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优先序列及其主观性等级

王文格

（南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南阳473061）

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优先序列及其主观性等级

王文格

（南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河南南阳473061）

本文通过对50万字的语料进行统计，排出了现代汉语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的优先序列，并发现其主观性的等级序列，运用等级序列对优先序列的形成进行了解释，认为句式的主观性程度越强，其出现频率越高，这与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强描述性有着密切的关系。

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优先序列；主观性；出现频率

优先序列研究，即把同一种语法单位的不同类别或成员按使用频率的高低进行分级或有序的排位。本文打算研究现代汉语形谓句下位句型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下位句式的优先序列，并用其主观性等级来对优先序列进行解释，以证明结论的可靠性。

一、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的优先序列

1.研究方法

优先序列的确立是以数理统计为基础的，因此我们将在50万字的语料中统计出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出现的数量，然后排出其优先序列。为了使结论更加可信，减少语体的强倾向性，我们选取相同比例的四种文体来作为语料，即口语体、文艺语体、政论语体和科技语体各12万字，总共大约50万字。

2.关于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下位句式

状态形容词谓语句即由状态形容词充当谓语的小句。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下位句式是依据状态形容词的下位分类而确定的。一般研究者都是采用朱德熙[1]1-6的观点，将形容词分为性质形容词和状态形容词。在这里笔者对状态形容词的分类与朱先生的稍有不同，先看朱先生的分类：

（1）单音节形容词重叠式：小小儿的。

（2）双音节形容词重叠式：干干净净（的）。

（3）偏正式：煞白、冰凉、通红、喷香、稀烂。

（4）加缀形容词：黑乎乎、可怜巴巴、灰不溜秋等。

（5）“f+形容词+的”形成的合成词：挺好的。

上述五种状态形容词中的第（5）种现在一般都认为是词组，笔者也不当它是状态形容词。笔者认为第（1）种是状态形容词，理由如下：朱先生在《说“的”》[1]67-76一文中所讲的Ra式，如“绿绿、新新、长长、瘦瘦”等等不管是出现在什么位置上永远语义不自足，不能够成立，加上“的”后才具备作为词的资格；Rb式，如“好好、快快、远远”等单独出现的时候可以修饰谓词性成分或“数量名”结构，是副词，只有加上“的”后才可以单说，才可以做谓语等等。所以“‘Ra的’和‘Rb的’和形容词的基本功能相同”，“的”字算作是形容词性语素是合理的。

另外，在现代汉语中还有一种直接从古汉语中继承下来的叠音式状态形容词，如：茫茫、悠悠、沉沉等。

因此，在本文的研究范围中，状态形容词包括以下几种：“AA的”式（小小的）、“AABB”式（干干净净）、“BA”式（冰凉）、“ABB”式（黑乎乎）和“AA”式（茫茫）。

依据状态形容词的这个分类，可以确定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下位句式为以下几种：（1）“S+AA的”式；（2）“S+ AABB”式；（3）“S+BA”式；（4）“S+ABB”式；（5）“S+AA”式。

3.统计结果及问题的提出

在不同语体的50万字语料中，切分出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各个句式，经过统计，其结果如下表所示。

句式类型 语体分类文艺语体 口语体 政论语体科技语体出现总量出现频率S+ABB 24 2 0 0 26 32.91％ S+AABB 16 4 0 0 20 25.32％ S+AA的 9 4 0 0 13 16.46％ S+AA 11 0 0 0 11 13.92％ S+BA 8 0 0 1 9 11.39％

从上面的数据中可以看出：S+ABB句式的出现频率最高，达到32.91％；其次为S+AABB句式；出现频率最低的为S+ BA句式；出现频率处于中间位置的两个句式是S+AA的句式和S+AA句式。由此，其优先序列为 S+ABB〉S+ AABB〉S+AA的〉S+AA〉S+BA。（“〉”意思是“优先于”，序列从左至右出现频率依次降低。）

上面的优先序列反映了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在使用过程中的一般的倾向性，那么，应该怎样来解释这个优先序列的形成呢?

二、主观性对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优先序列的影响

笔者以语义为基础，将语音、词汇、句法、语用、语体等都纳入到自己的研究视野，对形谓句优先序列的形成机制进行了全面考察。对于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下位句式而言，它们具有相同的句法语义，即状态形容词谓语句是对事物呈现出的临时性状的描述，状态形容词与前现名词的韵律组配都只能是“2+2”的韵律组配，语体对它们的影响也是相同的（这一点由统计结果得出），因此，这些因素对于解释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优先序列的形成都不起作用，剩下的就只有语用因素了。

1.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语用功能

人类的一切活动都是在时间中进行的。以说话者说话的时间为参照点可以将时间分为现时性时间和非现时性时间。从认知上讲，状态就是事物的现时性性状。这种现时性性状由于具有临时性，在不同的时间段中，呈现出的程度量也会有所不同。人们在使用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交际时，会根据交际意图来突显这种现时性性状的程度量。因此，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语用功能就是突显事物的现时性性状的程度量。

2.语言主观性的强弱

语言的主观性（subjectivity）是指在话语中总是体现出说话人的“自我”表现成分。任何话语都带有主观性，不带有说话人态度、感情、视角的语句是不存在的。

在对性状进行判断时，人们的认识如果与理想认知模式有距离时，就会产生程度差别，因此，主观性是存在着程度差别的。有研究表明主观性的强弱体现在语言的各个层面上。

语言的主观性程度可以构成一个从强主观性到主观性逼近于零的连续统。在这个连续统中，从强主观性到逼近于零的主观性中间没有一个明确的点，完全反映的是人的主观感受。

既然语言的各个层面都能够体现出说话人的主观性，所以不同的句型句式也能够体现出说话人的主观性。同样的道理，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各个下位句式也能够体现出说话人不同的主观性。正是不同句式的不同的主观性强度导致了这种序列的形成。

三、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的主观性等级

沈家煊[2]290-296认为：状态形容词无标记的句法功能是充当谓语，而做谓语时有的必须加“的”，有的不能加“的”，有的可加可不加。但是，他没有说明，状态形容词做谓语，其后面的“的”字起什么作用。笔者认为，这里的“的”字与言者的主观性程度有关。

1.“S+AA的”句式的主观性

“AA的”中的“的”字是形容词性语素，这个“的”是必须要加的，否则句子不能成立。但是，张国宪[3]91-93认为，状态形容词做谓语时，其后的“的”相当于一个副词，负载有程度量的信息，这样的说法我们觉得也是合理的，在语言上是能够得到证明的。因此，“S+AA的”句式中的“的”应该是形容词词缀和起副词作用的“的”字的合体。

如果把“的”字作为状态形容词的词缀，那么“S+AA的”句式的主观性就好判断了。“AA的”作为一个状态形容词对主语的性状进行的是直接的描述，它所呈现出来的程度量，借用李宇明[4]3-7先生的一个术语来讲就是“直接评价的主观量”，主观性较低，同时，又因为“的”还相当于一个副词，因而这个句式的主观性程度呈现出中等程度的主观性。

2.S+AABB句式的主观性

“AABB”式形容词是双音节性质形容词重叠而来的形容词，它做谓语时后面可以加“的”，也可以不加“的”，这是朱德熙、沈家煊和张国宪都论证过的。张国宪的分析更为彻底，认为“的”在状态形容词做谓语的后面负载着程度量的信息，“程度量越大，就越不需要‘的’来完成状态化；反之，程度量越小，则越需要借助‘的’来实现状态化”。因此，我们认为说话者在使用AABB形容词来表述事物性状时，如果感觉到程度量不够，就会在AABB后加“的”，如果感觉程度量已足，就不再使用“的”来加大程度量。这里的“的”是说话者出于表达的需要，根据状态形容词所表现出的程度量的高低，通过“的”字的使用来调节所要表达的程度量的。例如：

（1）回到家，什么都是冷冷清清的，什么都没有意思。

（2）灯是嵌在墙里的，像碗的一角，罩着薄纱，灯光隐隐约约。（1）句中的小句是男主人公黄开亮觉得生活压抑、烦闷，回到家时的感觉，单用“冷冷清清”不足以表达心中的烦闷，后面加上“的”字来增加“冷清”的程度，这一含义还是很明显的。（2）句中的小句是作者用第一次走进豪华饭店的李小妮的眼光来观察饭店的装修，用“隐隐约约”刚好足量，因为李小妮第一次见到这样高级的饭店觉得每一样东西都是恰到好处，钦羡不已，如果用“隐隐约约的”就显得程度量过大，反而衬出李小妮对饭店的灯光不满意。

由此看来，S+AABB句式包含着较强的主观性。

3.S+ABB句式的主观性

“ABB”做谓语后面也是可以加“的”，可以不加“的”，视说话者的主观性来决定：

（3）他是标准的汉人，但他的瞳孔却蓝幽幽的。

（4）病中，大萍那张铜盆大脸，俯下来，热烘烘，带着身体的善意……

（3）句中的小句，是作者通过黄开亮的眼光来描绘张主任的眼睛。张主任霸道、盛气凌人，总是找黄开亮的碴，所以在黄开亮的眼中，他的眼睛是“蓝幽幽的”，而不是“蓝幽幽”。（4）句中的小句，是作者通过凌香的眼光来描写大萍。凌香的妈妈离家出走，一直无人关心她，大萍却比妈妈还细心地照料着病中的她，她很感动，因而，大萍那张脸是“热烘烘”的脸，很适宜。这个句式也是主观性很强的。

因此，S+AABB句式和S+ABB句式的主观性要强于“S+AA的”句式的主观性。

4.S+AA句式和S+BA句式

S+AA句式后面很少加“的”，例如：

（5）花园两头的铁门都锁着，铁门上锈迹斑斑，仿佛从来就没人进去过。

（6）我们都简称它163，面积很大，里面古木森森。

（7）蓝蓝的小火苗，悠悠的，那么美，那么伤感，楚楚动人。

S+BA句式后面是绝对不能用“的”字的，例如：

（8）孙老师的头发已经花白，眼里却像孩子似的常显紧张和慌乱。

（9）凌香闭了下眼睛，浑身冰冷，就像周身的血脉，都被冰封住了。

“AA”和“BA”都是对主语性状进行的直接评价，因而相对于前面的句式来说主观性是最低的。

5.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的主观性等级

由上面的论述可以得到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的主观性等级：S+ABB/S+AABB〉S+AA的〉S+AA/S+ BA。（“〉”意思是“大于”，从左至右主观性依次降低。）

四、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主观性等级对其优先序列的解释

在主观性等级序列中，出现了两个并列项，但这并不等于说并列的两项主观性完全相同，只不过二者的主观性差异很小，可以放在一个等级上，因为在上面我们已经讲明主观性程度的强弱是一个连续统，中间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点。因此，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主观性等级与其优先序列的走向大体一致，也就是说，这个优先序列的形成基本上是受到语用因素的影响，即说话者在交际过程中主观性的大小影响到了这几个句式的使用频率。

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语用功能就是突显主语静态的现时性性状，但在突显过程中，由于说话者主观性的强弱不同，需要突显的现时性性状的程度量不同，就需要不同的结构来表达，从而导致这些句式出现频率的不同。主观性程度越强的句式的使用频率越高，这与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强描绘性分不开。状态形容词谓语句集中出现在文艺语体中也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因为文艺语体本身就是一种描绘性很强的语体。

五、结语

本研究通过对50万字的语料的切分，在数理统计的基础上排出了现代汉语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的优先序列：S+ABB〉S+AABB〉S+AA的〉S+AA〉S+BA；并且发现了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的主观性等级：S+ ABB/S+AABB〉S+AA的〉S+AA/S+BA。运用这个等级序列对状态形容词谓语句下位句式的优先序列序列进行了解释，认为语用因素是导致优先序列形成的主要原因，这与状态形容词谓语句的强描绘性有密切的关系。

[1]朱德熙.现代汉语语法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1-6，67-76.

[2]沈家煊.不对称和标记论[M].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2005：290-296.

[3]张国宪.现代汉语形容词功能与认知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6：91-93.

[4]李宇明.主观量的成因[J].汉语学习，1997（5）.

The Priority Sequence of the Modern Chinese State Adjective2predicated Clauses and its Subjectivity Hierarchy

WANG Wen-ge
（Nanyang Normar University，Nanyang 473061，China）

The study ranges the priority sequence of the lower sentence types of the modern Chinese state adjective-pred- icated clauses by an analyzing a corpus of 50，0000，finds the subjectivity hierarchy of them.The conclusion is that the stronger the subjectivity degree of a sentence type is，the higher the occurrence frequency of it is.

a state adjective-predicated clause；a priority sequence；subjectivity；occurrence frequency

H042

A

1000-2359（2010）05-202332-03

王文格（1970—），女，河南南阳人，南阳师范学院文学院教师，博士，主要从事现代汉语语法研究。

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09—ZX—120）

2010－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