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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
——论解放区作家的一种写作状态

2010-08-15张文诺

关键词:解放区言说话语

张文诺

(兰州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00)

在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
——论解放区作家的一种写作状态

张文诺

(兰州大学文学院,甘肃兰州730000)

“文艺的工农兵方向”确立以后,解放区作家开始按照主流文学规范进行创作,出现了一系列大众化的文学作品。但文学毕竟不是政治,在一些艺术成就较高的文本中,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文学的形象、审美对主流政治的疏离和消解,在一些积极实践文艺大众化的作家身上,我们发现了他们在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的边缘游移、徘徊的写作状态。发掘研究这种写作状态中存在的政治主流话语与知识分子话语、民间伦理话语之间的摩擦、冲突,以及政治主流话语对非政治主流话语渗透的现象,有利于深化解放区文学的研究,也有利于还原解放区文学复杂的历史面貌。

自我言说;被主流政治言说;解放区作家;写作状态

正如有学者所说,“延安时期的文学通常被不言而喻地看做是纯粹的政治运作的产物,研究这个时期的文学多少被视为某种政治表态,于是不大有人对其更复杂的内容作学术性的分析。……但这种批评却有其自身的局限性,比如,它容易流于一种简单的贬斥。”[1]48在解放区,有的作品和作家是政治化的作品和作家,这是事实;如果说解放区的文学和作家纯粹是政治化的文学和作家,那就是无视历史的复杂性而做出的轻率判断。“文艺的工农兵方向”确立以后,解放区作家纷纷深入农村、工厂、前线进行思想改造,力图改变自己头脑中的小资产阶级思想王国。经过思想改造,他们由小资产阶级作家蜕变成无产阶级作家,开始按照主流文学规范进行创作,实践文艺大众化的方向,创作出了一系列大众化的文学作品。但文学毕竟不是政治,在一些艺术成就较高的文本中,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文学的形象、审美对主流政治的疏离和消解,在一些积极实践文艺大众化的作家身上,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他们的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存在或隐或显、或有意或无意的裂缝和矛盾。发掘研究解放区文学创作中政治主流话语与知识分子话语、民间伦理话语之间的摩擦、冲突,以及政治主流话语对非政治主流话语渗透的现象,有利于深化解放区文学的研究,也有利于还原解放区文学复杂的历史面貌。

一 文本内部的裂缝和矛盾

在文学、政治日趋一体化的解放区,大部分解放区作家都积极、主动地学习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等一系列有关文艺的文献,主动地向主流政治靠拢,没有哪一个作家有意偏离或违背主流意识形态。但是,作家的人格力量与主流意识形态之间总是存在着或大或小、或明或暗的裂缝和矛盾,美国学者格林布拉特教授认为:特定时代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话语并非必然地成为作家和人们实际生存方式中的主要方式。尽管整个权利话语体系规定了个体权利的行为方向,但规约强制的话语与人们尤其是作家内在自我不会完全吻合,有时甚至会在统治权力话语规范与人们行为模式的缝隙中存在彻底的反叛和挑战。当然,解放区作家不会彻底地反叛和挑战主流话语,而是在创作中对主流话语表现出迎合与顺从的同时不自觉地与主流话语表现出某种偏离和违背,形成了作家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的裂缝和矛盾,造成了文本的内在分裂与矛盾。其主要表现为:人物塑造中的作家自我意识与主流政治之间的分裂,表层主题与深层主题的置换,个体话语与主流话语的并置等等。

从人物塑造来看,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李有才板话》,葛洛的《卫生组长》,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欧阳山的《高干大》等小说都因为塑造了在农村变革中涌现出来的新人形象而得到主流话语的认同。周扬说:“作者虽还没有创造出高度集中的典型,像阿Q那样的,但他无论如何写出了新的人物的真实面貌,那些‘小字号的人物’们可以看作新的农民的集体的形象。”[2]的确,小二黑、小芹、李有才、小顺、老杨同志、张裕民、程仁、高生亮等农村新人都年轻、热情、勇敢,显得光彩夺目,但就艺术形象本身来看显得干瘪、空洞;而三仙姑、二诸葛、老秦、钱文贵等落后农民形象或者反面形象却显得丰满、厚实。和小二黑相比,二诸葛的胆小、迷信、封建宗法思想蕴含着更为深广的历史内容,给人以历史的纵深感。解放区作家笔下的先进人物要么干瘪空洞,要么都存在弱点,比如丁玲笔下的新人形象张裕民在斗争中有过犹豫和变天思想,另一个新人形象程仁在斗争中一度动摇。在塑造先进人物时,作家们也想按照主流文学规范的要求,努力挖掘先进人物的勤劳朴实、英勇无畏、急公好义、胸怀宽广等优秀品质,但是,一进入具体的文字操作过程,作家的自我意识就迫使作家按照自己对生活的观察、感受、认识来写,写出了他们的性格弱点。丁玲说:“我不愿把张裕民写成一无缺点的英雄,也不愿把程仁写成了不起的农会主席。他们可以逐渐成为了不起的人,他们不可能一眨眼就成为英雄。”[3]165

从小说表现的主题看,方纪的小说《纺车的力量》一发表在当时就引起了争论。《解放日报》编者认为旧知识分子在参加生产和整风运动中间思想蒙受了改造,精神起了变化,逐渐把自己改造成一个健康的新知识分子,值得大书特书。而否定者认为主人公沈平根本就不是一个健康的新人物、新性格,作者把他当作劳动模范、当作改造过了的新人物表现着,所以这篇作品是失败的。由此可见,小说具有双重主题,可以进行双重解读。小说的表层主题是写知识分子积极参加纺线劳动,在劳动中克服自己的小资产阶级思想情绪、转变为劳动者的过程;但小说的深层主题是作者对知识分子在大生产运动中的价值的思考,这是对知识分子积极参加大生产运动、以艰苦劳动磨炼自己思想这一主题的疏离和解构。正如有的论者所说:“方纪的小说在倾向上处于二律背反的状态,这种状态下包容的是作家不自觉的深层心理矛盾。”[4]

在复杂的战争环境中,一些作家不自觉地偏离主流话语的限制进行自我言说。孙犁的小说《钟》的叙述话语存在着明显的矛盾分裂。叙述者一方面叙述大秋成为抗日武装领导后和慧秀划清了界限,为了民族事业放弃自己的私人情感,遵循的是主流政治言说;但另一方面,叙述者又深深同情慧秀的遭遇,给予慧秀的情感以较大的叙述空间,同时对大秋的自私、不负责任进行了委婉的批评,写出了叙述者对革命事业压抑个体情感流露的哀伤情绪,知识分子的自我意识顽强地表现了出来。在思基的《我的师傅》中,作者遵循主流意识的要求,一方面叙述“我”在师傅的帮助下完成了思想改造,对“我”的弱点进行了批判;另一方面作者又通过“我”的眼睛写出了师傅的脾气暴躁、不讲卫生、不尊重别人的缺点,流露出了知识分子的审美视角和审美情趣。两种叙述话语的并置说明了作家在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的边缘徘徊、游移的两难处境。

在文艺、政治日趋一体化的环境中,解放区作家必须遵循主流文学规范进行创作,而在具体的创作过程中,作家的自我意识慢慢地、不自觉地浮出地表执拗地进行自我言说,通过一系列文本的裂缝,巧妙地实现了人性、审美的突围,从而在一体化的夹缝中表现出了可贵的自我言说、自我探索。当然,也不是说这种碎片性的自我言说、自我探索具有多么突出的深度和广度,而是说它们代表了那个时代的异质因素,是解放区文学大合唱中的微弱的个人吟唱。

二 文本内部政治话语对非政治话语的渗透

解放区一些作家在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的游移、徘徊造成了文本内部多种话语的摩擦、冲突,和那些完全放弃自我言说的政治化文本相比,这些文本具有“文学含义的丰富性、文本内部的分裂性、阐释空间的多样性”[5]等特征,部分地避免了陷入理论窠臼乃至图解政治的泥沼,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解放区文学普遍存在的概念化、模式化、公式化的弊病。

文艺、政治日趋一体化的现实使得解放区作家“心甘情愿”地遵循主流文学规范,当作家的自我意识与主流意识发生冲突时,自我意识就让位于主流意识,作家对生活的独立思考就必须服从于主流意识的预设判断,作家对生活的想象就必须拔高到主流意识的高度,他们真正体会到了“语言说我”的无奈与困惑,这给解放区文学创作带来了深深的遗憾和惋惜。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的故事原型是一个真实的悲剧,赵树理发现正是农民自己头脑中的封建思想酿就了岳冬至的爱情悲剧。在小说中,赵树理利用代表党和民主政权的区长的英明果断轻而易举地解决了矛盾,悲剧变成了喜剧。“据他自己回忆,因为当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才由区长、村长支持着搞了个大团圆。”[6]162不是赵树理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而是作家基于现实生活没有发现解决矛盾的办法,如果把故事处理成一个爱情悲剧,虽然不如《小二黑结婚》的痛快、明朗,但思想深度却远远超越了《小二黑结婚》。作家的自我言说被主流政治言说所压制,作家的思想探索被抑制,留下了两种话语冲突的痕迹。

从《白毛女》的形成过程也可以看出多种话语的摩擦与冲突、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的裂缝与矛盾。当鲁艺文人看到“白毛仙姑”这个素材时,他们对这个故事的想象并不和主流意识的想象一致。有人认为可以写成浪漫的“神怪”传说,有人主张处理为破除迷信的一般宣传品,更有人主张把它改造成男女恩怨情仇的故事,周扬从中提炼出“旧社会把人逼成鬼,新社会把鬼变成人”的全新主题,这个主题被定为故事所要表现的主题。在具体的情节设置上,鲁艺文人设计了以下内容:喜儿遭到黄世仁奸污怀孕七个月后,听到黄家办喜事误以为黄世仁要与她成亲便流露出难以抑制的喜悦;喜儿走投无路,准备在黄家忍气吞声,度过余生;后来逃到深山,生下孩子。这些内容表现了创作者特有的文人的浪漫、自由气质,虽然有助于表现个性解放、改造国民性的启蒙主题,但是因为妨碍了表现当时主流意识形态更为看重的解放主题最终被放弃。虽然《白毛女》也包含了浓郁的民间伦理话语和民间叙事逻辑,这也是它获得广大民众欢迎的深层原因和根本保证,但是,“我们无法证明非政治的、民间伦理逻辑就一定代表下层阶级的阶级意识。而且毫无疑问,就算这种逻辑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大众意识形态,它也被利用来作了政治宣传的工具。”[1]58主流话语对民间伦理话语的套用、置换、渗透是很明显的,喜儿从一个幼稚、单纯、美丽、软弱、受封建思想影响的女孩变成一个勇敢、坚强、忠贞具有无产阶级觉悟的复仇女神,虽然很高大、很英勇,但也很简单、很抽象。

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作为全景式地反映农村土地改革运动的长篇小说而受到主流话语的首肯。《暴风骤雨》从各方面来看都非常符合主流文学规范,题材重大、主题深刻、先进人物高大完美、格调豪迈乐观,小说刚一问世,在东北文艺界和读者中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小说被很多农村土改干部当作工作的参考书来读。但是,从《暴风骤雨》的写作过程看,作家的自我言说完全被主流政治言说代替。周立波说:“北满的土改,好多地方曾经发生偏向,但是这点不适宜在艺术上表现。我只顺便的捎了几笔,没有着重的描写。”他认为“革命的现实主义的写作,应该是作者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站在党性和阶级性的观点上,所看到的一切真实之上的再现。在这再现过程里,对于现实发生的一切,容许选择,而且必须集中,还要典型化,一般地说,典型化的程度越高,艺术的价值就越大。”[7]很明显,周立波通过典型化的手法,放逐了自己对生活的独立思考和思想探索,把文本当作对主流意识形态的形象图解。“正是这个意义上,《暴风骤雨》开创了一种新的写作方式,一种实质上否定了写作行为本身的写作方式。”[8]这种新的写作方式使得复杂生活简单化、人物性格纯洁化、文学主题单一化、情节发展模式化,文学成为图解政治的工具。

文本内部多种话语的摩擦、冲突几乎在解放区所有的创作中都播撒了痕迹,只不过是有的作家自觉地放弃了自我言说,有的作家在被主流政治言说的状态下无意识地表达了自我言说。在任何时代,作家的自我意识与主流意识形态都存在裂缝,作家的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都存在矛盾,从文艺心理学的角度看,这种裂缝和矛盾对于作家的创作来说不见得是一种障碍,它可以在时代与个体之间形成一种张力,可以创作出主题意蕴更为复杂丰富的作品。关键是主流意识形态不能以暴力粗暴地干涉作家的自我意识、自我言说,不能对文本做出过于轻率、武断、政治化的结论。在1942年后的解放区,断章取义、任意拼贴、无端上纲上线的左的批评破坏了解放区正常的文学批评气氛,给解放区作家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在巨大压力下,作家们在精神上失去了自主性和反抗性。他们不但在创作时担心文学的政治后果,还要担心发表后可能的‘误读’,独立自主的思想火花就不可能真正迸发出来。”[9]182当精神上的自主性和反抗性一旦丧失,那么,作家只能充当被主流政治言说的工具。我们虽然在其创作过程中,可以体会到多种话语的摩擦和冲突,但是政治主流话语对非政治主流话语的强力渗透导致了个人话语的退场,导致了作品的概念化以及艺术表现上的粗疏,留下了诸多的遗憾和惋惜。

三 在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

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这篇文献发表以后,很快获得了经典化的地位。所有的解放区作家没有任何理由不给以高度重视、认真学习、仔细领会。赵树理对《讲话》非常喜爱,“他对《讲话》爱不释手,反复研究,最后,凭他惊人的记忆力,竟能一字不拉地背下这篇二万字的著作。”[6]175丁玲说:“当我重新校阅的时候,本想把另外几篇有关陕北的散文放进去,但仔细一想,觉得仍以原来的为好;因为在思想上这是比较一致的,这是我读了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后有意识地去实践的开端。”[3]123既然解放区作家都认真学习《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等文件,深入到工农兵大众中间进行了彻底的思想改造,并做了严肃、真诚的自我批评、自我清算,应该说他们已经成为体制化的知识分子,他们的自我意识与主流意识应该达到了高度一致,他们的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的裂缝应该消失了。然而从他们的创作看,他们的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仍然存在或隐或显、或明或暗的裂缝和矛盾,原因就在于他们对主流文学规范的理解与主流文学规范的内涵存在偏差。

工农出身的作家天然地认为《讲话》讲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他们也自认为他们理解了《讲话》的内涵和精髓。赵树理说:“毛主席的《讲话》传到太行山区之后,我象(像)翻了身的农民一样感到高兴。我那时虽然还没有见过毛主席,可是我觉得毛主席那么了解我,说出了我心里想要说的话。”[6]174马烽说:“总的说来,我在文艺工作的发展上,虽然进步不是算快,成绩不算大,还有很多缺点和错误,但是基本上还算没有走什么弯路。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有毛主席的文艺方向作指导,有党和群众的培植、监督。”[9]204他们认为他们自己的作品天然地符合主流文学规范,但是,他们头脑中根深蒂固的民间文化伦理观念与主流文学规范之间的冲突在文本中表现得非常明显。《小二黑结婚》之所以吸引人,不在于它表现了农村的阶级斗争和新人的成长,而在于从民间文化伦理的视角描写的新时代“才子佳人”的情感纠葛故事满足了那个乏情时代人们的情感期待。束为的《租佃之间》中的地主形象虽然狡猾、贪婪,但地主吓唬、压迫农民的办法仅仅是去农民家上吊等一些无赖手段,这是从农民文化的视角塑造的地主形象,和主流政治所规定的地主形象差距甚大。民间文化伦理观念与主流意识形态的矛盾造成了文本的裂缝,胡乔木对赵树理的创作提出了批评,“胡乔木同志批评我写的东西不大(没有接触重大题材),不深,写不出振奋人心的作品来,要我读一些借鉴性作品。”[6]274赵树理等工农出身的作家看到了主流意识要求文学通俗性的一面,而没有领会到主流文学规范的其他或许是更重要的一面。

丁玲、方纪、韦君宜、思基、欧阳山等一些知识分子作家与工农出身的作家相比,他们的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他们虽然努力学习《讲话》、转变自己的思想、向主流文学规范靠拢,但是,还是不能肯定地说他们完全理解了主流文学规范。主流意识形态强调作家要转变自己的阶级立场,消灭知识分子固有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的个性,放逐他们民主、启蒙的思想观念;在创作方面应反映阶级斗争等重大题材,表现在党的领导下工农兵大众翻身解放的宏大主题,塑造高大、完美的新的工农兵形象。对照这些规范,我们很容易发现知识分子作家的创作和主流文学规范的裂缝和矛盾。比如丁玲从知识分子的视角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小说中冷峻地揭示了农民的自私、犹豫、变天思想,刻画了地主女儿黑妮的美丽、纯洁与多情,这和主流文学规范格格不入。难怪这部小说的出版颇费周折,“由于作品刺痛了某些人,他们便指责作品反映的是富农路线,致使作品在华北未能出版。”[10]欧阳山在长篇小说《高干大》中塑造的高干大忠心耿耿、无私奉献、有能力、有热情,但也有简单急躁、感情用事的弱点,作者又通过高干大和任常有的矛盾揭示了革命政权内部存在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对群众利益的危害,这就是知识分子自我意识在文本中的不自觉流露。知识分子作家认为在歌颂的前提下,揭示革命政权内部的不正之风、表现工农兵身上的弱点是符合主流文学规范的,实际上这正是知识分子的自我意识浮出地表的表现。

“国家无法成功地创立一种既符合意识形态上的要求,又不失为一种伟大艺术的文学。但这一事实仍然否定不了政府制定的文学法规能给那些与官方的规定自愿一致或勉强一致的文人提供创作可能性的看法。”[11]因此,这里不存在解放区作家彻底反叛和挑战统治权力话语的问题,其实,工农出身的作家和知识分子作家都是努力保持与主流文学规范的一致,吊诡的是解放区作家对主流文学规范的理解和主流文学规范的阐释并不完全一致,并且,随着主流文学阐释者政治思想水平的提高,主流文学规范的内容发生变化也是必然的,这样就出现了解放区作家虽然极力调整自己的写作姿态却总是跟不上时代的现象。因此,在解放区,作家的自我言说与被主流政治言说之间就永远存在或隐或显、或明或暗的裂缝和矛盾。

在三四十年代两军对垒、你死我活的战争中,民族危亡、国家前途是每个人包括作家必须首要考虑的重大问题,追求文学的纯粹性、审美性只是作家们的一种选择而已。从文学的角度看,保持文学对时代、现实的一定程度的疏离状态是文学发展的根本条件。同时,我们也应该理解那些自觉放弃文学审美独立性、以文艺作为武器为战争服务的作家。“从对文学本身的贡献和可能取得的文学成就而言,后者显然不能与前者相比,但他们的选择,他们对于民族对于国家的奉献,客观上也是对于文学发展、对于追求纯美的作家们的一种奉献。”[9]224他们在“文艺为工农兵”的旗帜下,努力塑造解放区新人,反映解放区新生活,正面表现翻身解放等重大主题,形成了中国人民解放斗争中的文化战线,有力地支持了中国人民的解放斗争。在被主流政治言说的同时,一些作家也没有完全放弃自我言说,表达自己对现实、历史的独立思考和探索,虽然这种思考和探索与“五四”文化巨子相比比较浅薄,但在那个推崇文学大合唱的时代实在是弥足珍贵,毕竟他们是那个时代真诚的歌者和思者。

[1]孟 悦.白毛女演变的启示[M]//唐小兵.再解读:大众文艺与意识形态.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周 扬.论赵树理的创作[M]//黄修己.赵树理研究资料.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85:181.

[3]袁良骏.丁玲研究资料[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

[4]许志英,邹 恬.中国现代文学主潮[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783.

[5]张光芒.中国当代启蒙文学思潮论[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159.

[6]戴光中.赵树理传[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87.

[7]周立波.现在想到的几点[M]//李华盛,胡光凡.周立波研究资料.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287.

[8]唐小兵.暴力的辩证法[M]//唐小兵.再解读:大众文艺与意识形态.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115.

[9]朱晓进,等.非文学的世纪:20世纪中国文学与政治文化关系史论[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10]陈企霞.真诚坦白的心灵[J].瞭望周刊,1986(11).

[11][美]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M].南京:凤凰出版传媒集团,2005:108.

Between Self-speaking and Passive Speaking for the Main Stream Politics——Discussion on the Writing State of the Writers in the Liberated Areas

ZHANG Wen-nuo
(School of Literature,Lanzhou University,Lanzhou 730000,China)

After the orientation of the literature and art serving for the mass was determined,the writers in the liberated areas began to create works according to the main stream literature standard and a series of popular works came into being.However,literature is not politics after all.In the text of high artistic achievement,we can still feel both the alienation the literary image and aesthetics from the main stream politics and their solution in the main stream politics.We have found those who practiced the literature and art popularization were in such a writing state as wandering between self-speaking and passive speaking for main stream politics.It is advantageous for us to deepen the research of the literature in the liberated areas and to restore the original shape of the literature in the liberated areas to discuss the friction and conflict among the main stream political discourse and the intellectual discourse or the folk discourse.

self-speaking;main stream politic;writers in the liberated areas;the writing state

book=48,ebook=64

I206.6

A

1000-5935(2010)04-0048-05

(责任编辑 郭庆华)

2010-03-12

张文诺(1976-),男,山东阳谷人,兰州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陇东学院中文系讲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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