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安化方言的归属问题

孙益民 梁艳霞

(1. 湖南大众传媒职业技术学院 传媒管理系，湖南 长沙 410100；2. 安化县教育局，湖南 安化 413500)

湖南安化话属于湘方言(即湘语)。以梅城为代表点的前乡话和以东坪为代表点的后乡话有很大的差异。关于安化话的归属，《中国语言地图集》B11(《江西省与湖南省的汉语方言》)把前乡话归属到湘语长益片，把后乡话归属到湘语娄邵片。《湘语的分区(稿)》又将前乡话调整至娄邵片。[1]安化话到底该归属到湘语长益片还是娄邵片呢？笔者试就这一问题进行探讨。

益阳和娄底是离安化县较近的两个地级市，益阳话是湘语长益片的主要代表之一，娄底话是湘语娄邵片的主要代表之一。笔者将以益阳话与娄底话作为安化话的比较对象。益阳话的字音材料出自崔振华所著《益阳方言研究》，娄底话的字音材料出自刘丽华所著《娄底方言研究》，安化话的字音材料出自笔者2003年的实地调查。前乡话的发音人是陈跃波先生，男，高中文化，中学退休教师，调查当年78岁；后乡话的发音人是肖铁春先生，男，初中文化，中学退休职工，调查当年67岁。

一、安化话与益阳话、娄底话的差异

在选取的六个比较条目中，第一条是湘语内部划片的最重要的标准，第二至四条属于长益片的主要特点，第五条是娄邵片的特点之一。

(一)古全浊声母字(字音下划单横线者表白读音，下同)

爬並饭奉藤定邓定墙从自从益阳la13uã11tə～13tə～11liɔ～13zɿ11前乡la13uã21t13t21ʨia13ɿ21后乡la13van11dən13dən11ʥia13zɿ11娄底lɔ13ɣuã11d13d11ʥiɔ13ʣɿ11祥邪阵澄床崇事崇蛇船剩船益阳liɔ～13lən11lɔ～13zɿ11la13lən11前乡ʨia13tən21ʦa13zɿ21la13lən21后乡ʥia13zən11za13zɿ11za13zən11娄底ʣiɔ13din11ʣɔ13ʣɿ11ʑiɔ13ʑin11善禅城禅骑群菌群喉匣巷匣益阳lə～11lən13ʨi13ʨyn11au13ɔ～11前乡lə～21tən13ʨi13ʨyn21iɔ13a21后乡zə～45zən13ʥi13ʥyn11Ɣəu13Ɣa11娄底ƔI～11din13ʥi13ʥyn11Ɣɣ13Ɣɔ11

前乡话古奉、匣母字今读零声母，古船母与部分禅母字今读[l]，与益阳话几乎相同；前乡话古澄母与部分禅母字今读舌尖中清塞音[t]，这些字在娄底话中读舌尖中浊塞音[d]，前乡话跟娄底话的密切关系显而易见。总的看来，前乡话跟益阳话都只有一个全浊擦音声母[z]，其余的古全浊声母字或清化，或读浊边音[l]，或读零声母；后乡话则跟娄底话一样，古全浊声母字仍读浊音。

(二)晓匣母合口字和非组字

方非房奉丰敷湖匣婚晓回匣益阳xɔ～33ɔ～13xən33u13fən33uei13前乡fa33a13xən33u13fən33uei13后乡fa33va13fən33Ɣu13fən33Ɣuei13娄底xɔ44Ɣɔ13xɣ44Ɣu13xun44Ɣue13

晓匣母合口字和非组字在益阳话、前乡话和后乡话中都是相混的，娄底话的非组字则极有规律地合并到晓组里面去了。

(三)泥来母字

脑泥老来奴泥炉来泥泥犁来益阳lau41lau41ləu13ləu13ȵi13li13前乡lɔ31lɔ31 ləu13ləu13ȵi13li13后乡lɔ31lɔ31 ləu13ləu13ȵi13li13娄底lɣ42 lɣ42 lɣu13lɣu13ni13li13

(四)山摄见系合口一、二等字

官一关二灌一惯二换一患二益阳kɔ～33 kuã33kɔ～13kuã13ɔ～11 uã11前乡kuə～33kuã33kuə～45kuã45uə～21 uã21后乡kuεn33kuan33kuεn13kuan13Ɣuεn11Ɣuan13娄底ku44kuã44ku35kuã35Ɣu11Ɣuã11

山摄见系合口一、二等字不同音，四种话都一样，这本是湘语长益片的主要特点之一，可是娄底话也有这一特点，与之靠近的湘乡话和双峰话却没有。

(五)鱼虞韵精组字

蛆鱼絮鱼徐鱼趋虞取虞聚虞益阳ʨ‘i33ɕi13li13ʨ‘i33ʨ‘i41li11前乡ʨ‘i33ɕi45ʨi13ʨ‘i33ʨ‘i31ʨi21后乡ʨ‘i33ɕy13ʥy13ʨ‘y33ʨ‘i31ʥi11娄底ʦ‘y44ɕy35ʥy13ʦ‘y44ʦ‘y42ʣy11

益阳话和前乡话的鱼、虞韵精组字读[i]，后乡话读[i]和[y]，娄底话则一律读[y]。

(六)蟹假果摄字

街蟹排蟹家假爬假哥果婆果益阳kai33pai13ka33la13 ko33 po13前乡kai33pai13ka33la13 ko33 po13后乡kai33bai13ka33la13 ko33 bo13娄底ka44 ba13kɔ44lɔ13 ko44 bo13

蟹、假、果摄字在益阳话、前乡话和后乡话中的读音大体一致。蟹摄读[ai]，假、果摄分别读[a]、[o]。娄底话则不同，蟹、假、果摄字分别读[a]、[]、[o]，都是单元音韵母，而且呈现出主要元音逐步高化的连锁变化形式。

二、安化话与长益片、娄邵片的接近度

《湘方言概要》详细归纳了湘语长益片的总特点和益沅小片的主要特点，[2]9-14以及娄邵片的总特点和涟梅小片的主要特点。[2]16-20笔者以此为标准，分别检测前乡话、后乡话跟长益片、娄邵片的接近程度。检测方法：先设每一语音特点的基数为1，某方言点具有该特点标1，部分具有标0.5，完全不具有则标0，然后将所标数字之和除以总基数再乘以100%，得出该方言点跟相关方言的接近度。

(一)安化话跟长益片益沅小片的接近度

序号语音特点前乡后乡1古全浊声母今逢塞音塞擦音时清化,舒声不送气,入声部分送气。102晓匣母合口字和非组字多有混淆。113泥来两母洪音相混,细音不混。114知庄章组字细音读[ʨ、ʨ‘、ɕ],洪音读[ʦ、ʦ‘、s]或[tʂ、tʂ‘、ʂ]。0.515山摄见系合口一二等字不同音,最为一致的是“官≠关”。116鱼虞韵精组字读[i]。10.57古从、邪、澄、崇、船、禅等全浊声母舒声字多读[l]声母。0.508声调五类:阴平33、阳平13、上声41、阴去55、阳去11。0.50.5接近度(%)81.362.5

(二)安化话跟娄邵片的接近度

序号语音特点前乡后乡1古全浊声母今逢塞音塞擦音时,舒声读不送气浊音,入声读送气清音。01

续上表

序号语音特点前乡后乡2知章组大批字读同端组。103蟹、假、果摄主要元音存在[a]→[o]→[ʊ]形式的连锁变化。004声母送气影响声调分化。105无入声调,古入声字归入舒声调类。10接近度(%)6020

前乡话与长益片的接近度高达81.3%，与娄邵片的接近度也达到了60%；后乡话与长益片的接近度高达62.5%，与娄邵片的接近度只有20%。由此可见，安化话既有长益片的大部分特点，又有娄邵片的部分特点，它是湘语长益片和娄邵片之间的过渡方言。

三、安化话的归属

(一)前乡话的归属

《湘语的分区(稿)》论及前乡话被调整至湘语娄邵片时提出了四点理由：[1]

一是古全浊船、禅、日母舒声字有少数(主要是三等字)读[l]。笔者认为：这是湘语长益片益沅小片内部一致性极高的语音特点，不同之处在于益阳话的古从、澄、崇及邪母字也读[l]；相反，很难从娄邵片中再找一个也有这一特点的方言点。

二是无入声调类，入声派入不同的几类声调。笔者认为：这一特点虽然在湘语娄邵片中分布较广，但并非娄邵片独有，湘语长益片也普遍具有这一特点，如湘阴和汨罗等地的方言也没有入声调类。另外，前乡话与益阳话一样，入声派入阴去(前乡话的古次清入归次阴去)，并没有派入不同的几类声调。再说，属于娄邵片的新化话和邵阳话还保留了入声调类。

四是古去声字分为阴去、次阴去和阳去三类，今声母送气的去声字自成一类。笔者认为：难以就此断定前乡话一定是受了湘乡、双峰等地方言的影响，因为处于安化梅城与湘乡、双峰之间的涟源、娄底并没有这一特点。

此外，《湘方言概要》还提到了“知章组大批字读同端组”这一理由。[4]20笔者认为：前乡话具有这一特点不是受娄邵片的影响，而是其自身“存古”的结果，因为前乡交通闭塞，建县前还被梅山瑶民封闭统治数百年，语言相对保守。此外，前乡话读[t、t‘]的知章组字远不及双峰、湘乡等方言多，例如“猪、砖、船”等常用字都读[]。

笔者认为，根据前乡话与长益片高达81.3%的接近度、“古全浊音声母基本清化”的语言事实以及安化自古归属益阳的历史事实，应当将前乡话归入湘语长益片；不应根据“去声三分”与“知、章组读同端组”这两个即使在娄邵片也分布不广的语音特点将其归入娄邵片。

(二)后乡话的归属

安化后乡话虽然保留了古全浊声母，但这些全浊声母字都读阳平或阳去，不与同部位的清声母字对立。外地人如果将“婆”说成[po13]，当地人也能听懂，只不过觉得客人发音不准而已。

基于此，笔者认为，应当将安化后乡话归入湘语长益片，理由有二：一是它与长益片的接近度高达62.5%，与娄邵片的接近度仅20%；二是安化后乡人都觉得后乡话跟长沙话接近。

四、余论

[参考文献]

[1] 鲍厚星，陈晖. 湘语的分区(稿)[J]. 方言，2005(3): 261-270.

[2] 鲍厚星. 湘方言概要[M]. 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