涝池的记忆
2010-10-21阳治爱
阳治爱
老家位于一个比较偏远和落后的小山村。历史以来仅吃水问题,就让在那片土地上的父老乡亲吃尽了苦头。于是便有了不少关于吃水、用水的故事,其中的变迁过程,我至今记忆犹新。
位于村子中央、靠学校边的那个涝池是全村父老乡亲惟一的饮用水水源。开春放水和秋季停水时,通过渠道和河沟放满涝池,以后全村百姓和牲畜的吃水就全靠它了。刚放满水的涝池,水面上漂浮着杂物,颜色发黄,非常浑浊,过几天才能慢慢澄清一些。那时候不管刮风下雨,不论早晚和中午,总能看到来来往往到涝池挑水、拉水、抬水的人们。
涝池露天设置,没有圈墙,人畜混用。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一边是挑水的人们用勺子往水桶里舀水准备去饮用,一边是吃水的耕牛在那个“弹丸之池”里“邀游”,还“毫不客气”地撒下粪便。就因如此,春、秋季村子里闹痢疾的人比较多。到了冬天,水里还生出许多水虱子,家家都要准备一个非常细密的箩筛,挑回来的水先用箩筛过滤后再饮用。那时候母亲挑水回来,我就专门拿箩筛,每次总能过滤出一小堆活蹦乱跳的小生物。
就这样也维持不了多久,弄不好就没水吃了。记得有一年冬天,天气十分寒冷,涝池干枯,只剩下厚厚的冰层。一天清晨,全村的乡亲们不约而同地拉着架子车,带着镢头来打冰,涝池里人挤人、车挨车,熙熙攘攘,场面蔚为壮观。那年冬天,家家都在阴凉的地方把冰块码成小山,然后再把冰块放在灶台上的大锅里,融化成水盛在水缸里供人畜饮用。就那样。也不知过了几年,有一年夏天,响应上级号召,每两个生产队为单元,用推土机开挖了3个涝池,并圈了圈墙,专门供人饮用。原来的涝池专门供牲畜饮用。至此终于结束了人畜混用涝池水的历史。尽管如此,也还存在许多问题:秋收打碾期间,打麦场上的灰尘、草末随风吹到涝池里,浮在上面厚厚的一层,把整个水面裹得严严实实,目不忍睹;每年都要通过河沟为涝池补水3—4次,渗漏量大,储水期间也有一定数量的渗漏和蒸发;饮用涝池水使用的取水劳力多,青壮年劳力在农闲时节不能出去打工;为了取水,家庭内部、邻里之间常常闹矛盾和纠纷。饮水问题让乡亲们苦不堪言。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听说实施世行贷款卫生改水项目,计划与附近的两个村联合打井解决群众吃水问题。这让备受吃水煎熬的乡亲们看到了一丝希望。但由于种种原因只有邻村受益,许多群众都十分失望和遗憾。记得邻居家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当时正值病重期间,听到这个消息后十分惋惜。在弥留之际,老人家最后的愿望居然是希望能喝一口自来水。家人为了不让老人留有遗憾,派人骑自行车从几十里外的地方要了一壶自来水,这才了却老人最后的心愿。
进入21世纪,党和国家对“三农”问题日益重视,让全村的父老乡亲真正看到了吃自来水的曙光。2004年实施的最后一期农村饮水解困项目似一阵喜雨,滋润了父老乡亲们的心田。经过日日夜夜的艰苦奋斗,乡亲们终于吃上了从县自来水厂引来的经过净化、消毒后的自来水,实现了从“没水吃”到“城乡供水一体化”的巨大跨越。听哥哥说,试通水那天,全村男女老少都自发地聚集到村南头,焦急地期盼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刻。当看到水龙头流淌着清澈甘甜的自来水时,整个村庄沸腾了,乡亲们奔走相告,那情景比大年初一早晨挨家串户拜年还要热闹和高兴。2005年元旦,村里举行了隆重的通水剪彩仪式。
有了充足的水,乡亲们的生活方式悄然发生了变化。听哥哥说,现在随时拧开水龙头,都会“哗哗”地流个不停,菜园里种的葱、白菜之类的东西,再也不用拉水浇了,还建起了养殖大棚,发展养殖业。没有了取水的后顾之忧,村里的青壮年劳力都出去打工了,现在再也听不到哪一家为取水打打闹闹了。哥哥还说,以前春、秋季常常有人闹痢疾,现在没听说了。
祖祖辈辈想水、盼水的人们,终于喝上了甘甜的自来水。那汩汩的清水,滋润了民生,温暖了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