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庾体与宫体关系探讨
2010-08-15戴智军
戴智军,李 燕
(徐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常州 221116)
徐庾体与宫体关系探讨
戴智军,李 燕
(徐州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常州 221116)
从评述历代学者都是将徐庾体归属于宫体,把徐陵、庾信父子四人归入宫体诗人的范畴的角度。对徐庾体的存在和徐庾体与宫体的关系,提出了大胆质疑,认为徐庾体的成立本就荒谬,而早期的庾信也不能算做宫体诗人。
徐庾体;宫体;绮艳
关于徐庾体与宫体的关系历代学者似乎都没有解释清楚。通常人们都是将徐庾体归属于宫体,把徐陵、庾信父子四人归入宫体诗人的范畴。安徽师大的万绳楠先生对这些传统说法颇不以为然,笔者受到万先生启发,也认为目前通行的这些说法值得商榷。
一、徐庾体是个错误的称谓,不能划入宫体的范畴
关于徐庾体的由来,据《北史·庾信传》记载:“父肩吾,为梁太子中庶子,掌管记。东海徐为右卫率,子陵及信并为抄撰学士。父子在东宫,出入禁闼,恩礼莫与比隆。既文并绮艳,故世号为徐、庾体焉。当时后进,竞相模范,每有一文,都下莫不传诵”[1](卷八三)。这是徐庾体一称的由来,既解释了成因,又指出了所谓的徐庾体的基本特点“绮艳”,可是真相也就露在了这里。笔者认为徐庾体不能称为一“体”,理由如下:
(1)“绮艳”二字忽略了庾氏和徐氏两对父子在诗文内容上的差异。魏晋南北朝时代写艳诗的人有很多,南朝陈后主的诗也很绮艳,可是历史上并没有“徐陈体”和“庾陈体”的说法。因此,通过“绮艳”这一特征划分诗歌流派是种荒谬的做法。徐庾体成立的标准绝对不是“绮艳”,而是别的原因。
(2)“父子在东宫,出入禁闼,恩礼莫与比隆”才是徐庾体一说成立的根本原因,也是历史的真相。因为徐、庾两家政治上的荣耀,导致附会文人经常将这两个家族联系到一块,经常拿两家的代表人物吹捧,徐庾体的称谓由此诞生实在是顺理成章。历史上类似的例子还有“三曹”(曹操、曹丕、曹植)“二王”(王羲之、王献之)等。徐庾体的成立不是因为文学因素,而是政治因素。
根据我们的探讨,徐庾体这个称谓是个政治产物,而非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产物。从文学的角度来说,徐庾体能否成为一个“体”还值得商榷,又怎么能给它找归属地呢?逻辑上也说不通。
二、庾信绝非宫体诗人
杜甫曾经评价庾信:“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由此可以看出庾信的文风是有变化的,越老越纵横。梁元帝承圣三年,北方的西魏军队进攻江陵,俘虏了梁元帝。庾信出使西魏,被强迫留在了北国,此后再也没有回到南方故乡。由于人生的变故,庾信的文风遂由“绮艳”转变为“清新”“老成”。庾信后期的诗文不是宫体,这一点毫无争议。但庾信前期的诗文也被当作宫体诗,笔者认为这种看法不对,值得商榷。庾信早期的诗歌保存的不多,下文就宫体的特征举几个例子与之做个比较说明。
《隋书·经籍志》记载“梁简文之在东宫,亦好篇什。清辞巧制,止乎衽席之间;雕琢蔓藻,思极闺闱之内。后生好事,递相放习,朝野纷纷,号为宫体”[2]。简而言之,所谓“宫体”,是一个在特定历史时间、历史空间产生的特殊概念,具有以下的特点①内容以宫廷生活为主。②题材以描写女性容貌、情态、服饰为主。③情调上轻艳淫靡,风格上柔婉绮丽。宫体诗最大的缺点就是在思想上是空洞乏力,甚至流于病态,以这一点做判断标准非常有利于下文的讨论。
先看陈后主的宫体诗《玉树后庭花》[3]: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全诗伴以浓重华丽的辞藻和工整对偶的句式,仔细地描绘女性的容貌情态,显得琐屑而毫无生气。对比来看庾信早期所做的《舞媚娘》一诗。这首诗被当作庾信的宫体诗代表作,经常被引用。《舞媚娘》[4]405:
朝来户前照镜,含笑盈盈自看。
眉心浓黛直点,额角轻黄细安。
只疑落花谩去,复道春风不还。
少年唯有欢乐,饮酒那得留残?
从描写内容上看,诗人着眼于女子的动作妆扮,简单看确实有宫体的特征。然而,将之当作宫体诗的人都忽略了宫体诗最大的缺点——思想上的空洞乏力。《舞媚娘》诗中写爱美的少女对青春的怜惜,虽包含着伤感的情绪,还是活泼而有生气的。诗中的人物意象既可虚指“对镜贴花黄”的少女,也同样实指诗人庾信自己,慨叹人生苦短。这与后世“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的李商隐何其相似?幸亏李商隐不和庾信同时代,不然也要被当成宫体诗人了,岂不可笑?
再看萧纲的一首宫体《咏舞诗》[5]274:
可怜初二八,逐节似飞鸿,
悬胜河阳妓,暗与淮南同,
入行看履进,转面望鬟空,
腕动苕华玉,袖随如意风,
上客何须起,啼乌曲未终。
这首诗着眼于歌姬的体态、容貌和配饰,单纯咏人咏物而毫无寄托,仅仅表现了宫廷生活的淫靡轻艳,表达的思想感情则苍白无力,殊无可取之处。
对比来看庾信早期的一首《七夕》[5]329:
牵牛遥映水,织女正登车,
星桥通汉使,机石逐仙槎,
隔河相望近,经秋离别赊,
愁将今夕恨,复著明年花。
七夕是魏晋以来诗人经常吟咏的题材,而庾信这一首颇能在当时偏重于以铺叙手法咏物的众《七夕》诗中翻出新意。诗从牵牛织女一年一度的会面入手,本是欢喜的场面,却结语于短暂的相见更增离别的愁思,更增其哀怨之情。其中“隔河”两句从《古诗十九首》“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化出,由空间的阻隔写到时间的漫长,颇具古诗真挚生动的情致。可以说,这首《七夕》与收录在《古诗十九首》中《迢迢牵牛星》非常相似。因此我认为:庾信受到《古诗十九首》的影响是明显的“,托兴高古,变风化雅”(万绳楠先生语)才是早期庾信诗歌的特征。
三、庾信被误解的原因
庾信为何会被误解为宫体诗人呢?笔者认为这要从两个方面来探讨。
首先,庾信确实写过一些绮艳的文章,如《春赋》《七夕赋》《灯赋 》《对烛赋 》《镜赋》《鸳鸯赋》《三月三日华林园马射赋》等。这些文赋为早年的庾信赢得了才名,也使得庾信被误解为宫体诗人。单从取材来看,这些文赋都没能摆脱宫廷生活的狭隘范畴,思想内容上也很单调,似乎可以归入宫体的范畴,“好事”的“后生”也据此将庾信归入了宫体诗人的范围。
笔者认为,庾信早期的文赋应当是受到汉大赋的影响,承《子虚》《上林》的遗风,其文赋中的绮艳辞藻应是汉大赋铺陈之风的延续。这些文赋文辞确实绮艳,但也别有情趣,或托古讽今如“虞姬小来事魏王,自有歌声足绕梁,何曾织锦,未肯挑桑”[4]89;或气势雄阔若“天河渐没,日轮将起,燕噪吴王,乌惊御史”[4]85;或寓含哲理“灯前桁衣疑不亮,月下穿针觉最难”[4]83。纵观《庾子山集注》,庾信早期的诗文成就仍然是非常高的,简单划入宫体的范畴,实在是种贬低。
其次,在客观的社会环境里,庾信必然会受到宫体诗人的影响。父亲庾肩吾是著名的宫体诗人,作为儿子的庾信也以诗文闻名,再加上庾氏父子深受帝王宠信的缘故,导致的结果就是“好事”的“后生”们直接无视了父子二人文学上的差异,将他们与徐氏父子并称,硬凑成了一桩文化雅事。至于庾信早期诗文中的那一点不同,则被徐庾体的这个光辉的称号给掩盖了。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徐庾体这种称谓尽量不应该再提,更不可简单地划入宫体的范畴。
[1] 二十五史:北史:列传文苑[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3188-3189.
[2] 隋书:卷三五[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3379.
[3] 袁行霈.中国文学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138.
[4] 庾信.庾子山集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0.
[5] 张葆全.玉台新咏译注[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
Comparative Study between Xu-Yu-Poetry and Palace-Style-Poetry
DA I Zhijun,L I Yan
(School of Literature,Xuzhou Normal University,Xuzhou 221116,China)
The view points that Xu-Yu-poetry belongs to palace-style-poetry and Xu Ling and his son,and Yu Xin and his son are palace-style-poets,are discussed.The existence of Xu-Yu-poetry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Xu-Yu-poetry and palace-style-poetry are queried.It is considered that,Xu-Yu-poetry is not tenable,and Yu Xin was not a palace-style-poet in his early stage.
Xu-Yu-poetry;palace-style-poetry;show y
I 222
A
1008-9225(2010)02-0075-03
2009-11-17
戴智军(1984-),男,江苏常州人,徐州师范大学硕士研究生。
【责任编辑 田懋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