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析布罗代尔“长时段”理论
2010-11-09刘亚东
刘亚东
(渤海大学历史系,辽宁锦州121013)
再析布罗代尔“长时段”理论
刘亚东
(渤海大学历史系,辽宁锦州121013)
布罗代尔作为年鉴学派的第二代掌门人,不乏创造性地提出了“长时段”理论,现实的开拓了人们对历史时间认识的视野。但目前诸多研究多数停留在就问题说问题的阶段,文章力求通过对“长时段”理论的梳理,从马克思唯物主义的高度对其进行深入分析,并从理论应用的角度分层次的进行了阐述,以求裨益于其理论体系的完整构建。
长时段理论; 唯物主义; 分析; 应用; 理论体系
一、“长时段”理论研究现状
一代宗师布罗代尔在经历年鉴派史学传承与衍变的同时,以独特的历史时间观构筑了其向往的史学大厦。而《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一书正是了解布罗代尔和其学说思想的敲门砖,此外,富有论战性质的论文《历史和社会科学:长时段》则对他的史学思想做了专门的理论阐释。年鉴派史学奠基人费弗尔称布罗代尔的《菲利普二世时代的地中海和地中海世界》“为我们开辟了新的视野……具有革命的性质”。[1](P5)国外学者从“长时段”理论的理论来源、理论架构、理论的内涵和意义等诸多方面发表了见解;而国内的研究状况亦值得重视,从“长时段”理论包含的马克思主义形态观、备受争议的地理环境决定论,以及该理论其自身具有的理论价值等方面发表的论文都有独到的见解。不过,就整体而言,诸多研究多数停留在就问题说问题的阶段,没能以更宏观的角度来看待“长时段”理论的应用价值。而本文则力求通过对“长时段”理论的梳理,从马克思唯物主义的高度对其进行深入解说,实现对“长时段”理论的深入再认识,从而裨益于其理论体系的完整构建。
二、“长时段”理论的内容与存在的问题
“结构”与“时间”构成了“长时段”理论的基本内容。“结构”在“长时段”中居于首要地位,布罗代尔认为“长时段”是稳定和很少变动的历史,“结构”对人类社会发展起着支撑与限制作用,其本身就是一种长时段历史现象,它们规定和制约着历史,人们也只有在“结构”的深层因素中才能把握和解释一切历史现象。而“时间”是“长时段”理论中的另一个重要概念,布罗代尔认为历史就是一个时间的概念,时间是历史学家观察社会的尺度,它不仅决定了过去的性质,而且构成了现实生活中的“结构”。“长时段”与传统史学对时间思考的不同之处在于“长时段”理论认识到时间也应该是有层次的和多元性的,而这一点很关键。布罗代尔认为历史学家应用三种不同的时间来量度历史:适用于个体的时间量度、适用于社会的时间量度以及“地理时间”的量度。“地理时间”可以说是布罗代尔的首创,它对应的是表面几乎不动的“长时段”的“结构”的历史,布罗代尔尤其重视“长时段”在历史研究中的重要地位。
“长时段”理论的形成具有多种理论来源。文艺复兴后期起,法国史学理论界对地理环境与人类社会发展关系关注的传统、早期年鉴学派“总体史”观对政治史研究的突破、1932年亨利·贝尔和费弗尔提出的历史因果关系的“偶然、必然和逻辑”分类法、列维·斯特劳斯的“结构主义”以及“马克思主义”都影响了“长时段”理论的产生。源出多头,问题难免,“长时段”理论在得到褒扬的同时也受到了诸多批评。首先,未形成详实的理论体系。从这个意义上说,“长时段”理论与其说是理论,不如说是一种研究手段和方法。其次,割裂总体史,或者说没有真正阐明三种历史时间及其代表的结构、情势、事件三者之间的辩证关系。如“《地中海与菲力普二世时期的地中海》一书中的三个部分就似乎是互不相干、割裂开来的。人们看不出总体与局部之间的有机联系”[2](P18),布罗代尔至少在表述的过程中割裂了历史,而又没说明这种结构性割裂的原因。第三,极端强调“长时段”,忽视“短时段”事件史和当代史研究,表现出经世意义的局限。
三、哲学视野下的分析
布罗代尔提出“长时段”理论,并且在“长时段”的研究上颇多用力,他极端的时段取向从一个侧面用事实表达了他的“长时段”理论的哲学取向——唯物主义的历史观,虽然这和他本人宣称的哲学观以及他本人的理论初衷悖逆,但作为其世界观的终极表现,这种“唯物主义的影子”在其高妙的理论认知中不可抹杀,这应该是被承认的事实。由此我们可以说,“长时段”理论与马克思唯物主义的世界观趋同,在宏观上宣告了“长时段”理论具有可靠的令人信服的科学的世界观。
下面来作具体的分析。布罗代尔作为社会生活的体验者和具有伟大智慧的历史学家无疑对时、空二元因素进行了深入的认识,使“地理时间”、“社会时间”、“个人时间”相约而出。我们别嫌明细,自然会发现“长时段”理论在闪耀有关“时段”的理论光芒的同时,也散射着有关“空间”概念的余晖。
就时空框架中生存着的人类及存在着的人类社会来说,物质和意识必不可少,是有机的组成部分,但二者就本质说是对立的统一,而物质与意识的这种所谓的对立恰恰体现在空间范围的对立和时间节奏的对立上。所谓空间范围的对立是空间层面矛盾对立的体现,即就同一事件而言,促成其发生的原因和其本身促成的影响在不同的空间范围定义上表现各异。具有社会性的各种“矛盾”(即历史“事件”)在进行了有差别的“地域”定义后表现出不同的意义,随着空间范围的扩张,“个人”、“社会”、“地理”依次在社会历史发展的进程中扮演重要角色;所谓时间节奏的对立是时间层面矛盾对立的体现,即就同一事件而言,促成其发生的原因和其本身促成的影响在不同的时间节奏定义上表现各异,布氏的“时段”概念即针对于此。但布罗代尔只是看到了不同时段在节奏上的不同,并感性地作了某种程度上的宣言,却没有理性的看待这种差别的成因。而就时段节奏的分析的解说恰是从本质上认识长时段理论的根本所在。
在时间节奏 (设定参数V)的差异上,如果我们对哲学上的物质和意识的概念作出细致的区分就会发现如下规律:V物质 1.理论的可用性与指导性 就“长时段”理论的整体而言,它虽非在马克思唯物主义指导下产生,但与马克思唯物主义世界观趋同的布氏理论对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者来说具有当然的可用性。勒高夫在总结新史学五十年来的发展倾向及其观点时就明确地把马克思主义看作是一种“长时段”理论:“新史学的先驱者卓有成效成果的观点无疑是长时段,历史的发展时快时慢,但推动历史发展的力量却只在长时段中起作用和可被捉摸。经济和社会制度的变化只能是慢吞吞的。马克思懂得这个道理,他通过生产方式的概念,通过奴隶制向封建制,再向资本主义过渡的理论,把一些长达数百年的社会经济制度看作历史的基本形态。”[3] 此外,面对一些人把布氏理论说成是“地理环境决定论”的责难,我想在此有必要给予说明和解释。细细推敲,布氏“长时段”理论绝对不是机械的“地理环境决定论”,最多具有一定的倾向,而这种“相对的认可”恰是真理性的认识。第一,作为社会科学、历史学的指导理论,它从长时段和结构的角度出发,承认地理环境对人类社会的巨大影响是还社会历史以科学、客观的面貌;第二,布氏理论并未否定中时段即中观层面现实的社会生产力对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作用,而马克思主义有关于此的具体的理论表述原本即是从中观层面出发得出的、用以解释“周期性”的社会“情势”、指导中时段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社会革命的科学结论,二者并不矛盾;第三,在长时段中强调自然物质的影响作用本就符合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且有利于人类认清自身的“自然地位”,增强人类社会科学、和谐发展的自觉性。其理论承认地理因素的相异性,即承认了人类社会内部由地理、地域差异性引发的内生矛盾的存在,可见布氏理论的宏观着眼点是人,而非狂夸于物,它注意到了人类活动对地理环境的改造作用,并未忽视人的主观能动性。该理论对史学理论的发展与完善、对具体的史学实践都有积极的指导意义。 2.时段与物质的决定作用、意识的反作用的适用相关 首先需要提出“物质与意识作用力相对守恒”理论。下面我们借助马克思主义认识论中从感性认识升华为理性认识的认识过程来对这一理论进行分析。我们知道,感性认识是人脑对事物本身的直接认识,而理性认识尤其是正确的理性认识是在收集了一定量的感性认识材料的基础上,经过大脑加工而形成的。就某个确定的小时间段内,个人或一定规模的社会群体而言,因其大脑容量的限定,其所具有的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的存在总量是相对 (人的成长变化包括一定限度内的大脑容量的增减)守恒的。而感性认识是物质因素的直接反映,即可以看成是物质因素在大脑中的意识映射,即物质因素的存在量同感性认识的存在量存在理论上的相等。相应的,理性认识是经过了意识因素深化重组的,是“真正”的意识范畴。换句话说,物质因素一定时,物质因素与意识因素的总存在量呈现相对守恒,同时感性认识经过大脑加工不断的升华为理性认识,二者之间此消彼长、彼此平衡,这既是物质决定意识的反映,又体现了意识在动态变化中的相对独立性;当物质因素有所损益时,感性认识随之损益,而理性认识悖行损益,就变化态势而言,感性认识与理性认识是一种此消彼长的动态平衡,这便是“物质与意识作用力相对守恒”理论。这一理论是利用“长时段”理论发现问题的结果,其中依据事实所做的物质因素或保持一定,或发生损益的分析告诉我们:“人们不仅要认识总体——“长时段”历史给人类生存制造的局限性,还应该探索人类超越传统的界限而创造历史的途径。否则,缺乏对人类自身行为的正确了解和评价,历史学甚至人文科学都将失去自己的意义之源。”[4] 在此基础上,我们再来分析时段与物质的决定作用、意识的反作用的适用的关系问题。就物质与意识其相互间决定作用的持有权问题,历史唯物主义者显然应该坚定立场,但给予“意识的反作用”以恰如其分的定位也责无旁贷,而“长时段”理论恰好为此打下了良好的理论契机。按照“物质与意识作用力相对守恒”理论的分析推理过程,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物质对意识的具有先决性的决定作用无须质疑,然而就具体的作用力效果讲,在顺次排列的“长”、“中”、“短”三时段中,物质的决定作用的作用力相对递减,意识的能动的反作用的作用力则相对递增。即人类的意识在“短时段”中,即“现实”的社会环境下发挥着更为明显的作用。我们由此可以说,对物质与意识在三时段中影响作用大小有别的认同既是“物质与意识作用力相对守恒”理论的启发点,也是其理论实践的着眼点。 3.“子时段”概念的提出及三时段的彼此联系 布罗代尔鲜明的提出了长时段理论,但就该时段理论中“长”、“中”、“短”三时段的具体时间量度,他没能给予“完备”的解释,也因此不少评论者对此提出批评。我想这多少有些苛责——布罗代尔在其巨著《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中,早就表露出类似的担忧“把极其复杂的经济和社会现实分成三个方面或三个层次固然便于人们理解,这种划分势必会牵强附会或削足适履。”史学研究的对象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历程,而人类生活于短时段的“事件”进展中,思考着中时段的“情势”变化,感悟于长时段的“地理”世界,其实即便是几乎静止不动的“地理”因素也屡有气候上的“不小”变迁,即“结构”因素的变迁,所以史家难以用“绝然”的周期对历史规律给予限定。在作为社会科学的史学领域,给予任一时段以绝对定量的周期分析,不仅不是对历史学“科学”地追求,反而是对人类社会属性的一次赤裸背叛,是对“地理”因素、自然属性的机械唯物主义认识。 对长时段的把握,根本的在于对其“时间节奏性差异”思想精髓的领悟,而技术层面的对三时段的划分,则应依据具体的历史现象和具体的研究目的而定。每一个时段依据不同的视角,很可能包含有诸多的“子时段”。譬如,在对近代史中英鸦片战争原因进行研究的过程中,就能辨明其中明显的差异,我们作如下比较: 视 角时间 (空间Π人类) 视角1(子时段1) 视角2(子时段2)短时段 (个人Π事件) 林则徐与义律的个人关系 中英商贸摩擦中时段 (社会Π情势) 19世纪中英商贸关系 西方资本主义与中国封建主义的对立长时段 (地理Π结构) 海洋文化与大陆农业文化的差异 游牧文明与农业文明的差异 据此,我们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时段是个相对的概念,只要做到“时间”、“空间”、“人类”三因素的一一对应,具体的应用即对“子时段”的划分依照可能的研究目的确定即可。 就三时段的彼此联系,笔者浅见,物质与意识的量变与质变,即“物质——文明” (长时段不仅表现出“地理制约”,也表现为文化领域内诸个世纪的“持久或残存的因素”,“文明”即在地理空间影响下缓慢变动的“‘长时段’的实在”[5](P162))、“关系”、“精神”的依次转化过程就是在历史发展进程中有效联系“长”、“中”、“短”三时段的纽带。通过这种有效的联系,“原因”、“影响”得以前后相继,构建了连延不绝的历史发展进程。 布罗代尔的“长时段”理论从理论的高度给予了时间因素以足够的重视,使人们在历史的长河中,在寻求历史规律的长久艰途中找到了领航的长明灯,它最大的理论贡献在于为时间框架在史学实践中的应用寻找到了坚实的理论依据;而它对空间框架的涉及,又为历史哲学的发展完善注入了积极的因素,使时空框架最终得以成型。同时,对方法论的指导同样显示了长时段理论的巨大价值——对三时段的划分无疑彰显了其建设性的作用。当然,不足在所难免,布罗代尔“长时段”理论的史学实践就为我们敲响了正确的看待“中”、“短”时段历史研究的警钟。 [1]费尔南·布罗代尔著.肖昶,冯 棠,张文英,王明毅译.文明史纲 [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2]费尔南·布罗代尔.顾良,施康强译.15至此8世纪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 (第1卷)[M].北京:三联出版社,1992. [3]勒高夫.顾良译.新史学 [J].史学理论,1987,(1):54. [4]陈新.理性、保守主义与历史学家的责任——初论布罗代尔史学思想及其实践效应 [J].世界历史,2001,(1):38. [5]费尔南·布罗代尔.顾良,张慧君译.资本主义论丛 [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7. Another Explanation on Braudelπs“Long-Period”Theory LIU Ya-dong Half a century ago,Braudel,the leader of the second generation of the Annales,invented the“long-period”theory.The“long-period”theory opens a horizon for people to understand historical time.But the major problem is that most articles about the“long-period”theory only talk about specific issues.The article seeks to have a new thinking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Marxist materialism and different levels of explanation from the theoretical point of application.As a result,we can have much more knowledge about the“long-period”theory,and the knowledge will be helpful for us to build the whole theoretical system. long-period theory; materialism; explaining; application; the theoretical system K062 A 1671-9743(2010)04-0069-03 2010-01-21 刘亚东 (1984-),男,天津人,渤海大学历史系硕士,从事从事先秦史、史学方面的研究。四、理论的应用
结语:理论意义——价值与局限
(The History Department,Bohai University,Jinzhou,Liaoning 12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