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投资，一将功成万骨枯

■文/阚治东

PE投资，一将功成万骨枯

■文/阚治东

这个充满财富诱惑的领域布满陷阱，进入者需要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更需要谨慎的态度。

任何成功都有假象。在PE行业工作多年，我见过成功，更见多了失败。“一将功成万骨枯”是我对创业投资最大的感悟。下面举实例来诠释此话不虚。

第一个例子与BP机(传呼机)有关。BP机是什么？如今的年轻人可能毫无印象。但回到十多年前，手机还不像今天这么普及，BP机可是最流行的通讯工具，挂在腰间象征着时尚和潮流。

1999年，我（受深圳市政府邀请）去深圳创新投资公司（当时规模最大的创投机构）工作，在深圳市拟扶持上市的创业企业中，有一家就是传呼机机站设备生产商。我随投资经理去这家公司考察过，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景象欣欣向荣，厂房一边是忙碌的生产线，一边是打包发运到全国各省市的产成品。公司的领军人物在深圳有一定知名度，他们也确实靠自身的多年努力，使企业在全国细分行业中名列前茅，从财务数据上看，过往的业绩都不错。

考察结束，我们的投资经理提交了项目投资建议书。投资决策委员会进行决策时，有人提出质疑，未来手机普及会不会对传呼机形成冲击？当时，大部分人都认为这种担心是杞人忧天，理由是手机费用过高，无法普及，即使未来手机得到进一步普及，传呼机也不可能被完全取代，因为其市场需求还是会在低收入群体中存在。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有人甚至拿海外养牛的案例进行论证，说海外牧场主在牛身上装上传呼机，一呼，牛群就能自动归圈。经过激烈的考核和辩论，这个项目顺利通过。

这之后，我们又投资了一家传呼机机站经营管理公司。原打算继续投一家传呼机通信公司，形成传呼机产业投资链，但谈判过程中被某境外基金捷足先登。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都没料到BP机竟如此“短寿”。随着手机机身价格和手机通讯费的下降，以及人们消费水平的提升，手机很快普及，传呼机失去了生存空间，并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而我们之前对这一行业的投资，只能以失败告终。行业分析有多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接下来的故事，与一个具有超级忽悠能力的企业有关。类似故事至今仍在PE投资领域不断上演。

有一年，深圳来了一个拥有“世界级”动力电池技术的“高人”，自称利用他的专利技术生产的锂动力电池装在普通汽车上，一次充电可行驶400公里，一套电池可反复充电400次(至今这类技术也无法在汽车上实现)，还在深圳高交会上做了现场演示，深得市有关领导好评。深圳的大报对该项目大书特书，宣称本市将借此成为未来的电动汽车城。

投资一定要避免头脑冲动，认清公司的商业盈利模式，更需要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

市领导让我组织一些投资机构对该项目进行投资，规模为10亿元人民币，并让我担任工作小组组长。我去新设在深圳高新区的这家公司调研，只见一条环形传送带从里间转出，转到我们面前后，再转到里间，传送带上传送的是标有他们商标的电池。该技术持有人称，他们已建成了这条小型流水线，每天生产一定量的动力电池。我想到里面的生产车间看看，被拒，理由是事关核心技术。问这些产成品的销路，答曰都已外销，销地包括很多国家和地区。我们的投资经理去深圳海关咨询，被告知该公司没有任何出口记录，相反却有少量进口动力电池的记录。

随着调查深入，疑点越来越多。我向关领导进行了书面汇报，建议终止该投资项目。工作小组多数成员也同意这一主张，其中包括深圳一些大国企的总裁和董事长。

但没想到，在市领导召开的正式投资论证会上，一些参与该项投资的深圳国有投资公司老总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十分反常地表示，他们完全赞同投资这一项目。某集团董事长还说，项目之所以拖延，主要是因为创新投资的阚治东有些看法。有关领导听后自然恼火，通知创新投资公司必须投资这个项目，不过也采纳了我分阶段投资的建议，第一阶段投入2亿元，其中创新投资公司投了数千万元。

时至今天，8年已过，仍未见深圳动力电池出来，该项目的所有投资方均大呼上当，但是为时已晚，投入的资金只剩下点残渣。这个故事的教训是，一定要把调研工作做扎实，不能盲目迷信，人云亦云。

最后要讲的是有关“眼球”的故事，这与目前的3G时代各运营商、内容营销商盲目追求受众群体“宽度”很相似。

上世纪90年代末是互联网大发展的年代，市场上流传着这样的说法：上街乞讨，只要把写有“COM”字样的帽子放在地上，马上就有人往里扔钱；如果能在“COM”前面加个“E”（即商务网站），更会有人往里大把扔钱。此说法形象地刻画出当年创业投资追捧互联网的情况。那段时间，创投公司的人参加创业投资相关活动，带上一盒名片，总能换回一盒互联网公司的名片。

在这样的背景下，创新投资公司内部不断有人建议设立互联网专项投资基金，投资经理们也上报了很多与互联网相关的投资项目。虽然知道很多人都向互联网网站经营公司投了大量资金，我还是迟迟不敢出手，于是就有年轻的投资经理认为我“老土了”。我当时的想法是：即使互联网公司追求的是“点击率、眼球率”，也仍然需要具备清晰的商业盈利模式，否则的话，我为什么要给只会大把“烧钱”的项目投钱？

事实证明，小心驶得万年船。多年的大浪淘沙后，当年投向互联网的资金只有少部分修成正果。所以，做PE一定要避免头脑冲动，不论什么公司，都必须有一个清晰的商业盈利模式，哪怕目前没有盈利，也应该有个盈利预期。如果盈利模式不清晰，任何“烧钱”的公司都是难以为继的。

（作者系深圳东方汇富创业投资管理公司总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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