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答问录
2010-09-20王小山咪蒙王珺
■文/王小山 咪蒙 王珺 等
韩寒答问录
■文/王小山 咪蒙 王珺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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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国家
问:《独唱团》在北京上市20分钟,2.2万册就被一抢而空,对于这么迅速的销售成绩,你怎么看?自己对第一期满意吗?
韩寒:销售得好其实是因为大家有期待,也憋了一年多,这点上还真要感谢国家。不过第一期是一个假象,是大家的厚爱加上一场热闹,它不作数的。第二期第三期可能会稳定下来,当然销量一定会比第一期差,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但到时候那些可能是我们真正的读者。感谢所有会留下和选择离开的读者们。
关于第一期的《独唱团》,我没有办法满意,因为有很多地方不能实现;我也没有办法不满意,否则让我如何面对交给我稿子的作者们。这个问题我不适合回答,但我想说,《独唱团》刚刚上路,远不止此。
问:《独唱团》上市前,你曾说自己赚钱养杂志。以目前的发行情况来看,在没有广告、稿费又相当可观的情况下,靠杂志的发行所得可以维持编辑部的正常运转吗?
韩寒:可以,其实华文天下文化公司和盛大文化都是这个杂志的后盾,前期我只是没有向他们提出支持的要求而已,维持杂志运作的资金无论如何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广告很头大,早前有不少广告商联系过,但第一期我没有选择上广告,这样很纯粹。以后上广告怕读者接受不了。当然,就算有广告我也会控制在5个以下。不过现在的左图右文的版式很难插广告。看看吧,希望读者能理解,广告和独立其实是不冲突的。
问:最早那期“带枪”的封面让人印象很深刻,相比较第一期的封面非常朴素低调,听说这封面是临时更换的?
韩寒:其实那个从来只是一个海报,只是有人以为是封面在传播,而且赋予了很多的意义。大家都很能想。这是一幅漫画中的一张,讲的是一个很喜欢乱搞的人,当时漫画作者还给了他一个文身,手臂上写了“爱日”两个字,代表了他的爱好。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吧,因为是小图。后来这个漫画没能够上,我们就把它拿出来当作封底的一个点缀,结果在印刷海报的时候发现经过放大以后,“爱日”两个字忘记去掉了,显得非常明显。在失去了上下文的联系以后,这两个字非常容易被假爱国人士抓住把柄进行攻击和抵制,然后恶炒成一片。文艺不就应该安静一点么,就算是争论,也不应该是这种争论,为了不让独唱团的读者和作者受到莫名其妙的骚扰,我决定回收。当时书已经印刷完毕一大半,也开始发货,我们追回和销毁了这些《独唱团》,重新印刷了四十多万册封面,销毁了两万张海报,损失近百万,上市时间拖延了一周,所以第一期就算卖得好,也可能依然亏本。
问:你认为你的《独唱团》为什么会引来读者的“大合唱”?
韩寒:第一期是因为大家有所期待吧。当然,我感谢读者们,但我也害怕大家看不到内容,所以特地把目录放在了封面上,也没有把《独唱团》塑封起来,就是为了让大家可以粗读以后选择购买。另外,文艺杂志一直空缺。文学杂志和文艺杂志是不一样的,虽然它现在不是,但我希望未来它是中国最好的文艺杂志。
文艺让世界更美好
问:彭浩翔说《独唱团》就像《滚石》杂志当年于美国出现,注定要改变摇滚音乐的方向,2010年7月6日会成为一个纪念日。而少数80后作家呼吁读者抵制《独唱团》这种“伪文学”,说它虚假造作、无病呻吟,和《非诚勿扰》类似。你怎么看待这些评价?这些正面或负面的声音将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此后《独唱团》的走向?
韩寒:我很喜欢看彭浩翔的电影,他是现在少见的有趣而人文的导演。他这么说显然过誉了。我只希望它会变成中国最好的一本文艺杂志。文艺不需要改变方向,只要能够完整呈现,就已经是对文艺的贡献了。
至于有一些年轻作者抵制这个杂志,我只能说……我有一个媒体朋友收到了他们发的新闻通稿,但是那一天,《独唱团》还没有上市,没有人能够买到它们,他们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杂志,只是觉得这是一个制造新闻的好机会。但如果他们写出了很好的文字,我们一样会刊登他的作品。
问:虽然你在杂志出版前就曾说“这终究只是一本文艺读本”,但在凤凰网的调查中,仍有69.6%的人对“你希望在这本杂志里看到什么内容”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希望看到如韩寒博客中针砭时弊的杂文。你会因为公众期待它是“公民读本”而调整杂志的定位吗?
韩寒:不会,一来在现有的出版制度下,这不现实。网络才是承载这些最好的地方,因为直接、快速、传播率高。我不能理解把时评放在双月刊里。
二来,如果杂志里有很多杂文或者类似战书,阅读起来会非常累。杂志有128页,就好比你连读我100篇博客,你也肯定接受不了。
三来,文艺能真正让世界变得更好。
我不想呼唤什么
问:在你所写的序言的留白部分是《肖申克的救赎》中主人公藏在圣经里的锤子的形状,没错吧?有人说这是对《肖申克的救赎》优雅的致敬。后面有何寓意?
韩寒:我很喜欢《肖申克的救赎》,这的确是这个电影里的桥段,是我们的美术总监想出来的一个创意。但我觉得这把锤子既不表示《独唱团》是圣经,也不表示这是通往自由之路,只表示,得挖好久啊。
问:艾未未为什么只放了一张《我脑》的照片在杂志里?
韩寒:这张照片正好可以给“所有人问所有人”起头。他是一个很好的艺术家,因为一些原因,现在是半封杀状态的,我希望可以慢慢好转起来。所以名字能出现在公开出版物上这更重要。虽然这些年相对很少有艺术家被完全封杀,但总是希望不再有人因言获罪。
问:梁文道曾说现今年轻人普遍不关心时事,是一种危险的信号。《独唱团》的发行,以及网罗艾未未、周云蓬、罗永浩等公众知名人士,是否在一定程度上在呼唤年轻人关心当下中国社会暗潮汹涌的变化,独唱变合唱?
韩寒:我觉得还是有很多年轻人关心时事的,类似新闻,很多朋友都喜欢看啊,可是关心着关心着就网页无法显示了。我不想呼唤什么,他们都懂,我只想提供一亩三分地。
问:《独唱团》是如何平衡作者自身风格与杂志风格之间的关系的?这次的目录页非常有特色,但你本人有没有觉得,这两页非常像一个纸上灵堂?
《独唱团》部分作者
韩寒:大自然自己会平衡一切。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被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但解决起来非常简单,下一期我们在这一页就改彩色印刷了。
问:杂志中约稿和投稿的比重各占多少?从第一期杂志来看,约稿的作者大都是有才有趣又在各自的领域中都不是最主流的那一部分,这会不会让作者群显得像一个圈子的?
韩寒:他们互不认识,不会是个圈子。只是我欣赏他们的文笔。约稿和投稿的比例大概是3比7,有人可能觉得约稿太多了,其实这个比例已经是文学文艺杂志里最低的了,很多文学杂志几乎是全约稿。如果我把投稿邮箱给那些人看看,他们就知道为什么要约稿了,虽然投稿里不乏不错的稿子,但其实也有很多人当成被退稿子的彩票投注点了。因为互联网年代,写得好的人都差不多混出来了,所以发现好的作者,然后去约稿才是最有效率的。
和谐是件好事情
问:“所有人问所有人”是杂志中非常有意思的一个板块,我想知道你们都会选取一些什么样的问题来回答,比如想问监狱狱警或检察官的时候,采访他们有困难吗?所有受采访对象听到是韩寒的杂志,都比较愿意回答问题吗?有遭到断然拒绝的例子吗?
韩寒:采访没困难,通过有困难。为了这个狱警的问题得以保留,我们努力了3个月。问题当然会遭到拒绝,基本上问老百姓都能得到答案,问政府的都遭到了拒绝,他们会告诉你,这事不归我们管,去问这个部门,然后一个部门推一个部门,永远没有答案。不过也遇上过几个不错的部门,态度很积极。其实很多时候,答案不重要,态度才重要。这也是中国现在很多社会矛盾的来源。当然,最终,我们需要答案。
问:你本人最想问谁什么问题?
韩寒:我们的选择标准是有趣,但又不光是有趣。我本人最想问余秋雨的助手,余秋雨回国了么?
问:据说《独唱团》第一期有开天窗的页面,今后有无可能见到那些文章?
韩寒:其实没有天窗,是排版的意外。我会尽量让大家看到更多暂时网页无法显示的文章。
问:如果可以从头再来,你在这本杂志面市前会选择低调一些吗?因为事实上是你的高调带来了聚光灯,也带来了麻烦。
韩寒:我其实一直不算高调,也就是前期写了一个文章,因为稿费标准和投稿信箱是必须要事先宣布的。后来在出版的时候遇到了麻烦,我也尽量低调处理,上市也没有开任何的发布会、发任何的通稿,甚至在上市前两周没有接任何的关于《独唱团》的采访,到现在也没有在博客里写任何关于《独唱团》的内容。
问:前一阵你去参加百事那个活动,“和谐”熊猫的“和谐”这两个字和你感觉根本拉不上关系,是因为商业考虑才去的吗?
韩寒:是的,台上的都是老朋友们,合同在去年就签了,只是当时谁也不知道是什么内容。当时这个活动我是以和谐观察员的身份出场,我当时就笑喷了,我说我是不和谐观察员,这个太那个了。然后换了活动的流程,作为一个嘉宾去参加的。和谐其实本该是件好事情。
问:你被看做是许多青年的偶像。而中国青年文化杂志和青年文化的衰落已经有十多年了,你怎么看“韩寒或许能振兴青年文化十年之弊”的说法?
韩寒:我不能,但我们能。
我学会了更好地写小说
问:《我想和这个世界谈谈》初见端倪,从第一期的内容看,还是你一贯的幽默调侃风格,这部小说中你的创作会有什么变化吗?
韩寒:会,这部小说我很喜欢,等成书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我学会了更好地写小说,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问:在豆瓣小组发起的投票里,你的连载小说和你写的序仍然是整本杂志里最受欢迎的。你怎么看待自己个人号召力与杂志的关系?
韩寒:很高兴看到给“所有人问所有人”投票的人比投我写的文章的人要多。长远来看,《独唱团》里未必每期我都要写东西,这样才健康。
问:办杂志,捧新人,感觉你现在很有“正事”了,还有之前你在博客上对于现代诗人和诗歌的道歉,你自己觉得这算得上成长吗?
韩寒:是的,文艺从来不应该互相排斥,文艺青年不应该独孤。今天我有能力,可以造一艘大一点的船,载更多的人在大江大海里,哪天我落水,也许会有一叶扁舟。
问:你曾说过,希望以后在杂志中把自己的名字越来越淡化掉,但从第一期来看,绝大部分人都是冲着你来买杂志的。你觉得要想实在把你隐藏在杂志的幕后,这现实吗?
韩寒:现实。未来会慢慢这样,这才是成熟的刊物。
问:文学期刊一直被认为是在走下坡路,你认为《独唱团》会对这一现象起到一些改善作用吗?比如利用你的杂志,让更多的青少年能接触到更具文学性的文章。
韩寒:希望。有一个读者批评得很好,不能因为什么审查的原因而降低对文学的要求。但是真的很难,一方面,文学性这个东西没有定义。在这个年代里,你不知道要找到一篇好的短篇小说有多难,好的作家都不写短篇了,因为利益上不合算,既无名也无利,但几十万字的长篇很难刊登。很多人也等不了出版的周期,宁愿在网络上发表了。你想想,你有多久没有看到过好的小说了?我希望挖到一些。
问:你会比较在意哪种情况,杂志销量不好,还是受到的批评多?
韩寒:都在意,但只要不是恶意的杜撰,都没有关系。我会到墙角默默地纠结去的。
希望与郭敬明稿来稿去
问:为什么没有之前说的“250”文章?不少人称对此怀有高度期待。
韩寒:因为这个的容量实在太大了,十本《独唱团》也印不下。
问:如果曹雪芹、李白、鲁迅、莎士比亚、JK罗琳、小S,同时给《独唱团》投稿,谁胜算更大?
韩寒:全部刊登,但鲁迅的肯定通不过审查。
问:《独唱团》首期看上去就是一本公的杂志,比较男性化,以后会做出母的版本吗?你说男性改变世界,女性改变男性世界观,那有没有想过如何争取更多女性读者?
韩寒:作为一本公的杂志,它可以去泡别的母的杂志,然后就有女性读者了。
问:假设有一个可能会封杀《独唱团》的人和你韩寒在一个车道上,你会不会开车顶他屁股?
韩寒:他怎么可能开在我前面。
问:你们什么时候采访章鱼帝呢?或者说你们会采访章鱼帝,请它预测第二期什么时候出版吗?
韩寒:章鱼的寿命只有三年,我怕它看不到自己的预测结果,死不瞑目。
问:《独唱团》里会出现你的裸照吗?
韩寒:国家规定出版物不准露出阴部。
问:如果小区保安、遛鸟老人、性感辣妹分别问你为什么给这本杂志取名《独唱团》,你怎么答?
韩寒:我会更热衷于和第三类人群仔细反复地探讨。
问:有人说《独唱团》像南非世界杯中的阿根廷,球星云集,但杂乱无章,幸好有一个灵魂人物梅西,所以大家愿意看下一场。你是阿根廷球迷,对这个评价怎么看?
韩寒:是有那么一点,但成为阿根廷和梅西也是一种荣誉,只可惜我们的马拉多纳是相关部门。
问:如果郭敬明来投稿,会接受吗?
韩寒:当然会!但是他一定会提出,不光是他主动来稿,我也要去稿。大家要稿来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