趋于边缘化。所以,从“敌-我”对立的立场出发,对西方文化采取强制性的抵制策略,以实现对本国文化的维护和拯救就具有某种直接的效果。然而,文化安全问题应包括时间和空间两个维度,造成这一问题的更为深层的原因还要从自身和历史上寻找,即从时间——纵向的维度上去分析,如果只是单纯地沿着横向的思路把“文化安全”问题主要归于西方文化的冲击,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分析并提出解决策略,则是片面的和急功近利的,不利于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从时间——纵向的维度上看,“文化安全”问题应该是指历史上的、传统的文化在本民族、本国家(地域)的传承中出现了断层或者较多的遗失甚至消亡。这和历史发展的必然规律有很大的关系,同时也和文化传承的过程中人为的力量有关。从一个国家、民族内部来看,文化传承的历史的规律体现为文化的新陈代谢,人为的力量则体现为在具体的历史语境下,人在文化传承的过程中所发挥的正面或者负面的效应。历史在前进的同时也在产生文化类型的更迭,不同时代的文化总是和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息息相关,体现出对以往文化内容的扬弃。人为的力量,作为每一次在历史上对文化的自然传承施加影响的具体行为,其正面的影响通常是缓慢的、隐性的、微小的,而负面的影响则经常是剧烈的、显性的、巨大的,甚至会使文化的自然传承和新陈代谢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如中国近代的“五四”运动以及“文革”对中国传统文化传承的影响。

由此,从严格意义上而言,由于历史和人为的原因,就文化的传承来看,文化安全问题一直存在于每一个国家和地区。当前,大众文化通过其科技触角深入到人们生活的各个角落,并建立起其全球的文化霸主地位,对全球的传统文化都起到了巨大的消解和颠覆作用。换言之,包括西方国家在内的所有国家几乎都因此出现了某种“文化安全”的问题,然而,在与西方同样面临大众文化的冲击,以及传统文化被解构的过程中,中国的文化安全问题却更加紧迫。

二、中国电影文化安全问题的深层背景

法国社会学家布尔迪厄指出:“社会-文化-审美文化,构成了一个从大到小依次具体化的研究领域。社会作为文化的背景和语境,而文化作为社会的表征;更进一步,审美文化是整个文化的一个个案或“场”,而总体文化又是审美文化的背景和语境。”[4]电影文化对于文化和社会的关系亦如此,整个社会文化的语境从大的方面决定着电影文化的状态和面貌。因此,要充分了解中国电影文化的安全现状,就必须首先对中国整体的文化安全危机的深层背景作出分析。

首先,从文化的内部传承上来看,中国传统文化的危机程度大于西方传统文化的危机程度。(1)中国商业文明的根基是极其薄弱的,直到今天,农业文明的影响在中国仍然根深蒂固,不仅体现在物质领域,而且体现在精神领域。现代化是物质和精神的双重现代化,西方学者普遍公认的其三个基本特征是市场经济、个人主义和民主,而这每一个特征在目前都直指中国的软肋。(2)由于中国没有经历西方近代资本主义的发展历程,直接从封建社会过渡而来,这就注定了我们的传统文化在面向现代和未来的人类文化发展时,先天性地呈现出一种发育不良的状况。由于缺少历史所必然要求的发展环节,因而中国传统文化对于现代文明缺乏必要的抵御能力、吸收能力和转化能力,这种跳跃式的发展极易使自身的传统文化在迅猛发展的时代文化中被遗忘、忽略和边缘化。(3)在20世纪,中国的传统文化又分别经历了两次人为的力量所导致的贬抑和打压,即“五四”运动和“文革”。这两次大的运动对中国人的思想走向的一个巨大的负面影响就在于:历史虚无主义开始在人的无意识之中蔓延。这甚至是今天中国传统文化告急的潜在的心理根源。随着传统文化逐渐淡出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青年一代也更多地表现出对西方生活观和价值观的喜爱。这一切,都十分明显地表现在文学、文艺、电影、流行歌曲以及青年人对中国的传统文化和历史的隔膜之中,而各种关于对传统文化、习俗、民间文化的“拯救”的口号更是有力的反证。

相反的是,由于西方国家的商业文明由来已久,而且普遍经历了比较完整的思想领域的文艺复兴和经济领域的商业文明、工业文明阶段,所以其传统文化在面对当今由科技生产力所塑造的新的经济和文化面貌的时候,就能够表现得比较从容,更能把传统文化纳入到新的文化格局中来,加以改造和融合,将传统文化的流失减小到最低限度,同时把这种经过整合以后的文化再输出。比如,美国好莱坞的电影至今在内容的核心价值观上从来没有变过,其塑造的主要人物形象几乎都是勇敢坚毅、自我主义、乐观自信、诚实守信、宽容大度、爱好冒险等品质的化身,这和当年的“西部片”如出一辙,是美国理想主义精神的象征,但是这些作为其传统的民族精神的因素却能够很好地一直保留在电影之中,包括利用最先进的数字手段制作的电影和动画片之中。

从文化的横向影响上来看,内部的危机又会进一步导致外部危机的加剧。正是因为中国内部的文化力量相对薄弱,而西方的文化力量相对强大,所以才造成了目前中国文化在整体上对西方的“贸易逆差”现象。总之,中国的文化安全问题并非只是针对于西方而言的危机,更主要的是因为自身的文化在传承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而这样薄弱的链接在恰逢全球化的大语境时,更容易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所致。

三、国家电影文化安全的维护

文化竞争似乎很完美地遵循着物理学上的“扩散原理”,总是从浓度高的地方向浓度低的地方扩散,当人们的文化和精神空间不能够被本国的文化产品所填充满足时,就必须要由他者的文化产品来满足。当前,中国在保护本国的电影文化方面的某些强制措施是必要的,但并非长久之计,比如,限制美国电影在中国市场的发行这样的行为就只是在短期内有效。中国观众虽然不能在电影院观看那些电影,但却可以买到影碟,也可以通过网络收看,因此仍然可以大量地受到其电影文化的影响和熏陶。在当今的网络时代,思想和意识的疆域已经没有国界和限制,科技手段已经赋予了传播在实际上彻底自由的可能性。在此语境之下,让受众发自内心地喜爱一种文化才是保留和延续一种文化的最佳手段。

文化内容的传承必然要借助媒介和载体,单纯的内容可能恒久不变,但是承载这种文化的载体则处于时代的流变之中,如何有效地利用当代的形式载体去承载积淀的文化内容,应该是在创新中保留一种文化的主要着力点。具体而言,中国的文化内容应该力求通过技术包装,与物质文明、科技文明、商业文明联姻,才能不断地通过新的技术和操作手段长久地保持本国传统文化的新鲜和新奇性,并通过这种刺激激发受众的文化欣赏和消费的神经,在不断变幻的面貌之下保留着不变的文化本质。

波德里亚曾以“面部化装”和消费品生产来比喻媒体对“现实”的生产,[5]韦尔斯也认为,经现代传媒中介化处理过的社会现实不再是现实的纪实见证,而是虚拟的、可操纵的和作审美塑造的。这其实说明了技术形式对于文化内容包装的重要性,因为形式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内容是否能够引起受众的兴趣。在“信息时代”和“眼球经济”时代,形式甚至对一种文化内容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韩国电影文化正是借助技术手段和商业手段,以充分体现出时尚性和超前性的形式审美推动了整个韩国文化的车轮滚滚向前。当一个国家或民族的文化内容被受众接受和喜爱时,其文化产业才真正具备了经济上巨大的可开发的潜力。如果反观中国的电影,就能发现一个很明显的状况,那就是:具有文化意味的经常不是偶像剧,而偶像又不去充当中国传统文化的载体;文化和商业意识经常是脱节的。第一种行为往往认为要以给观众带来审美和艺术享受为己任,而第二种行为则不考虑经济效益的长远性。

中国是文化资源大国,但却是文化产业小国。中国电影对于传统文化资源的开发往往是粗糙的,有时候甚至是重复的、低质量的开发,不仅没有收到应该具有的效果,反而在重复的劣质操作中逐渐使受众失去了对本国文化的兴趣。比如,就中国历史题材的电影而言,这些电影往往只是注重对事件的描述,或者注重于往一个历史事件中贯注某种一厢情愿的“理念”,不仅没有塑造出有血有肉、带有英雄气概、足以成为“历史文化偶像”的人物形象,而且还经常会歪曲中国的文化精神。一部《勇敢的心》和《角斗士》可以唤起中国观众对苏格兰文化和古罗马文化的向往,而一味追求画面绚烂的《英雄》、《满城尽带黄金甲》、《无极》和《夜宴》等电影却无法表现中国古典文化精髓,甚至将其歪曲。如果我们的电影只是着力展示历史的宏大、事件的曲折和画面的唯美,而不能塑造出像威廉 华莱士和恺撒大帝那样有足够魅力的历史英雄偶像,那么,传统的文化就因为缺乏具体的形象载体而为人淡漠甚至遗忘。

同时,电影文化安全的维护,实际上是一个涉及到整个国家文化安全的问题,任何单打一的做法都不会真正取得实效。以韩国文化在中国的传播为例,早在韩国电影在中国流行之前,韩国最初是通过其青春文学读物和流行音乐吸引中国青年人来开拓中国市场的。90年代初的《菊花香》、《你爱香草吗》、《七朵水仙花》、《浪漫满屋》大量地吸引了中国的中学生和大学生,而在韩寒和郭敬明这样的中国“80后”作家出现之前,也是韩国的金河仁、可爱淘等人首先在中国成为了青年作家偶像。随着韩国的流行音乐、MV在中国日渐流行,韩国风味的饮食店、韩国风情的酒吧、韩国风格的服装也开始占据中国的市场,同时,韩国电影也随之流行起来。与此同时,学韩语、去韩国留学也成为中国青年人的一种时尚。

中国的医药、武术、儒家文化、道家文化博大精深,但这些文化在我们的电影、电视剧、音乐、文学读物中却鲜有具备商业意识的体现。当一种文化载体展现某种文化内容时取得了成功,则这种成功就不仅仅限于此文化载体上,而是因为这种文化内容会受到欢迎而辐射到其他承载此内容的媒介上,换句话说,从整个国家的文化利益出发,各种媒介其实应该相互扶持、相互依赖,而不仅仅是相互竞争。当然,单纯地依靠市场和商品规律难以实现这种配合,这就需要由国家和政府参与,从宏观上制定各种政策对各种参与竞争的文化载体进行资源的扶植和利益的协调,将整个国家的文化产业看成一盘棋,而不是任由这些竞争实体各自为战。从长远来看,把政府和国家的力量主要地用在调整内部的文化体制上,要比单纯地制定限制外国文化的流入的政策上要有效得多。韩国在文化推广上就是充分利用了现代科技手段进行具有时代气息的文化包装,同时树立起科学的商业意识和由政府参与扶植的大文化产业链观念,所以才能够在十几年的时间内在中国掀起“韩流”。这绝不是偶然的行为,而是有着长期的战略意义的大文化产业观得以实践的结果。

在新媒介环境下,特别是在WEB2.0时代,和传统受众相比,新媒介环境下的受众变得更加积极主动,选择性更强,更加自我导向,也更加多元化,并呈现出全球化的趋势。他们完全摆脱了“沙发土豆”的被动形象,“已经不再是被动的收听者、消费者、接收者或目标对象,取而代之的将是下列各种角色中的任何一个:搜寻者、咨询者、浏览者、反馈者、对话者、交谈者。”[6]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必须认识到,中国文化安全的威胁主要来自内部,西方文化的影响只是文化安全问题的外因。文化产业要求从产业的逻辑出发来看待文化,继承也要站在创新的逻辑起点上,而创新的最大着力点就是通过形式创新实现内容的更新,具体而言,就在于利用具有时代气息的现代科技手段和传播手段对文化内容进行包装、传播,并通过这样的行为给传统文化注入当代的审美意趣。

在全球化背景下,电影的重要意义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审美文化范畴,而具有传承民族文化、构建国家文化安全的内在使命。当前,中国电影文化的安全问题并非只体现在票房、收视率和经济利益被外来文化分割这一表面现象中,更体现在自身的文化竞争力和吸引力不足,以及外来电影文化对受众(尤其是青年受众)新的精神渗透、观念塑造和文化导向上。这种安全问题是釜底抽薪式的颠覆,直接决定着未来电影文化的类型和格局,因而具有更大的紧迫性。因此,反思自身电影在文化传承和文化吸引力上的不足之处,并加强自身的文化竞争力,并促进整体产业链条的成熟,才是中国电影在当下必须采取的防微杜渐之举。

注释

[1]朱传荣:《试论面向21世纪的中国文化安全战略》,《江南社会学院学报》,1999年第1期。

[2]张守富:《经济全球化与中国三大安全》,《党政干部论坛》,2000年第12期。

[3]朱阳明主编:《亚太安全战略论》,军事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

[4]周宪:《中国当代审美文化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7页。

[5]鲍德里亚:《消费社会》,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第135页。

[6]Livingstone, S. (2004). The challenge of changing audiences: Or, what is the audience researcher to do in the age of the internet?. European Journal of Communication.

10.3969/j.issn.1002-6916.2010.21.001

李朝阳(1977- ),男,汉族,北京人,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文化传播学院讲师,博士,研究方向:影视艺术、文化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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